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红武道:“初来岭西,没有了解情况,很难说。就一般经验来说,为了消除阳九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除了央视广告以外,还得有更接地气的立体广告,全面覆盖。为了提高沧兰万金质量,我们引进了不少先进设备,特别是反渗透设备,在国内绝对一流,应该把这些在广告里讲出来。至于物流配送、市场推广等问题,我没有实际了解,还没有办法提出具体意见。在座都是内行,我若是乱说,会惹大家笑话。”

侯沧海笑了起来,道:“你还是一个实在人啊。”

肖红武道:“我才到沧海集团,大家都说侯总是实在人,既然侯总是实在人,我也得当实在人。”

“马屁无处不在啊。”侯沧海笑道。

肖红武道:“不是马屁,是真心话。”

侯沧海又问任强,道:“你有什么意见?”

任强没有想到姐夫会将皮球踢到自己身边,道:“我听段总和杜总都提到阳九公司,这个公司应该就是和沧海集团打官司那个吧?”

侯沧海惊讶地道:“你知道这场官司?”

任强略显羞涩地道:“图书馆有报刊阅读室,我经常去,凡是沧海集团有关的新闻都知道。我同意肖总意见,沧海集团二审胜诉后,为了消除影响,必须要大打广告战。”

侯沧海道:“如果他们继续派社会青年来打砸,怎么办?”

任强道:“刚才侯总说要搬到一幢独立的楼,要加强保安,可不可以这样理解,以后有小流氓来打砸,那就打回去。多打几次,也就没有人敢来了。”

侯沧海是有意试探任强的心性,以便决定下一步对其的支持方向。任巧长得秀气,是典型小家碧玉的长相,任强相貌清秀,表面上看起来是温顺的邻家男孩。实际上这两人都是外面温顺,内则柔韧。

“打架没有用,解决不了问题,还会惹来麻烦,这或许正是阳九所希望的。”侯沧海望了一眼任强,又道:“我们要迎战,但是必须用阳谋,从正面以不可战胜的姿势击败他,让他输得心服口服。我赞成肖红武不了解情况就不乱出点子的态度,为了能够多出点子,肖红武要每个月跑几个省,争取一年把全国跑完。”

肖红武表态道:“虽然辛苦一些,但是搞销售的人肯定要吃苦,必须到一线。这一条我做得到,请放心。”

侯沧海道:“广告战是必须的,而且是立体攻势。我以前说过距离媒体人要远一些,你们要正确理解此事,与媒体人远一些不是远离媒体,我们面对媒体唯一需要做的是花钱打广告,所有关系建立于此,除此之外,不能有其他利益关系。既然阳九要用小手段来搞我们,我们就打一场突袭战,集中所有力量,全天候、全地域发动岭西战争,一举击垮阳九。这不是我心血来潮,也不是看到他们砸玻璃,是一直在思考的事情。如今各方面条件都成熟了,可以打一场大战。”

与会所有人都挺起了腰,包括任强。

“第一,发挥老段长处,请全国各地专家,联合阳州市卫生局,卫生局若不愿意,就联合当地最好医院,搞一场学术研究会,从沧兰万金产品原理、各机构检验结果、实际服用效果等方面,为沧兰万金提供权威的理论支持。老段在这方面是我的老师,利用以前的老关系,还可以向大伟哥请求帮助,办一场高规格的会。我唯一的要求是规格要高,影响力要大,要有相应的论文。要花钱在媒体上打广告,全面报道会议情况,这是最好的软文。

第二,大量投广告,覆盖岭西主要媒体,包下黄金广告版和黄金时间,不要怕阳九的关系,关系在金钱面前不值一提,只要给的钱足够多,没有任何媒体能够抗拒。

第三,地面广告要全部上,灯箱上、出租车上、公交车上、城市大广告牌上,全部都要有沧兰万金的广告。

第四,送环卫工人每人两件环卫工作服,上面要写上沧兰万金四个字。环卫工人深入到城市每个角落,天天在人们眼前晃,是流动的活广告。”

侯沧海稍停一下,道:“广告必须全面覆盖阳州,集中力量打歼灭战。我估计十五天左右就能见效果,一个月会有明显成果,销售目标是一个月内三十万盒。要实现这个目标,销售点和仓库的存货肯定会短缺,这个时候就要考验我们的仓储和配送能力。沧兰万金使用了国际一流的SPA软件系统,控制运输成本,提高运输效率。我在这里强调一下,用汽车运输,必须要整车为单位。选择火车运输,以整车皮为组合单位,最低运量为十吨。肖红武全程参加这一战,通过此役,总结出市场推广、仓库管理、产品运输的实战经验,在全国推广。从这个角度来说,打这一战,既是摧毁阳九产品的抵抗,也是为全国攻城战练兵。”

