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就意味着,医院也就将老人去世与沧兰保健液联系在一起。

王清辉教授听到这个结论以后,怒道:“胡扯。”

侯沧海在电话里道:“王教授,不管是不是胡扯,如今死者家属拿到了这个令箭,已经将沧兰保健液的销售公司砸了,他们还准备起诉到阳州中级人民法院。你能不能动个步,到阳州去一趟,和梁副总见面。我们得做好打官司的准备。”

沧兰保健液刚刚起步,便迎头遇到一个闷棍,侯沧海虽然有思想准备,还是相当郁闷。

此事还未结束,在江州平地起了一个炸雷。江州全城突然间传来一个消息:美康集团即将入驻矿务局,其位置在矿务局东侧。

面条厂工人们从各个渠道得到消息后,不少人聚在一起讨论起具体位置。他们都很熟悉矿务局辖区,若美康集团真要入驻,最大可能性是面条厂所在山头附近。这就意味着面条厂地理位置变得重要起来。工人们刚刚卖掉职工股,此时得知此消息,不禁都傻眼了。

有人顿时不平,觉得侯沧海玩了心眼。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下的街灯

王清辉教授对产品深有信心,绝不承认“沧兰药物高蛋白过敏症”,认为这是一个国际笑话。他亲自带队来到阳州。

雀湖律师事务所赵波也来到阳州,应对必然会到来的官司。

汪海商务咨询公司派员前往阳州,继续调查阳九保健液公司。

各路人员齐聚岭西阳州后,侯沧海便放手让梁毅然处理此事。他要坐镇江州,应对面条厂工人有可能出现的群体性事件。

约莫一个星期后,美达集团消息正式出现在报纸上,而且出现便是正式签约消息,同时公布的还有美达集团商业规划,在规划中有一句口号很响亮:打造江州商业航空母舰。

在江州高层与美达集团接触时,消息封得很紧,只有极少数要害部门负责人知晓,比如国资委鲍大有等人。若非詹军成为二鬼子,孙飞等人肯定不知晓。

等到高层达成一致后便进入落实阶段,商委、市政、江阳区等很多部门就要参加。参加的人多了,消息便无法保密,这也就是小道消息的来源。等到小道消息传播开来时,大局以定。

侯沧海属于极少数提前知道消息者。受各方面条件限制,他尽管知道这个消息,可是能够操作的空间却不是太大。包括当前的面条厂,要想搭上商业航空母舰的便车也并不容易。

侯沧海特意将陈杰从高州叫了过来,召开除去梁毅然的高层小范围会议。

侯沧海道:“既然美达集团来了,我们肯定要搭便车,不搭这个便车是傻子。我们今天开务虚会,把面条厂土地性质弄清楚。这是我们搭便车的前提。”

高州望城岭隧道正在如火如荼地建设。望城房地产公司所购买的土地先是借了隧道之利,再与锁厂工程紧密联系在一起,又借了锁厂工程诸多便利条件,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措施是将锁厂商品房那条小溪引了出来,在小别墅区里绕了一圈,再汇入南城河中。

此项目体量不算太大,却以交通便利、景色优美、品质优良著称,如今虽然没有预售,但是内部掌握的预约几乎能消化大部分房屋,而且,预约皆不打折。这必然会成为一个大赚的项目。

陈杰是此项目具体掌舵者,此时很有些意气风发,道:“这几年,我天天跟建设系统打交道,对房地产也算是略有心得,面条厂这块土地虽然是工业用地,只要打通关节,要改变土地性质一点不难。”

望城房地产公司、沧海面条厂,这两个企业都不属于沧海集团,前者是侯沧海、陈杰、江莉的合伙企业,沧海面条厂则是张小兰的独资企业,之所以出现这种结构,与当年发展时遇到的具体情况有关。宁礼群多次建议改变几家公司的关系,但是侯沧海暂时不准备改变现状,继续由沧海集团、望城房地产公司和江州面条厂三架马车并驾齐驱。

侯沧海道:“今天主要务虚啊,别谈打通关节的事。从理论上来说,工业用地到底是否能转换成商业用地?如果要转换,需要什么条件?”

