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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我觉得如何?”荆无双扫了一眼面前二人,发现荆霜雪咬着唇神色复杂,程志恒一脸的讨好,坏心地又提及之前的建议,“妹夫,刚才妹妹说她带去的陪嫁丫鬟颜色都不如我那两个,桃红和柳绿你也认识,你就做主选一个吧!”

第二十三章 略胜一筹

荆无双神情自然,语气无伪,好像说的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次让荆霜雪心口发堵。然而,荆无双在她眼里不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去没心没肺的愚笨之人么!

“就桃红吧。”程志恒之前和荆无双的相处较为熟稔,也清楚她说一不二的性子,眼看着人还在和他赌气,他又怎么会违逆了她的心意。她想要派个眼线来他身边那就派吧,不过是多收用个丫鬟而已,桃红粗通文墨嘴巴讨巧,长相也不差,想也没想的程志恒便点了名。说完后才后知后觉想起他现在的妻子是荆霜雪,这样的事情似乎要妻子同意才行,微微侧头看向荆霜雪,除了柔顺还是柔顺,程志恒暗暗点头,还是轻声问了句:“霜雪觉得如何?”

不如何!荆霜雪想大叫,可又叫不出来,拢在袖中的手握成拳,手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这才对程志恒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夫君喜欢就行。”荆无双以前可是谁多看了眼程志恒都要发火的,现在她却是送了个桃红给程志恒,这是在防备自己还是真的没心没肺?荆霜雪心中再起怀疑。

可是送出了个丫鬟的荆无双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吩咐了桃红去荆霜雪身边站着后将话题转到了之前程志恒的询问。

京城外有座西山,西山上有一座被皇家赐名的观音庙,庙宇巍峨大气,几百年来香火不断。每年三月末和九月末观音庙都会有一场接连三天的大****,介时会请天下闻名的得道高僧讲经,观音庙历代神秘的主持大师也会现身为众生解惑,不说平民百姓趋之若鹜,就是皇家子弟有时也会掩了身份前去。如此一来,京城乃至附近州县的官员富户又岂能置身事外,借此机会也能互通有无,还能让各家年轻儿女彼此相看。

一年一年下来,观音庙的三天****会让西山前山山脚到半山腰观音庙汇成人山人海热闹至极。而西山之后有连绵不绝的山峦,山高林密野兽众多,渐渐的也成了狩猎好去处,女眷听经逛前山,男子们就结伴入深山野游打猎。荆晓晨作为威远侯世子,身边自然少不得有几位权贵勋爵子弟的朋友同窗,几乎每年春秋都会结伴去西山后山狩猎已成习俗,今年也不例外,现下有了妹夫,都是日后要步入官场的人,自然想让以文闻名的妹夫也和爱好骑射的朋友们交好。

荆无双想知道前世程志恒都做了什么惹得皇上另眼相看,毫不犹豫地侧头反问,“哪一年的热闹我没去看?”

程志恒从小到大见惯的女子都如他娘亲、婶娘、姐妹那般知书识礼落落大方,荆无双的明媚似火、荆霜雪的柔情似水都和别的闺秀有所差别。如今得到到了似水的荆霜雪,越发觉得如火的荆无双惹人心动,就算荆无双表情没什么变化,他也能从中看出点娇嗔来。

“那今年?”许是成亲日子实在太浅,程志恒几乎将旁边的荆霜雪视为隐形人,目光急切地盯着荆无双,想从她口中听到能和自己一道的消息。

因为有西山热闹在前,西山后山便有京城不少权贵人家圈地修建的庄子,威远侯府在山脚便有两个相邻的庄子,其中大一些的是早先荆无双的娘活着时置办下的,小一些的则是贾氏接手了威远侯府内院后买的。往年荆晓晨邀约朋友去西山狩猎总是会住在大一些的那庄子中,今年嘛,荆无双很好奇,他邀约程志恒去西山狩猎会住在哪一幢中?

“今年我也一样要去啊!就是不知道晨堂兄是借我的庄子待客还是去二叔家的那个。”荆无双扫了眼荆霜雪,终于瞧见她装不了可怜,变了脸色。

程志恒还没和荆晓晨说到那一步,也并不知道西山庄子还有这些弯弯道道,正待再问,手臂却被荆霜雪突然抱住,“夫君,阳光太烈,我有些头晕。”

“啊,你头晕啊。”程志恒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成亲才三天的妻子,脸色微红,抽了折扇帮荆霜雪扇了扇,“要是热着的话你先去书房坐会儿吧。”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只要有荆无双在场就会夺去程志恒所有的视线,她为什么还能笑得那么张扬?是在看我的笑话吗?荆霜雪终于是忍不下去了,伸手拨开程志恒的折扇,“夫君,要是我走了,你和姐姐孤男寡女在此怕是不恰当吧!”