听到侯沧海作战前动员,老段、杜振端和肖红武都觉得精神振奋。

除了明战之外,侯沧海还布置了一条暗线。前一段时间岭西省公司员工回访老顾客,有好个老顾客提及阳九保健液最近效果挺好,喝了马上就能睡好觉。这个信息被反馈到沧兰万金以后,立刻引起警惕。新成立的研究院立刻购得最新版阳九产品,进行了成分分析。

这一条暗线,将于明线同时发力。

整体部署以后,侯沧海放手让部下全力施为。

沧兰万金岭西公司租了一个单独小楼,一楼、二楼、三楼交由老段使用,一楼和二楼几乎全部被用作临时仓库。老段从本质上来说是苍兰万金合作伙伴,但是老段的情况特殊,加上要配合打一场对阵阳九公司的歼灭战,所以由沧兰万金提供了部分资金支持。

四楼为岭西公司的办公室,最高层五楼则是沧兰万金公司从总部调来的支持力量,包括杨兵、梁毅然两个副总裁都亲自上阵。

小楼大门换成防盗大门,王桂梅公司为小楼安装了监控,面条厂的得力保安队伍调至小楼,二十四小时值班。

这幢小楼的位置也选得很巧妙,恰好是一处公安分局办公室正对面,不仅安全,交通四通八达,不易被人轻易堵死。

从6月25日开始,沧兰万金发动的正面进攻战正式拉响。

沧兰姐姐讲堂天天在央视播放,这是立体广告站的空中掩护。在空中掩护下,岭西绝大多数重要媒体悉数被重金拿下,“沧兰万金好,消除亚健康”成为最流行的广告语,也被岭西阳州人称为最讨厌的声音。

无数环卫工人后背上都有沧兰万金四个字,沧兰万金这四个字“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成为阳州眼里出现最多的字。

一辆辆沧兰万金的送货车奔驰在阳州大街小巷,又奔向附近区县。

在立体攻势下,阳州人产生了错觉,仿佛沧兰万金是阳州产品,也是唯一的产品。本土产品阳九保健液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迅速被多数人忘在脑后。

由于沧兰万金的攻击出现得太突然,等到阳九回过神之时,发现所有重要时段的广告都被沧兰万金以合同方式占据。一些次时段的阳九公司广告投放出去,几乎没有效果。诸如“喝沧兰万金容易性早熟”的流言放出去以后,几乎被淹没在扑天盖地的沧兰万金广告之中。

老板阳九没有料到沧兰万金会突然发起袭击,猝不及防,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

侯沧海每天就是站在楼上,喝着茶,欣赏印有沧兰万金的货车载着货物向各地开去。这一刻,他产生了很强的成就感,仿佛自己在指挥三大战役。

这一次战役发起得突然,收效极大,表面上看起来很容易,但是若没有前期艰苦细致的准备,很难达到如此效果。迎接国家两委检查、打赢二审官司、获得权威机构认证、制定沧兰万金销售策略、调整沧兰万金组织机构,这些皆是前期的准备工作,没有这些工作,根本不可能发起突如其来的总决战。

与之相对,阳九公司则凄风冷雨,产品堆放在仓库,仓库前门庭冷落。更严重的是有人向新闻媒体举报阳九产品有安眠药成分,市食药监局也接到同样的举报。

双重打击之下,阳九如被困孤狼,双眼血红。他反锁房门,逐一给拖欠销售款的经销商打电话,要求他们返还销售款。在桌上,摆放着不少经销商在自己小夜总会里面的丑态相片。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等会我会发传真件过来,最好你单独来收。”这是阳九给拖欠销售款的经销商发出的最后通碟。

第三百六十章 剑走偏锋

阳九向经销商发出最后通碟,实际上也是断掉了自己的退路。他这一次输给了沧兰万金,彻底战败,必然会退出保健液这一行。

这一次输得突然,表面上有偶然性,阳九内心非常明白,阳九保健液迟早会撑不下去,迟早而己。

阳九回想起与天乐保健液的战争。当初,天乐保健液同样来势汹汹,短短时间内,凡是有阳九保健液的地方就有天乐保健液。一阵短兵相接后,天乐保健液的嚣张气焰被彻底打了回去,灰溜溜退出岭西市场。

