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不会。泰米是米国的公司,最有商业精神,据说其首席执行官到参议院作了证,那绝对就是我们的错。”

“凭什么泰米说的话就不能质疑,陈生的玩具厂一直以来都信誉良好,没有任何违规行为啊。”

“怎么质疑?泰米是米国的公司啊。”

熊小梅和许俊春生活的背景是不一样的。熊小梅出生在改革开放前夜,受到砸破一切的精神影响,并不迷信权威。许俊春生活在受西方统治的地区,潜意识就觉得比居于支配地位的西方人在精神上矮小一头。受到西方打击之后,他拼命找自己这一方的过失,不敢或者不愿意质疑对方。

许俊春看着妻子脸上伤痕,伸手想去摸一摸,谁知妻子往后仰了仰,下意识躲避。他心情又灰暗起来,道:“你说实话,给我戴绿帽子没有?到底和侯沧海有没有见面?”

熊小梅非常痛恨这个问题,道:“你是神经病。”说完这句话,她又回到自己的寝室,重重关门。

许俊春和熊小梅继续冷战。

四天后,泰米公司再次宣布:召回国产玩具数量增加到二千五百万件。

听到这个消息,许俊春开始思考哪一种死法痛苦更少。陈生跳楼,死状太惨,让许俊春不太愿意跳楼死。他又听说吃安眠药经常被救活,又不愿意吃安眠药。他思来想去,准备了一根绳子。

第四百一十二章 险恶的大江湖

许俊春找到了一根小学生跳绳的绳子,放在隐蔽处。他数次拿出这根绳子,又黯然放下。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可恶的地方,让自己生意失败,让自己没有了钱。同时,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美好的地方,比如自己的儿子,比如自己还有妻子。

虽然许俊春在最近时常抱怨妻子,和妻子争吵,甚至和妻子打架,可是平静下来之时,他还是承认爱着妻子。

也正是因为爱着妻子,在遇到挫折时总要想要在妻子面前发泄。这就和儿童和少年时期的行为相似,渴望成长的他们最常“欺负”或者“反抗”的总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惯常是母亲。

放在桌上的手机再一次响起,许俊春终于还是拿起手机,看到一个陌生电话,迟疑地问道:“谁啊。”

电话里传来山南口音的普通话,道:“我是侯沧海。你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许俊春失去了财富,面对电视里经常出现的“沧兰姐姐讲堂”的老板总觉得压力极大,此刻他失支安全感,听到“侯沧海”三个字,生出了保护家庭的强烈戒心,说了一句“请离开熊小梅”以后,迅速中止通话。

妻子熊小梅带着幼儿在客厅一角玩玩具。儿子还不能理解家庭面临的‘灭顶’之灾,拿着玩具小车,玩得十分快乐。

熊小梅听到“请离开熊小梅”几个字,后背僵直,神情充满忧伤。幸福的家庭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她很早就知道这句话,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这才真正彻底地理解了这句话。

从“请离开熊小梅”这六个字显示是侯沧海打来的电话。想起侯沧海,她心里有了一丝温暖,不管世界如何残酷,至少侯沧海真心牵挂自己。

侯沧海听到话筒传来的忙音,无奈地对张小兰道:“他不愿意听我讲话。”

张小兰道:“这说明许俊春极度没有自信心,或者处于绝望状态。其实,你可以直接和熊小梅打电话。”

韦苇传来了商务部调查组在米国的调查情况,虽然不知详情,但是据说根据现有钱索,米国方面并非“洁白的羊羔”,资本在能保障利益情况下能够遵守公平公正的商业秩序,当无法保障利益之时,利益肯定会放在第一位。

得到这个情况,侯沧海准备约见许俊春,将自己了解到的信息告诉他,以增加其应变措施。谁知许俊春根本不愿意接电话,这个消息就传达不出去。尽管这些消息都只是外围消息,但是能代表方向,至少可以知道国家部委还没有放弃,正在代表众多玩具厂进行调查。

