张小兰不好意思在妹妹面前公然同居,将侯沧海踢到客厅,让他睡沙发。半夜,侯沧海悄悄摸了进来。张小兰用力将侯沧海往被窝外面推,道:“你妹在旁边,我们别睡在一起,怪不好意思的。”侯沧海道:“你要是不想让我进门,肯定会把门反锁。你开着门,就是想让我进来。”

被说破心思,张小兰恼羞成怒,翻身骑在男友身上,擂起拳头锤打。很快,锤打变成了男女之间的战争。由于妹妹在旁边,为了不发出羞涩的声音,张小兰将侯沧海的一只手放在嘴里。战争结束之时,侯沧海手腕上全是牙齿印子。

接下来两天,三人一起在阳州城里走街窜巷,寻找小河,结果一无所获。

第二百六十五章 错身而过(二)

第五天,侯水河仍然坚持在岭西阳州大街小巷寻找。王阿姨见过和小溪长得挺相似的小女孩,年龄、身高、相貌都接近,这就是一根救命绳索,侯水河绝对不能轻易放弃。

侯沧海带着张小兰在阳州又跑了几家商场,想寻找接受“先付款再拿货”模式的老板,结果一无所获,收到无数白眼。老业务员李强、经理詹才宏等人都认为侯沧海疯疯颠颠,高闻涛总经理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相信这样一个人。

“在江州,我们家认识的商场老板,我去给他们说一说,应该能够做到先付款再拿货。”在第六次被商场驱赶出来之时,张小兰实在看不下去,准备出手相助。

侯沧海摆手道:“这是为自己家做试验,不能作弊,作弊没有任何意义,还得一家一家尝试。以后我的保健品销售体系宁愿先小一些,也得全面掌控在自己手里,决不能受制于人。我最讨厌受制于人。三珠帝国如此巨大宠然大物,没有凝聚力,树倒猢狲散,说倒就倒,教训深刻。”

张小兰挽着胳膊撒娇道:“我妈这几天一直在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你带回去。你别怕,我妈不是母老虎,她这人很精明的,精明的人懂得承认现实。我们生米煮成熟饭,她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回到家里,侯沧海和张小兰煮好饭,等妹妹回家。侯沧海拿了一幅象棋出来,道:“我一直就纳闷,你明明是会下棋,为什么坚决不和我下棋,难道你家里的棋书都是摆设?”

张小兰不想暴露自己无影宗身份。因为无影宗和快刀手聊天是很愉快的事情,如果被戳破,将会减少一个人生乐趣。她温柔地坐在男友怀里,扭动身躯,道:“下棋多没意思啊,我们聊天。”

“别来惹我,若是我们正在享受人生的时候,我妹回来了,那才扫兴。”说虽然如此说, 侯沧海没有放过自投罗网的女友,上下其手,不亦乐乎。

很快,两人情动,正准备来卧室一展身手,门锁传来响声。一脸疲倦的侯水河出现在客厅。看到妹妹忧伤神态,侯沧海对于自己总是想和女友享受人生产生了犯罪感。他知道这个犯罪感产生得没有来由,可是仍然不能阻止这个想法产生。特别是女友红润脸色与妹妹苍白脸色相比,更加增加了心里的犯罪感。

脸色红润的张小兰赶紧到厨房,借着盛饭,让自己身体恢复平静。

三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有点沉闷。

吃了半碗饭,毫无食欲的侯水河放下碗,道:“我准备到阳州开广告公司。”

侯沧海道:“为什么要在阳州?”

侯水河道:“王阿姨应该没有看错,否则不会打电话。这些年来,这条线索算是最靠谱的。我又在《岭西晚报》和《岭西晨报》投了一次寻人启事,如果那家人没有看到报纸,或者看到报纸不愿意站出来,我就在阳州把广告公司开起来,住在这边慢慢找,总会找到那个小女孩。”

张小兰问道:“岭西有儿童福利院,你找过没有?”

