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届论道大会,大家期待的重点,必然是潘旃冲击化神的经验。

潘旃听了清远的话,淡淡道:“我还没决定去不去,不过近日我要带紫棠出去游历,就算去也会直接去,四师姐你不必等我了。”

这话自然叫清远极为失望和不舒服,看了紫棠一眼,有些着意说:“五师弟你这个执事似乎很得你的欢心啊,不知道将来是否会收她为徒?”

清远这收徒的话让潘旃微微一笑,看了魏紫棠一眼,眼神也颇为温柔,才回答清远说:“这都是后话,以后再说。”

魏紫棠觉得自己应当回他温柔含笑的一瞥什么的,可为了不刺激清远,只好继续站在那里做木头人。

清远又看了她好几眼,才把目光移开,温柔款款看着潘旃,说:“五师弟,五百年时光就这样一晃而过,现在想起来,好像根本是一场梦一般,师父也还在…你能够活着出关,我,我真的很欢喜…”

潘旃听到她提起师父,神色也黯了一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师父他坐化前可有什么交待?”

清远美目中渐渐含了泪。

菩散祖师在坐化前把身边的弟子一一单独叫去说了话,清远也不例外,当时普散说:“清远,你心气高傲,又不像你五师弟有通透本心之能,为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且记住,能修成元婴的修士,万中无一,无不有过人之处,还有,事事不要过于强求。”

强求吗?

清远想,修道本是逆天之事,本就是强求,不强求谁又能走到今天?

师父为什么要这么说?

是看出我对五师弟的心思,所以告诫我吗?

“师父对我们都叮嘱了一番。”她淡过这个话题。

潘旃沉默了一会儿,说:“四师姐,我要修炼了,你若没别的事就请回吧。”

主人已经发话送客,清远还没这么脸皮赖着不走,但她心中很憋闷,从以前就是这样,自己千方百计找出种种借口来接近五师弟,可每次都不欢而散,自己从来都没有掌握和他相处的办法。

她走出去的时候,听到潘旃用温和的声音对他身边那个女修士说:“紫棠,你去药材室找药材吧。”

虽然他对别人说话一般也不是不客气平和,但清远听出了其中的不同,有一种仿佛内心深处沉浸出来的温暖,和对别人乃至对自己都不一样…

魏紫棠自然并不知道清远的感受,虽然她能感觉出来清远对潘旃的好感和对自己的敌意,但毕竟很多东西,别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

她只是一门心思在潘旃的药材库上。

元婴修士的收藏一般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魏紫棠以前接触到的不过是潘旃藏在元婴中带出去的储物袋中的一小部分,已经令人叹为观止,现在她面前的,却是迄今为止所曾见的最大品种最珍贵的一个药材库。

以前她曾经在玉溟的丹房干过,这里比玉溟的丹房要大两倍,但是品种上却不可同日而语,玉溟的丹房里只有一些出售给弟子们的低级常规药材,这里却几乎没有凡品,许多只在图鉴上见过,从不曾亲眼得见的珍品如今都一一摆在面前,任凭她从中挑选她需要的。

魏紫棠照着刚得到的丹方一一寻找需要的药材,这里还算是挺清楚的,虽然说不上多么井井有条,但还是分门别类,能够找到自己需要的。

魏紫棠脑子里无厘头地冒出潘旃在这里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地清点归类这些药材的情景。

突然发现自己的灵兽袋中一阵骚动,神识查探了一下,发现是小金蚕,兴奋地蠕动着表示要出来。

它平时都在睡觉,很少有活动的时候,一般都是有迫切生理需要,从来不是无理取闹,所以魏紫棠立刻把它放了出来。

小金蚕一出来便四处寻觅着这里咬一口那里咬一口,它如今长大了不少,已经有魏紫棠半个手掌长短了,行动也速度了许多。

没多久,它大概是吃够了,——魏紫棠也没数它到底吃了多少种珍贵药材,它一动不动躺在了地上。

魏紫棠心中一跳:不会是吃坏了肚子吧?

小心把它捡起来,旁边的织梦鼠奶茶早就好奇多时,伸出小爪子意图去拍它,魏紫棠连忙隔开。

小金蚕肚子鼓鼓的,淡金色被撑得几乎看不出金色来了,但是神态安详,不像有什么痛苦。

魏紫棠轻轻碰碰它,小声道:“喂,你没事吧?”

小金蚕抬头看看她,轻轻用头前类似于触须的突起碰碰她的掌心,似乎是安慰的意思。

魏紫棠略微放心,把它放回灵兽袋,过了两日,小金蚕开始吐丝结茧了。

魏紫棠忧愁起来:这一吐丝,再出来不会变成飞蛾吧?