侯沧海在心里记得有熊小梅的电话,虽然从来没有打过,还是记得。妻子如此度量,反而让侯沧海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不引起误会,他有意回想了一会儿,这才拨打电话。

熊小梅拿起电话,刚听到侯沧海声音,手机就被许俊春一把夺了过去。许俊春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电话狂喊道:“你滚开,不要骚扰我们。”喊完之后,手机被狠狠扔在地下,又被踩得稀烂。

侯沧海将手机拿得稍远一些,对张小兰苦笑道:“他抢了手机,不肯听我说话。”

张小兰分析道:“许俊春是玩具厂供货商,这些信息应该都知道。你已经尽力了,别再耿耿于怀。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你的责任,明白吗?”

侯沧海点头,道:“明白。”

考察组在福山停留了整整五天,在这五天中,除了在宾馆开座谈会以外,考察组还细化成小组,深入到三级、四级经销商门店进行考察。在深入门店时,考察小组不需要每天走十家八家商铺,而是全天只能停留在一个门店里,耐心观察消费者行为。

这是桦总方法和麻贵方法的综合体,被沧海集团完全揉合在一起,入门店调研被细分成五个步骤:

第一步:放下架子和客户在一起。需要融入客户,去市场一线了解消费者的故事,故事里有时间、地点、过程和情绪。

第二步:多拉家常。一等二看三问,观察消费过程,还原消费场景,了解消费特点。

第三步:做一个偷窥者。观察消费者的购物车和购物带, 偷听他们说话。

第四步:做一个偷拍者。拍下小店的包装、价签和货架。

第五步:用笔记本记下被访问者原话。

考察组所有人,包括侯沧海和张小兰,都以一线调查员身份参加了的调研,每天只调查一家,全天候跟随。

采用新方法以后,所有考察组成员均认为这种深耕式调研的效果远远好于走马看花式调研,调研后,对产品理解立马上了一个新台阶。

考察组最后一站是在榕城。

粤省是保健液竞争非常激烈的地方,沧兰万金系列产品是后起之秀,能杀出重围站稳脚跟已经很超预期。因此,侯沧海与省级分公司经理以及一级经销商见面之后,破例在考察途中喝了几杯。

晚十点钟回到酒店,侯沧海和张小兰夫妻拿起各自的考察本子,坐在床上研究起调研心得。这时,放在床边的电话猛地响了起来。

“侯子,帮我,许俊春上吊了。”电话里传来熊小梅惊慌失措的声音。

“别急,打110报警,打120。”侯沧海又道:“人还有救吗?”

“我不知道。我们吵了架,转个背的时间,他就上吊了。”

“那把他的身体托起来。”

熊小梅依着侯沧海的指导,双手用力,将许俊春身体托了起来。放平以后,她按照学车时学过的急救方法,不停人工呼吸。扔在地上的手机不停地响,她没有时间接听。

侯沧海正在榕城市区,赶紧打了110。他不知道熊小梅家具体门牌号,只是向警察讲了两人的名字以及所住小区。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侯沧海不能坐视不管,与张小兰一起,叫上驾驶员以及杨莉莉和张燕,一起前往熊小梅在天河的小区。

侯沧海乘坐小车来到小区时,警车已经停在小区门口,没有见到救护车踪影。经询问小区保安,他得知救护车拉着伤者前往了天河中医院,赶紧又开着车追过去。

在急救室门口,熊小梅坐在长条椅上,紧紧抱着幼子,双肩不停抽动。她抬头看了一眼侯沧海,眼泪如注,茫然地摇头。

张小兰侧隐之心大起,将熊小梅前女友身份忘得干干净净,走到身边,低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熊小梅抽泣着道:“急救。”

又有一个女子急冲冲跑了进来,道:“小梅,怎么回事?”来者是熊小琴,她见到站在一边的侯沧海,愣了愣。

等了约莫半小时,医生走出急救室,给出一个好消息,又给了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人救活了,坏消息是由于上吊使许俊春脑部短暂缺氧,造成脑损伤,苏醒后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成为植物人的消息简直比没有抢救过来更令人沮丧。熊小梅头脑一阵发昏,倒在了长条椅上。

这是一个悲伤的夜晚,月亮很圆很亮,地面一片惨白。

熊小琴守在医院门口,与侯沧海说话。

“你今天怎么在这里?”

