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刚知道陈萍萍向来圆滑,不应该对客人这种态度。他打量了侯沧海两眼,道:“侯总,什么时候得罪过萍总?”

侯沧海镇定自若地笑道:“苏行,你怎么一眼就看了出来我们有过节?”

苏刚道:“这么明显的事,看不出来才是眼拙。”

侯沧海便讲了发生在高州的事情。

苏刚闻言哈哈大笑,道:“没有料到还有这段渊源。不对啊,你的岳母是杨敏,我可是称呼杨敏为杨姐啊,那我怎么称呼侯总?”

“新生活,各人称呼各人。”侯沧海扔了一枝烟给苏刚。

苏刚道:“好吧,我叫杨敏为杨姐,称呼侯总为侯总,这样不乱辈分。”

人与人交往之时,你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其微妙的态度便会传递给对方,对方往往就会采取什么态度对待你,这在心理学上叫做投射。侯沧海研究过苏刚性格,若是在苏刚面前过于谦虚,反而会引起苏刚轻视。以平等心态对待之,倒有可能成为朋友。

总体上来说,房地产商是有求于银行行长,只是侯沧海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本身财力不错,又有市长照顾,是纯正的优质客户。这也正是苏刚愿意来吃饭,并且能和侯沧海“平等”交往的物质基础。

过了一会儿,散发着浓香的被服务员端了进来,陈萍萍跟在其后,又走了进来。这一次她就坐在了侯沧海身边的空位上,道:“侯总,那一次在高州,你太不给面子了,不给我面子,也不给杨姐面子。杨姐为了这个事情还被气得哭过一场。”

陈萍萍是生意人,发泄了不满以后,很快就将情绪调整了过来,回包房来修正与侯沧海的关系。如今沧兰姐姐讲堂天天在电视里播放,侯沧海凭着这个广告迅速在江州企业界打响了名气。央视毕竟在央视,没有点财力和魄力的江州老板是不敢走上央视大平台。正因为此,陈萍萍把侯沧海列入了有交往价值的朋友圈里。

梁勇坐在一旁彻底没有了存在感,以时他想起吴建军这个贱货说过的话:“侯沧海已经不是以前的侯沧海了,人一阔脸就变,不认老朋友。”虽然今天侯沧海对自己还是挺热情,可是梁勇心里仍然有一些失落。

宁礼群以前在学校工作,专业能力强,对社会上这一套仍然不太适应。他的话不多,一直在观察苏刚这个师兄的一言一行,同时,放开肚皮,专心享受美食。

晚餐之后,陈萍萍带着苏刚和侯沧海等人到山庄最豪华的大包唱歌,服务员又拿来满是外国文字的洋酒。除了陈萍萍外,还有几个山庄的漂亮女工作人员脱下工作服, 一起到大包来喝酒。

席上大家喝得比较节制,苏刚、梁勇和侯沧海、陈杰四个男人只喝了一瓶茅台,大家都没有酒意。洋酒碰了两杯以后,所有人立刻就感到酒精上头,开始兴奋起来。

国内和国外对好酒的理解稍有差异,国内说好酒总会加上一句“喝了不上头”,国外说好酒总会加上“喝了就上头,真有劲”。苏刚喝了洋酒以后明显兴奋,和侯沧海称兄道弟,还亲切称呼侯沧海为“侯子”。随后还主动要求唱歌,唱歌之后就跳舞,散场时,苏刚跳了十曲舞,与杨青琳跳了三曲,与陈萍萍跳了一曲,与江莉跳了四曲,与其他女子跳了两曲。

分手之后,江莉脸色阴沉,在综合楼下叫住侯沧海,道:“侯子,苏刚太色,跳舞时动手动脚。”她有过在歌厅当小姐的经历,为了从心理上走出这段经历,变得比其他女子更为朴素。当苏刚将手放在臀部时,她恶心得差点要吐出来,若不是考虑到苏刚的特殊身份,就要当场发作。

经过晚餐接触,侯沧海已经知道苏刚在业务上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是私人品德确实不敢恭维。他面对江莉,道:“你受委屈了。以后与苏刚方面接触时,尽量回避吧。”