飞蛾是世界上最最讨厌的生物啊!

132、出发

魏紫棠这两天炼丹很顺利,材料基本是充足的,只有一些基础药材需要到外界采购,可是压在她心头的是金蚕露越用越少,小金蚕已经结茧,等它破茧而出,是不是变成飞蛾且再说,那金蚕露还能分泌得出来吗?

带着忧愁炼了两天丹,魏紫棠终于也想明白了,小金蚕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曾经得到本已是大幸,所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就算从今以后它都不能再产金蚕露,也已经帮助自己直到今天,如今自己已经结丹,不再是风一吹就会轻易丧命,命如草芥的低级修士,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幸运。

所以,就算最坏的情况也应该可以坦然接受吧。

少了作弊器,那就凭自己的本事好了。就算只得到一段时间的作弊器,那也是老天待我不薄了。

不过,她还是郑重把剩余的大半瓶金蚕露收了起来,如果小金蚕不再产金蚕露,这些就是最后一点了,瓶子很小,粗略估算总共只有不到一百滴的样子,所以,不可以再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丹药上了。

潘旃也知道了这件事,他当然知道小金蚕的重要性,本想开导开导她,但即使以他的见识,也没听说过小金蚕这样的东西,自然对它下一步会变成什么样无从预测,所以,也就说不出什么有力的安慰。

也因此,他看到魏紫棠不过两天就从焦虑中平复下来的时候,也有小小的吃惊。

魏紫棠并不知道潘旃在百忙之余对她的关注和默默观察,她想通之后,便一心扑在炼丹上,因为不能再浪费金蚕露,只能靠自己体悟,自然更加要打迭起十二万分的心思。

光靠全神贯注也不够,随时能让她请教的潘旃也很重要,此外就是数量巨大,不怕浪费的药材储备。

靠着这些,她终于在半个月后,把那几张丹方都消化了,分别炼出了一些来。

炼丹期最重要的丹药,辅助修为的高级灵丹:“麋鹿丸”。这个名字很怪异,为什么叫这个呢,因为当年无意中创造出这个丹方的前辈,本来是要炼别的丹药的,数次不曾成功,最后剩下的药材已经只够炼最后一炉了,他心烦意乱,炼的时候都不抱希望了。开炉不久,一只麋鹿从他身后蹿出去,把他惊得手一抖,一味药的药剂量加大了不少,结果竟然炼出了新的丹药,灵气蕴籍,并且在不久以后就成为金丹期修士最依赖的修炼药物。

为了纪念这只鹿,此丹最终被命名为“麋鹿丸”。

魏紫棠炼这个丹的时候还算顺利,只失败了一次就成功了,炼出来的还是上品,当然,因为这丹对于潘旃来说,是以前炼了很多次,非常有心得的一种常规丹药,所以她能借鉴学习的很多。

可惜这丹对她来说真没什么用。

炼得让她抓狂的是治疗伤势的“血河丹”,这丹炼制手法相当特别,原材料也是最稀有的一个,主药材是一种稀有的叫作血藤何首乌的东西,一定要成型的才可以,此丹效果极佳,但是连潘旃这里也有只有两枚成型的血藤何首乌,幸好个子不小,她把它们分成了四分,最后一次才勉强成功,前三次全部变成了废料。

还有恢复灵气的“九转晴露”,这个是调配出来的,不是炼制的,成绩不好不坏,她炼了不少,因为估计用的也不少。

就这样,半个月后,他们终于要出发了。

临行前,她去辞别师父和朋友,穆红对她要和潘旃单独出去很不虞,忍了又忍还是说:“紫棠,你出去务必要小心,遇事多留点心眼。”

魏紫棠除了应“是”,似乎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

和朋友道别,也就是楚春菲和钱丹霞,向飞和刘无渊都不在宗门内。

出发自然是潘旃带着她的,意念所至,凌空而起,甚至都不用抓她的手也可以…

魏紫棠这才发现原来他前几次是有占便宜之嫌的。

潘旃自从上次被她斥“动手动脚”,颇压抑了一阵子,不再主动去和她肢体相触,如今在半空中,她就站在自己身边,身影在激烈的罡风中显得有点单薄,便忍不住想要去揽住她,又觉得自己总这样似乎有些行止无聊,便背过手,微微侧目看向远处,牙却忍不住咬了咬自己形状优美的下唇。

魏紫棠其实很想靠近他些,这时候他若是伸手揽住她绝不会被斥动手动脚的,罡风厉害,元婴真人的速度又超越她的极限,她虽然用灵力护体,身形也不时摇晃了。

偏偏潘旃因心中若有所思,也没有控制好,速度时快时慢,有时还有些颠簸。

魏紫棠觉得自己晕机了。

做修士也几十年了,长途,短途,也不知道飞了多少回,居然今天才发现自己晕机…

又是一顿,魏紫棠晃了一下,难受得蹙起眉来。

潘旃终于忍无可忍,一把圈住她腰和手臂,道:“你摇摇晃晃干吗!”