“岭西所有儿章福利院,我都去找过,有的地方接到线索后,跑了二三次。我先把广告公司办起来,然后再去搜索一遍福利院,说不定小河会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到福利院。”经过长时间寻找,侯水河习惯了一次次失望,忍耐力和抗压力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强。

晚饭后,侯水河打通父亲电话,讲了在阳州开广告公司之事。

侯援朝道:“你不管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等到在阳州业务开展起来,我和你妈带着小溪过来帮你。”

侯水河语带哽咽地道:“爸,我拖累了你们,让你们跟着我受累。”

侯援朝默默地将痛苦压在心里,道:“你是我的女儿,我不帮你谁来帮你。我现在最恨杨永卫,这原本是他的责任,却跑到美国不回来,也不跟国内联系。”

侯水河道:“和他没有关系,爸,别提他。”

侯援朝道:“杨伯伯出了车祸,这和江州留守厂区管理粗放有关系,和驾驶员野蛮开车有关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给自己增加压力了,要把心里的石头放下。“

侯水河道:“除了小河,我心里没有其他石头。”

打完电话后,侯援朝来到小溪床边。小溪熟睡以后的神态极似杨永卫。虽然侯水河在嘴里不愿意提及杨永卫,可是侯援朝知道女儿心里还是没有忘记这个出国的狠心人。如果杨永卫不执着地要出国, 一切灾害都不会发生。从这一点来说,侯援朝厌恶杨永卫。

周永利走到小溪床边,与丈夫并排而站。她看了一眼外孙女,又望了望丈夫满头白发,叹息一声。

在侯家,侯水河与父亲关系更加紧密,在外面遇到不顺心的时候,往往第一个给父亲打电话。不管遇到任何事情,给父亲打电话总会得到无条件支持。另一个原因,母亲得过尿毒症,手术后也需要保养,要尽量心情愉快。因此,在寻找小河过程中,侯水河更多地将父亲倾述困难。

征求家里意见以后,侯水河筹备开一家广告公司。

第二天一大早,张小兰借故出去了一趟。吃中午饭的时候都没有回来,也不回电话,急得侯沧海在家里骂人。中午,张小兰打电话回来,让侯沧海兄妹一起到阳州剧场。兄妹来到阳州剧场附近时,张小兰站在一家广告公司,宣布已经将广告公司买了下来。

“什么,你把这家店买了?”侯沧海吃了一惊。

张小兰拿着转让协议,道:“这是正常的商业并购,虽然简单些,也算是并购。昨晚我一直在想水河应该开一家什么样的广告公司,一般广告公司没有意义,我后来看到对面宾馆楼上的彩灯,受到启发,水河应该开一家做LED广告彩灯以及显示屏业务的广告公司,在门店的广告招牌上可以做一个寻找小河的广告,十分醒目,过往车辆和人员都能看见。”

按照侯水河想法,广告公司只是不亏本,能够继续支撑寻找小河就足够了。她没有料到张小兰这么有气魄,直接将一家成熟的广告公司买了下来。她深受感动,心情激荡,上前抱住张小兰,道:“谢谢你,嫂子。”

张小兰轻拍水河后背,安慰道:“以后公司做得好了,可以开分店,到时交给其他人管理或者承包,你收费就行了。这样一来,你在很多地方都可以有固定招牌,寻找小河的机率就要大一些。”

买下广告公司以后,侯沧海和张小兰没有回江州,留了下来。

侯沧海继续当海龙空调业务员,进行“先收款后发货”的实验。

张小兰帮助侯水河打理新买来的广告公司。两天后,寻小河广告公司正式开张,新换的门面招牌是一块高清显示屏,除了滚动的业务广告外,左下角有一条永远都不会消失的寻人启事,每隔几分钟以后就会出现小河的相片、年龄以及联系方式。

招牌做出来以后,很多行人都驻足观看,对这位削瘦的寻子女老板表示了深深同情。《岭西晚报》记者听到这个消息,还特意做了专访。这个专访效果比广告效果好得多,出来以后,不少热心的市民提供了不少线索,可惜都与小河无关。

《岭西晚报》当期报纸出刊三天后,赵建设和杨永乘机在在阳州机场降落。

这一次广东之行收获极大,得到取大洋彼岸同学大力支持。赵建设决定在深圳设立公司的研究站,由杨永卫负责研究站工作。岭西工业园尽管给出了优厚条件,可是毕竟处于内陆地区,接受最前沿科技远不如北上广。赵建设将生产基地设在岭西工业园,研究站则设在深圳。

赵建设和杨永卫并聊着天走出机场。赵建设笑容满面,春风满面。杨永卫脸上虽然带着笑,神情却有一丝焦急和紧张。

办公室主任申小宜等在国内到达出口,等到两位老总坐上车,道:“赵总喜欢吃羊肉锅,我们吃一锅再回去。”

杨永卫压抑内心焦虑,道:“小晶在哪里?”

