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以个人还是公司名义炒股?”

“以个人名义。我父母的身份证、银行账户,你父母的身份证、银行账户,你和我的身份证、银行账户,就以六个人的名义操作股票,这样不引人注意,又能绝对安全。”

“你给我多少资金?”

“五百万,以六个人的名义开户。除了你和我以外,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真实情况。你可以建立不超过两个人的小团队,帮助你操作。这两个人只是操作员,不能掌握资金,要绝对可靠。”

“为什么这样做,可以透底吗?”

“高度机密,我只能相信你。你炒股只能是暗中进行,在沧海集团这边你还有明面上的工作,你要负责内部行政事务,人事工作也由你来统筹。杨莉莉是人事总监,你要充分发挥她的作用。”

聊着天,喝着酒,杨兵很快就有几分醉意,斜着眼,望着侯沧海不转眼。

杨兵和侯沧海是大学同寝室同学,大学出来之时还在一条起跑线上,经过这几年发展,杨兵在赚钱上算得上成功,可是与侯沧海相比差距是越来越大。

他心情郁闷,酒精迅速上头,醉了。

侯沧海扶着杨兵到综合研究中心顶楼。顶楼居住的全是沧海集团高层,包括在高州搞房地产的陈杰都有一套房子。诸如杨莉莉、程琳、江莉等次一级高管,则由集团补助经费,在外面租房。

江莉从面条厂出来,迎面遇到侯沧海和杨兵。她停下脚步,脸色平静地望着明显醉酒的杨,。杨兵是酒醉心明白,望着曾经吻过和拥抱过的江莉,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好处。

侯沧海深知两人恩怨,用公事公办的口气道:“杨兵从高州辞职,准备到集团任职。”

“少喝点酒。酒量不行,喝这么多要出洋相。” 江莉叮嘱一句,又对侯沧海道:“面条厂员工近来情绪不太稳定,他们都在议论两年承包期的事情,担心两年过完,他们又回到原来的生活。”

“你作好解释工作,不是我们不想续租,确实是不能接受矿务局给出的条件。小团姐正和老张一起到省里买设备。新设备到了工业园区以后,欢迎老员工愿意过去。”侯沧海对工人的情绪了解得非常清楚,给工人涨工资本身就是给以后改制留下的一个扣子。

江莉穿着面条厂工厂制服,未施粉黛。她精神饱满,非常阳光,与以前在夜总会当小姐的形象对比鲜明,迥然不同。

等到江莉走远,杨兵才收回目光。

上了楼,侯沧海将杨兵扶进房间。出门后,他来到四楼梁毅然办公室。谁知办公室大门紧闭,研究中心新来的办公室人员刘岱听到敲门声,赶紧出来,道:“侯总,梁总一大早就出去了。需要我给梁总打电话吗?”

侯沧海摆手道:“不必了。他晚上要回来吗?”

刘岱道:“梁总明确说了,晚上不一定,明早肯定要回来。”

此刻,梁毅然正在南州郊外的家中,与父母亲见了面,然后开车带着父母到证券公司开户。

梁父一直对证卷公司抱有成见,在车上一直追问儿子,“梁二娃,你别认为你爸老糊涂了,我可是每天都要读报纸,炒股就是赌博,股票不是个好玩意。”

“别人炒股要输,你儿子有内部消息,百分之一百会赢。”

“别骗你爸,谁会给你内部消息?我看过报纸,那些内部消息都是假的,骗人的。”

“我这个消息不假,我们集团与对方公司有业务往来,这是给我们的福利。”梁毅然又道:“爸,妈,儿子炒股虽然是福利,但是都是暗箱操作,不能给任何人说起这事,否则摆到桌面上,儿子还真不好说。”

“唉,果然是这样,违法的事情不能做。”

“爸,我可是学法学的,知道哪些事情不能做。”

梁毅然镇守综合研究中心,得到了麻贵的情报,也得到宁礼群对政策、经济形式的分析,还得到李天方破掉的邮件。他不仅要将这些情报的原始件送给侯沧海,还要有作分析。论对乌天翔的了解,他犹在侯沧海之下。侯沧海每天要处理大量集团内的事,不可能完全静心,而他天天坐在综合中心,根据情报一点一点勾勒乌天翔的模样。最初只是一个名字,后来有了肉体,如今渐渐有了精气神。

