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又没有和你睡一张床,当然不这样。难道我说错了,你说实话。”

“好吧,你说的是实话。”

早上,侯沧海为了选择送给未来岳母杨敏的礼物伤透脑筋。反复挑选后,他买了一盒阿胶,选择的是最贵那款。

“见我妈,你紧张吗?”

“不紧张,又不是没有见过。”

“那不同,以前是见杨局长,现在是见我妈。”

“没事,我就把你妈当成杨局长。”

“哼,不理你了。”

张小兰挽着侯沧海胳膊回家,走进小区,自己反倒紧张起来。

杨敏站在窗前,望着女儿和侯沧海,神情非常冷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已经和张跃武彻底摊了牌,离婚是不可避免。如何为自己以及女儿争取更多利益,是她当前思考的重中之重。

第二百六十七章 承包面条厂

“杨阿姨好。”侯沧海进屋打招呼特意没有称呼“杨局长”,去掉官职的称呼意味着他将以小辈来身份面见长辈。

杨敏既不热情,也不冷淡,接过有包装盒的阿胶,说了声谢谢,然后将阿胶放进客厅里的五斗柜。她坐回到沙发上,腰挺得直直的,坐姿比散坐在沙发上的张小兰优雅得多。

张小兰快言快语地道:“妈,有什么想问的就随便问,不用跟侯子绕弯子。他这人神经大条,心胸也算宽。”

杨敏见女儿紧挨着侯沧海坐在一起,肩膀和手臂都靠着对方,便自嘲地笑道:“侯沧海的家庭情况我了解,你们又是自由恋爱,我无话可说。来,吃水果。这是进口水果,果味很足。”

张小兰挺郁闷地道:“别人家女儿带男朋友回家,当妈的都紧张得不行。你怎么是这个态度,难道不想给侯沧海施加压力、增加难度。”

杨敏淡淡地道:“有这个必要吗?我如果反对,你会听吗?与其这样,还不如大家吃吃喝喝。”

侯沧海第一次到熊小梅家里上门时,弄得全家人鸡飞狗跳。熊家激烈反对的场境如此浓墨重彩,至今还回现在侯沧海脑海里,特别是做梦时,上门情节总是反复出现。这一次到张家上门则完全是相反境遇,杨敏这个强势女人对女儿的选择完全放任自流,根本不提反对意见,不过也没有表现出热情。

侯沧海看着妆容精致、打扮得体、风韵犹存的杨敏,始终无法将她与自己心目中的丈母娘联系在一起。在世安厂,丈夫娘的标准图样其实是从中年跨入老年的妇女形象,打扮落后,思想与时代脱节,说话啰嗦,有点小心眼。

杨敏的形象气质与侯沧海心目中丈母娘形象差距太远,完全无法重合。

如今的侯沧海不再是初出江湖的菜鸟,心理素质很强大,他不在意杨敏是什么态度,只在意恋人的想法。

三人在客厅里聊天,后来话题转到了江州江阳区官场上的事情,侯沧海和杨敏的共同语言才稍稍多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杨敏将女儿叫到了书房,留下侯沧海一人在客厅看电视。

杨敏与女儿面对面而坐。她仔细打量女儿,过了良久,道:“我要和你爸离婚。”

对于这事,张小兰一直在当鸵鸟,不想承认现实。听母亲直接戳破自己的幻想,她受受地道:“难道无法挽回吗?你们年龄都不小了,重新组建家庭都很难。”

“你这句话错了,你爸组织家庭轻而易举,他早就有下家,难的是我。”杨敏摸了摸自己的脸,道:“你妈也要有自己的人生,趁着还没有彻底变成老太婆,赶紧过一过自己的生活。你爸在外面有人,心早就走了,留下来没有意义。你是成年人了,又有男朋友,迟早要有自己的家庭,你肯定不愿意你妈成为残花败柳时变成孤家寡人。”