在整个沧海集团,江莉最信任的就是侯沧海,特别是她看到侯沧海对待任强的方式之后,对侯沧海的信任便没有保留。她沉默了一会儿,道:“很多男人就是这个得性,恶心。侯子放心,我会正确对待。我想说的是另一件事情,本来不该说,可是不说又觉得过意不去。”

侯沧海道:“那到我办公室去吧。”

两人进了办公室,侯沧海给江莉泡了一杯清茶,坐在其对面。

江莉端着茶水,慢慢地道:“陈杰和前些年相比有变化。你将主要精力放在江州以后,陈杰在高州就与三教九流都有接触,玩得挺嗨。”

侯沧海道:“他主管房地产,应该出面应酬。”

话虽然如此说,侯沧海内心也一直注意着几个核心高管的动向。

沧海集团几个核心人物,侯沧海与张小兰是夫妻,夫妻本是一家人,除了对付一大恶人以外,没有什么好隐瞒;侯沧海和杨兵是大学同寝室同学,感情深厚,杨兵在集团管着人和财;侯沧海和梁毅然为了对付一大恶人,早就穿一条裤子。

也就是说,侯沧海很信任张小兰、杨兵和梁毅然。

侯沧海和王清辉关系稍有特别,王清辉是唯一一个不肯出钱买虚拟受限股的核心人物,正因为此,侯沧海对其多了一份戒心。这一次为了处理唐州之事,他借机让妻子到京城建立属于自己的关系,免得保健行业所有关系都来自于王清辉,这样会受到限制。但是,由于王清辉当面明确提出诉求,所以,侯沧海对其还是挺信任。

几个核心人物中,与侯沧海在当前亲密度最低的是陈杰。在高州时代,陈杰曾经是侯沧海的亲密战友,一起打过架,一起吃过苦,算是沧海集团开创江山功臣。到目前为止,两人合作得也很不错。只是,随着沧海集团发展,陈杰似乎慢慢游离于整个集体。他最初留在高州开地产,有时几个月时间都不回总部。如今为了黑河回到总部,到综合楼的时间也不多。

江莉端着茶杯,慢慢啜了两口,道:“侯子,我在你面前不会隐瞒。因为沧海集团是我的依靠和事业,若是沧海集团发展得好,我的生活就会彻底发生变化,还会进入上流社会,与以前的阶层脱离。沧海集团发展得不好,我能拿些钱,但是层次会很低。”

侯沧海看了看江莉清秀容貌,道:“我也同样如此。”

江莉道:“别人都说女人的直觉很准,我就谈一谈女人直觉。陈杰在外面应酬时是真开心,我在总部从来没有见到过他那么开心。”

侯沧海沉默了很久,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江莉。”

在江莉出门时,侯沧海道:“江莉,也应该给你取个绰号了,以后我就叫你江团吧。”

江团是大河鱼,滋味鲜美。侯沧海很喜欢吃江团。

江莉终于也有了自己在沧海集团的正式绰号,于是停下脚步,笑了笑,脆生生地答应了一声,转身离去时,眼睛蒙上一层雾气。

第三百九十二章 圈定之人

每个人的生活经历必然会以某种方式出现在行为中,沧海集团就充满了侯沧海生活痕迹,比如,在管理方式上,侯沧海大量借用政府机关的管理模式,这种被不少人认为人浮于事的管理模式,移到集团里却发挥了极强的管理效率。

比如,侯沧海以前在二七公司工作时,二七公司老总大伟哥创造了一个绰号文化,二七公司主要骨干都有绰号,除了年会,大家在公司一律互称绰号。这个绰号文化也影响了侯沧海,让其在独处时喜欢称呼对方绰号。凡是在沧海高层能互称绰号者,皆为重要骨干或嫡系。