荆霜雪刻意将“夫君”和“孤男寡女”咬得极重,以发泄心头快要压抑不住的愤恨。在没将程志恒的心彻底拢到自己身上前,她是不会当着程志恒和荆无双过不去的。

“妹妹说得对,妹夫今后还是注意些好。”荆无双微微嘟嘴,一副赌气的模样。

程志恒一呆,下意识想挣开荆霜雪解释两句,远处却传来秦瑞熙焦急地呼唤,“无双、媳妇,你在哪儿?”

“熙少爷,慢些跑,奶奶就在前面。”胡妈在后面跟得很辛苦。

听到二人声音后,荆无双心里是有些担心的,但荆霜雪和程志恒都目光灼灼看着她,她只有忍下担忧,脸上先是不耐烦,继而又快速收回去换成了面无表情,就像是她再不耐烦秦瑞熙但看在管事妈妈的份上也只有妥协。

“无双…姐姐,我们就不给你添麻烦了。霜雪,你不是热吗?我们去书房歇着吧。”程志恒不想给荆无双添麻烦,更不想看她对个傻子呵护备至,拉着荆霜雪主动离开。倒是被他拉着的荆霜雪很想看荆无双在管事妈妈威压下对个傻子伏低做小,可惜程志恒力道太大,拉着她走得飞快。

“媳妇媳妇,我仔细找了好久才找到这朵最大最漂亮的话,给你插头上,比她们的小鸟好看!”

才刚刚转了个弯的荆霜雪差点摔倒,她今天可是特意簪了一支红宝石孔雀簪子,没得到荆无双艳羡的目光不说,还被个傻子说成小鸟!

荆无双也差点笑出声来,特别是看见秦瑞熙手中的那支硕大的黄色牡丹,她嘴角咧得更高!那可是贾氏精心呵护才养活的最爱,牡丹中的极品姚黄!

第二十四章 旧地重游

荆无双静下来仔细想想,前世的这个春天改变的又何止是她一个人的命运!

程志恒西山狩猎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惹得圣上另眼相看,平步青云。

贾氏在侯府办牡丹宴结识了信王妃,终于融入了以往难以融入的京城贵妇群。

荆晓晨和信王唯一的嫡女定亲,原本只是礼部做个主事的,一跃成了户部员外郎,到荆无双死的时候他已经升为户部侍郎,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新贵。

也许,前世的这个春天还发生着许许多多的事情,可荆无双几乎被关押在程府后院,只能看着荆霜雪因为一件件喜事在程府后院地位水涨船高,如鱼得水,渐渐的从一个柔顺不敢高声语的少女成为了一个执掌后宅心狠手辣的妇人,但就因为她身后声威渐盛的威远侯府,程志恒就算风流花心也是不敢多抬妾侍,只能收用一个又一个姿色个性不同的美人…

“媳妇,你不知道,那边好多好多花,各种颜色都有,本来我想给你摘那朵紫色的,可惜手劲大了给掐坏了。”秦瑞熙个子高,轻轻松松将那朵碗口大的姚黄插在了荆无双的发髻上,正好荆无双今日发饰简单,插上去后整个人又明艳了几分。

被他打扰思绪的荆无双抬手擦去他脸上沾染的泥土,终于想起他之前吵着要去的高台后面是个什么去处。那可是贾氏为了培育牡丹专门造出来的一座泥山,怕养不活那些从各地搜罗来的名品牡丹,山上的泥土全都是从牡丹之乡益州府千里迢迢运到京城来的。

你能指望一个七八岁孩子知道怎么摘花?秦瑞熙这棘手摧花的直接连根拔起的那株姚黄,偏偏在路上大概是觉得带着泥送给荆无双不太好,沿路他就开始扯、掐,到荆无双跟前时手上终于只剩下三寸来长花枝还勉强撑在硕大的花朵下。

“你掐坏了一朵紫色的?”荆无双盯着秦瑞熙那期待表扬的小眼神,就像是小时候养过些日子的那条小白狗,情不自禁对他扬起个大大的笑容。

“是啊是啊,我看那边山上好多好多这样大的花朵,最好看的就是紫色的和黄色的,别的一点都不如这两种好看,放心,我全都比较过的。”秦瑞熙浑然不觉口中的另一种牡丹也是人称“魏紫”的极品牡丹,手舞足蹈地给荆无双说起他刚才的辛苦。为了证明真的是这朵姚黄最漂亮,他可是把开起来的每一朵都摘下来仔细比较的。