“我恰好在榕城这边考察。”

“沧兰万金是你的?”

“是集团旗下的一个产品。”

“你是集团老板?”

“嗯。”

“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假设,如果能假设,小梅一定不会这样选择。”

侯沧海没有回应这句话,沉默以对。熊小琴也沉默下来,抱紧熟睡的侄儿,道:“他这么小,才是最可怜的。”

侯沧海道:“听说许俊春借钱办色粉厂。他是以色粉厂的名义借的,还是以个人名义借的?”

“我不清楚。应该是个人名义借的。借钱之时,公司还没有成立。” 熊小琴说到这里,脸色变得苍白。若是以公司名义借的,公司破产,借款就结束了。若是以私人名义借的,则要以家庭来承担债务。如今许俊春成了植物人,妹妹承担的责任如山一般沉重,将要被逼上绝路。

熊小琴脸现怒色,道:“他倒是一死了之,是个没胆男人,不负责任。”

天将蒙蒙亮时,侯沧海、张小兰等人才回到酒店。张小兰想起熊小梅所遇的困境,也替她着急。两人昨夜未眠,议论一会儿,便睡去。睡前,侯沧海抱紧妻子,在其耳边道:“谢谢你。”张小兰道:“为什么谢我?”侯沧海道:“你很宽容,也很善良,没有小肚鸡肠。”张小兰道:“我是女人,看到另一个女人陷入这种境地,谁还会去想其他的事情。”

上午十点,韦苇持续不断的电话终于将张小兰惊醒,韦苇在电话里很神秘地道:“你们在十二点准时收看新闻。”

张小兰仍然头昏脑涨,道:“拜托,别卖关子了。”

韦苇才道:“玩具厂案有重要突破,新闻要播放。”

十二点,考察组所有成员集中起来收看新闻。

这是时事调查类节目,参加调查的人员有评论员,有记者,还有商务部调查组官员。

节目中,调查组官员十分肯定地道:“ 米国玩具公司大规模召回的二千多万件玩具分为两类情况,一类是属于所用的涂料和油漆含铅超标的问题,大约三百万件,约占总数的百分之十四,造成铅含量超标的原因,有中方厂家在生产管理中的漏洞,也有经销商在验收环节的缺陷,这三家企业皆在河门市;第二则是米方风险转嫁,2007年,米国材料测试协会公布了针对玩具材料的新标准,中方制造商生产的约一千九百万件玩具是根据之前的出口标准生产的,米方经销商以不符合新标准为由召回玩具,全部风险及损失则由中方承担。”

听到河门市三个字,侯沧海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道:“是河门,不是福山?”得到确认以后,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句MMP。

在节目中,还有泰米公司为玩具公司召回事件向中方致歉意的视频,在视频中,泰米公司发出声明:“愿意承担召回事件的全部责任,向中方制造商以及收到玩具的顾客道歉。”

看完节目,侯沧海狠狠砸了柜子,将柜子砸出一个大洞。

这个迟到的声明对于玩具厂陈生来说毫无意义,因为人生不能复生;这个迟到的声明对于处于植物人状态的许俊春来说,因为生活永远不能回到过去。

世界在一个大江湖,江湖之险恶,远超善良人们的想像。

第四百一十三章 帮助的方式

离开粤省前,侯沧海特意请张小兰到白云山风景区单独小住。

白云山是南粤名山之一,为九连山的支脉,古就有“羊城第一秀”之称。山体宽阔,由30多座山峰组成,风景秀美。夫妻两人没有带保镖和工作人员,找了一家景区内挺贵的山庄住下。