在沧海集团内部,侯沧海的绰号叫侯子,这个绰号从小就来,如影随形,创业团队在无人之时便会称呼这个绰号。

张小兰的绰号叫兰花花,这个绰号来自于其家庭,目前只有侯沧海和韦苇两人使用这个绰号。

杨兵的绰号是小伟哥,这个绰号来自于二七公司,然后被带到了二七高州分公司,又被移到了沧海集团。

梁毅然的绰号叫梁子,这个绰号是自然带来,被大家普遍接受。

陈杰的绰号叫弹弓,这是侯沧海所取,后来使用得较少,包括侯沧海本人都很少使用,是没有深入人心的不成功绰号。目前公司内部有不少人称呼其为杰哥,但是侯沧海从来没有如此称呼过。

江莉的新绰号叫江团,目前还没有推广。

王清辉没有绰号,沧海集团的员工以前称呼其为王教授,现在称呼其为王总。

宁礼群则意外获得一个宁女侠或者宁中则的绰号,不知谁取的这个绰号,先是被金迷接受,后来迅速推广。

小团姐来到沧海集团就是用的这个名字,本名反而为人所忘记。

杨定和目前有了一个新绰号,叫书记,沧海集团内部不管职务高低,皆如此称呼。

程琳、杨莉莉、韦苇、李天立、齐二妹、任强、老段、周苗等人暂时没有集团高层通用的绰号。

侯沧海为江莉取了一个新绰号以后,无形之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了。英雄无问出处,英雄起了阡陌,侯沧海最初并没有将江莉放置进公司的核心位置,从这两年情况来看,这个曾经陷入风尘的女子自立自强,有自己独特定力,以后必将是沧海集团的方面大将。

他在脑海中将能记得住绰号的高管在脑海中回放了一遍。沧海集团人数不少,侯沧海经常接触的也就是能进入综合楼这一批人,这一批人各自又管理一批中层,中层下面管理着基层,基层联系着所有员工。这是一个典型金字塔结构,结构里面着一条条细线,细线就是有形和无形的管理模式。运转良好的企业,头脑的决定和手脚的反馈都会通过那一条条细线自由沟通,运转不良的企业,某条或某些细线肯定被堵住了。

沧海集团主体工人群休来自锁厂和面条厂两个下岗企业,总体来说比较团结,随着时间流逝,更关键是随着集团不停扩张,集团已经出现某些细线被堵住的情况。比如,近日来监察系统查出了不少工人参加了集资,这种集资原本不是金字塔内,属于工人本身的事情,但是工人本身的事情会反馈和影响到金字塔内,这就值得关注。再比如,陈杰在社会上玩得很“晦”,这原本也是其私事,可是私事处理不好也要影响金字塔内部,这也值得关注。

想起江莉所言,侯沧海拿起电话,手指伸向按键,又迟迟没有按下去。他原本准备与梁毅然商量一下企业内部监察系统建设之事,可研究此事必然会涉及到针对一大恶人的暗组以及如何使用暗组,在电话里谈既不安全,又谈不清楚,必须得当面研究,确定基本原则。

此时张小兰还在岭东唐州未归,侯沧海独自一人在江州面条厂,也就不急于到楼上的寝室里。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想着江莉所言以及梁毅然以前说过话,定下两条原则:

第一条原则,暗组只能针对一大恶人,不能用暗组来调查沧海集团内部员工;

第二条原则,监察和综合信息中心有一个重要职责是内部监督,内部监督必须使用诸如审计、公开调查、内部反馈通道等合法手段。但是,不能对内部人使用暗组手段。

这将是两条不能突破的原则,否则最终将要引起严重后果。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特别条例,如果在调查一大恶人时发现员工与一大恶人有关,那么可以使用暗组进行调查。

定下原则后,积压在侯沧海胸中的垒石也就移开。他给妻子打去电话,询问了唐州方面的情况,交待要早点休息。

得知侯沧海独自在办公室,张小兰升起了一种强烈预感,快刀手肯定会上线。她赶紧打开笔记本电脑,想要在清风棋宛与快刀手见面。笔记本电脑平时速度挺快,今天却慢如蜗牛,那个可恶的小圈圈始终在屏幕正中央不停地转啊转,就是不打开。