李天立醉心于做一名黑客,对破掉的大量邮件没有兴趣,全部丢给了梁毅然。然后按照梁毅然给出的要求,又去试探另外的“城池”。他没有意识到邮件中出现的“岭西矿业”和“山南建材”意味着什么。

乌天翔出手岭西矿业之时,梁毅然投了两万元去试水,结果两万元翻着跟头上涨。此时岭西矿业在高位横盘,山南建材的名字又多次出现在邮件里。梁毅然见到可乘之机,也产生了私心,决定动用自己的现金与庄共舞。他的思路与侯沧海惊人一致,都想到了建立多个账号来吸血。

他的气魄不如侯沧海,侯沧海找了杨兵为代理人,直接动用了五百万资金,他则是用父亲和母亲名义开户,准备跟进去二十万元。二十万资金若是翻跟头,收益也不少,若是这一次跟亏了,家庭也能承受。

在南州开户完成以后,梁毅然找到汪海。汪海拥有一家商务公司,调查能力不错。按照侯沧海和梁毅然的规划,对一些摆在明面上的与一大恶人有业务联系的第三方,可以委托汪海公司进行调查。

汪海成立公司后,其工作方式发生了明显变化。以前是主动找事情做,如今一般接受委托,而且主要是大单委托。岭西矿业发布重组消息,涉及到不少外省公司,这些外省公司的具体情况就可以由汪海公司协助调查。调查手段全部采用常规手段,比如到外省工厂所在地看一看实际生产情况,查一查税务数据,读一读当地报纸,听一听市民口碑,通过这种最直接方式往往能看出企业的真实情况。

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梁毅然和汪海自然一拍即合,达成协议。两人在山岛俱乐部谈事,谈完以后,又与陆续到来的俱乐部成员们喝酒聊天听歌。

省电信局甘勇暗恋张小兰多年,得知张小兰怀孕,郁郁寡欢。

梁毅然在第二天上午回到江州,与杨兵见了面。梁毅然只知道杨兵是大内总管,并不知道杨兵还肩负“与庄共舞”的职责。

侯沧海创立企业之时,想着所有创业伙伴要精诚合作,开诚布公。随着企业集团渐渐成形,他发现精诚合作和开诚布公都是有条件和有限制的。每个部门都有每个部门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些秘密需要隔离,反而有利于整个集团的发展。

至于什么事需要公开,什么事需要要全部高管知道,这就是侯沧海需要把握的事情。

杨兵按照侯沧海要求,开了六个账户,将五百万资金打了进去,然后悄悄进入在底部横盘的山南建材。山南建材忽然掉头直下,五百万资金在两天时间亏损超过五十万。

杨兵综合了亏损报告,汗水直接就流了下来。

侯沧海让其关注的岭西矿业在高位横盘不久后,又接连来了两个涨停。

杨将报告放进保险柜里,将侯沧海拉进自己办公室,道:“我受不了,心脏快爆炸,我估计明天山南建材又要大跌,这样亏下去如何了得?”

侯沧海一幅风轻云淡的样子,道:“你们不能擅动,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到目标位不能卖出,这是铁律。”

杨兵气急败坏地道:“什么狗屁铁律,你承包面条厂能赚几个钱,一个跌停,面条厂工人一个月的血汗钱就没有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扳机

“金融很重要,是现代经济的核心。金融搞好了,一着棋活,全盘皆活。”

这是一位伟人关于金融最质朴的观点,也是认识非常到位的观点。侯沧海在当机关干部时,曾经反复学习过这位伟人对浦东新区的讲话。当时侯沧海是一个小小的机关干部,受工作对象以及眼界限制,学习这段话时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有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辞职从商以后,特别是独立出来经商办企业以后,侯沧海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理解。他在江南地产做房地产时,拿到土地以后,银行就放款。有了银行的钱支撑,锁厂危房改造项目进行得非常顺利。

侯沧海从江南地产走出来以后开始做实业,为了筹钱,通过关系找到银行,银行对矿务局任何企业都持高度警惕状态,绝不可能放款。若不是岳父张跃武支持了两千万,无论他有再好的设想都很难落地。