“小晶已经从福利院出来了,手续全部办完。她在我妈那里,我出来的时候已经睡着了。” 申小宜微笑着抬头,通过反光镜看了留洋归来的杨永卫一眼,道:“杨总,我实在想不通,你要到深圳研究站主持工作,平时工作肯定很忙,怎么能带小晶?”

杨永卫道:“白天她上幼儿园,我下班接她,没有问题啊。”

申小宜不解地道:“你可是海龟啊,晚上不应酬?”

杨永卫终于有一丝笑容,道:“这就是你眼中的海龟形象吗?其实我在硅谷时,晚上多半是在实验室里。对我和师兄来说,当年不存在晚上很多应酬的事。”

赵建设道:“这是大实话,我是回国以后才经常在夜晚出去吃吃喝喝,还是国内好啊,治安状况良好,美食遍地,还不受歧视。”

三人在步行街里的羊肉馆坐了下来。羊肉馆是个特殊场所,羊肉香味氤氲,进入其中,便有温暖之感。

申小宜殷勤地给两位老总舀了汤,道:“按照传统中医的说法,人体的阳气在冬天的时候潜藏于体内,所以容易手足冰冷,气血循环不良。羊肉味甘,不腻,性温,不燥,能抵御风寒,又可滋补身体。”

杨永卫问道:“小申,你是什么专业的。”

申小宜道:“工商管理。”

赵建设道:“没有想到小宜对中医还有研究。唐人街有中医,但是国外医学界不承认中医的,把中医当成巫术。”

杨永卫并不同意“巫术”观点,道:“凡是现在仍然生存壮大的民族,都有自己的一套医术,否则早就在历史长河中死翘翘了。中医是一个经过检验的医术,自有存在的道理。”

赵建设道:“理论上说不通啊,特别是《黄帝内经》论述五脏,与解剖学相差颇大,以科学眼光来看,无论如何也讲不通,所以西医将中医归于巫医还是有道理的。”

申小宜给两位老总打好调料,道:“两位别辩了,趁热喝汤。”

羊肉汤下肚,一股热气弥漫全身,五脏六脾都舒坦了。再喝几口高粱白酒,赵建设感慨道:“要论生活还是国内舒服,其他地方哪里能喝到如此美味的羊肉汤。永卫,这一次在广州很顺利,我们甩开膀子大干一场,趁着大趋势好,把企业做大做强,最起码要在国内行业领先。”

吃罢饭,申小宜开车先送赵建设回家。等到赵建设进了小区后,她对杨永卫道:“杨总,回家,还是到我家看小晶?”

杨永卫原来没有准备马上去看小晶,因为小晶住在申小宜家里,太晚了不太适宜。他没有想到申小宜如此善解人意,道:“这么晚了,会打扰你家里人休息的。”

申小宜道:“没有关系,小晶睡到我旁边房间的。我在楼上,爸妈在楼下。”

前些年,岭西阳州流行过错层式和跃层式结构的房屋,申家买了个180平米的跃层式,一家三口人提前过了资产阶级的生活。住进跃层不久,岭西房价飞涨,跃层式住房由每平米三千元直接涨到每平米一万元。整整七千差价让申家人笑得合不拢嘴。美中不足是房屋面积太宽,很难出手,在这种情况下,每平三千元的房屋和每平一万元的房屋差距不大。

申小宜轻手轻脚打开门,回头对杨永卫道:“我爸妈睡了,我们直接到楼上去。”她打开了门前射灯,给杨永卫拿出布拖鞋。

上了二楼,推开虚掩房门。借着壁灯温和光线,杨永卫仔细看了睡在床上的杨小晶。

杨小晶有着长长睫毛,皮肤如玉般细腻,五官在熟睡中更显精巧。申小宜低声道:“我给她洗了澡,买了一套新衣服,她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娃娃。”

杨小晶翻了个身,卷缩身体,在宽大轻柔的铺盖下只占有可怜的一角。

杨永卫站在床边看了一会,道:“小晶睡得正熟,不叫醒她了。我明天接她回家。”正要离开之时,杨小晶突然尖叫道:“妈妈、妈妈。”