杨敏提起这事,非常客观,非常冷静,没有寻常女子的悲悲切切。

张小兰从小生活在由父亲、母亲和自己构成的三人世界里,如今这个原本牢固的原生家庭一下就破碎了,如美丽的瓷器一般禁不得摔打。三人共同缘分一下就烟消云散。想到这里,她不禁悲从心来,扑到母亲怀里,哭得稀里哗拉。

杨敏原本想尽量平静地处理此事,被女儿情绪所感染,跟着落了几滴眼泪。

“我爸不应该到高州。”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这是迟早的事情。你爸和许多老板比起来,为人还算克制,没有找乱七八糟的女人。换作其他女人,遇到这事也就忍了。我不行。我不想依附在男人身上,得有女人的尊严。”杨敏用纸巾擦去女儿脸上的泪水,道:“我跟你爸分割了财产,除了煤矿以外的公司都给我,主要是那个路桥公司。其他固定资产对半分。前一段时间我从他那里拿了不少现金,现金就不作分割了。”

“我爸的路桥公司给你?你是公务员,怎么能够经营公司?”张小兰有点惊讶母亲的选择。

杨敏道:“你爸创建路桥公司时,我功不可没,这一点他都要承认。分一个路桥公司给我是理所当然,你爸不会说二话。我当领导多年了,没有再进步的可能性,到顶了。我准备辞职,风风光光当一回老总。”

张小兰道:“妈,生意不是那么好做的,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

杨敏道:“傻兰花花,你妈什么时候做过没有把握的事情。你和侯沧海都到妈的公司来工作,帮助我。侯沧海这人脾气有点大,但是一个锁厂危房项目能赚到三千多万元,说明他经营公司还算一把好手。”

母亲夸奖男友,张小兰自然高兴。她坐直了身体,道:“我回国,到妈的公司来做事。我在国外留学就是那么回事,有这段经历就够了。侯沧海肯定不会过来,他自己经营了一家小型房地产公司,在高州买了块地。”

杨敏道:“侯沧海是个厉害角色,你恐怕管不住他。所以你得自强,免得婚姻破裂以后,落得一无所有,两手空空。我这话不好听,但是丑话说在前面,反而有好处。”

母女在卧室谈心,侯沧海无聊地看电视。终于,母女从卧室出来,然后三人一起到附近餐厅吃饭。吃过饭,张小兰陪着情绪不佳的母亲做美容。侯沧海开车到面条厂,准备看一看大舅舅,晚餐也准备在大舅舅家里吃。

开车前往面条厂,即将进入老厂区时,侯沧海看到有一家新开的电器商场,规模还不小,便在距离商场几百米远的地方停了车,拿上海龙空调业务员的名片和海龙空调最新款式的介绍,走进商场。

电器商场主品是电视、冰箱、洗衣机和空调,空调有华宝等品牌,却没有本省品牌海龙空调。侯沧海这一段时间进商场的时间多,也摸出一些门道,仔细观察了这家商场货品的型号,到办公室找到了电器商场经理。

中年老板贾洪磊看了名片,道:“你们有业务员来过,我们没有进你们的货。海龙空调质量不行,顾客意见大。”

侯沧海着重介绍海龙空调新品,道:“贾经理,我们以前的业务员肯定没有介绍新产品,这是本月才上线的新款,省电,噪音小,制冷效果好、可自动调节温度。比如,空调噪音的国际标准是低于42分贝,海龙标准是低于20分贝。分体式外机,其他厂家都是用后不久都会生锈,海龙空调外机采用了镀锌板,解决了生锈问题。”

以前侯沧海介绍海龙空调时,电器公司的人往往自认为是专家,极度没有耐心,而这个商场老板贾洪磊对新产品有兴趣,一直在耐心听介绍。

介绍结束以后,贾洪磊道:“新品听起来还不错,那就送点过来吧。”

侯沧海很从容地道:“新品肯定好卖,先付款,我们再发货。”

在山南和岭西,先发货、卖完付款,这是潜在的行规。贾洪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业务员,道:“搞错没有?没有这样做事的。”

侯沧海道:“先款后货才是对我们双方都是最有利的。”