岭西之役也是天乐保健液的转折点,天乐保健液老板王东天体会到保健液市场的残酷性和局限性,转而生产饮料。这一次转行让天乐保健液淡出了残酷的保健液搏杀,算是岭西之战后的意外收获。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阳九想起了败走岭西的天乐保健液,很感慨。

在等待经销商答复过程中,阳九给肖红打电话,约定明天一起到阳山看日出。阳州城边有阳山,可以俯视城内。阳九多欠承诺陪肖红看日出,因各种原因一直未能成行。这一次阳九保健液积病难返,大势已去,他反而生出了些许诗兴,准备陪着情人看日出。

肖红很清楚阳九保健液在市场中的颓势,接到阳九一起看日出的邀请后,心情复杂。既有对阳九保健液最终失败的伤心,又有一种解脱感。她迅速开车来到公司,找到阳九。

“为什么要看日出?”

“工厂半停产了,没事做。”

“好吧,我陪你去。上次给你提的转行建议,你可以认真考虑。处理掉工厂,转行做房地产。凭着你和我在阳州积累的关系,肯定能把房地产做起来。”

“奋斗了二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心有不甘。”

在平时,阳九总是一幅高傲神态,自信满满,即使工厂处境困难时也是如此。他今天终于露出软弱和忧伤神态,这让肖红很心疼。她将阳九的头抱在怀里,双手叉进其头发中,安慰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可以考虑将工厂卖给沧海集团,拿到一笔现金。”

阳九猛地抬起头,条件反射地道:“不行。”

肖红温柔地道:“为什么不行,这是商业活动,市场行为。卖得越早,越值钱。”

阳九想着当前的处境,梗着的脖子慢慢低了下来,道:“阳九保健液最终还是败在质量上,侯沧海运气好,弄到一款好产品。这是命啊。”

肖红知道阳九自尊心强,道:“我去找侯沧海,和他谈收购的事情。”

“嗯,难为你了,还要让你扫尾。”阳九站了起来,将肖红抱在怀里,道:“这几年委屈你了,等事情办完,我离婚,然后我们结婚。”

肖红将头抵在阳九胸前,将泪水在衣服上擦掉。她抬起头道:“这是你第一次说这个事。别为难啊。”

“分居这么久了,她眼里只有钱。”阳九将手伸进肖红衣服里,温柔地抚摸,进行前。戏的准备工作。

两人都很熟悉对方,很快就滚到宽大皮沙皮上。在即将进入时,肖红睁开眼睛,用极温柔的声音道:“我最后给你一个建议,你喜欢剑走偏锋,这种方式偶尔一次还行,做久了就难免出问题。若是没有安眠药成分,至少阳九保健液还可以保留一部分市场。这一次你不是输给侯沧海,是输给了自己。”

她早就想要说这些话,今天在合适的时间点将这番逆耳之忠言说了出来。

“我现在就要剑走偏锋,让你舒服。”阳九猛然加快速度。他表面上调侃肖红,在心中想着:“夜总会这十来套相片会值钱,等把这事办完以后,我踏踏实实做生意,绝不剑走偏锋,那怕生意差一点也行。”

阳九和肖红这一次运动做得十分持久,两人几乎同时达到了最高端。

过了良久,肖红终于张开了眼睛,道:“好舒服,九哥。你真厉害。”阳九笑道:“生意没有做好,若是这方面还不行,你肯定就不会要我了。”

肖红皮肤上有大面积潮红,这是好些日子都没有的反应了。阳九也暗觉今天状态神勇,又将那把老吉它拿了出来,为了肖红弹起两人都喜欢的老歌《吻别》。

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

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你有些哀怨

给我的一切你不过是在敷衍

你笑的越无邪我就会爱你爱得更狂野

总在刹那间有一些了解

说过的话不可能会实现

就在一转眼发现你的脸

。。。。。。。

肖红最初被阳九迷上便是听到其抱着吉它唱歌,其唱歌时变成了一个文艺青年,不再是霸气老总。虽然此时光着身子唱歌未免有些好笑,她还是听得入了迷。肖红穿上小内内,到厨房取了水果刀,削苹果,喂给阳九。阳九吃着苹果片,继续哼唱。屋内春光弥漫,有一种悲伤的幸福感。