“快点,快点打开啊。”张小兰恶狠狠咬了一口脆苹果。

终于,小圈圈飞走,电脑完成启动。张小兰打开清风棋宛之后,发现见快刀手的头像还没有亮起,这才安心。她自嘲道:“我真是有毛病。侯子到清风棋宛找无影宗,我要吃飞醋。可是每次出差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打开清风棋宛扮无影宗,故意找快刀手聊天,还聊得很暧昧。这就是毛病。”

尽管张小兰认识到这个毛病,看到快刀手上线时,还是挺高兴。

“嘿,上线了,好久不见。”侯沧海见到无影宗,主动打招呼。

无影宗迅速打了一行字:“最近在忙什么,一直没有见你上线?”

侯沧海道:“偶尔上线,见你头像没有亮,这下去了。”

看到这句话,张小兰愤怒起来:“他进入清风棋宛果然就是找无影宗,哼。”她雪白十指在键盘上飞舞,写道:“你可以主动约我啊。”

写下这行字以后,张小兰很紧张,不转眼看着下面的对话框。若是快刀手和无影宗有了定期见面机制,那事情就会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想到这一点,她心脏揪得很紧,一颗心似乎都要跳出去。

很快出现一行字:“时间不固定,只能随缘,能碰上就下。”

见侯沧海“风清云淡”地推托,张小兰暗自高兴,道:“有没有可能在时间面对面下一局?我更喜欢棋子敲在棋盘上的声音。”

对话框有短暂空白,随后出现一行字:“算了,我长得丑,见光死,还是隔空较量吧。”

张小兰笑得很开心,决定不再试探,直接敲下:“较量吧,今天我必胜。”

平时在侯沧海外面之时,她经常坐在书房读侯沧海以前喜欢读的棋谱,摆上棋子进行推演。而侯沧海陷入各种具体事务,读棋谱时间少,几乎没有下棋时间。此消彼涨,张小兰极有希望赢得胜利。

战局拉开后,张小兰没有防势,直接与侯沧海开展对攻,杀得热浪滚滚,硝烟弥漫。

大战三局三局,无影宗胜二平一,居然完胜了快刀手。

输给无影宗,侯沧海离开清风棋宛,很有些郁闷,一时半会还陷了进去。他在办公室独坐了一会儿,又给张小兰打电话。

电话另一端,张小兰极为温柔,可以用柔情似水来形容。结婚日久,夫妻之间的神秘感慢慢消失,平时在一起自然没有初婚时那么蜜里调油,这也是正常状态,若是每对夫妻都陷入初婚状态不能走出来,也不是正常现象。

放下电话后,侯沧海再次打开看过很多次的视频,这是麻贵临死前最后拍到的视频,足有十五个小时。他不停地慢放和暂停,反复查看视频中的内容。看了一个多小时,侯沧海又将以前侯天明拍到的视频放出来对比。

当天边有鱼肚白时,侯沧海终于圈字一个在麻贵视频和侯天明视频中都出现的人物。从视频中人物之间的表情以及出现的顺序来看,此人物应该是江州人,与丁老熊关系密切,但是很少站在台前。

侯沧海是江州人,在本地政府机关工作过,又在商场打拼,认识的三教九流人数不少,却不认识此。

他决定交给正在黑屋子反省的齐二妹和任强第一个任务,便是调查圈定的神秘人物。

第三百九十三章 老谭

这几天祸不单行,牙痛稍弱,家人又住院。奔波于医院,每天都累坏掉。十一点回家,立刻喝了一杯浓茶,振作精神,希望不中断。这种长篇连载每天更新,在结构上很难如传统长篇小说那样雕琢,希望大家多捉虫,小桥可以修正。

…。……。……。……。…。……。……。…………。……。……。…

调查这个在两个视频中都出现的特殊人物要从三个方向入手,一方面是汪海公司的正面调查,从公开资料中收集信息;二是让正在关黑屋的齐二妹和任强暗中调查此人;三是请周水平辨认,若周水平不认识此人,还得请杨亮来看一看。雁过留痕,人过留名,此人只要在江州活动,绝对能够找到此人踪迹。