陈杰扔了一枝烟给侯沧海,拿出一本薄册子,道:“侯子给你打电话以后,我就找高州国土部门专业人员讨论,我们达成一致看法,根据《房地产管理法》第十七条规定,土地使用者需要改变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约定的土地用途的,必须取得出让方和市、县人民政府城市规划行政主管部门的同意, 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变更协议或者重新签订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相应调整土地使用权出让金。简单来说,工业用地要变成商业用地,补钱就行了。”

张小兰拿了一份文件,道:“若是2004的以前,这个说法能成立。我这里有一份文件,2004出的,名字叫《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清理整顿各类开发区加强建设用地管理的通知》,第四点规定,协议出让的土地改变为经营性用地的, 必须先经城市规划部门同意, 由国土资源行政主管部门统一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另外,《招标拍卖挂牌出让国有土地使用权规定》( 国土资源部令第1 号) 第四条规定: 商业、旅游、娱乐和商品住宅等各类经营性用地, 必须以招标、拍卖或者挂牌方式出让。

陈杰道:“这主要是指开发区吧,面条厂不在开发区内,应该不在此规定的调节范围之内。”

张小兰做过江南地产董事长,在房地产开发主面不是外行,很有发言权,道:“从理论上来说,改变土地用途不属政府批准土地使用者原土地开发利用范围,其实质是重新取得新用途的土地使用权,很多行业专家和领导认为按照法律法规和相关政策的规定收回原用途国有土地使用权,并重新以招标拍卖挂牌方式公开供应。”

杨兵没有搞过房地产,对这些弯弯绕没有发言权,只能在一边旁听。

侯沧海道:“在詹军和孙飞眼里,面条厂本身不值钱,值钱的是土地,他们打的主意就是控制了面条厂以后,采取改变土地用途的方式,在面条厂片区开发房地产。他们应该走通了相应关节,所以才会千方百计想将面条厂拿到手。”

陈杰笑道:“既然他们能行,我们也能够改变土地用途,大不了花钱罢了。”

侯沧海摇头道:“詹军虽然死了,但是此案肯定要牵涉很多人,包括有些领导。大局未定之前,我们不能轻易找领导。而且,就算大局定下来以后,我也不想去通过公关方式谋取利益。所谓公关,实则是就是权钱交易,权色交易,某些人的教训就在眼前,我不重蹈覆辙。”

陈杰觉得侯沧海这个想法挺迂腐,道:“在山南搞房地产,谁又能真正清白,我敢断言,每家房地产公司都有权钱交易和权色交易,有的还与黑社会有交道,否则没有办法活下去。”

侯沧海听到楼下隐约有争论声,站起来,望了楼下一眼。楼下又聚了十来个工人,与小团姐、杨莉莉等人在交涉。他重新坐下来后,道:“若是搞房地产,有两个爆炸源,第一是涉及到改变土地性质,不管是补交出让金,还是重新招拍挂,都必然要去公关;第二是若是搞房地产,如何向楼下工人交待,他们都有怨气,就差火星引爆了。”

杨兵愤愤地道:“陈杰没有看见,前一段时间,工人们为了将职工股卖给公司,天天在楼下堵。如今听说美达集团进入,他们又觉得卖亏了,想将职工股买回来,这些人,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他们。”

“这就是现状,抱怨没有用。我们还得想办法,昨天和小兰聊了一会儿,她的思路我觉得不错。既然美达集团搞商业地产,我们也在山上搞商业门面活动,取名为《天上的街灯》,伙食团改变为餐厅,对外经营,厂房开放工人文化主题,修一个长扶梯,直接将山上和山下联系起来。这样就打了擦边球,绕过改变土地性质这一关。”

侯沧海又道:“为了将美达聚集的人吸引过来,我们得高水平设计《天上的街灯》,梁毅然去岭西处理麻烦事,找设计单位的事交给杨兵。当年给高州设计城市规划那一家单位很有水平,杨兵到高州找陈文军,让他从中牵线,请那家公司的人来帮我们设计《天上的街灯》。”