等到两人恢复正常以后,阳九拿起侯沧海上次给的名片,打通侯沧海电话。他自尊心极强,不愿意在竞争对手面前认输,只是说有一个叫肖红的律师全权代表阳九保健液想要见一面。

肖红心里被一阵莫名悲伤所笼罩,开车来到沧海集团办公室地点前面,在车里打开音乐,胡乱听了一会儿,这才下车。

“我是来谈生意的,这又不是世界末日,有什么好伤感。”尽管不断提醒自己,肖红仍然心神不定。当看到沧海集团一个女士出现在门口,这才把所有私心杂念抛在脑后。

“你是阳九公司肖律师?请进,侯总在楼上等你。”到楼上迎接肖红的是杨莉莉。

小楼一、二、三层临时归老段使用,楼下兼仓库。门口停了六辆大货车,等待装货。一辆货车离开,在保安指挥下,另一辆货车又跟上。小楼门前地方不宽,又邻近公安分局,指挥车辆的保安很紧张,不停拿着对讲机喊话,一刻也不敢松懈,因为稀有松懈,便会造成拥堵。

这种繁忙的气氛与阳九公司形成鲜明对比,肖红再次坚定了替爱人解困的决心。上楼时,她敏锐地发现整个小楼有一种临战紧张气氛,保安众多,每层楼皆有监控,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到了五楼,气氛骤变,电话声、说话声皆消失,临时会议室里,几个精气神十足的年轻人正聚在一起谈事。

尽管杨莉莉还没有介绍,肖红还是准确判断出谁是侯沧海。果然,气质最沉静的人便是侯沧海。

“侯总,我是阳九的全权代表,能否跟你单独谈几句。”肖红事先并没有制定策略,只是凭着直觉向侯沧海发出单独谈事的请求。

侯沧海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肖红,然后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出会议室。

肖红惊讶地发现率领沧兰万金发起凌厉攻势的侯沧海虽然面容严肃,眼神却相当平和,甚至还透着一丝清澈。她想起侯沧海曾经的建议,觉得阳九错失生存良机,弄险不成,反而被步步紧逼,最终导致阳九下了一步更臭的险棋,导致全盘皆输。

来到侯沧海办公室,肖红已经根据直觉决定了谈话方式,她坐在侯沧海对面,道:“侯总,我代表阳九过来。”

“你是阳九公司的法律顾问?”

“我是法律顾问,也是他的女人。在正式谈话前,能不能让我谈一谈阳九。”

肖红采用了阳九女人的视角叙述阳九创立阳九保健液的历史:从初识文艺青年开始,到陪伴阳九艰难创业,到对手步步紧逼,到公司数次在破产边缘,到陷入资金链断裂困境,再到绝地反击,再到开始剑走偏锋,紧逼对手,将不少知名品牌赶出岭西。也因为剑走偏锋留下诸多后遗症,导至今天败局。

肖红在竞争对手面前谈判时,阳九在进行最后一次剑走偏锋。

第一个来到阳九办公室的经销商提着五万现金。他守在办公室收完传真,看到自己在夜总会酒后失态的相片,气得双脚跳。左思右想,还是提着五万现金来到阳九办公室。

“阳总,你太不够意思了。这是五万现金。”

“我这样做,都是被你们逼的。你们再不还钱,我只有跳楼,跳楼前,也得找人垫背。你差我的销售款是七十五万,另外七十万什么时候还。”

“你他马的昏了头,要现金。这是公对公,让财务来办手续。”经销商又道:“我拿了五万现金,你把相片给我。”

阳九道:“财务在楼下作好准备,办完手续,我把相片给你们。”

很快,双方财务开始办手续,拖欠了两年销售款算是有了一个了解。

得了一笔钱,失去一个经销商,阳九一点都不在意,既然要退出保健液销售行业,便不怕得罪这些赖皮经销商,彻底撕破脸也无所谓,反而有一种痛快劲。

第二个来人是拖欠八十五万的经销商,也是阳州本土经销商。他双眼酡红,如醉酒一般,来到阳九办公室便一阵痛骂。

“阳九,老子一时周转不开,拖了你经销款不到半年,何必用这么恶毒招术。我老婆看到了传真,马的,回娘家了。她怀了娃,如果想不开去做了流产,老子要和你拼命。”