魏紫棠不怒反笑:“你自己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还说我摇摇晃晃!”

潘旃微微一愣,揽住她腰的手便有些放也不是,继续也不是,最后居然用漂亮的凤眼瞟了她一眼,松开手,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接下来就飞得很平稳了。

魏紫棠有点好笑,但是又有点震惊他那一眼的美丽,微微的银色在阳光下一闪即逝,仿若流星,让人忍不住要回味。

魏紫棠忍了半天,见他始终不说话,只好主动找话题,咳嗽了两声说:“那个…”

潘旃转过脸来面色不善:“你还要说什么!”

魏紫棠不知怎么的就有点想笑,但还没表露蛛丝马迹就被潘旃识破,喝道:“不许笑!”

看到她更加忍不住双眸中亮晶晶的笑意,终于沉下眼色,低低说:“再笑别怪我不客气了。”

这话配合着他紧紧盯着她面庞和嘴唇的目光,魏紫棠又一次不争气地…脸红了。

退避地扭开头。

潘旃把目光盯在她因为扭过去显得越发修长的洁白颈项上,好容易才继续前行。

结果,一直到不知道飞出去多少里,天色都暗下来,潘旃要降下来带她休息,两人也没能好好说两句正经话。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两点才这么点…我怎么写那么慢啊

133、一间上房

魏紫棠没想过潘旃会带她来住客栈。

完全就是凡人的城市,凡人的客栈。

以前他还在她体内的时候,他们四处流浪的那段时间,曾经住过几回客栈。

那时候,潘旃还笑话她一本正经像凡人一样去住店。

他们降落的地点是个小城,或者不如说就是个小镇。大约一两万的人口,主要的街道就那么几条。

魏紫棠穿越以后,就很少见识到这个时空凡人的生活,尤其是罗海大陆的,更加是几乎从不曾见过。不由得有些好奇。

修士们都有约定俗成的规矩,不轻易打扰凡人的生活,所以他们也伪装成了平常人,进城后就安安稳稳在地上步行。

魏紫棠走在潘旃身边,好奇地四处望。

这里的建筑还是和中国古代比较像,灰瓦白墙,华丽些的也有飞檐画栋,人们也穿着长杉孺裙,和云洲大陆不同的是,这里人打扮要俭朴一些,许多人就穿着白袍子,也没什么装饰。

街道上行走的女子也不少,也不带面纱帷帽,头上的装饰也少,可能大都还是贫家女子,荆钗布裙的居多。

魏紫棠和潘旃的衣服因此在这里就比较显眼了,更何况他们相对于凡人的容貌都有些过分美貌了,一路上许多人偷偷看他们,却慑于他们衣饰华贵,潘旃的威压虽然刻意克制住了,却还是有些凛然难犯的模样,那些蠢蠢欲动之辈也不敢上来搭话。

潘旃挑了这镇上唯二的两间客栈里比较干净像样的一间走了进去。

这里离罗浮山已经很远,在南部,几千里以外,离大海已经不远,天气炎热,很多人穿着极为单薄的袍子还是汗流浃背,忍不住把衣服卷起来,袖子撩起来,但潘魏二人自然是毫无感觉的,故偷看他们的人更加有些惊诧地频频望过来,在一些略有墨水的腹中,“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之类的词句大约都纷纷冒了出来。

魏紫棠对周边环境比较敏感,已经略有些不自在,潘旃却完全当别人都是空气,十分自在地走到了柜台前。

这样的两个人,掌柜自然亲自从柜台出来,点头哈腰:“这位相公,这位小娘子,可是要住店么?小店虽小,保证干净整洁,正好有上房空着…”

潘旃于是开口道:“要一间上房。”

魏紫棠很敏感注意到了“一间”这个数量词,脸又有发烧的趋势,但是好在她最近脸红呀红的,已经有了抗性,所以在外界看来,顶多是脸色微微一变。

再说也没人觉得奇怪,他们二人孤男寡女这样施施然而来,所有人也都以为是一对夫妻的。

要说奇怪,顶多是想,这二人衣饰华贵,气度不凡,一看就是贵人,何以没有随从使女?

于是,他们就走进了那“一间”上房。

确实还算干净整洁,被褥都是新的,甚至家具都是楠木的。

魏紫棠在床边坐下,床很高,坐在上面腿不能及地,晃呀晃的。

晃了几下后,她忍不住开口:“为什么不要两间?”