“晓阳呢?”荆晓阳不是跟着一起去了吗?荆无双有些疑惑,难道晓阳就任秦瑞熙这么糟蹋他娘的牡丹花山。

“奶奶,阳舅少爷本来和熙少爷玩捉迷藏的,可后头被晨舅少爷让人给叫走了。”胡妈的表情有几分委屈,荆晓晨派去的人言辞上一点都不客气,好像荆晓阳和秦瑞熙玩多丢面子似的。

秦瑞熙也跟着重重点头,“就是,我就藏在那边花丛中,等了好久晓阳都不来找我,我只好摘花玩了。”他先是沮丧,随即又一脸邀功的看着荆无双,那清澈灵动的眼神好像在说“快点,你刚才都没夸我。”

荆无双伸手摸了摸花瓣,感受鼻间淡淡的花香,刚才和程志恒、荆霜雪周旋时沉下去的心顿时就飞扬起来,随着心情飞扬,那眸子里也满是欢喜之色。她知道秦瑞熙喜欢她的靠近,摸了把他细滑如瓷的俊脸,笑赞了声:“我好喜欢瑞熙送给我的花,瑞熙真厉害。”

秦瑞熙心满意足了,细长的凤眸往下弯,薄薄的红唇往上牵,捉住荆无双还来不及收回去的手掌,“媳妇的手真软,摸着好舒服,你再摸摸我吧。”

秦瑞熙是个孩子性子,一直都没发现荆无双从成亲那日起便刻意和他拉开距离,虽是将他当小孩子看待,但还是尽量不接触肌肤,就是秦瑞熙要扶着她,她也会让他隔着袖子,更不会主动去碰触他。

被秦瑞熙捉住手掌荆无双才后知后觉方才她又被他的男色所迷,光天化日竟然做出了那等主动触摸男人的羞事来,还好左右只有个守在路口背对这边的胡妈,否则以后还怎么在人前抬头。念及此,不由瞪了秦瑞熙一眼,用力想要拉回手掌,“瑞熙,不准胡说。”

秦瑞熙心性是小孩,身体可不是小孩,握住荆无双的手不放,漂亮的凤眸中满是困惑,“我没胡说啊,媳妇摸着就是好舒服。”

“…”荆无双抽不出手,还被人言语上如此调戏,可偏偏她一点都气不起来,愣了会儿只得换了话题,“瑞熙想不想去我以前住的院子看看?那里有棵很大的树,可以爬上去玩哦。”

听到可以爬树,秦瑞熙一下子就忘了正在纠结的事情,改握为拉,拉着荆无双就往来路走,“那赶紧带我去看吧。”

荆无双的院子就叫“无双院”,算是威远侯府内除了主院之外最大最精致的院落。一门那守门的婆子早就有贾氏的命令,荆无双回来便恭敬请她进去,远远退到了一旁候着。进了一门后是下人的院子,以前身边的二等、三等丫鬟还有做杂务的婆子都站在回廊上遥遥行礼,荆无双摆手制止了她们上来侍候,只带了秦瑞熙、胡妈和柳绿穿过通往内院的弄堂。

隔了一世再回到这里,各处的风景和摆设都让荆无双有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在她记忆深刻的那棵银杏树还在,百年的老树并不高,因为树冠被花匠编织成了一张扇形的大网,几乎盖住了无双院内院偌大的院场。

秦瑞熙欢呼了一声冲向那棵极好攀爬又不高的银杏树,荆无双让胡妈和柳绿在这里看着,独自一人转过了院中影壁站在了隐在绿叶中的二层小楼前。上一世,她喜欢站在高处俯瞰别人,尤其喜欢站在二楼栏杆处冷冷对楼下的荆霜雪呼来喝去,也许,荆霜雪的恨意便是这样来的吧?抛下花嫁追去程家,之后十多年时间,她都不曾回过威远侯府,不曾看过这有着无数美好回忆的院子。

微风吹过,荆无双眼前已是一片模糊!