贾洪磊哼了一声,冷冷地看着这个陌生业务员胡扯。

侯沧海道:“我有几个理由,第一,款到发货可以让客户进货的时候慎重考虑进货品种和数量,不乱进货,如欠款可能会存在乱进货。我走过不少商场,不加分析乱进货的情况非常多,包括你的商场,明显有几个型号是市场滞销品。你进了这些滞销,卖不动,白白占用了时间、空间和精力,不划算。”

贾洪磊听对方说得有些道理,没有再冷哼,继续听对方胡扯。

侯沧海毫不气馁,继续道:“款到发货可以让客户更用心销售产品。”

贾洪磊针锋相对地道:“这个也拿来做先款后货的理由,太牵强了。不管是先款后货,还是先货后款,业务员的收入与销售是联系在一起的,多卖多得,少卖少得。”

侯沧海道:“我观察过很多商场,凡是老板更上心的品种,销售员绝对会多用心,这是人性的弱点。”

“还有没有其他理由?”

“款到发货可以让我们关系更好,现金客户一定是我们生产厂家最珍惜的客户,我们会以最大的优惠力度留住你,形成利益共同体。”

“具体一些,最大优惠包括哪些?”

“这种优惠很多,比如按商家的提货额2%作为补贴,新品出来优先发给现金客户,保修有快速通道,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三个月内货未售出,退货返款,包括现金利息。”

“这个有点意思。”

“最后还有一点,根据长期观察,凡是先货后款的,从赊账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为日后催帐、拖帐、躲帐、翻脸、对骂,官司打下伏笔,厂家和商家必然会相互提防,完全没有互信。古人做生意讲究诚,诚信其实能最大限度降低交易成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是古人为了诚信制定出来的交易原则,凡是违反这个原则,必然会出妖蛾子。所以,我们要建立利益共同体,大家一起发财,而不能渠道和厂家互相掉链子。”

此时,贾洪磊已经没有刚才最初时那么抵触。

这个陌生业务员提出“非份”要求之后,一点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反而觉得是给了自己优惠。能做到这一点,说明此人脸皮够厚,这是好业务员的表现。贾洪磊对此人增加了些好感,道:“我如果这样做,就打破了行规,容易被人骂啊。今天就到这里,让我想一想。”

这是商场老板第一次提出“让我想一想”,不管生意是否做成,侯沧海都觉得事情向前走了一步。他打定主意要在自己以后的保健品销售体系中采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合理模式,如今正好借着海龙空调实实在在探一探经销商的心理底线,为建立自己的销售体系打下基础。

在这个过程中,侯沧海深刻地体会到,他提出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原则之所以很难,主要是海龙空调以前不注重质量,这样就难以形成利益共同体。他以后拿出来的保健品必须质量过硬,广告要齐全、经销政策要合理,这样才能真正得到销售商喜欢。

离开偶然经过的商场,侯沧海来到面条厂。在面条厂前面路边,他又见到绰号老棋的摆棋人。老棋见到汽车上下来一人,用手抚了抚山羊胡子,胡作高深。

侯沧海道:“老棋,怎么戴起墨镜了。”

老棋听到招呼声,把墨镜取下来,道:“妈哟,戴了墨镜看不清楚,原来是你娃,来,下一局。这是大名鼎鼎的七星局,敢不敢下。”

侯沧海破过好几次七星局,再破一次也不在话下。他坐在老棋对面,摆开棋局,十分钟后认输,丢下五十块钱。

老棋抓住侯沧海,道:“你这小子,我下棋都是二十元,廉者不受嗟来之食。”

进了面条厂大门,满厂萧瑟顿时进入侯沧海眼里。在家属区窗台晾洒的衣服皆是前些年的样式,没有一件新款。大舅舅家情况与窗外的衣服一样,多年都没有换过家俱,也没有用新电器,电视还是那架老长虹彩电,颜色和画面都变得很差。

面条厂如此窘境,让侯沧海想起了经过生产自救的锁厂。他与大舅舅在客厅里聊起厂里现状,得知工厂基本停产,就等着最后一刀。

侯沧海道:“我在承包一食堂伙食团的时候,这个面条厂准备对外承包,现在还对外承包吗?”