杨永卫赶紧坐在床边,隔着被子拍着王小晶的后背,道:“爸爸在这里,不要怕。”这一声爸爸的自称叫得亲切自然,没有丝毫勉强。

申小宜原本还想安抚一下小女孩,看见杨永卫动作,安静地退到一边。

杨小晶很快就安静下来,身体舒展开。

杨永卫站了起来,道:“谢谢申主任了,我得走了。”申小宜道:“你喝了酒,不能开车,我送你。”杨永卫道:“不用,坐出租车。”申小宜道:“小区晚上很少有出租车经过,还是我送你,别客气啊。”

两人刚走下楼,大堂吊灯突然亮了起来,吓了申小宜一大跳。

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女子站在客厅上,睡眼朦胧地抬头打量下楼的两人,道:“这么晚了,还要出去。”

申小宜道:“这是公司杨总,小晶的爸爸。”

杨永卫有些犹豫如何称呼眼前这个中年女子,按照在世安厂传统,年龄相差不大的同事的妈妈是长辈,应该称之为阿姨。眼前这个女子保养得不错,看上去比自己大不了多少,这一声阿姨就叫不出来,他客气地道:“我和赵总从广州回来,特意过来看看小晶。小晶放在这里,给你们添麻烦了。她睡得挺沉,我明天来接她。”

中年女子道:“你就是杨总啊。别客气,小晶非常乖,可懂礼貌了。让小晶多住几天,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杨永卫道:“谢谢,我后天带她到深圳。公司要在那边设研究站,一大堆的事情要处理。”

上了车,申小宜向杨永卫道:“我妈姓章,在法院工作,有了客人就喜欢盘根问底,有时弄得我都不好带客人回家。”杨永卫笑道:“我都不知道怎么称呼你妈,叫阿姨,你妈太年轻了,叫章姐,你又是我的同事,不合适。以后我可以叫她章法官,这样妥当吧。”申小宜抿嘴而笑:“章法官这个称呼不好,让我觉得我妈在家里都是板脸形象。”

小车进了公司租用公寓,申小宜在下车前终于忍不住问道:“杨总,我还是想不通,你这种情况,为什么执着地要收养小晶。一般来说,您这种海归知识分子,正是创事业的时候,收养一个小孩子很麻烦。而且,你以后还得谈恋爱和结婚,不考虑女方的感受吗?”

如果是在公司,申小宜不会询问如此私人的问题。此时孤男寡女同处小车这个狭窄空间里,上下级关系悄然转化成了男女关系,询问此事便不显唐突。

杨永卫道:“在福利院见到小星,觉得很有缘。我没有想得太复杂,以后的事情顺其自然。”

申小宜还是不能理解“有缘便收养”这件事情,道:“海归都有点怪脾气。”

杨永卫道:“我没有发现师兄有什么怪脾气。”

申小宜道:“赵总最喜欢收集洋酒,酒柜里有很多洋酒,我大多数都不知道是什么牌子。他还喜欢做慈善,经常到福利院关心小朋友。”

这两个习惯都是导师当年的习惯,杨永卫没有料到与导师屡有矛盾的赵建设居然继承了导师的两个习惯,下车时,他对申小宜道:“我不邀请你上去坐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见。”

申小宜开车回家,接近凌晨一点,章英仍然坐在沙发上等着女儿,见女儿进屋,看着座钟道:“怎么现在才回来?”

申小宜道:“到公司来回还是有十公里,我的速度还是挺快的。”

“下班就下班,还和老总拉扯在一起做什么?公是公,私是私,别弄到一块。”

“妈,今天是特殊情况,两个老总刚从广州飞回来。”

“杨总是海龟?结婚没有,家在哪里,父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收养这个女孩子。我总觉得杨永卫和小晶五官很相似,里面是不是有特殊情况?”