第二十五章 苏氏一家

前世,荆无双是个任性飞扬的少女,硬生生被程志恒和荆霜雪联手压制成为后宅一个委屈求全最后还不得善终的妇人,威远侯府中这闹中取静环境优美的无双院最后也不知道被谁占了去。

“大小姐。”二层绣楼最左边是院子的小厨房,两个婢女一直低垂着头站在小厨房门口,就等着荆无双召唤。可惜她只顾着感伤并未发现那方还有两个默默无闻的丫鬟站着,眼见着她落泪,其中一个长相呆愣、个子高大的丫鬟愣愣唤了一声。

“苏芳,你找死啊。”她身边那个子娇小,眉眼利落的丫鬟吓得瞪圆了眼睛,重重拉了她一把,两人一起跪到了地上,“大小姐,苏芳刚才是见着你太过兴奋,这才出声打扰,还请大小姐莫要责怪于她。”

荆无双迅速收敛的情绪,神情冷漠,利眼扫了过去,“我有说要责怪她了吗?而且,她都不曾辩驳你又何必多事?”

荆无双生得明艳大方,杏眸有神,平日里在无双院又积威甚重,那被她盯着的丫鬟吓白了脸,心里嘀咕出嫁三日的大小姐怎么不喜欢听人夸她了,身体却是已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大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是想问大小姐,奴婢的娘跟着大小姐回府了吗?”那叫苏芳的大高个嗓门也不小,跪在地上抬头看荆无双。

圆盘脸、粗眉毛、厚嘴唇,苏芳的长相和荆无双带去秦家的管事妈妈苏妈妈如出一辙,要是还不知道这苏芳便是苏妈妈的女儿就怪了!上辈子,苏妈妈和她说过的话绝对不会太多,她甚至都差点记不住苏妈妈这个人,然而就是那仿佛隐形人似的苏妈妈陪着她走到了最后,让她感受到了世间还有人在乎过她。

有此渊源,荆无双这辈子定不会再忽略苏妈妈,也不会忽略和苏妈妈有关的人。没考虑多久,荆无双一步步走向了苏芳,虚扶了她一把,“苏芳是吧,苏妈妈现如今帮我和姑爷照管着院子今天并没回府,你找苏妈妈是有什么事吗?”

不过,在苏芳回答之前,荆无双先看向一旁吓得都回不过神来的小丫鬟,“你先下去吧,这里留着苏芳一个人侍候就行。顺便让楼上的丫鬟也都去外面候着,我转一圈后来挑两个留下来服侍,别的都散了吧。”

这满院的丫鬟婆子看着有十好几个,但实际上除了桃红、柳绿两个大丫鬟的卖身契一直在她手里握着其余的可都是威远侯府的人,就是苏妈妈的卖身契也都还在嫁妆箱子里不知道能不能要回来。原本她从边关回京城身边是有奶娘和四个大丫鬟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两个都出错犯事被发卖;可惜年少无知的她只要身边有人服侍根本就不管是谁派来的又有什么目的,也没人教她要把下人的卖身契都拢在手里,以至于到了最后才落得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荆无双这人不重口腹之欲,小厨房虚有其表,便一直只有一个婆子两个丫鬟,苏芳今年都十九了,是苏妈妈的大女儿,因为力气大,五年前开始做无双院小厨房的粗使丫鬟。而苏妈妈以前是在荆霜雪院子里当差,因为脾气古怪得罪了贾氏身边一个丫鬟,这一次荆无双出嫁,那丫鬟知道荆无双嫁得不好,在贾氏选陪房妈妈的时候故意提了苏妈妈的名字,是以让苏妈妈跟着荆无双去了秦家。

苏妈妈在跟着荆无双走之前正筹划着让小女儿进府当差,可主人家吩咐下来,做人奴婢的便只有跟着走的份儿;被孤零零留在无双院的苏芳顿时没了主意,见着荆无双后才会失态地叫了一声。

苏妈妈是个闷葫芦性子,主子问她十句她也不见得回你一句,但主子吩咐下去的事情她必然会做得尽善尽美。苏芳做事情也许不如苏妈妈灵活,但她性子老实,荆无双问一句她答一句,倒是很快让荆无双有了个怀疑:

苏妈妈的丈夫苏三立曾经是荆无双父亲的下属,在一次战役中伤了腿,被荆华亭安排回了京城荆家仆人的大杂院安家,在威远侯府领了个养马的差事,后来娶了苏妈妈生了二子二女。也许就是因为父亲的这一个小小善举,使得苏妈妈才会在陪着荆无双关在程府后宅时依然无怨无悔。