周永强急忙摆手道:“你别来承包,这是一个烂摊子。”

侯沧海从小就在面条厂玩耍,对面条厂的情况挺了解,道:“机器在,人员在,面条厂主要弊端是产品没有创新,缺乏营销手段。我是搞销售出身,营销正是强项,我可以弄一个小团队,把营销抓起来,同时,面条品种也要略有改良。”

周永强道:“你说得轻巧,吃根灯草。你要做最热门的行业,别来这个捡不起来的厂。”

目前,侯沧海的房地产公司还处于跑手续阶段,陈杰、杨定和与周苗在那边负责就足够应对。他准备将江莉调过来具体负责面条厂,同时请小团姐过来参加承包团队。面条厂目前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小团姐曾经是锁厂团委书记,如今获得新生,用她来组织工作最好不过。至于大舅舅则可以继续负责生产。

这虽然是一个临时决定,却也是水到渠成之事。在锁厂危房改造过程中,侯沧海顺手推舟做了些事情,这几件小事有效激活了锁厂破产工人,已经趋于绝望的工人们抓住了这一点机会,前前后后至少有两三百个工人重新走上工作岗位,打破了锁厂死气沉沉的天空。

在锁厂工地看着老工人们勤奋工作,侯沧海无数次想起面条厂。他无力搅动世安厂这种大厂,但是通过锁厂工地实践后,他有信心改变面条厂这种人数不多、产品单一的小厂。

做出决定以后,他分别与江莉和小团姐联系。这两人如今都是侯沧海的铁杆追随者,得到召唤后,痛快答应把手里事情处理完,三天之内到江州。

周永强没有料到侯沧海居然当真要承包面条厂,见他已经开始召人,便不再劝阻。他拍着外甥肩膀,道:“我们真老了,不服老不行。”

两人聊了一会儿面条厂,周永强又问起侯水河的事,得知侯水河在阳州开广告公司,便给她打电话,问了些近况。

侯水河放下电话,又分析最新得到的两条线索。

为了让看到店头广告的人及时找到自己,侯水河决定搬到门店居住。门店里有一张行军床,柜子里有铺盖,扯出来盖上就可以睡觉。门面房里有很多老鼠,在黑夜里非常猖獗地跳来跳去,还试图爬到行军床上去。

江州世安老厂是山区,山区环境好,但是老鼠多。每次在外面散步时遇到老鼠,侯水河都会惨叫一声,跳到杨永卫身上。此时,她见到老鼠爬到行军床上,用手挥了挥,将老鼠赶走,然后继续睡觉。

早上起床,侯水河坚持做了三十个虎卧撑。她熬过最痛苦阶段后便开始锻炼身体,身体不好,绝对不能支撑寻找小河带来的重压。因此,她瘦是瘦点,身体还行。

正在出去吃早饭,电话响起。

“喂,你是不是找小孩的。”

“是,你有线索?”侯水河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道。

“我知道有一家收养了一个小孩,也是女孩,年龄和你的那个差不多,但是不能确保就是你家的。”

“能带我去看看吗,具体地址在哪里,谢谢你,非常感谢。”

“带你去看要花我时间,你得给费用。”

“你要好多。”

“两千。”

“见到收养那家人就给,不管是不是。”侯水河在寻女过程中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这让她并不是过于轻信。但是她也不会放弃任何一条线索,只要有线索,哪怕是很假的线索都一定会去探查。如果不探查,心里会非常不安。

来电者道:“那我们在剧场大门口见面,和你住的地方不远。”

“九点钟,我们见面。” 侯水河挂断电各方面以后,她立刻开始作准备,一是准备好两千块钱,二是检查防狼喷雾剂,三是检查别在腰间的弹簧刀。

在剧场等候的男子是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脸色很白,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他见到侯水河后,道:“你就是找人的那个?”