在不了解具体服务质量的情况下,以钱来决定质量是较为可行之法。进入山庄,果然不错。

9月,南国城内稍显闷热,山庄外绿树满坡,凉风习习,闹中取静。夫妻漫步其间,假装不理睬俗务,偷得一时之闲。

吃罢饭,坐在阳台上,能俯视城区众多高楼。高楼顶上是浅红色云朵和渐渐黑下去的蓝天,几缕光柱从云朵间射向城区,让城市陷入薄雾之中,包裹喧嚣,变得忧伤。在山上是远观,感受不到城市里的烦燥、不安、欢喜和忧伤,只是觉得神秘,还带着一些神圣。

连日奔波,夫妻皆感疲劳,进入景区之后,暂时间换了一种活法。两人在黄昏的忧伤气氛中抵死缠绵,直至到达天人和谐之景。等到从幸福的疲惫中走出来后,张小兰双腿抱在胸前,显示出优雅之幸感。

“你今天如此有情趣,热情服务,让我有了热恋感觉。你到底有什么想法?直说吧,现在我很幸福,身体也很舒服,不会生气的。”

侯沧海端来一杯清茶,放在妻子面前,道:“我想对你的宽容和大度表示感谢。”

张小兰道:“无事献殷勤,绝对有问题。若是感谢,你昨天已经表示了。肯定还有什么事情。”

“我们夫妻感情坚不可摧,这不容质疑。不管我的身体是否出轨,至少心灵将永远留给兰花花。”侯沧海说这一句话也是有感而发。在结婚以后,他总体上保持着对妻子的忠诚,只有一次和姚琳有所暧昧。当时在京城的特殊情况,加上与姚琳滚床单发生在与张小兰和好之前。尽管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此时很委婉地将自己的真实心思表达了出来,也算是对自己的安慰和交待。

张小兰扔了一个枕头过去,道:“滚。”

嬉闹一阵子,侯沧海讲了如此殷勤的原因,道:“我想帮助熊小梅,绝非旧情复燃。既然知道她现在这么困难,若不出手,良心过意不去。”

张小兰收敛了笑意,道:“从昨天到现在,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若是不准你帮她,你或许会恨我。要帮熊小梅也可以,我有一个条件,你得答应。人性不能考验,否则会很傻,你得讲究帮助的方式,不能与熊小梅接触。我建议委托杨兵来处理此事。杨兵应该认识熊小梅吧?”

这是一个非常妥当充满智慧的建议,侯沧海欣然接受。为了表示感谢,他拍着胸脯道:“我今天要当一夜七次郎。”

张小兰露出笑脸,道:“吹牛吧。”

侯沧海道:“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要深入一个中心,狠抓两个基本点。”

张小兰听懂了这句话,不顾未着片缕,跳将起来,喊着流氓,在屋里追杀侯沧海。

夫妻之间感情深厚,其乐也融融。

在医院又是另一番情景。熊小梅守在病床前,脸颊已经完全瘦了下来,双眼无神。许俊春四十多岁,双亲已逝,唯一的姐姐从香港过来,送了一束花便离开医院。照顾丈夫的职责义不容辞地落在了熊小梅肩头上。责任太重,夜间睡在病床前,熊小梅眼角泪水没有停过,觉得人生实在没有意义,若不是还有幼儿,精神必将崩溃。

上午十点,熊小琴带着儿子来到医院,在病床前劝道:“既然侯沧海和张小兰夫妻想要见你一面,你还是去吧。侯沧海如今是大老板了,对于你来说是天大困难,对于他来说是小菜一碟。等会你姐夫要来,我让他守在病床前,我们一起去见侯沧海,还有那个张小兰。”

十一点,熊小琴和熊小梅走出病房。熊小琴打量妹妹,道:“你太憔悴,比实际年龄老了七八岁。还是去稍稍洗漱,至少要把脸弄干净,不要让侯沧海觉得你已经变成了黄脸婆。”

熊小梅摇头道:“我是否变成黄脸婆和他没有关系。”

熊小琴道:“你啊你,性格太刚,吃亏就在这上面。这个时候应该寻求侯沧海帮助,示弱有什么关系。弄漂亮一些,让其回忆起往事。一日夫妻白日恩,你跟了他好几年,还是有感情的。”