潘旃看都不看她,低头不知道在布置什么防御阵还是什么的,随口说:“要两间做什么?又不用睡觉,还要扩大防御阵…”

魏紫棠暗自腹诽:可我也要**啊,换个衣服什么的,一点都不方便,而且…“我要睡觉的。”她声音有点低,闷闷的,似乎是不想坦白这一点遭到嘲笑。

潘旃果然惊讶地看向她。

魏紫棠这次不能控制脸红了,而且完全是和以前不同种类的脸红,“我喜欢睡觉!”故意大声说。

潘旃的眼睛里又有银光一闪而逝,看着她既不笑也没有别的明显表情,声音倒是低柔了:“那你睡床吧,我在椅子上打坐。”

这声音和目光怎么让她觉得这睡觉不会太安全?

魏紫棠突然就烦躁起来,算什么呀,死潘旃,什么也不明说,整天却这样暧昧,还不时占占小便宜,把我当什么了!

你到底是喜不喜欢我?喜欢为什么不说?

你又不是什么脸皮薄的人!

说不出口什么的,我才不会相信!

难道还想等我先开口?傲娇也不是这么个傲娇法呀!在别人看来,我本来就是高攀你的,还要我先开口,我还有没有一点尊严了?

何况本来就是你对不住我的,难道你姿态不能放低点了?

难道你还真跟田蕤一样,想着侍妾什么的?

不不,潘旃你还不至于这样,这点信心我还是有的。

难道你是不婚主义者?不想找双修伴侣,想一直暧昧下去?

难说啊难说,男人这种东西,有时候什么样的龌龊心思都是有的…

她一烦躁,就胡思乱想,胡思乱想一番后,突然觉得潘旃俊美的脸看上去很碍眼。她没好气地最后剜了他一眼,一口气埋到了床铺上,脸埋在被子里,再也不想理会他。

潘旃自然看出了她的异常,可饶是他修为高深,有翻天覆地之能,也想不出她之前想了什么,因为什么烦躁不安。

他只是觉得她这样撒娇一般的姿态很可爱,然后便想起当初她在床上一趴好几天,耍赖的往事,就觉得心痒起来,忍不住站起身来,走过去床边,弯□子,把手放到了她肩头上。

她肩头小巧浑圆,正在被他一掌握住,在掌中,在薄薄的一层锦帛下,更显得圆润精致又有些脆弱感觉,让人忍不住把玩。

潘旃忍不住抚弄了两下她的肩膀,然后轻推她说:“里面去点,给我点地方坐。”

魏紫棠终于爆发了,抬头斥道:“凭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么?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挨着我,凭什么想摸我就摸!”

潘旃实在是这么些年很少有人对他当面直斥,一怔,然后便有些薄怒。

他也实在一贯过于骄傲,听到魏紫棠的喝斥第一反应不是发觉出她话中隐含的委屈,而是对于攻击的直接反驳。

他一把捏住魏紫棠的下巴,冷笑说:“换一个元婴修士你敢这么对人家说话吗?你无非仗着我对你亲厚宽容,这次出关以来,我什么不替你想着?连说话都从不大声,你见我对谁说话这般柔声细语了?”

然后他单手轻轻一推,魏紫棠便滚到了里床,他腾身上/床,紧紧挨着她,双手搂紧她腰和肩,两人身子贴得几乎严丝合缝,魏紫棠的头也被他强行按在怀中。

“我偏要挨着,你又能怎样?”

魏紫棠突然想起他一贯的逻辑:谁叫你不如我强大,力量才是决定一切的。

原来自己也不过是他想要强迫就可以的一件东西而已…

她梗着脖子不肯贴在他怀中,可终究敌不过他的力量,脸最终也贴在了他胸膛上,能够感受到他柔软温暖的皮肤和皮肤下坚硬如铁的肌肉,能够听到他稳定有力,此刻只略微凌乱的心跳。

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此刻潘旃抱她在怀中,火气略消,语气也没那么冷硬了,轻柔了一些,“你一贯就会恃宠而娇,知道谁对你好,就可着劲儿撒娇…”突然发觉自己胸前濡湿一片,话音嘎然而止,身体也僵硬了。

安静下来后,魏紫棠本来几不可闻的轻轻哭声也能听得见了,还逾渐有放大的趋势。

随着胸口濡湿的扩大,她身子在他怀中颤抖。

潘旃终于抵敌不住,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放开她些:“别哭了,我又不会把你怎样?”

不说这话还好,说完魏紫棠干脆埋在他胸前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