阳九不理睬暴怒的经销商,冷笑道:“现在欠钱的是大爷,为了这笔钱,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请你喝了多少次酒。现在我被沧兰万金逼得要破产了,你们再不还钱,我只有跳楼。我跳楼之前,你们也得跟着跳。”

这个经销商赌咒道:“从今天开始,我和阳九公司一刀两断,以后只卖沧兰万金,阳九保健液给我滚开。”

阳九眼睛也红了,道:“少说废话,还钱,否则我要把相片寄给你全家。”

这时,经销商电话响起。接通后,传来一个哭泣的声音:“我怀起娃儿,你在外面乱来。我现在已经到医院做手术,把娃儿打了。”

此经销商的妻子原本想去流产,被父母劝住,心中气不过,赌气式地给老公打了这个电话。

经销商接了电话,只觉五雷轰顶。他和老婆怀孕不易,好不容易怀上,又因为被阳九算计而导致娃儿被打掉。他两眼发直,盯着桌上水果刀,猛然抓在手上,向满脸冷笑的阳九用力扎过去。

第三百六十一章 哭泣的人生

水果刀从肋骨边上滑进去,直接刺到心脏位置。

事起突然,阳九来不及躲闪便中刀。他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水果刀,有点不敢置信,骂道:“你刺我。”

刺人的经销商松掉水果刀,看见阳九中刀部位,吓得呆住了,道:“你没事吧?怎么不躲一下。”

“你刺得太快,我怎么躲。”阳九如一个气球,砰地一声,生命力爆炸,从身体里逃离.他慢慢坐了下来,伸手拿电话。他想要拨打120电话,身体却不听指挥,软倒在椅子上。

经销商出于激愤,不能控制情绪,刺了阳九一刀。这一刀下去,他顿时清醒过来,看到阳九胸前伤口在冒血,惊慌地道:“你千万别死啊。”

他转身逃跑,跑到门口,又回来,拨掉水果刀,飞快跑掉。

水果刀被拔除后,一股鲜血从阳九胸口涌了出来。

阳九摊坐在椅子上,生命力迅速流失。这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奇怪感觉,似乎肉体和灵魂分成了两块,肉体归地球,灵魂归于宇宙。肉体遭受重大杀伤后,灵魂脱离了肉体束缚,飘飘然地飞到天空。

灵魂在天空中环顾,不知要向谁来告别。终于,他决定看一看儿子,尽管儿子跟着母亲仇视自己,但是儿子毕竟是儿子,在灵魂飘向太之前,还得见一面。

阳九灵魂此时脱离了地心引力,自由地在世间飘荡。肉体和灵魂的合体变成了单独的灵魂,有了肉体存在时无法感受的敏锐灵觉。在飞行过程中,不断听到人世间有哭声。偶尔他也停下来,用同情眼光看一看中、老年男性为何而哭泣。

一辆货车上,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驾驶窗内号啕大哭,哭泣间隙,抽抽泣泣自言自语。在自语过程中,阳九灵魂知道了中年国人为何而哭泣。哭泣的中年人贷款五十多万买来一辆货车,每月还款一万多,拉货赚钱来维持一家用度,老人的医药费,小孩的学费,家庭的日常开支皆来源于此。他每天早上天不亮就出发,晚上经常睡在车上。昨天为了节约钱,又睡在车上,早上醒来发现汽油被油耗子偷走,损失几大千。这几大千让中年男人想起辛苦的人生,痛哭起来。最初是为了偷掉的油钱,后来是为了辛苦的人生。

地铁上,一个穿西服的白领模样的男人突然间大哭起来。他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背着一个包,疲惫地靠在地铁上。他不顾形象,没有尊严,就这样痛哭流涕。阳九灵魂在其身边停顿片刻,又飘走。

一幢居民楼,一个中年男人坐在顶楼,其头发凌乱,在风中飘摇。楼下,一群人仰头朝上。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年人双手朝天,苦苦哀求中年男人不要跳楼。阳九灵魂坐在中年男人身边,他听得见头发全白的老年人在祈求儿子别跳楼,这个沮丧的中年男人却听不到楼下老父的哀求之声。

“楼上是你父亲吗?”阳九灵魂用手轻轻碰了碰中年人,手却一下就穿过了中年人身体,在身体外重新聚合在手的形状。

“是我爸。”中年人回答了这句话,环顾左右,又没有看见人。他大声地道:“谁在说话,你们不要过来啊,过来我就跳楼。”