侯沧海夫妻在一处安静餐厅请熊家姐妹吃饭。

熊小琴观察坐在对面的夫妻,越看越觉得对方有夫妻相。夫妻相这事很玄妙,有各种各样的说法,这些说法都只是猜测,或者仅仅是心理暗示。从实践来看,有夫妻相的夫妻往往感情很好,这一点倒是不容置疑。熊小琴暗自替妹妹惋惜,当初没有经受到压力,做出了这一辈子最错误的事,放跑了一只潜力黑马。想到此,她不禁又对处事粗暴的父亲产生了一些怨念。

侯沧海在此次面谈时相当理智,态度也很诚恳。他帮助熊小梅分析了面临的情况,提出由杨兵出面总体负责提供帮助。一是从法律意义上帮助。此次被检测出问题的玩具来自河门,与福山这边没有关系,这里面涉及到很复杂的对外经济纠纷,雀湖律师事务所可以提供帮助,费用由沧海集团支付;二是从金钱意义上的帮助。若是生活若者企业遇到困难,可以造预算,交给杨兵,由杨兵全权处理。

听到侯沧海如此安排,熊小琴禁不住长舒了一口气。

熊小梅听到这个安排却是五味陈杂。

侯沧海还是讲感情的,否则不会全力出手。但是他已经成婚,还得考虑配偶的态度,所以刻意保持相当远的距离,找了代理人来提供帮助。尽管杨兵也是老朋友,但是杨兵毕竟只是杨兵,不是侯沧海。

她对侯沧海充满了感激之情,还有那永远无法摆脱的爱恋,但是在现实中,两人的关系将永远如铁轨一般直行,再也无法交叉。

人这一辈子会遇到无数选择,关键的选择也就那么几步,一旦选错,命运便会发生无法改变的偏移。幸福的人生,或许只是选对了其中关键一步;失败的人生,或许只是选错了其中关键一步。

总结起来,这就是一个人的命。

杨兵是总裁里面与侯沧海关系最密切的一位,得知此事,唏嘘不停。

沧海考察组每次完成对一个省的考察以后,就要回到江州,组织一次总裁会,解决当前遇到的实际问题。每隔两个月,则要召开一次务虚会。

春节前,考察组马不停蹄考察了七个省,考察工作暂时告一段落。考察组准备等到春节过后,继续抽时间陆续完成考察工作。这一次考察工作收获很大,掌握了七个省沧海销售体系的运行情况,与各省一级、二级经销商进行了面对面交流,用官方的话来讲,叫做夯实了基础。

2008年1月25日,第三次务虚会刚结束,侯沧海和张小兰并肩走出会议室。会议室外坐着杨敏,杨敏身边站着冉仲琳。

“妈,你来了,也不打电话。有事吗,到家里谈。”张小兰与母亲打招呼,又向冉仲琳点头示意。

张小兰和杨敏先上楼。侯沧海慢了半步,对冉仲琳道:“这一段怎么样?”冉仲琳道:“杨总估计不想让我跟着,等会应该会提这事。”侯沧海哦了一声,道:“辛苦了。等会和你聊天。”

来到客厅,杨敏说了几句闲话,道出来意:“和你爸离婚的时候,我接过了路桥公司。原本还想过一过老板的瘾,当了老板才发现完全没有意思,天天有做不完的活,以前不在我眼里的职能部门小麻雀到了企业都变成了大爷,还得好烟好酒侍候。我准备把路桥公司卖给沧海集团。”

“沧海集团有三条产品线,与路桥公司不搭界啊。” 张小兰对母亲的提议很意外。

杨敏道:“你们不是在做地产吗?地产和路桥差不多。如果你们不想买,那我就送给我女儿。白送,难道你不要?”

侯沧海插话道:“妈,路桥公司有什么问题吗?”