杨兵道:“我听陈文军谈起过那家公司,很有背景,主要搞城市规划。他们价钱很高,我们从体量上就是一个小项目,没有必要吧。”

侯沧海道:“不要怕花钱,我们要通过这个项目与那家公司建立合作关系,关系越紧密越好。搞好了关系,以后可以精心研究他们给城市做的规划,这样往往能先行一步,用最少代价获得最大收获。我这只是初步想法,具体落实得看杨兵的进展。”

陈杰愣了愣,竖起大拇指,道:“侯子,这个想法很天才啊。”

张小兰天天跟工人接触,思维更集中于解决当前问题,皱着眉毛道:“我们把《天上的街灯》搞起来,工人肯定会眼红,不解决工人问题,面条厂始终没有办法搭上便车。”

侯沧海道:“我也是想痛了脑袋,没有太好的办法。”

杨兵道:“办法很简单,分钱给他们,大家都赚钱。”

侯沧海道:“我也想分钱给他们,可是贪心不足蛇吞象,以什么方式分,分多少,如何分,分了有没有后患,这些问题都得考虑。否则就是割那个东西敬神,那个东西被割掉,神也得罪了。”

在坐诸人都经历过群体性事件,见识过群体组织起来爆发的力量。大家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没有彻底干净的解决办法。

第三百二十六章 寻找破局之法

楼下,小团姐和杨莉莉在和工人们交流。

杨莉莉道:“我记得很清楚,当初也是你们堵住房门,一定要沧海集团收购职工股,堵了好几天。侯总觉得这不是办法,在大会场让大家投票做出选择,会场上,侯总把说得清清楚楚,你们也同意,为什么现在又要嚷着要将职工股买回去?”

这是一个让工人们尴尬且不好回答的问题。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许多工人也不赞成要回已经卖出的职工股。

前次带头的老员工道:“杨主任,你说得不对,我们在门口站着,没有妨碍任何人进出,也没有影响办公。这不是堵门,我们是来反映情况。杨主任是领导,说话要注意影响。”

杨莉莉与这名老员工打过多次交道,知道此人私心挺重,而且喜欢说大话,道:“既然是来反映情况,那么就请几个代表到办公室,有什么问题谈什么问题,其他员工就散了。大家都才下班,肯定累了,还是回家听消息吧。”

“我们明眼人不说瞎话,侯总肯定是知道消息的,所以才会花钱收购职工股。要说侯总不知道消息,说破天也没有人相信。在会场上让我们选择,都是算计好的。”老员工怕大家散去,人少势小,沧海集团更不会理睬,因此说了一句早就藏在心里的话。

小团姐始终站在沧海集团这一边,对侯沧海更是深有感情,闻言生气了,道:“为人要有良心。当初面条厂发不起工资了,破产也就是扳起指头数天天了。若不是侯总带着资金进来,四处打广告,又建立以前根本没有的销售渠道。江州面条厂在矿务局改制中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破产。有问题就谈问题,不要总拉一帮人站在门口。沧海集团不欠你们。”

老工人高声道:“你是高州锁厂的工人,有什么资格在面条厂来指指点点。”

小团姐道:“我是沧海集团派到面条厂的副厂长,这就是资格。从另一个角度,你说得很对,我也是工人,曾经还是破产企业的工人,但是我懂得感恩,不会为了一点点钱,恩将仇报。”

老工人神情激动地道:“那是一点点钱吗?我干了一辈子,买断工龄也就这么点钱。你们这些资本家,说拿走就拿走,吃人不吐骨头。”

这话就说得有些过头了。

在楼下的工人们只要还是打苦情牌,没有人对侯沧海恶意相向。当老工人口出恶言后,这些工人们开始劝解老工人,让他说话注意一些。

结果,工人之间吵了起来。

“杨板凳,你给我回来,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从远处传来一声吼,老工人妻子身上还沾了面粉,从车间出来,准备将老伴拉回去。

“我怎么叫丢人现眼,这是合法争取自己的利益。”