次日,上班,侯沧海将宁礼群叫到办公室,安排了全资收购汪海公司的任务。是否收购汪海公司,侯沧海曾经很矛盾。最初他想由沧海集团独立打造一个调查公司,由梁毅然来掌控。后来经过一面时间实践,他真正明白术业有专攻,要打造一个省内最好的调查公司也非易事。经过实践,他最终决定全资收购汪海公司。

在向宁礼群交待任务之前,侯沧海和汪海提前进行了沟通。

汪海接到电话后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终于可以退休了。这十几年我做的事引起了太多争议,走到什么地方都被人歧视、防备,这种日子虽然有乐趣,毕竟不是正常生活。谢谢侯总,让我能够过一过轻松的日子,成为一个不戴墨镜的普通人。”

侯沧海道:“希望汪哥能过来任职。”

汪海平时总是习惯性地戴着墨镜,用以掩饰本来面目。他得知侯沧海终于下定决心收购自己的公司后,自此不需要再戴墨镜。他将墨镜扔到了垃圾桶里,天空明亮,万里晴空,飘着如大棉花糖一般的白云。他站在窗口傻笑起来。

宁礼群迅速前往南州,与汪海洽谈细节。

梁毅然接到电话后,将关在黑屋子的齐二妹和任强放了出来。黑屋子无床无椅,只能坐或躺在地上,虽然关在里面的时间很短,还是让任强尝到关禁闭的难受滋味。齐二妹以前跟着师傅长期蹲点守候,更能适应黑屋子。当任强问及关黑屋子的滋味时,齐二妹道:“这有什么,就是让我们休息一下,比在野外守两天舒服得太多,你这人太娇贵,得好好磨一磨。”

任强道:“我们关在里面的时间很短,若长一些,还真受不了。”

“为了增加你的韧性,建议你自己主动关一次黑屋子,测一测到底能忍几天。我估计你三天就要尿。”齐二妹说话总是带着些讽刺,实则内心深处将任强当成能够一起奋斗的伙伴。换一个说法,正是因为认同了任强,她才经常嘲讽,否则,直接给冷脸和白眼就行了。

两人稍作休整,便随着梁毅然南下到江州。

来到江州以后,三人在梁毅然办公室一起听侯沧海分析视频。

侯沧海道:“从麻贵提供的视频来看,每次到山庄的人数都很少,如果按三个车来算,也就是二十多人。此人能出现在山庄,说明地位不低,是个重要人物。我们再看侯天明父子提供的视频,视频中有两个人出现在一大恶人的山庄,其中一人是丁老熊,另一人便是这个神秘人物。丁小熊都没有资格进入山庄,我们可以得知此人很重要。”

梁毅然用手抚着络腮胡子,道:“首先我们得要判断此人是从一大恶人那边来到江州,还是由江州丁老熊那里前往山庄?换句更准确地说,我们要判断此人是丁老熊的人,还是一大恶人那边的人。”

侯沧海对齐二妹和任强道:“你们是什么想法?”

齐二妹还没有回答,任强就用肯定性的语气道:“这人肯定是丁老熊的人。有一幅面画是一群人站在小坝子聊天,然后陆续朝后走院走。你们注意看,此人和丁老熊身体距离最近,不超过一米,由于人多,小道比较挤,此人和丁老熊胳膊还要碰触。”

齐二妹接话道:“这个不能说明问题,或许他们刚好有共同话题。”

任强道:“按照书上理论,个人距离的近范围为40——80厘米之间,正好能相互亲切握手,友好交谈。这是与熟人交往空间。陌生人进入这个距离会构成对别人的侵犯。个人距离的远范围是80——122厘米,任何朋友和熟人都可以自由地进入这个空间。在通常情况下,较为融洽的熟人之间交往时保持的距离更近,而陌生人之间谈话则距离更远。根据这个理论,心理学老师组织我们做过一个实验,在一个刚刚开门的大阅览室里,当里面只有一位读者时,老师就进去拿椅子坐在他或她的旁边。试验进行了整整50个人。结果证明,在一个只有两位读者的空旷的阅览室里,没有一个被试者能够忍受一个陌生人紧挨自己坐下。从这一点推导,此人和丁老熊关系很特殊,结合他出现在王朝夜总会的事实,说明肯定是丁老熊的人。”