杨敏摇头道:“没有问题,生意挺好,我就是觉得太累。如今我想得很清楚,以我的能力,做美容院轻车熟路,顺风顺水。做路桥,我得维系各方面的关系,得笼络技术人员,还得和其他公司竞争,想起来就累得慌。另外还有一件事,冉仲琳不错,很有职业素养,但是我确实用不着保镖。小冉天天跟着我,以前同事觉得很怪异,把我当成笑话,说我有受迫害妄想症。真不是小冉做得不好,是我不想跟着一个尾巴。”

侯沧海想起了那一次别墅窗前的灯光,暂时没有接话。

张小兰劝说母亲,想让冉仲琳继续跟随保护。杨敏态度坚定起来,强调只打算经营美容院,过轻松自在的生活,不用让一个女保镖跟随。而且,冉仲琳跟随自己几个月时间,一点事都没有,完全没有必要。

母亲已经打定了主意,张小兰也就无法再坚持。

“路桥公司,什么时候给你。你爸当年创下路桥公司费了大劲,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是挺不容易,不能让我把路桥公司废掉。”杨敏将冉仲琳退给女儿后,又开始谈路桥的事。如今她握有巨款,还有颇为赚钱的美容院,实在没有兴趣辛苦做路桥。她做了路桥以后,从官员变成企业家,身份不同,看问题角度不同,反而对前夫多了几分理解。

理解归理解,破镜难重圆,两人都不想重圆。

侯沧海道:“妈,临近春节,这个时间点不适合谈企业转让等问题,就算要转让,等到春节以后再说。”

杨敏同意了这个意见。

正事谈完,侯沧海离开寝室,准备找杨兵,细谈帮助熊小梅之事。

杨敏和张小兰单独在寝室里聊着知己话。

“兰花花,你们结婚这么久了,怎么不考虑要个孩子,不用避孕了。”

母亲提起此事,让张小兰挺郁闷,道:“我们没有避孕,一直没有怀上。”

第四百一十四章 春节前

张小兰第一次怀孕因为意外事件流产,这件事有一个结果是肇事者陈天岛被包方砍断手指。还有另一个不引人注意的隐形结果,侯沧海和张小兰没有做避孕措施,谁知这么长时间,张小兰一直没有再怀孕。到医院检查以后又没有明确结论,此事便拖了下来。

告别前,张小兰再次提到安全问题。

“这事你就不要瞎操心了,我毕竟曾是处级干部,多年机关事务局副局长不是白当的。真要出问题,那就是打市委市政府的脸。” 杨敏没有点得太透,且觉得这一条理由就足够了。

张小兰将母亲送下楼,看着其开车离开。

冉仲琳站在综合楼下,松了一口气。

“冉姐,我们聊聊。”张小兰回来时,请冉仲琳上楼。

“张总,我的工作不到位,没有让杨局满意。”在进入办公室前,冉仲琳先是小声地自我检讨。

张小兰不想在公共场所谈此类事,道:“到办公室来谈。”

来到楼上办公室,张小兰道:“我妈平安,你的工作就到位了。我妈最近在忙什么?”

“白天在美容院的时间很多,晚上大部分时间在政府家属院,与一些熟人打麻将。”

“我妈有时候会到别墅,每周去几次?”

这是一个相当敏感的问题,冉仲琳想了想,小心翼翼用词道:“偶尔去一次,时间不固定。”

“我妈到别墅,你跟着去吗?”

“杨总不让我跟着。第一次我想在外面的车上,她坚决让我回去。”

冉仲琳表述得很含蓄,意思却很清楚。张小兰明白了母亲为什么坚持送冉仲琳回来,温言安慰。

冉仲琳走后,张小兰找到丈夫,拍着额头道:“完了,我妈肯定在谈恋爱。而且,恋爱对象应该很特殊,我妈不愿意被曝光。”

侯沧海道:“谈恋爱是你妈的自由。你作为女儿可以找时间面对面问清楚。我是女婿,真不便参加。”

“她要谈就谈罢,我何必去过问,让她不开心。老公,你说我妈这个年龄最有可能和谁谈恋爱。”虽然父亲与母亲已经离婚,当父亲与其他女子结婚后,让张小兰沮丧了很久。如今母亲很有可能谈恋爱,仍然让她沮丧。