“狗屁利益。你一辈子都算得精,还是穷得叮当响。给我回去,我不丢这个脸。”

老工人被老婆骂回家,这才结束了纷争。

侯沧海便在楼上观察楼下动静,见工人们散去,便让人将杨莉莉和小团姐叫到楼上。

小团姐出自于工厂,对发生在楼下的这一幕深以为耻。上楼后,面对侯沧海,她用另一种方式来为工人们争面子,“矿务局里素质最好的工人都集中在主业里面,面条厂是辅业,工人们素质确实是参差不齐。”

侯沧海道:“工人们总体情绪怎么样?”

小团姐道:“应该不会有过激动作,工人还是有朴素感情。他们是穷怕了,又没有见过太多世面,所以有些狭隘。”

杨莉莉道:“小团姐别为他们掩饰了。下面有个杨老头说得很激烈了,明里暗里已经称侯总为资本家。以后美达集团入驻以后,这些矛盾迟早会爆发出来。这不是意气之争,是实实在在的利益。现在只是少数人,以后肯定会演变成多数人。”

小团姐没有反驳杨莉莉,道:“楼下工人普遍有一个想法,认为他们在面条厂呆了几十年,刚刚遇上些好事,自己居然就傻傻地将职工股卖掉。觉得吃亏的想法,他们还是有的。”

“利益之争是最根本的,不解决迟早要出问题。”侯沧海了解情况,安排道:“你们去分门别类开座谈会,把他们的想法收集起来,特别是好建议,或许就是解决问题的钥匙。事关他们的利益,他们一定比我们想得更深更细更具体。” 他暂时没有做出任何决定,是真心想要看一看座谈会里工人们提出的观点,或许能从中获得大家都能接受的解决方案。

杨莉莉道:“侯总,我建议别去开这些座谈会,开了这些会就要发出错误的信号,让他们觉得会重新得到职工股,反而起负面影响。我们不可能将职工股退给大家,索性就强硬一些。以后在门口挂一台电视,天天把当时大会录相放给他们看。”

杨莉莉只是从人个和部门角度在看问题,有其局限性。侯沧海作为掌舵者,必须要考虑全局。如果沧海集团强硬处置此事,肯定能保持现有局面,毕竟,这是工人人自己的选择。但是,要搞好“天上的街灯”商业区,没有工人们支持难以实施。从这个角度,侯沧海必须要解决与面条厂工人的利益分配问题。

另一方面,他不准备退还职工股,退还就有可能失去地整个局面的控制权,同样也不利于整体打造一个全新的项目。

这就需要一个智慧解决办法,也需要全体工人配合和理解。

人民是真正的英雄,这句话从长期来看确实是对的。但是也需要用辩证的观点来看待人民是真正英雄的观点,特别是在具体事情上要分具体分析,否则会脱离事实,成为书呆子。

小团姐和杨莉莉得了任务后,又去组织开不同的座谈会。

由于沧海集团以前的措施总体对工人们有利,大部分工人们面对利益时还是保持克制,等待沧海集团下一步政策。

美达集团还未入场,整体利益未完全显现,因此沧海集团处理此事还可以从容。对于周水平来说则难以从容。詹军死掉,如果不能干净利索地拿下地质队,市检察院就会非常被动。

张副检察长最初在江州坐镇指挥,意识到一手好牌有可能打糟糕以后,也来到阳州,协调当地检察机关,加大办案力度。

周水平主要盯着地质队。

邀请来的地质专家阅读相关材料后,发表了三条专家意见和一个结论。

其一,作为核心数据支撑的《补充勘探地质报告》中采集的岩芯由煤电公司保存,但是办案人员到公司进行实地调查时发现,岩芯没有保存。岩芯是数据来源最重要的凭证,不予保存不合规定,极不正常。岩芯没有保存恰恰说明问题很可能就出在岩芯上。

其二,岭西省地质队将岩芯样品分别送到山南省地质矿产勘查局第七实验室和国土资源部山南矿产资源监督检测中心进行内检和外检,所得到的数据偏差率过小,极不正常。不排除人为编造数据或者替换样品的可能性。