侯水河道:“是我。那个收养人家远不远?”

年轻男子打量了侯水河几眼,道:“不远,走路去就行了。”

王阿姨是在剧场附近看见长得象小溪的小女孩,这个年轻男子又说收养人家就在附近,侯水河顿时觉得希望大增,一颗心“呯、呯”乱跳。

随着年轻男子朝剧场后面的小道走,走到一幢比较荒芜的老居民区,年轻男子走进老居民区的一条小巷子,道:“就在里面。”侯水河问道:“怎么住得这样偏。”年轻男子道:“收养人家条件不怎么好。”

年轻男子推开小院的一道门,朝里面喊了一声,然后回头道:“就是这家。”

侯水河刚进门,还未适应屋内环境,年轻男子诡异地笑了笑,然后上前把门反锁住,道:“你要找女儿,先陪我睡觉。”

侯水河心里咯噔跳了一声,知道遇上坏人。她退后一步,将手搭在了手包口,手包不是拉链式扣子,而是磁铁式扣子,这样可以很方便就将防狼喷雾剂拿出来。

谁知侯水河还没有将防狼喷雾剂拿出来,年轻男子就将她的手臂抓住,猛地朝里屋拖去。侯水河毕竟是女子,力气不如年轻男子,被拖得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年轻男子抱着她的腰,直接将其按在里屋床上,伸手去解侯水河牛仔裤上的皮带。

侯水河极为冷静,没有制止那只解皮带的手。她右手拿到防狼喷雾剂,用左手撑住男人的脖子,问道:“你到底看到过那个女孩没有。”年轻男子喘着粗气,眼中射出不可抑制的欲望,道:“看过,只要你陪我玩一次,我就带你去。“年轻男子将侯水河的皮带解开,又拉开牛仔裤前档的裤裆拉链,就要将手伸向贴身绒裤。

侯水河很冷静,用左手推了推年轻男子的脖子,道:“女孩几岁?”

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道:“反正是小女孩。”

侯水河确认年轻男子肯定骗人,右手举起,用防狼喷雾剂对着年轻男子的眼睛,手指狠狠地用力按了下去。

防狼喷雾剂是用高压将内容物压入合金罐中,内容物为 10%辣椒油树脂、1.33%辣椒素与能够辨识嫌疑犯的强力工具紫外线染剂所组成。年轻男子还以为猎物已经到手,猝不及防之下,被防狼喷雾剂射中。他只觉得喉咙如火烧一般,猛地打起喷嚏,不断咳嗽,泪流满面,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侯水河用膝盖先狠狠朝年轻男子胯下撞去,然后推开年轻男子,将防狼喷雾剂放回手包。她扣上皮带,拉上拉链,见桌上有一个空啤酒瓶,拿起啤酒瓶,对着男子脑袋就敲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八章 得而复失

年轻男子软绵绵地倒了下去,侯水河探了鼻息,见还有气息,又狠狠的踢了其胯了一脚,这才离开了小院。她此时的心情陷入黑暗之中,背着包在街道上慢慢走。

回到门面,侯水河只喝了约半两白酒,身体暖和以后,便将酒瓶子扔到了一边。她还肩负着寻找女儿的重任,可以喝点酒让自己麻醉一点,但是不能成为酒鬼。

侯水河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呆,顺手拿起装修门面时留下的几张旧报纸。这几张报纸放在角落里好些天,一直想扔掉,又一直没有扔。她拿起报纸随手翻看,一则旧新闻如勾魂索,从报纸里伸出来,牢牢地吸住了其心神。

报纸上有一则普普通通的新闻:全国民政系统会议在阳州城召开,五省福利院选送的优秀节目进行了一场汇报演出。

剧场、福利院、民政系统以及演出时间,这些要素又如一颗颗子弹,击打在了侯水河心头。她狠狠地打了自己几个巴掌,道:“我怎么这么笨,小河肯定来过阳州城,但是不一定是住在阳州城,她有可能是来演出的。这就意味着小河可能在某个福利院。”