有了正反经历,他对金融在企业中的作用有了更深认识。

在政府机关里,凡是与中枢机构接合得紧的人,最容易得到提拔。在职场,凡是与金融有关的行业,从业人员薪资和收入最高,比如在大洋彼岸,最有钱的一伙人都在华尔街。

看到了做实业的艰难,杨兵才会发出气急败坏的发问。

侯沧海坐在电脑边,眼前有两台电脑,屏幕上是红红绿绿的K线,K线如红尘中的红男绿女一般上演着悲喜剧。他将五百万全部买入山南建材以后,对山南建材动向格外注意。

在岭西矿业股票上涨之时,岭西矿业不断有资产重组等利好消息发出,交易活跃,成交量巨大,股价一路翻红。侯沧海判断如果山南建材要上涨,应该还是相似手法,先是发布利好消息,然后庄家或许要大规模对倒,这样就能让股票一路上行。

此刻,山南建材走势与岭西矿业略为不同,在底部下跌得十分凶猛,转眼间损失五十多万。

“这个庄家操作手法很猛,也很简单,吸筹非常有耐心,吸筹足够以后,再下跌,说明了一条,他在为即将上升打开空间,把一批我们这种吸血鬼吓住。”侯沧海不是炒股专家,没有更多的技巧,反而不容易受干扰,更容易透过现象看到实质。

说这句话时,他脑中想起邮件中透露出信息。这些信息不完整,但是由于梁毅然长期关注乌家,弄来许多相关辅助信息。把这些信息拼在一块,便能清晰勾勒出乌天翔的动向。

杨兵用充满疑惑的眼光看着侯沧海,道:“你什么时候学会炒股的?我记得还是我带你去开的户,开户以后也没有怎么操作,怎么突然间就变成了巴菲特?”

侯沧海笑道:“虽然我没有怎么操作,但是成绩比你好点,主要原因是你操作次数太多,多动意识着多错。”

“你以前成绩比我强是撞了狗屎运。撞了狗屎运并不意味着技术会提高,不是你如此淡定的原因,肯定有什么内部信息。否则损失五十万,你早就心惊肉跳了。你的心理素质比我强,但是也是人,是人就会被有情绪,有情绪就要被上涨和下跌控制。你没有情绪,又是人,那只能是有内幕。” 杨兵太了解侯沧海,其判断慢慢要靠近真相。

侯沧海自然不会将真相托出,态度坚决地道:“不管下跌多少,只要不买卖,保持现在的股数,就不算输。”

杨兵充满疑惑地继续鏖战股市,当损失达到一百五十万左右时,终于忍耐不住,再度将侯沧海从厂区拖到办公室,让其直面惨不忍睹的盘面。

看到如此大的损失,侯沧海心里也开始打鼓。他并不知道乌天翔控股比例,若是其控股比例不高,极有可能面临着其他庄家的挑战,局面或许会很困难。若是情况和预料中不一样,五百万元持有山南建材,代价或许极高。

梁毅然面临着同样的困绕。股市有一句谚语叫做久盘必跌,如今跌势也验证了这一句谚语。在侯沧海损失了一百五十万元时,他经过煎熬,减仓一半,准备跌得更低时买回来,这样可以弥补损失。

当梁毅然减仓第二天,山南建材以开盘涨停的方式结束了下跌。与此同时,山南建材发布了资产重组的重磅消息。两份专业证卷报纸以及各大报纸都出现了山南建材重组新闻,一些股评家们开始全方位推荐山南建材。

梁毅然开始每天瞠目结舌地看着山南建材表演,连续不断的开盘涨停,股价轻易超过了其购买价。他在最低点减持一半,严重地影响了财富的增长速度。在山南建材经过八个涨停后终于回调时,他才有机会将自己能筹集到的所有现金都投入进去。这一次投入,他不再怀疑自己的分析结论。

杨兵每次看到开盘都会怀疑社会和人生。

看到一连串红线时,他开始拍大腿,如果孙艺欣不把一百万拿走,而是把一百万跟着侯沧海投入到股市,那么他的财富将在短期间翻升。财富对于某些人来说是遥不可及的梦想,此时在股票凶猛的涨停中财富增长就变得轻而易举。