其三,岭西省地质队工程量布置效率过高,几乎所有钻孔都用于圈定储量,而这种布置精确度极不科学,超出省地质队现有勘探水平。正常情况下布置的钻孔至少是可用于圈定储量钻孔的2至3倍。

沈红是地质大学毕业生,在其交给周水平的材料中也提到了第三点,并描述了当时一些异常情况。

专家结论是:岭西省地质队《补充勘探地质报告》可信度低,存在虚构储量的情况;问题可能出现在岩芯送检和化验两个环节,通过故意调换或污染岩芯、篡改实验数据等方式减少储量和品位。

专案组综合前期调查结果和专家意见,再次印证了詹军当时的交待:铅锌矿收购项目中存在内外勾结、弄虚作假骗取国有资产的行为;在此过程中,梁放等人用行贿手段买通市国资委、地质队有关工作人员和探矿、化验等中介机构相关人员。

这也就意味着就算詹军“自杀”,岭西省地质队作为造假的关键环节和重要知情者也是系列案件极好突破口。从这里突破之后,所有违法犯罪嫌疑人将无所循形。

江州检察院领导同意了这个突破口,批准了工作方案。

以周水平具体负责的专案组随即正面接触省地质队探矿项目相关人员,同时对多个涉案人同时进行审讯。这些技术人员都是技术专家,谈起专业来头头是道。但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国家机器所制造出来的强大心理压力非常人能够承受,地质队相关工作人员很快交代了犯罪事实。

据涉案人员描述,煤电公司总经理梁放为了做出铅锌矿资源枯竭的报告,抛出重金,收买了地质队相关负责人。商议之后,他们决定由煤电公司找钻探队钻孔,由地质队工程师编录采样。地质队项目负责人授意手下工程师不下井、不在现场监工、每隔两三天去取一次岩芯,给梁放留出对岩芯做手脚的时间和空间。

也正是这个反常行为,让刚从大学毕业、充满正义感的沈红看出破绽。

钻探工作结束后,项目组抛开事实,按照梁放的要求编写了储量报告。由于报告完成后需要省地质队相关领导签字,梁放又送钱给地质队一把手以及总工程师,如愿得到了相关领导签字。

至此,关键人物煤电公司梁放被专案组锁定。

控制住梁放后,周水平长舒了一口气。他从岭西返回到江州,约侯沧海见面。

在侦办案件过程中,他越来越怀疑捉住詹军和让沈红躲避的神秘人物就是侯沧海。

第三百二十七章 音乐和舞蹈比赛

侯沧海也很想知道案件进展情况。他的关注点在于案件是否与丁老熊有牵连,能否将丁老熊放翻。

侯沧海心里清楚,由于詹军“自杀”,割裂了“领导——詹军——丁老熊”之间的联系,丁老熊极有可能全身而退。原本一记重拳,变得软绵无力,这他让明白什么叫做“最简单粗暴的手法”往往最有杀伤力。

“这事和我有关系吗?”侯沧海与周水平见面以后,坚决否定自己与煤电公司有任何联系。

周水平道:“怎么没有关系,当初康麻子拿相片威胁过你。”

侯沧海道:“康麻子和丁老熊有关系吗?”

这是一个明摆着的事情,但是真要谈起则是另外一回事,康麻子是康麻子,丁老熊是丁老熊。周水平一时语塞,又讲自己抓到詹军时的情况,道:“那个神秘人物将这个案子交到我手下,完全是帮我立功。而且沈红得到的号码是我的号码,神秘人物还强调我能够相信。我左思右想,除了你以后,没有人会对我这样信任。”

“和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为什么相信你,很简单,因为周水平同志在政法系统还是大名鼎鼎的。你就不要太谦虚,过于谦虚就是骄傲。”侯沧海一直想要询问案件进展情况,由于周水平已经怀疑自己,强忍着不问。

周水平似乎看穿了侯沧海的心思,挑逗道:“你难道不想知道案件的进展?”