这一番话说出,侯沧海和梁毅然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

齐二妹直接砸了一个白眼,道:“掉书袋,还精确到122厘米,请问,你那2厘米是怎么算出来的。学院派真有点傻。”

任强道:“122厘米是经过心理学家测试的。”

“鬼测试,骗你们的。”

“有科学依据。”

侯沧海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斗嘴,道:“齐二妹,你是什么看法?”

齐二妹道:“这个简单,若是此人与丁老熊关系密切,那么询问当地派出所必然知道。派出所不知道,那就不是丁老熊的人。”

任强道:“为什么当地派出所肯定知道?不一定吧。沧海集团本身就是江州企业,侯总和梁总也是场面人,并不认识此人。说明此人肯定在幕后,既然在幕后,那么派出所就有可能不知道。”

齐二妹道:“若是派出所不知道,刑警队必须有人知道。他不可能是透明人,这一点我有发言权。”

“我将你们两人的意见综合起来,任强肯定此人是丁老熊的人,齐二妹进一步论证若是丁老熊的人,派出所或刑警队肯定会知道。” 侯沧海又瞧了两人一眼,道:“其实你们两人说的是一回事,对不对?为什么争论?”

齐二妹咬了咬厚厚的嘴唇,笑道:“梁总说真理越辨越明。”

这是摆在桌面上的话,其实是每次听到任强掉书袋,齐二妹脑中就会无限脑补“唐僧”多话的形象,任强越是认真,越就像“唐僧”,这让她忍不住想要和任强理论一番。

交待完任务以后,侯沧海将两个视频交给齐二妹和任强,让他们反复看,寻找里面的可疑之处。在看视频之时,齐二妹无数次想起了师傅麻贵,心情沉重起来,不想再和任强斗嘴。

中午时分,侯沧海约了周水平在白公馆吃饭。

“白梅现在怎么样?”

杜白梅被误绑,算是替小溪遭了一罪,虽然这是犯罪分子做的坏事,侯家人对此还是颇有内疚,送去了丰厚治疗费用。

“造孽啊,自闭症很难治。姐姐和姐夫为这事翻脸了,家无宁日。”周水平提起此事便握紧了拳头。他心知此事幕后老板是谁,由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眼睁睁看着,接受现实并寻找合适的机会。

“希望小白梅早点走出困境。”侯沧海叹息一声,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相片,相片是来自侯天明父子提供的视频,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包房角落喝酒,表情冷冰冰,与包房其他场景形成鲜明对比。

“你认识此人吗?”

“应该在康麻子的王朝夜总会见过一次,他和康麻子从楼上下来。但是,我不知道他真实身份。” 周水平拿过相片看了一会儿此人和背景,道: “你张相片的背景就是楼上的包间吧,你查这人做什么?”

侯沧海将相片收了起来,道:“生意上的事,得把底细弄清楚,免得做生意时吃亏。”

周水平见过此人但是没有更详细的资料,这让侯沧海对眼前人更增加了几分好奇心。下午他给城关一所所长杨亮打了电话,约定晚上饭局。

杨亮当了很长时间民警,最近一两年官运亨通,提了副所长后,很快又提所长。他自然知道其中最主要原因,痛快地答应了饭局,又自作主张地约了江阳区委副书记陈华。他约定陈华以后,又给侯沧海打电话,道:“晚餐我约了陈华,我们几个在锁厂的难兄难妹好久都没有聚会了,今天痛快地聚一聚。”

侯沧海早就料到他会约陈华,也没有矫情,道:“你早点来,我有事想要咨询。”

五点半,杨亮和侯沧海几乎前后脚来到铁梅山庄。山庄老板敬烟后,就很懂规矩地关门出去。

“帮我认个人?”侯沧海没有说理由,直接提要求。

杨亮仔细辨认一会儿,道:“这是老谭,丁老熊的朋友。他和你有生意来往?”