当侯沧海投入的五百万变成一千万时,杨兵不停拍腿,将大腿右侧拍出一块淤青。

当侯沧海投入的五百万变成一千五百万时,杨兵想起自己那一百万投入到了山南建材,自己的财富也会坐飞机,捶胸顿足,以头撞门。

当侯沧海投入的五百万超过了二千万时,杨兵变得心平气和了,接受了自己错过这一波发财机会的现实。

同时扼腕叹息的还有梁毅然。他明知道乌天翔要做庄,也大体上能判断出目标位,但是操作保守,不敢全然压上,只上了二十万。虽然赚了一笔横财,但是这笔横财还不足以彻底解决所有生存问题。

当侯沧海财富超过两千万以后,杨兵坐不住了,找到侯沧海,要求陆续出货,他苦劝道:“侯子,贪心不足蛇吞象,你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赶紧收手吧,保足胜利果实。”

经过此轮上涨,侯沧海对于自己和综合研究中心的判断有了充足信心。此时距离目标位至少还有十元左右距离,按照此庄的操作方法,有可能会有一次调整,然后再将股票拉升起来。但是,山南建材到了这个价位,风险性已经高了,随时会出现意外,面临掉头向下的风险。他接受了杨兵建议,准备如吃鱼一样,吃掉最丰富的鱼中段,将鱼头留给其他人。

杨兵得到逐渐减仓的指示以后,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段时间天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山南建材会不停地跌停。

如今要出货了,或许不再做这种噩梦。谁知,当杨兵正在减仓时,山南建材又开始上行。于是,他晚上再次开始做噩梦,每次做梦都是山南建材涨停,而他无钱购买,彻底踩空,望股兴叹。

贪婪和恐惧,这是人性的两大弱点,在股市中被演绎得淋漓尽致。

侯沧海最初被股市牵动神经,开盘就盯住行情波动。当股票行情按照剧情上演时,他的激情慢慢消退,开始用更冷静更职业的方式来对待股票的上涨。

“侯子,明天全部出货?”

“还剩下多少?”

“最后一万股。”

“这一万股就留在山南建材上,不管庄家如何玩花样,我们都不动了,与庄家一起虚渡时光吧。”

“靠,你还玩起了诗。如今手里有这么多钱,准备做什么?”

“弄这种股票只能算是被上帝丢中了骰子,偶尔为之。这笔钱要投入到矿务局改制中,一战奠定大局”

“靠,居然不玩了,我还准备随庄起舞。”

侯沧海挂断电话以后,与张小兰一起守在工业园区面条新厂。新的生产线已经在山南建材在股市狂奔的时间段中被采购回来。由于是二手设备,设备出卖方已经半死不活,安装和调试工作就由新面条厂来承担。

今天完成了安装,正处于调试阶段。

从锁厂招来的工程师、技师和老面条厂的技术员共同承担了安装和调试任务,锁厂有大型企业底子,人才储备远非面条厂所能相比,在整个安装和调试过程中,锁厂过来的老工程师和高级技工成为绝对主力。他们经历过锁厂更为复杂设备的安装,面条生产线在他们眼里太简单,小菜一碟。

工程师们正在做设备空转实验时,侯沧海一直随身携带的秘密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这个手机号给了与丁家反目的侯荣辉,然后静等其响起。隔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响了起来。他悄悄将手机弄成静音,准备回到研究中心,在梁毅然的秘密房间里变换声音以后,再接这个电话。

侯沧海找了借口,让张小兰留在新面条厂,自己开车回到研究中心。变换声音后,他在梁毅然房间接通了电话。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我手里有一张光盘,或许对你有用。”

与侯荣辉谈定见面地点和时间以后,侯沧海和梁毅然开车来到江南水岸,到达秘密房间后,轻车熟路地开始化妆,准备应急所需武器。晚上八点,两个化妆者开着那辆极不起眼的皮卡车来到一处偏僻小巷道。

侯荣辉一直站在黑暗里,认清皮卡车的车号以后,迅速上了皮卡车,将一个刻录好的光盘交给上次救过自己的黑汉子。

化身为黑汉子的侯沧海道:“什么光盘?”

“王朝夜总会六楼视频,偷录的。六楼不对外开放,是康麻子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里面有许多事,或许对你们有用。” 侯荣辉不知道这两个大汉的真实身份,但是他知道这两人肯定是丁氏父子的仇人,仇人的仇人便是朋友,就是可以联手的战友。

“谁录的?”