侯沧海道:“我再重申一遍,此事和我没有关毛钱关系。我只是一个商人,把企业办好,生产出好产品,满足顾客需要,能让工厂有利润,员工有好收入,这就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商人了。若是一个商人总是想着拯救世界,他绝对完蛋。”

周水平道:“不掺合这些事情,对你最好。虽然我们政法干警都希望有正义的公民站出来帮助我们。但是出于朋友之间的私心,还是认为你躲远一点最好。这一次,有一串公职人员要落网。”

听到最后一句话,侯沧海嘲笑道:“你们又要对行贿者网开一面?”

周水平无奈地道:“不是网开一面,而是某些人很狡猾,有防火墙。包括詹军自杀,也是防火墙的一部分。算了,我就谈到这里,你要好自为之,离这些事情远点。”

两人如太极拳选手,打了一会儿太极拳,互相探了虚实,将想说的话交待之后,便将话题转到了其他地方。周水平家里有一个自闭症的小女孩,侯沧海丢失了小河,两人围着这个话题谈了一阵,都不胜唏嘘。

送走周水平以后,侯沧海独自坐了好一会儿。他画了一幅关系图,这幅图以梁放为核心,幅射出很多条关系线。一条是矿务局领导班子,一条是地质队及相关专业人员,一条是丁老熊,还有一条政府官员,这是一套侵吞国有资产的完整关系图,矿务局班子、政府官员、地质队领导这三个方面的核心人物随着梁放落马必将受到严惩,但是,丁老熊这人是老江湖,有自己的一套防范措施,这一次又很难彻底放翻他。

想到这里,侯沧海有些愤懑。

与周水平聊起小孩,侯沧海脑子里又浮现起小河的相貌,心气更加难平。

“妹妹,你在做什么?”这一段时间,侯沧海主要注意力在沧海集团,不知不觉减少寻找小河时间,与妹妹打电话时,没来由有些内疚。

侯小河道:“明天小溪要参加演出,我在收拾东西。”

虽然侯水河在福利院与小河失之交臂,但是也有一些收获,比如从福利院了解到小河的一些特长,在幼儿里面属于能歌擅舞那一类型,除了跳舞外,还能独唱幼儿歌曲,广受好评。得知这个特长以后,侯水河也让小溪到江州学院的教授那里学唱歌和跳舞。果然,小溪很快就在幼儿培训中心脱颖而出,参加了不少大中型幼儿比赛,颇能获奖。

侯水河想通过这些比赛来碰上小河。虽然这个想法如大海捞针一样困难,成功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值得去试。她还希望小溪能在比赛中多露面,让来自全国的同行业老师记住,或许以后她们偶尔间看到小河,会联想起来小溪。从理论上来说,这种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这一次是全国性的幼儿音乐舞蹈比赛,自愿报名,各省前五名能参加全国比赛。虽然这是一次行业协会性质的比赛,毕竟带着全国两个字,很多人参赛。侯小溪奇迹般地杀出重围,成为代表山南的一名幼儿选手。

与此同时,在南方的杨小新也获得了参赛资格。杨永卫特意请了假,准备带着女儿一起参加比赛。

杨小新在福利院是叫小晶,没有姓。为了让小晶增加归属感,杨永卫将其改名为杨小新,新名字寓意着新生活和新的人生。

申小宜开车来到杨永卫家,推门而入,见到杨永卫正在收拾行李,道:“公司正忙,你真要请假?赵总也要来,你应该留下来与赵总见面,弥补上次争论带来的负面影响。”

“科学来不得半点妥协,若是赵建设为了此事生出疙瘩,那是他的问题。”杨永卫又道:“这次比赛对小新很重要,小新极有可能获得全国性名次。这比与赵建设搞好关系更重要。”

“这不是全国性比赛,就是一些机构自己胡乱命名。” 此时,杨永卫在申小宜眼中便多了些书呆子和洋傻气。

杨永卫坚持道:“对于我和小新来说,这就是一次全国性比赛,参赛选手的水平真不错。”