侯沧海没有回答道:“他是不是江州人,到底在做什么生意?”

杨亮道:“公安会安排专门的人联系社会人,否则我们就是聋子和瞎子。那人是我同学,经常在一起喝酒,到康麻子那里去得最多。老谭偶尔来夜总会,都是一人喝闷酒。康麻子对其挺尊重,总要去敬杯酒,所以我知道他叫老谭。”

侯沧海道:“老谭和丁老熊有没有关系?我们做生意,得弄清楚对方底细。”

杨亮道:“这个不太清楚。应该和丁老熊在一起做生意吧。”

周水平是反贪局领导,杨亮是派出所所长,都是地头蛇,均不知道老谭的底细。若是老谭是普通人也就罢了,老谭明显是丁老熊团伙中的重要成员,这就引起侯沧海极大兴趣。

刚收起相片,陈华和王桂梅一起走了进来。

如今陈华是江阳区委重要领导干部,经常在江阳区电视台露面,一般是在第三条或者第四条新闻中出现。在电视里,陈华衣着得体,态度严谨又温和,要么坐在席台上开会,要么是在众多基层领导簇拥下视察工作。侯沧海偶尔看到江阳电视台,总会觉得电视上的陈华如此陌生又是如此熟悉。

“嘿,唐州的事情解决得怎么样了?”陈华坐在侯沧海身边,亲切地问道。

一阵幽香飘来,侯沧海吸了吸鼻子,道:“你怎么知道这事?”

陈华道:“海市长在开会时多次提到这事,批评这是典型的地方保护主义。”

侯沧海道:“张小兰陪着王市长,还在唐州与对方协调。”

“哦。”得知张小兰在外地,陈华便觉得有一种特殊的情绪出现在身体里,无法回避,又挥之不去。她知道这种情绪不对,强力镇压之。

第三百九十四章 冠雄公司

与电视上相比,席间的陈华风姿绰约,一举一动都彰显成熟女人的优雅魅力,与大学时代相比又有另一种番魅力。

侯沧海在婚前曾经与陈华有过密切交往,相互都有良好印象。但是,两人在交往过程中小心翼翼地遵循一条线,谁也没有开启谈婚论嫁的话题。如今侯沧海已经结婚,陈华仍然单身。聚在一起,不免各自感慨。

四人都曾经在锁厂对抗过非典,算得上共同患难,关门之后,谈起话来也就没有太多顾忌。

陈华道:“侯子,有一件事情一直想要当面问你。陈天岛的一根手指被砍断,这在江阳区委引起了很大非议,前一次开常委会之前,大家坐在一起还专门讨论过此事。陈天岛此人在江阳还是有关系的,这些关系都明里暗里将此事引向你。”

杨亮道:“我也知道陈天岛,这个烂人背后有些关系网,若没有这些关系网,他也不能做到综合执法局副局长的位置。你得担心明枪暗箭。”

侯沧海道:“现在都不是外人,这事确实不是我指使的。”

包方砍掉陈天岛的手指之前与侯沧海没有任何关系。侯沧海对包方的行为毫不知情,更没有安排人去做此事。要说一点没有关系也不对,因为那根手指就是给侯沧海的投名状。侯沧海不能对任何人解释此事,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只能坚决否定。

“沧海集团发展得好,人多了,难免鱼龙混杂,你得小心有人等着你犯错误,然后借机报复。” 陈华如今地位不同,思考的事情层次不断往上提,早就想要提醒侯沧海注意防范来自各方的风险。

“如果我或者我的企业犯了错,哪些事情你可以出手?”

陈华担任江阳区委重要领导以后,侯沧海还从来没有因为公司的事情或者私事找过他。一方面,绝大多数事情他都能够处理,用不准麻烦陈华;更重要的是他知道陈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付出了很多艰辛,不想让其为难。今天陈华主动提起此话题,便试探着问了几句。

陈华道:“这个要看什么事,没有具体事,很难讲。”

侯沧海看了一眼杨亮,道:“我说一件具体事。亮所一直说城关派出所太小,又破又旧。沧海集团可以修一幢楼,无偿提供给派出所。这事陈华能不能帮我做协调工作,让想法落地。”

陈华对这事答应得很爽快。

杨亮笑了起来,道:“吴重义找丁老板化缘,丁老板送了两台车,侯子直接送一幢楼,比丁老板的气魄大。你想把楼修在哪里?”