“我去偷录的,给六楼安了偷录设备。我们要将这些光盘交给一些朋友,具体交给谁你们就别问了。”

梁毅然开着车在城里转圈,注视着反光镜,看是否有人跟踪。

这辆皮卡车非常普通,混入车流中便如隐于闹市中的高人,一点都不惹人注意。梁毅然转了几圈,确认无人跟踪,才将侯荣辉放了下去。

两人回到江南水岸,在电脑里打开光盘。光盘里的画面触目惊心,充斥着淫色和毒品的境头,还有一些鬼鬼祟祟的人坐在一起。快进到十几个小时后,一个熟悉身影进入了这个房间。

侯沧海迅速暂停。画面定格,里面有一个人是詹军,面目非常清晰;另一个人是矿务局的中干。侯沧海在矿务局开会时曾经见过,但是叫不出名字。

面画继续,最初是詹军和矿务局中干在谈事,谈了约一个小时,来了四个年轻女子。年轻女子衣着暴露,在音乐中与两个男人混在一起。很快,身上仅存的遮羞布也被扯了下来。詹军玩得挺疯,将女子小裤戴在头上,左拥右抱,快乐异常。

“这是詹军,是我的仇人之一,矿务局改制与他有极大关系。”看到这个视频,侯沧海知道詹军完了。

视频就是子弹,这一枪何时打出去,扳机就在侯沧海手里。

第二百三十五章 老鼠仓

侯沧海暂时没有扣动扳机,海龟公子乌天翔却要扣动扳机。

山庄里,化身为李清明的方铁头久未露面,今天终于又重出江湖。

高州持续一年的打黑除恶工作接近尾声,战果丰硕。不少刚刚成形的黑恶团伙受到重击,小菏才露尖尖角便被送进监狱。这一年里,一大恶人所有企业在高州全部老老实实,道上兄弟大都到了外地。

丁老熊见到方铁头,不停摆头,拱手道:“流年不利啊,居然为了屁股大的小事,折掉两个老兄弟。”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幸好两个老兄弟一人死亡一人被吓出精神病,否则会给乌老大这边带来麻烦。

方铁头点燃了一枝烟,手指头稳稳的,道:“这些年我们都太顺了,大家都没了警惕性,两人两支枪,居然被父子俩空手干掉。除了我们低估对手的原因以外,另一个原因是大家日子过得太好,变成了猪。老熊哥,我再说一句实话,小熊性急,不是干这行的料,以后只做正行生意,求个平安生财。”

“小熊这次吃了大亏,脑袋被铁锤敲了。我给他弄了一个建筑公司,慢慢磨他的性子。”丁老熊早年才出道的时候,是江州一带有名的“火车游击队”,带着十几个兄弟长期吃火车饭。若是没有遇到一大恶人,他早就进监狱里当劳改犯了。与一大恶人相遇后,丁老熊不再吃铁路饭,以道上手段辅助做生意,生意如虎添翼,赚钱到手软。

丁老熊如今身家不菲,成为江州名流,退出江湖的心思时隐时现。只不过身上犯的事情太多,要想金盆洗手极难。这次折了两个两兄弟,王朝夜总会被毁掉,他都忍住了这口恶气,没有立刻报复侯天明和侯荣辉父子。

聊了几句,陆续有人进来。进入者都是相识多年的老兄弟,这些老兄弟多和丁老熊有相似经历,都是各自一方的“狠角色”,狠是狠,却无势,混得一般,跟上一大恶人以后才各自成势。

按照老习惯,七个老兄弟坐在二楼,好烟好茶有人侍候。

大厅孤零零地站着一个西服中年人。此人西服质地非常好,裁剪合身,加上其相貌堂堂,原本应该风度翩翩。此时他站在大堂,如风中树叶,瑟瑟发抖,透着一股狼狈相,英俊的相貌反而变得特别猥琐。

大厅不断有人来来往往,没有人看中年人。

乌天翔出现在大厅,走到中年人身边,二话不说,左右抽了两个嘴巴。中年人扑通跪在乌天翔脚边,嘴里不停小声咕哝。

乌天翔踢了他一脚,道:“我打过招呼,不准做手脚,为什么不听。”

中年人不停打嘴巴,道:“利好消息发布以后,我想总得有人买股票吧,我就抬轿子,帮着把股票推起来。”