几个消防官兵藏在角落里,寻找扑过去救人的机会。

对面楼顶站着几个磕瓜子的年轻人。他们吐着瓜子皮,嬉皮笑脸地起哄道:“跳啊,这么久还没有跳,我要回去打游戏。”

中年人用阴郁的眼神望着对面,上前一步,准备跳楼。等候时机的消防官兵在千钧一发之机,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将中年人按在楼顶。中年人身体悬空,在空中晃晃悠悠。

阳九灵魂飞到对面楼上,对着几个年轻人拳打脚踢,灵魂脱离肉体便没有实质,拳脚对年轻人没有任何影响。阳九灵魂悲伤起来,在半空中哭泣。

离开悲伤的现场,阳九灵魂找到了儿子,刚满十六风的儿子戴着鼻环,在黑暗的房子里,桌上是白色粉末。儿子哧溜一声,将白色粉末听进鼻孔。

阳九肉体和灵魂合二为一之时,从来没有发现儿子会做这事。他疯狂地用双手抓住儿子衣领,用力摇动,想将儿子拖离这黑暗之地。儿子岿然不动,还沉浸在另一个世界。

阳九灵魂能看到儿子灵魂一步步坠入地狱,却无法阻止。他开始哭泣,随着哭泣,其身体慢慢消解。

他原本不想去见妻子,儿子这个状况,灵魂飞升也不会安心,必须见妻子一面。

来到妻子的家,从本质上也是以前阳九肉体的家,由于许久未至,阳九肉体已经不把这里当成家了。此时阳九灵魂飞至此,想谈一谈儿子的事。防盗门挡不住灵魂,阳九飘进卧室,在空中静静地看着妻子和一个男人在床上翻来滚去。

阳九飞出家门,和地铁上的男人一样嚎啕大哭,身体在哭声中慢慢消解。他怕坚持不到见到肖红便魂飞魄散,强忍悲伤,朝肖红的方向飞去。此时他不再依靠地面上的指示标志,在远处有一个闪亮光点,灵魂知道那就是肖红。

在小楼里,肖红正在和侯沧海谈论收购问题。她是律师,熟悉民法、公司法,想尽量帮助阳九多卖一点钱。

侯沧海对收购阳九公司是有兴趣的。

岭西和山南虽然是相邻两省,但是各自连接的省份不一样,若是在岭西设厂,能有效辐射岭西周边省,货物运输成本必然会降低。这一次与阳九公司在岭西开战,侯沧海在一线观察物流情况,对物流运输和中转成本有了更深的直观认识。公司要更好营利,必须要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在区域中心地区开分厂是降低运输成本和原料成本的必由之路。同时在一些没有分厂的省市辅以大型仓库,这样就可以布置一面全国性配货网络。

而且,阳九保健液有现成的成熟工人,加以规范化培训,用沧兰白金现成制度进行管理,立刻就能变成转变成沧兰万金急需的工人。

在肖红心目中,侯沧海这人肯定极精明的,和他打交道应该很困难。谁知她把事实摆出来以后,居然很容易就和侯沧海达成了原则性约定。他们定下大方向,细节则由专业团体来谈判。

阳九灵魂坐在肖红身边,紧紧搂住了她的腰。此刻他最后悔的是没有将阳九保健液转给肖红,也没有给肖红股份,自己肉体消失以后,接手企业的便是跟人乱搞的妻子以及不学好的儿子,和自己最爱的人没有关系。

念及此,阳九灵魂开始哭泣。哭泣时,其手脚变得透明,开始消失在空中。

沟通即将结束之时,肖红小心翼翼地道:“侯总,能不能保留阳九保健液的品牌,这个品牌在市场上还有一定影响力,如果弃用,太可惜。”

阳九灵魂不停摇头,道:“傻姑娘,你现在争这个没有用了。”

侯沧海很明确地道:“肖律师,我们明人面前不说假话,阳九保健液市场形象不佳,收购以后,我们肯定不会使用阳九保健液这个牌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不是现实。”

阳九灵魂自言自语,道:“阳九保健液的市场份额有屁用,不用收购都会落入沧兰万金手里。若是有来世,我不会再搞企业,老老实实赚一份工资,与心爱的人过一辈子,也就行了。”他看着充满自信的侯沧海,想起形象不佳的说法,又有强烈的不服气:“他能把企业办好,我凭什么办不到?”