侯沧海道:“江州面条厂入山道路上找块地,地块需要派出所自己去落实。”

杨亮道:“你是让派出所给面条厂当门岗啊。”

侯沧海微笑道:“如今江州面条厂占据半山,人多势众,根本不需要派出所当打手。我是这样考虑的,美达集团的商业地产投入使用以后,这一带肯定是重点区域,派出所搬在此处,可以俯视这一块新兴区域,比以前的位置好得多。”

侯沧海之所以愿意让杨亮看老谭的相片,愿意与其进行合作,有一个重要原因是杨亮曾经开枪打死过一大恶人的刀疤恶汉,可以信任。他从杨亮的话语中得到另一条信息,来自六号大院的派出所指导员吴重义曾经找丁老熊化过缘,说明他们关系不错。

谈完派出所办公楼之事,服务员开始上菜,侯沧海开了一瓶酒,给陈华和王桂梅倒了小杯,剩下与杨亮平分。

王桂梅没有怎么说话,一会儿看看陈华,一会儿看看侯沧海,暗自纳闷这明明是珠联璧合的一对为什么当初就不能走到一起。她隐约猜到些事情,从内心深处觉得陈华命苦。

喝酒以后,杨亮也就把所长架子完全撤掉,暴露出长期在一线当民警形成的说话习惯,道:“如今在江阳区以包方为大哥,连丁老熊都不放在眼里。侯子,你得把包方约束一下,再这样弄下去,迟早要出事。”

侯沧海苦笑不得,道:“包方是包方,我是我,我怎么能约束他,就算要约束,也应该杨所长来约束。”

杨亮道:“我们明人不说暗话,陈天岛手指是谁断的,我心里清楚。别忘记我的身份,有自己消息渠道。”

陈华听到杨亮说得这么肯定,替侯沧海着急起来。晚餐结束,走出包间后,陈华将侯沧海拉到角落树边的阴影里。

“有句话你应该听过,正义或许迟到,但是不会缺席,你如今是企业家,每一步要走稳,这点最重要。绝对不能涉黑,否则迟早要完蛋。这是一个老同学的劝告,也是江阳区委副书记的忠告。”在陈华内心,侯沧海虽然不可能成为丈夫,但是绝对是自己这一辈子都很重要的人。她的心底有一块秘密之地,始终给侯沧海留下了位置。

两人站得挺近,侯沧海能闻到来源于陈华的若隐若无的香气,这个香气让他联想到很多个夜晚的旖旎,涌起将其抱在怀里的冲动。

“放心,我有分寸。谢谢你。你也要保重。”侯沧海很想劝劝陈华考虑成家,想说,却不能说出口,因为此事必定是陈华的一块伤疤。

趁着黑暗,陈华飞快地在侯沧海脸颊边亲了亲,然后走出黑暗角落,坐上王桂梅开的小车。

侯沧海送走王桂梅,站在院子里抽了枝烟,这才上了赵永辉开的车。黑暗中的时间很短,只是碰了碰脸颊,却影响了其心绪。侯沧海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陈华肯定愿意陪自己。他客观分析自己内心,挺愿意与陈华一渡春宵,往日无比美妙的时刻,很难用语言来描述。但是作为一个己婚男人,要维系家庭和对妻子的承诺,就得放弃和牺牲一部分自己真实的内心体验。在得和失之间,必须做出选择,他选择了眼看着陈华走上王桂梅的小车。

当夜,陈华在凌晨两点回到寝室,久久不能安睡。她盯着天花板,脑子里总是浮起侯沧海的模样。她想着与侯沧海在一起的欢乐时光,每次细节都如此深刻和清晰,这对陈华是一种深深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