“别找理由,老老实实说做了什么事,否则我也帮不了你。”乌天翔见他到此时还要说假话,冷笑两声,掉头回二楼。

二楼的人都没有看楼下,打招呼,说闲话。

一大恶人乌有义弯着腰,驼着背,背着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盘腿坐在椅子上。他没有开口,其他人皆安静了下来。

一个精瘦的留着八字胡的家伙出现在大厅,手里有一个托盘。

看见八字胡,中年人不敢再给自己狡辩,对着二楼道:“大哥,怪我猪油蒙了心,起了贪心。”

一大恶人一言不发。

中年人知道规矩,走到一个固定的话筒边上,声泪俱下地道:“我建了老鼠仓,提前买入山南建材,等山南建材拉到高位后抛盘,获利三千五百万元。”

从左侧角落发出一个清脆女声,道:“就这些,完了?”

中年人声音发抖,道:“全部讲了。”

女声道:“我最后问一遍,完了?”

中年人道:“完了。”

乌有义盘腿坐在椅子上,仍然一言不发。

女声道:“如果这一次你将所有事情讲完,按照乌三前例,自己割三根指头,此事就算了。你这人极不老实,到现在还不说实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从大厅后面出来两个戴口罩的壮汉,如提小鸡一样拎着中年人出门。中年人吓得尿失禁,狂喊:“我拿公司股票做质押,这一次饶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楼上在座之人都是资金提供者,冷冷地看着中年人。

乌天翔留洋归来,出手不凡,操作岭西矿业让所有人都大赚一笔。作为资金方,自然深恨内鬼。此人建大老鼠仓,抢先出货,虽然没有造成资金大规模出逃,但是也影响了盘面,一些跟风盘出逃。由于主力未出货,乌天翔被迫动用大量资金护盘,开始横盘整理,伺机再拉升,因而打乱了整个计划。

乌天翔立刻判定有内鬼。他动用关系,准确地揪出中年人,才有今天这一次聚会。

中年人被拎走,大厅恢复平静,“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的歌声欢快地从隐藏在角落的音响中飘了出来,大厅一扫阴霾,变得明亮欢快起来。咖啡、茶叶、雪茄、土酒洋酒皆推了出来。

在此地服务人员皆是内部人,没有妙龄女郎。

乌天翔站在大厅,声音清朗地介绍道:“各位叔伯,公司选择的股票有如下特点,一是流通盘下,是股市上的小盘股,容易控股;二是经营业绩极差,政府对它没有兴趣,恨不得有人重组;第三,产业特征清晰,有炒作空间。”

操作山南建材时,尽管有老鼠仓这种窝心事,扰乱了整个计划,但是肯定还会大赚。二楼之人对此毫不怀疑,都有新的资金计划。

山庄在极深山谷里,从远处看,灯光若隐若无,如鬼火一般。声音如被一层无形的屏幕隔离,在夜色中零落,不再入人耳。

在与高州隔了一座大山的江州,一个小山坡上,侯沧海和杨兵盛了一杯小酒,检讨这一次战役的得失。

侯沧海总共在山南建材中投入五百万,又分散在不同账户,在中年人出逃前便陆续出货,所以没有引起庄家注意。但是,侯沧海总觉得还是有失误之处。

“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要做大事业的人,所以不能在股市里留下蛛丝马迹。”侯沧海这一次斩获太多,反思之后,觉得自己还不算太冷静,以后行动应该把自己的父母全部摘出去。如果一大恶人真要下定决心查,还真有可能顺藤摸瓜,查到自己这条线上。这一次或许能够侥幸得手,下一次若没有更好措施,说不定就要大意失荆州。

“你向来说一不二,怎么开始患得患失。我们就是通过正常渠道注册,炒股赚钱那是本事。就算不宣传,也谈不上蛛丝马迹。”

杨兵不相信侯沧海转眼之间就由房地产商人变成了“巴菲特”,猜到他肯定从某种方式获得内幕,只不过出于对好友的充分信任,不追问此事。而且,此战役之后,杨兵也获得了丰厚报酬。这个报酬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丰厚,很容易让人对实业丧失兴趣。

杨兵没有追根寻底,这让侯沧海很轻松,道:“给你五十万资金,你指挥小团队自由发挥,寻找操盘手的感觉。你不要跟他们讲原因,还是和操作山南建材一样正式地发指令。”他如此安排,也就是让小团队有输有赢,这样或许减少他们跟随操作的信心。