“妈,你的职业病别在家里犯。我累了,要睡觉了。”

“小宜,阶级斗争有一万多种,这个社会复杂得很,不要太轻信人,特别是这种长得帅、有钱还有怪癖的海龟男人。”

申小宜彻底败退,逃一般上了楼。

章英追上楼,道:“那个杨总没有结婚就收养了女儿,性格太怪,你少跟他接触,我们家不准怪人进门的。”

次日,杨永卫在公司连轴转,与拟抽调到研究所的技术人员谈话,又与几个高管一起讨论研究筹办的具体事情。

第三天,杨永卫带着小晶离开阳州。杨永卫急急忙忙离开阳州还有另一个原因:小晶是以其他人的名义收养的,若是将她放到阳州,恐惹事端,干脆一走了之。

第二百六十六章 长江后浪推前浪

杨永卫带着杨小晶离开了岭西阳州。他们走得匆忙,没有逛街,没有看报纸,急急忙忙到南方投入到另一片土地的火热生活中。

申小宜对年轻英俊的海龟副总杨永卫挺有好感,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只不过两人接触时间短,匆匆数面而已。当赵建设在全公司抽调人员充实研究所机构时,申小宜主动报名,几天后也飞往深圳。

申小宜是很能干的办公室主任,赵建设原本不会放她离开大本营。赵建设放走申小宜的原因很简单,他已经觉察到申小宜对杨永卫的心思,有意促成这一个好事。

侯水河依据王阿姨提供的线索追到岭西阳州后,她与杨永卫和杨小晶在一个城市生活了好多天,只不过互相不知道自己。阳州是省会城市,人口超过三百万,茫茫人海中,一家人在同城却无缘相见,错身而过。

寻小河广告公司依然天天打着寻人广告,真正见过杨小晶的人却一直没有见到这条位于闹市区的顽强小广告。

侯沧海和张小兰在阳州停留了几天,帮着妹妹打理了几天公司,初步理清头绪后,便离开岭西,回到山南江州,准备与张小兰母亲杨敏见面。

这一次回江州,侯沧海坚持开自己的越野车,张小兰则驾驶她的新车紧随其后。回到江州是下午四点,侯沧海和张小兰没有马上回家,准备先过一过二人世界,第二天再和母亲杨敏见面。

订好酒店,洗澡,两人温存一番,才约周水平和杜灵蕴吃饭。周水平和杜灵蕴已经明确了恋爱关系,即将步入婚姻殿堂。打电话之时,侯沧海没有讲还带着张小兰,也没有讲两人的关系。

在宾馆大厅见面之后,侯沧海和周水平互相捶打胸膛,以示亲热。

张小兰见到来人,主动打招呼:“杜姐好。”

杜灵蕴略有迟疑,随即认出对方,道:“你是杨局的女儿小兰?”

张小兰道:“上次你和王市长在家里吃饭,我正好要出去,在门口见过一面。”

周水平在检察院工作,接触面很宽,知道不少关于张跃武和杨敏的密事。他将心思掩藏起来,道:“你们两人到底还是成了?”

侯沧海道:“这句话怎么讲?”

周水平道:“听说你和张小兰在一起做房地产,我便猜到你们肯定要好,结果被我猜中了。”

张小兰很好奇猜中结果的理由,不停地问。

周水平避而不答,被问得急了,道:“直觉,纯粹直觉。你们两人很般配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晚餐安排在白公馆,这是当年侯沧海、周水平和吴建军长期聚会的地方。如今侯沧海和吴建军因为当过同事而渐行渐远,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联系。想到少年往事,侯沧海有些难受。难受只是短暂的,因为每个人这一辈子都要认识很多人,接触到很多朋友。在漫长的人生长河中,多数朋友都会在半途掉队,走到人生终点仍然是朋友的屈指可数。

吃罢晚饭,周水平建议到王朝夜总会唱歌。

听到王朝夜总会四个字,侯沧海额头上的天柱纹微微红了红。王朝夜总会是丁老熊的产业,丁老熊又和一大恶人紧紧联系在一起。这是侯沧海必定要打击的地方,只不过没有寻找到合适时机而已。

周水平提议后,侯沧海马上响应。

四人来到王朝夜总会,在二楼找了类似阳台的位置,正好可以俯视一楼小厅。

在一楼小厅,摇晃灯光,节奏鲜明的刺耳音乐,小舞台上的火辣女子,构成了一幅如西游记中妖魔洞府的景象。一群十六七岁的少年在小厅乱蹦乱跳,互相扔烟头。闹了一会儿,有人起哄,少年人开始吼叫一个人的名字。

“小辉哥,来一个。”

“小辉哥,快上啊。”

“小辉哥,没胆子。”

…………

在众人起哄声中,一个身材瘦长的少年人跳上小舞台,站在火辣女子身边,随着音乐舞动。少年人身高接近一米八,满脸痞相。他和辣妹跳起热舞,模仿交媾动作和神情,作出夸张表情,引来了一群年轻人嗷嗷乱叫。