小河失踪后,她曾经到很多福利院都去寻找过,一无所获。

但是,小河也有可能晚一些时间被送到了福利院。想到这里,侯水河又打了自己几个巴掌。

一大早,侯水河来到参加过汇报演出的阳州福利一院,福利一院没有人见过小河,也没有印象。接连寻找了几家参演福利院,都没有发现小河,唯一希望就在岭西福利院。

岭西福利院门口出现了一个憔悴的年轻女子,敲开福利院大门。

侯水河急切地道:“我想来找我丢失的女儿。”她此刻变得格外敏感,看到报纸以后就涌出了强烈的希望,而希望越大,绝望的情绪将会更加强烈。

周院长不在院内,值班的办公室沙主任道:“你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龄。”她昨晚看电视很晚,休息得不好,打着哈欠拿出一个本子,道:“你填个表吧。”

侯水河看到了值班人员的胸牌,将小河丢失前的相片递了过去,道:“沙主任,我有女儿的相片。”

沙主任用眼角瞟了一眼相片,随即被吸引了注意力,道:“这是小晶啊。”

这一句就如上帝的语言,让侯水河脚一软,脑袋嗡地响成一片。她拼尽全力地抓住了桌子,才让自己不至于摔倒,道:“小河,她在这里。”

沙主任站在门口,叫道:“张阿姨,过来一下。”

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宿舍管理员走了过来,拿过相片道:“这是小晶啊,你是小晶的妈妈?”

侯水河终于抓不住桌子,软倒在地,先是眼泪、后是鼻涕往外冒,再然后开始嚎啕大哭。

管理员张阿姨低声道:“小晶刚被人收养了。”

沙主任道:“你确定?”

张阿姨道:“十几天前,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人,我印象很深。”

侯水河只顾着哭,没有听到两人对话。哭声引来了不少工作人员,得知眼前的人是小晶的妈妈,都跟着抹眼泪。

小晶的收养人是一位姓赖的中年男子,抽有手续全部符合,这是福利院的正式记录。杨永卫收养小晶不合法,因此在福利院没有任何记录,一个字都没有。除了到外地参加儿子婚礼的周院长,没有人知道此事。

侯水河哭了一阵子,在大家劝说下,用手臂抹掉泪水和鼻涕,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要见女儿小河。”

沙主任道:“原来小晶叫小河,她来的时候自报名字,我们都听成了小晶,她身体健康,表现得不错。但是,你暂时见不到她。”

侯水河一征,声音突然十分尖锐地道:“为什么见不到?出了什么事情?”

沙主任道:“你别激动,请听我们慢慢说。就在前些天,十来天前,小晶被人收养了。”

只要能找到小河,被人收养实在不是大不了的事情。侯水河尽管仍然失望,但是没有过于失态,道:“我要找收养人,这是我和小河的关系证明,还是派出所开的相关证明。”

张阿姨看到母子三人的相片,吃惊地道:“小晶是双胞胎啊,两姐妹长得一模一样。”

沙主任很同情侯水河遭遇,找来档案室的钥匙,将收养手续放在了侯水河面前。

侯水河一个字一个字地将收养手续读完,又用手机拍下来收养人的基本情况。按照院里的要求是不能随意透露收养人信息,可是沙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制止这种行为。

管理人员寻了一些福利院的相片,多是集体照,里面有几张集体照里有小星的相片。侯水河贪婪地看着小星近期在福利院玩耍的相片,包括在阳州城剧场演出的那场戏。

“我真傻,小河明明站在剧场门口,怎么就没有想到她是来参加演出。”侯水河有些象祥林嫂,自言自语道。

一个工作人员走到办公室门口,道:“沙主任,到吃饭时间了,今天给大家改善生活,要到对面的馆子吃饭,快一点,学生们都在等着。”

福利院有自己的食堂,平时都在食堂吃饭,但是味道好不好就不敢保证。经周院长同意,教职员工和儿童们十天半月就到隔了一条公路的老岭西餐馆吃一顿美食,算是给孩子们的福利。