杨兵胆子比起侯沧海要小得多,但是智商不比侯沧海低,脑筋转了几圈,便明白侯沧海的意图,道:“你啊,胆子大起来没边,胆子小起来也真是鼠胆。我知道你的意思,明天我去扔骰子,扔到哪一只股算哪一只股,就好比我们当初招聘那样。想起以前的事,我还真有些服你这张乌鸦嘴。”

这些天来,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杨兵就会回想起那次招聘,如果自己不把侯沧海扔到一边的孙艺欣档案捡起来,后来所有一切都不会发生。他总是琢磨此事,隐隐产生了宿命观点。

“这事交给你办,准备十个账户,把我们两家人都摘去。”侯沧海又开玩笑道:“以后等我们成了山南企业家时,若是寻找原始积累时,最好不要让他们追到股票上去。靠炒股发家,会显得我们创业之路不曲折,形象会打折扣。”

“矫情。”杨兵冲着侯沧海竖起了中指。

侯沧海这一系列布置,显示这个“内幕消息”很特别,杨兵故意装傻,不提此事。

侯沧海起身,到门口时,回了一个中指。

综合研究中心顶楼都住着核心人员。侯沧海离开杨兵家,走几步就进了自己温暖的小家。他从小就喜欢面条厂环境,坡顶有脸盆粗的香樟树,让原本平庸的小山坡摇身一变成为绝色丽人。办公楼增加了卫浴间,不少卫浴间紧靠香樟树,站在窗前,伸手就能触摸到绿油油散发香樟味的树叶。

“你到杨兵那里聊什么?”张小兰身穿宽松睡衣。睡衣上有淡色花朵,开领很低,露出可餐之秀色。

“你太不讲道德了,明知不能为,还穿得这么性感。”侯沧海假意捂着鼻子,作流血状。

张小兰在镜前打量自己,道:“我要趁着身材没有变形,让自己更性感更美丽。生产后,很难将身材恢复成少女时代了。”

侯沧海轻轻抱住妻子,道:“你和我岳母的身材很接近,应该能恢复得很好。”

“这是安慰我,以后要赔偿我的身材。”张小兰撒娇,亲了亲丈夫额头,又拉开衣襟,将柔美肩膀露出来,有意秀了秀肩窝。

“老公,你说我们以后生儿子还是女儿?这是由男方决定的。你爸妈在意这事吗?”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他们都喜欢。”

每次与妻子在一起甜甜蜜蜜之时,侯沧海心里都有一丝阴影。他一直在暗中布局与一大恶人交手。可是一大恶人凶名在外,与其相斗,难免会影响到家人。

想起幸福生活有可能被打破,他内心深处有了犹豫。

第二百三十六章 改制前夜

山南建材和岭西矿业暂时都在调整阶段,侯沧海除了留下少量股票外,主力已经出货完毕。他在暗中安排梁毅然继续跟踪乌天翔,又在明面上请宁礼群分析山南建材和岭西矿业的基本面。

位于工业园区的面条厂顺利投产,销售仍然由江莉负责。新建立的沧海销售模式逐步开始发威,攻陷南州和江州以后,又将秦阳迅速点领。

侯沧海与王金保持密切接触,紧盯着矿务局改制工作。

矿务局改制工作原本是在慢车道缓慢滑行,整个矿务局两万多职工一直在观望。总体来说,矿务局职工对改制有抵触情绪。

抵触归抵触 该来的终究会来。2005年国庆刚刚过去,天气还挺炎热,改制方案如一道闪电突然出现在矿务局上空,直接影响了矿务局二万多职工的生活,必将影响很多人的命运。

矿务局是国家大型一类企业,前身是1950年成立的江州煤矿公司,1989年元月1日更名为江州矿务局。

很多老职工从青年时代就进入公司,经过五十五年沧桑岁月,进入了人生暮年。如金家悦厂长就是十来岁进入矿务局,如今退休还在当面条厂当厂长,属于超期服役的老厂长;还有些职工在此渡过了青春期,临近退休,摊上了矿务局资不抵债的烂事;更有许多工人出生在矿务局,矿务局就是他们从出生到现在的最重要生活场地。

拿到改制方案宣传资料,金家悦关门苦思,晚餐前来到周永强家里面,将侯沧海也叫了过来。三人摆上酒菜,边喝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