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肖红接过手机,站起来,声音猛然提高,道:“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

电话那头传来陌生声音:“我是市刑警支队的,胸部中刀,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肖红如被抽掉了骨头一般,瘫软在椅子上,整个精气神迅速垮掉。

阳九灵魂用力搂住肖红,慢慢地,灵魂整体变得透明,终于彻底消失在空中。

侯沧海见肖红突然失态,转身出去,将杨莉莉叫了过来。杨莉莉坐在肖红旁边,道:“肖律师,出了什么事情?”

肖红在与侯沧海谈收购问题时,思维清晰,非常敏捷。结完电话以后,她说话变得结巴起来,道:“阳、阳九、九出、事了,胸、口被、刺了、一刀。”

侯沧海大吃一惊,道:“送医院没有?”

肖红泪水滂沱,“他已经走了,警察,到了。”

这是谁都无法预料的突发事件。

侯沧海深知实业之难,因此,听了肖红讲述,也能理解阳九的行为(当然,理解不意味着同意),将其视为同类。骤然得知其死讯,物伤其类,心情沉重起来。

杨莉莉护送悲伤到极点的肖红回阳九公司。

侯沧海、杨兵、梁毅然三人又聚在一起,评估这次意外事件给沧海集团带来的影响。

“肖红是阳九全权代理人,准备将阳九保健液卖给我们,原则基本谈妥,谁知,刚才接到消息,阳九中刀,死了。”

“我,靠,怎么就死了。谁下的手?”杨兵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梁毅然收集了不少阳九情报,道:“他这人做事不按常理出牌,近年来得罪的人不少,不真说不清楚。”

侯沧海拿出汪海公司做出的情况报告,道:“阳九死亡,这也就意味着肖红刚才和我谈的收购将出现变化。收购阳九保健液有利于沧兰万金发展,我们要密切关注继承人。如果公司由肖红来把握,那事情好办,继续谈。如果不是肖红,那就另想对策。”

梁毅然留着络腮胡子,说话显得没有表情,道:“若继承人不是肖红,情况反而好办。阳九儿子混社会。阳九妻子早就红杏出墙,他们两人都不是做继续企业的材料。”

杨兵惊讶地道:“梁总,你怎么知道这些情况?”

梁毅然不动声色地道:“外围调查时顺便得到的情报。这些情报不难弄,稍加留意便会发现。阳九太过自负,与家人关系又很生疏,完全蒙在鼓里。”

侯沧海道:“肖红与阳九是情人关系,这在阳九保健液中不算秘密。我之所以愿意与肖红谈原则性问题,一是阳九亲自打来电话,二是我知道他们的这一层关系。”

任强旁观了沧兰万金与阳九保健液的争夺战,大开了眼界。对方主脑人物突然死亡,深深震撼了他。在这一刻,他理解了生存竞争的残酷性,不是玩笑,而是生死之战。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夺公司控制权

沧兰万金与阳九保健液的战争以血腥方式提前结束,戛然而止。阳九保健液完败。

阳九虽然是死于一场意外,但是从本质上来讲,没有沧兰万金强力竞争,阳九保健液隐藏的问题不会提前大范围暴露,或许阳九会有时间重新打造自己的销售渠道。面对沧兰万金咄咄逼人的攻击态势,阳九保健液市场份额迅速被蚕食,蚕食态势一旦形成,便很难逆转。

在这种情况下,阳九兵行险招、剑走偏锋,导致意外事件发生。从这个角度来说,阳九之死与沧兰万金的全面竞争有间接关系。

侯沧海对阳九没有多少歉意,市场竞争有市场竞争的原则,若是真有满腹欠意那是矫情。他只是物伤其类,嗟叹人在命运面前实在渺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杨兵继续和肖红保持接触,做好收购阳九保健液的经济和法律上的准备工作。

肖红在阳九逝去前提出的收购价格是2000万,经过反复讨论,沧海集团高层接受了这个价格。

用2000万收购阳九保健液,占领其市场,使用其熟练工人,无论如何也是划算的。沧海集团这一段时间一直在持续扩张,收购望城房地产公司和沧海面条厂,建设天上的街灯、建设沧兰电子商城、投入巨资打广告,几大项目可以用花钱如流水来总结。如果不是沧兰万金一直在很顺畅地回收现金,整个沧海集团现金流必然会出现严重问题。花2000万收购阳九保健液,在短时间内,集团又将限入现金量紧张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