沙主任从相册里抽出一张相片,里面有小晶的剧照,道:“你拿去吧,这相片是数码相机照的,我们还可以洗。要找回小河,肯定还涉及一些手续,因为那人是合法收养,如果需要福利院帮助,随时过来找我们。”

侯水河站在福利院门口,看着排成长队的小孩子在老师带领下,脑里浮现出穿着长长灰色羽绒服的小河走在队伍里的画面。

小孩子大部分来到餐馆门口,只剩下十来个七八岁的小孩还没有完全穿过公路。一阵刺耳的轰鸣声传了出来,从街道一边冲过来一辆汽车,汽车如狂野的猛兽,没有减速,将最后三个孩子撞翻在地。

小车撞翻了小孩以后,接连撞了两辆小车后才停了下来。

沙主任站在餐馆门口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被撞翻,被惊得呆住了,无法言语和动弹。街道上迅速围了一群人,有热心的市民就拨打了110和120。

沙主任回过神来以后,想要抱起血泊中的孩子,有市民制止道:“你不要动,如果伤到了骨头,你动了会更严重。”

更多的人围住了肇事小车。小车里坐着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任由围观群众招呼,就是不开车窗。驾车的年轻人甚至准备发动汽车,只是由于前后左右都是人,小车无法开动。

“你撞了人还有理了,下车,下车。”

“在闹市区,开这么快做什么!”

……

围观人群你一言我一语,痛斥开车人,开车人就是不下车,稳坐钓鱼台。

拿着砖头的侯水河推开人群,走到小车边上,狠狠地将砖头朝小车车窗砸去。“哐”地一声响,将人群都惊住了。

沉默的侯水河用脚踢了车门几脚,见车上人仍然不下车。又俯身捡起砖头,又朝车窗砸去,一下,两下,车窗破了一个大洞。在侯水河示范下,几个年轻人行动起来,对着小车一阵乱砸。

警笛声从远处传来,人们这才停止砸车行为。等到警察来到现场,两人年轻人才打开车门,其中一人道:“我爸是王刚。”

侯水河站得最近,闻到年轻人身上有酒味,大吼道:“他们喝了酒的。”她抬起脚,当着警察的面就朝年轻人踢去。

围观群众发出了愤怒的吼声。

出警的警察见势头不对,赶紧给两个年轻人戴上手铐,塞进警车。

警察原本是想将年轻人带到派出所去调查,这是程序需要,也是出于保护犯罪嫌疑人的需要,而且这个年轻人说出那个名字,不知是真是假。但是围观群众就开始起哄,道:“现场都不勘察,怎么就把人带走了。”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各种传言迅速传出。有人想起撞车年轻说的话,道:“撞人的爸爸是公安局局长,撞死白撞。”

这是一个火星,点燃了愤怒的干柴。

当大队警察到来时,现场聚集了上万人。两个年轻人坐在警车里,警察却被推翻在地。就连出现场的交警都被打了些拳,衣冠不整,狼狈不堪。

福利院周院长正在陪着亲家以及未离开的亲戚们喝酒。昨天把婚礼仪式才办完,周院长累得要垮掉一般,可是还有客人未走,事情就没有完。电话响了几次,她才听到。

“出车祸,怎么会出车祸?”

“我们带着孩子们到福利院对面的老岭西餐馆吃饭,有一辆小车速度快得很,撞了我们三个孩子,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在医院抢救。”

这一次外出聚餐是周院长同意的,因此,这个领导责任跑不了。再加上前几天操办儿子的婚事太累,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颠倒了。

在福利院门口,侯水河退到了外围。周边汹涌的人群和她没有了关系,感到特别孤独和无助。

“收养人姓赖,47岁,是岭西省沙州市益阳县青林镇尖山村人,电话号码是XXXXXXXXXXXX。”

侯水河将这一条信息牢牢地刻在了脑海里。她给江州大哥打了电话,哭着报告了难得的好消息,然后等着大哥开车过来,一起到益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