侯沧海曾经在江州也是调皮捣蛋的家伙,进了王朝夜总会,满眼全是狂燥年轻人,和当年自己的玩法又不一样。他不禁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领风骚三五年,我们真是老了,不服不行。”

周水平道:“这是丁老熊开的场子,这帮半大崽子都跟着丁小熊混,以当古惑仔为荣。站在台子上的年轻人你应该认识。”

“谁啊,我一点都没有印象。”

“他爸是侯天明。侯天明如今长成了大胖子,不是一般的胖子,是超级大胖子。侯荣辉就是侯天明的儿子。侯天明离婚后,侯荣辉开始混社会,如今在年轻社会人中很有名气。”

周水平在介绍情况时,侯荣辉双手扶着辣妹的腰,两人身体随着音乐扭动。

老世安厂六号大院是一个大院子,里面有两户侯姓,侯天明比侯沧海高几个年级,是打拳极厉害的家伙。轰动一时的《少林寺》在全国掀起了广泛武术热,世安厂会武术的老工人立刻吃香起来,侯沧海和侯天明分别跟着不同师傅练过拳。

侯天明成绩不错,考上了大学。他在大学期间就生了孩子,退学后很少回世安厂。后来他写过一本《愤怒的拳头》,成为畅销书,在世安厂轰动一时。侯天明的经历总会成为世六号大院的话题,有时作为坏孩子典型受批评,有时又作为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型。(这部分内容可参看网易云阅读的《拯救我的生活》)

“天明哥的孩子已经这么大了?”

“天明哥比我们大几岁,今年三十五六岁吧。他在大学有了儿子,那时应该二十岁左右。侯荣辉看着个子高,实际上就是初中生。他走上歧途,以后是进监狱的命。”

台下气氛热烈,热到爆炸起来。两伙人不知道为了何事打了起来。一伙人明显年龄要大一些,大约在二十四五岁左右,另一伙就是十六七岁的半大崽子。迪厅里面啤酒瓶乱飞,桌椅在空中挥舞,多数顾客躲到一边,寻找安全地方看双方打架。

小厅打成一锅粥,侯荣辉继续在小舞台上和辣妹跳舞。两人身体不停磨磨蹭蹭,弄得侯荣辉兴奋难抑,凑在辣妹耳边,道:“阿曲,等会陪我啊。”

辣妹阿曲抛了媚眼,没有拒绝。

一个黄头发少年被两个成年人按在地上狂揍,黄头发抱着脑袋,对台上喊道:“小辉,快点帮忙,不讲义气。”

侯荣辉见到黄头发吃了亏,放开辣妹阿曲,怪叫一声,用大鹏展翅的姿势从小舞台跳下去,将压在黄头发身上的两个人撞开。

周水平指着那个黄头发道:“地上那个黄头发娃儿也是六号大院的,叫黄勇,江湖绰号黄狮子。他爸黄湘文,你认识的。”

在八十年代初期到九十年代中期,世安厂青工为江州江湖贡献了一批好汉,这一部分好汉十有三成最后进了监狱,还有一成死于非命,有两成继续活跃在江湖上,或成大哥,或成烂滚龙。另有四成上岸成为循规守矩的生意人。

进入新千年,新一代世安厂子弟仍然活跃在江州的江湖里,将父辈名气发扬光大。

侯沧海尝过江湖风浪,知道这碗饭不好吃。看着自己的小辈前赴后涌又走上不归路,想起这些小辈父母在此时所受到的煎熬,很是同情。

战斗还在持续,有人拿出跳刀,有人砸碎啤酒瓶,眼见着就要血拼。一个留着长发的年轻人跳上小舞台,拿着话筒道:“都他马的住手,别打了,再打我翻脸了。”

长发年轻人拿着话筒喊叫后,打架双方慢慢散开。半大崽子们聚在一起,朝着另一群年轻人竖中指,发出阵阵怪叫,十分猖獗。

侯沧海道:“那个年轻人是谁?”