申小宜和杨永卫关系进展得并不是太顺利,最大的障碍便是杨小新。申小宜很难接受未婚夫收养一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自己结婚以后成为莫名其妙的后妈。

申小宜母亲作为法官,更是对此提出尖锐意见,绝对不让女儿嫁给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正因为此,两人关系在同居前停下脚步。

收拾好行李,杨永卫准备到幼儿园接杨小新。在房间里,两人习惯性地拥抱,亲吻很缺乏激情。杨永卫上车前,觉得自己有些冷落申小宜,又转身上前贴了贴脸,道:“今天太忙了,等回来之后,我们专门渡假。找一个海摊,好好玩几天。”

申小宜苦笑道:“说了好多次了,没有一次兑现。”

杨永卫道:“这一次,肯定会兑现。”

杨永卫和杨小新乘坐飞机前往双江城。

侯水河带着杨小溪乘坐统一包车来到双江城。

飞机在天上,大巴在地面,朝着同一个目的地前进。

第三百二十八章 相逢

双江城,顾名思义,城市里流过两条江。

演出所在地在双江大剧院。双江大剧院位于大江边上,白天稍显平庸,夜晚灯光四射,如一颗璀璨明珠。

选手们在傍晚时光陆续来到双江大剧院,射灯已起,在灰暗天空中逡巡。

侯水河带着小溪站在剧院外,看来来往往的选手,在渺茫中继续寻找小河。江风吹来,小溪缩着脖子。侯水河见大女如此模样,便将其带进剧院大堂。

一辆中巴车停在大剧院入口处,来自广东的比赛选手走了下来。走到最后提杨永卫和女儿杨小新。

“爸爸,那里好奇怪,一条江是黄的,另一条是清的。”杨小新站在大剧院栏杆前,望着滚滚江水,发出感叹。

杨永卫在很多年前与侯水河一起游过此地,旧地重游,生出无限感慨。他将杨小新抱起来,道:“大江的泥沙要多一些,另一条江水质更好,所以看起来颜色不一样。”

杨小新歪着头问道:“为什么大江泥沙要多一些?”

杨永卫道:“这个成因比较复杂,涉及到水土流失、环境污染以及水量大小等诸多复杂问题,共同形成这个现象,可以从系统论的观点来看这个现象的形成。”

杨小新眨着眼睛,道:“我没有听懂。”

杨永卫道:“你长大以后,自然明白。”

一个胸前挂牌子的组委会工作人员站在大剧院门口,喊道:“各位老师和家长,将选手带进来,回到各省所在区域,轮流进化妆间。外面风大,别把小选手冻坏了,都进来。演出结束,你们可以好好玩。”

大剧院外面的选手、工作人员和家长陆续进了剧院。剧院里外来观众极少,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演出队伍之外,还有部分家属。杨永卫将女儿交给组织方以后,坐在后排,心情愉悦地准备欣赏节目。自从他将杨小新留在身边以后,其生活发生了巨大变化,生活规律由毫不规则的布郎运动变成了极有规律的“单位——超市——幼儿园——家”四点式运动,雷打不动。在周末和周六则要带着小新学习跳舞和唱歌,风雨无阻。

大堂里灯光陆续关掉,却又没有全部关掉,制造出氤氲之气。快乐的不知道名字的儿童音乐响起,装满大剧场每个空间。

杨永卫眼光寻找坐在前排的小新,想起了申小宜,生出些许烦恼。

申小宜年轻漂亮,知书达理,是一个不错女人。只是,当两人关系开始密切起来以后,申小宜却对以前挺喜欢的杨小新产生了越来越多的怨言。比如,其他恋人都能享受亲密的二人世界,申小宜极少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次烛光晚餐。好不容易在家里点了一枝蜡烛,结果被杨小新弄翻了蜡烛,差点引起火灾。再比如,其他恋人都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由于有了杨小新,他们别说旅行,连去逛街的时光都极少。

杨永卫能够理解申小宜的抱怨,但是难以接受让杨小新离开身边的任何建议。为了杨小新,两人关系遇到了难以逾越的障碍,关系眼见着慢慢冷下来。他知道分手最终不可避免,内心却并不忧伤。在与侯水河分之后时,他早己经将人生的悲伤透支殆尽。