侯沧海分析道:“妈一直在机关工作,向来看不上企业家,所以谈恋爱的人不太可能是企业家。在江州,比得上你爸的企业家不多。妈还看不上老师,包括高校老师,还看不惯医生,说是身上有味道。所以妈最有可能是和机关同事在谈恋爱,而且有相当职务,否则妈也看不上。”

有级别的同事,那就是某种程度的领导了。张小兰对此很是头痛。她转念一想,若妈的男朋友真是有级别领导,那或许就不怕有人暗算了。

侯沧海同时也有这个想法,只是这个想法很有些敏感,便没有说出来。这一段时间,他经常和岳父张跃武通话。张跃武煤矿奇怪地安静了下来,没有人来闹事,也没有人搞摩擦,仿佛以前一切龌龊都不翼而飞。通电话时,张跃武对此表示疑惑,道:“奇了怪,这一段时间太诡异了,没有人打架,没有人搞摩擦,我心里空荡荡的,总觉得要出大事。”

与张跃武相同感受的还有孟辉。

专案组民警方肯在春节前向孟辉报告工作。孟辉见到方肯就笑道:“在煤矿生活真好,长胖了,重了十斤肉,至少。”

方肯道:“孟处,我能不能回来。在煤矿很无聊啊,每天无所事事,吃了早饭就吃午饭,吃了午饭就等着吃晚饭。”

孟辉道:“你才去的时候,煤矿不是打得挺热闹。你还专门写了一篇分析报告,写得挺好。”

方肯道:“我以为会一直打下去,谁知下半场没有了动静。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们嗅到了某种危险,另一种就是有大活动。孟处,我在那边没有意思,能不能回来了。”

“暂时不动,这事得有耐心。”孟辉思索了一阵,没有做最后决定。

方肯走了不久,另一个便衣民警来到孟辉办公室。当民警进入以后,孟辉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怎么弄得又黑又瘦。我记得你以前还是有些肥肉的,全没了。难道沧海集团伙食这么差?”

脸色黝黑的便衣民警低下头打量自己的身材,笑道:“瘦是瘦,有肌肉,我现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我现在被选到了保卫组,不是保安,是跟在几个总裁身边的保卫。侯沧海这人喜爱健身,梁毅然就跟着喜欢健身,还特别变态,宣布凡是体重超过入职体检的,工资都要降一等发放。超出十斤的,直接辞退。所以我天天去锻炼,身体还不错,比得上当初在部队时的状态。”

沧海集团一直在招聘保安人员,特别注明要退伍军人,获得三等功的优先。专案组根据沧海集团的招聘条件,让一名各方面都适合的民警去应聘,目前已经是梁毅然手下保卫组的组员,长期为几个总裁服务。

说笑几句,孟辉道:“你觉得沧海集团有什么情况?”

便衣民警道:“我觉得沧海集团挺好的,工作氛围不错,伙食不错,生活条件不错。几个老总都是年轻人,见面就谈工作,很有朝气,气氛很好。”

孟辉道:“你天天跟在老总后面,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当初让你进去,我什么都没有说,免得影响你的判断。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不要瞎猜?”

便衣民警道:“若说异常,还真有一点。沧海集团的保安措施太严格,硬体有围墙、遍布区域的摄像头,软体有保安和保卫两支队伍,比一般企业养的人都多。有一个叫冉仲琳长年跟随在张小兰身边。侯沧海和张小兰外出考察时,冉仲琳就去跟着杨敏。从这一点来看,他们肯定在应对仇人。另外,梁毅然没有管生产、销售,也没有管人、财和物,地位比起财务总监、人事总监、营销总监都要高。”

孟辉夸道:“你观察得很仔细,值得表扬。”

便衣民警提出了与方肯相似的问题,要求归队。

“你暂时不能归队,继续在沧海集团锻炼身体。” 孟辉想了想,道:“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沧海集团保卫看似严密,也有破绽,我们能派人进来,侯沧海想要防范的人也有可能派进来。你要注意观察保安和保卫两支队伍有没有奸细,若有,这人便很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