周水平道:“丁小熊。”

侯沧海道:“他就是丁小熊!久闻大名啊。”

周水平道:“正是,如今这人狂得很。”

“要想其灭亡,必欲叫他疯狂。”侯沧海说这话时,想起了高州的一大恶人。对于他来说,一大恶人才是真正的对手,丁小熊这种站在明面的流氓,破绽太多,不堪一击。

四个人坐在二楼喝酒,聊天,观看一楼打架。整个二楼非常平静,没有人被打扰。

杜灵蕴曾经是侯沧海在黑河镇的部下,有很长一段时间还对侯沧海单相思。如今她和周水平即将进入婚姻殿堂,往日单相思成为永远的隐秘,也算是自己青春期值得留恋的回忆。

侯沧海和周水平聊天之时,杜灵蕴一直在旁边观察。她感到如今的侯沧海与黑河镇时代的侯沧海有些不一样。黑河镇侯沧海是一个正常的大学毕业生,与所有毕业生想的事情一样,比如解决两地分居问题、升职问题、与同事关系问题、事业前途问题。

如今的侯沧海脑中再无以上问题,他和周水平聊以前在世安厂的事情,偶尔聊其他话题都是涉及开发区的土地价格、工业园区政策等经济话题。

在黑河时代的侯沧海是一个阳光帅气的年轻人,如今的侯沧海虽然还很年轻,但是气质变得沉郁,犹如屡经风霜的幽燕老将。这种气质极具吸引力,让杜灵蕴隐秘的单相思隐隐又有翻起来的冲动。她跟随王市长有些时间,见过不少世面,不再是黑河镇的单纯女干部。她知道自己与侯沧海永无可能性,迅速镇压了隐秘冲动。

“周政委,你怎么能坐这里,到三楼,专门给您留着房间。”一个四十多岁的大麻子走了过来,满脸笑容,弯腰点头,恭敬地打起招呼。

“算了,康麻子。我不到三楼,今天和开档裤朋友喝酒。”周水平如今是反贪部门副政委。由于反贪部门职能特殊性,副政委这个身份已经能让很多实权处级干部折腰,在江州算是能上台面的人物。

康麻子给侯沧海和张小兰发了名片,客气地聊了两句便离开,并不过多打扰。不一会儿,一个穿水兵制服的女服务员送上一瓶洋酒,说是康总赠送。

论财富,侯沧海和张小兰肯定超过周水平。但是论社会地位和受尊敬程度,周水平在此时肯定超过了侯沧海和张小兰。这也是公务员工资并不高,仍然具有吸引力的原因之一。

侯沧海和张小兰的财富如果持续增加,成为有名望的企业家,量变产生质变,也会在社会上受到尊敬。他们现在只是解决了生存问题,还达不到受尊敬的程度。

喝了酒,看过热闹,十一点左右,四人兴尽而归。分手时,周水平道:“老吴回来找过我,他对你挺有意见,说你发达了就不认朋友。”侯沧海苦笑道:“我不想解释那些事情,谁是谁非毫无意义,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王朝夜总会距离侯沧海所订酒店不远,走路十来分钟就可以到达。侯沧海和张小兰牵着手,在故乡街道漫步,享受美好青春和美女的恋爱。

一个身形肥大的汉子从身边蹒跚走过。

侯沧海想起了周水平所言,赶紧回过头看这个胖子,从胖子背影完全找不到侯天明的任何影子。他见胖子戴着帽和眼镜,把自己封得严严实实,犹豫了一会儿,没有去打招呼。

张小兰得知刚才走过的胖子有可能是跳上舞台那个年轻人的父亲,惊讶得合不拢嘴。

回到宾馆,洗漱完毕,侯沧海举着手腕进行血泪控诉:“虽然你的牙齿确实挺好看,可是也不能回回咬我手腕啊。”

“我的牙齿真的很好看呢,咬一下是看得上你。我还没有嫌你臭,你居然嫌疼,不理你了。”张小兰抑面躺在床上,乌黑头发披散在雪白枕巾上,故意将如糯米一般的牙齿露出来,展示给男友看。

“好吧,要咬就咬吧。兰花花是条小狗狗。”侯沧海无奈地屈服。

两人兴起时,侯沧海努力展现自己雄性实力,不断冲刺,顾不得保护手腕。张小兰这一次改变策略,最兴奋之时,突然仰起头,咬在男友胸口。一声惨叫和另外的声音混在一起。闺房之乐在此不再细说。

“我现在明白古人为什么讲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其实这话顺序有些错,应该是一天不日,如隔三秋。”

“臭流氓,以前你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