杨永卫在梦中无数次遇见侯水河,梦中很多情景发生在围墙外小溪边。有一次在梦中,侯水河也嫌弃小新。两人激烈吵架之后,侯水河牵着小新,他想将小新牵过来,非常用力。由于用力太猛,将水河和小新拉倒在地。然后,水河就消失不见,似乎化在了水中。

杨永卫正在走神想问题时,忽然见到小新和好几个小选手一起朝后台走去。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没有看错,小新确实朝后台走去。但是小新打扮很奇怪,穿了白裙,头上戴了一个红色大花。他经常去看排练,小新在排练时从来没有戴过这种大花。而且,其他队员都戴着大红花。

他连忙起身,准备眼着去查看究竟。

刚走到前排,听到女儿喊声:“爸爸,我在这里。”杨小新穿了一身厚厚的白裙,手里拿着一个红色大花,用力挥手。见到女儿,杨永卫朝后台看了一眼,确定自己看花了眼。

侯水河走进大剧院以后,总觉得胸口发闷。在大剧场里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压迫胸口,让她呼吸困难。剧院里面人多,混乱,她紧紧跟着小溪,包括到后台化妆的时候也寸步不离。她走向后台时,无意中朝大厅看了一眼,远远地见到一个熟悉身影。

尽管隔了多年,侯水河还是一眼就认出杨永卫。远处的杨永卫就如施出了孙悟空的“定身诀”,让侯水河浑身动弹不了。戴着红花的女儿进入后台,她才奋力解开“定身诀”,跟进后台,一边向前走,一边回头张望。

走进里屋,女儿小溪和山南另外两个小选手坐在一起,化妆师在给她们化妆,道:“今天大撞衫啊,好几个省的小朋友都是这种型号的白裙子。”

侯水河道:“天太冷,这种白裙子保暖效果好,看起来也漂亮。”

组委会安排得很细致,专门配了十个化妆师,给各个省需要服务的小选手化妆。山南选手化妆完毕以后,陆续又有其他选手进来最后补妆。

当来自广东的杨小新进来之时,化妆师奇怪地道:“你怎么把妆全部卸掉?”

带队老师觉得奇怪,道:“没有啊,我们是广东的,一直在外面。”

“你是双胞胎吧?”

“不是。”

化妆师自嘲道:“我今天一直在忙,累得够呛,都产生了幻觉,”

小姑娘年龄接近,化妆以后连相貌都接近,化妆师还真以为是自己的问题。

女儿被组委会老师带去候场,侯水河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再次叮嘱带队老师要把女儿小溪看好,这才回到大剧场,准备寻找杨永卫,告诉他两个女儿的事。她不停地给自己解释:杨永卫是女儿的父亲,有权利知道和见到女儿。

从后面往观众席走时,侯水河双眼不停扫描观众,在一排排观众中寻找杨永卫。

找了两排,灯光就暗淡下来,演出正式开始。

坐在观众席上的杨永卫正准备欣赏小朋友演出,忽然,一个熟悉身影恶狠狠地撞入眼里。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女子,世界一片空白。时间之河原本不停向前,在这个瞬间突然静止下来。时间宛如实质,在远处变得弯弯曲曲,支离破碎。

眼前女子比自己记忆中要苍老、憔悴。此时猛然间发现侯水河居然老得这么快,杨永卫感觉有一把锥子刺进了骨头里,钻心地疼。

灯光全部熄灭时,杨永卫暂时迷失的思维恢复过来。等到眼睛适应黑暗以后,他凭着舞台上隐约灯光,朝着侯水河所在方向摸去。在这一刻,所有挣扎、犹豫、忧伤都被抛在一边,脑中唯有 “侯水河”的名字。侯水河如一条大河,以不可阻挡之势将申小宜冲刷得干净。

很长时间这种爱的情绪被父亲车祸所遮挡,此时再此相逢,内心真实想法便不可抑制爆发出来。这是潜伏于内心的情绪,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