苏芳上面有个兄长苏剑,今年二十一岁,早些年就在后西山大庄子上做事,如今熬成了个小管事。苏芳底下还有个十五岁的妹妹苏圆和十二岁的弟弟苏笛,苏笛是个男孩子倒是跟在苏三立身边吃住在马房,苏圆的差事一直不顺,大杂院里又是鱼龙混杂,一直就是苏家人最挂心的。

沉吟了半晌,荆无双心下有了决定,叫过苏芳悄悄吩咐了一番。苏芳走后,荆无双去了二楼自己的寝室和所谓的书房转了一圈,算是缅怀过去。又出门看了下玩得正开心的秦瑞熙,皱着眉头想了想,叫了柳绿一起往贾氏所在的主院行去。

远远的,贾氏便瞧见了荆无双头上那硕大的黄色花朵,心中一跳,忍不住抬袖子擦了擦眼睛,叫过身边亲信,“你看看无双小姐头上那是真花还是假花?”

十六岁之前,荆无双本就是个张扬任性的性子,打扮上也怎么明艳怎么来。今日里素面朝天、脂米分未施,贾氏还以为她转了性子,却不想现在如此招摇地在头上簪了朵和她脸差不多大小的一朵牡丹花,还是贾氏最心疼的姚黄!

是了,她虽然询问了身边的下人,其实心里早已经看出荆无双头上那招摇的牡丹正是她今早才仔细看过的姚黄,本想在西山****前以牡丹为噱头请人来府上聚聚的,谁知道会被荆无双摘去最漂亮的一朵。

“二婶,我是专程来给你赔罪的!”瞧见贾氏那心疼的眼神总往自己头上飘,荆无双勾起了嘴角,笑容越发明媚,“你也知道侄女最喜欢这花中之王了,前日和夫君说了一声,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上,今日回府他瞧见二婶那一园子牡丹,说什么也要给我找一朵最大的戴上。可是你也看到夫君那样子了,一不小心毁了二婶你不少的花!哎呀,二婶,你脸红成那样子是生气还是中暑了?”

第二十六章 要回嫁妆

还能怎么办?秦瑞熙这门亲事可是贾氏特意给荆无双定的。但她又不得不做出一副愧对荆无双的样子,即便是心里将荆无双和秦瑞熙给诅咒得生不如死,面上红了白了之后也只得挤出个勉强的笑容来,“无双说的是什么话,未必二婶还会因为一园子死物来怪罪瑞熙和你吗?”

“那可就多谢二婶了,”荆无双一副大松一口气的模样,上前两步亲热挽了贾氏的手,就如以前不懂事的时候。“我就知道二婶最疼我了!刚才霜雪妹妹都给我解释清楚了,忙乱中出错上错了花轿也怪不得二婶。”

被荆无双挽着往房里走,贾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加之心中一口气堵着,只得顺着荆无双的话擦擦眼角:“是二婶和霜雪对不住你。”

她没想到荆无双一点没客气,直接点头,“这事情是霜雪做得不地道,婚事阴差阳错换不回来也是没办法的事,可霜雪不该还留着我的陪嫁在程家吧?”

贾氏全身一僵,她根本没料到荆无双会将这件事提得如此直接,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不过,荆无双不就是这个脾气么?

“无双,你霜雪妹妹也是有苦衷的。程家家大业大那么多人看着,抬进去的嫁妆再抬出来让人看着多不合适。无双你是咱们威远侯府长房嫡女,二婶是不会亏待你的,瑞熙母亲是二婶表妹,明儿你回去的时候二婶让梁妈妈随你去一趟…”贾氏在心里飞快盘算,怎样才能将荆无双这没脑子的给安抚住。

却不想现如今的荆无双根本就不是几句话能够的打发的,既然单独来找贾氏自然是做了完全准备的。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嫁妆单子递到贾氏眼前,“二婶,我知道你疼我不会亏待我,正因为如此我不想和霜雪争什么,否则程家就算改了衙门里的婚书也不一定能这么风平浪静。可是…你不能让我丢了程志恒正妻之位还丢了我爹娘留给我的东西吧。”

贾氏暗道表妹袁氏不地道,不是说好了看过即毁的吗还留着干什么?她却是不知道袁氏手中已是捉襟见肘,可就指望着这边送过去的一半嫁妆缓解下情况。

“二婶,我这回来还不曾见过祖母她老人家呢。”荆无双眼波一转,又补充了句。

荆无双前面要嫁妆的直白和自然都是贾氏习惯的,可转眼她又似笑非笑来了句婉转的,让贾氏有些适应不了。可再适应不了她还是听懂了荆无双话里的坚持,心中暗骂荆霜雪冲动和荆无双的厚脸皮,僵着脸拍了拍荆无双的手背,“无双放心,送到程家去的那些死物咱们是不好意思去抬回来的,二婶会另外补偿你些等值的东西的。”

“嗯,二婶可别忘了西后山那大庄子,我记得今年秋便是我外公和舅舅上京述职的日子,舅舅不喜城中热闹,就喜欢去庄子上泡泡热汤,万一知道那庄子竟然成了霜雪的陪嫁也不怎么好。”荆无双怕贾氏当面答应背后又动什么手脚,算了算时间又加了一段。

说到此,贾氏是真的心疼、肝疼、头疼,全身都疼。要知道,荆无双那早逝的亲娘是镇守西北边关的西北侯家幼女,西北侯和威远侯常年镇守两个不同方向的边关,不同于威远侯出身宗族,西北侯是凭着军功一个人慢慢升上去的,又掌管西北边境贸易,手里的银钱难以估算。荆无双的娘身为幼女嫁妆自然丰厚,只可惜红颜薄命去得太早。

荆无双的娘死后前两年西北侯那边曾派过好几次人进京,有打探荆无双生活的、也送了专门侍候她的管事妈妈。只是那时候的荆无双被贾氏拢得好好的,西北侯那边派来的下人又过于严厉,荆无双便将人给赶回了西北,渐渐的,西北侯那边便和荆家断了联系。

联系虽然断了,但当今圣上对外放的文官武将都有轮着述职的规定,算算时间,今年正是西北侯回京的时间。西北侯在京城是没住所的,每次回来都是住在当初荆无双娘亲置办的西后山庄子,时间不长也就十来日。西北侯父子都是武将没什么讲究,以至于贾氏都已经忘记了还有这茬!

可是忘记了不等于不存在,荆无双一提,贾氏便回了神。因为荆无双以往直来直去的性子,她不知道这是荆无双无意提及还是在威胁她,但她不敢赌,西北侯是个浑得不能再浑的莽夫,偏偏很是护短,要不是她和荆华台处理得当,荆无双早带着爹娘留下的东西被拽去西北了,彼时不但失了那些赚钱的买卖,威远侯府的名声还会一落千丈。

荆无双知道,回门最大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就是等苏芳那儿的消息和贾氏的肉痛结束。本来贾氏还想拖延为难下荆无双的,可荆无双一点都不给她机会,午膳的时候接受了威远侯一阵似真似假的怜惜后很有她原本行事风格地提了句嫁妆的事,回头威远侯便将贾氏和荆霜雪给叫到书房狠狠骂了一顿。

从苏芳口中得知这消息后荆无双笑得前仰后合,特别是听说了贾氏看过红梅阁的花山后是被抬回去的主院,她心里越发畅快,主动拿了帕子帮秦瑞熙擦去因为玩耍出的一脸臭汗。

秦瑞熙坐在凳子上,仰头看荆无双明媚的笑脸,下意识舔了舔唇,“媳妇,你笑起来真好看!”秦瑞熙分辨不出来什么叫强颜欢笑什么是由心而发的笑,他只觉得之前荆无双对他的笑看起来一点都不舒服,要不是梦里那大哥哥一直告诉他媳妇是很好很好的人他都不敢离她太近;现在她笑起来才让他觉得媳妇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瑞熙你吃了蜜糖吗?嘴巴那么甜。”荆无双心情很好,威远侯的态度告诉她,不管是为了威远侯的体面还是为了贾氏、荆霜雪的贤惠名声,他都不想看到三人撕破脸,一顿饭不住劝说姐妹两个要“顾念大局、相亲相爱”。

“没有啊,哪里有蜜糖?”秦瑞熙无辜的小眼神逗得荆无双溢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守在门外的胡妈露出了个欣慰的笑容:熙少爷和奶奶会越来越好的!

第二十七章 百般算计

无双阁内的小夫妻说了一会儿话秦瑞熙便觉困倦,荆无双便让胡妈守着他上床歇觉,她领着苏芳再次往主院走去。

而在她去主院之前,威远侯正破例白天和贾氏进了寝房,不过屋内情形和丫鬟们的暧昧猜疑完全是两个极端。近年来积威甚重的贾氏正跪在威远侯脚边,抱着他的小腿低低哭泣,这也是短短三日时间贾氏第二次如此卑微祈求威远侯息怒了。

之前威远侯当着程志恒不好过于责骂荆霜雪,现下屋内没外人他可是没丝毫顾忌,平日里一副温和好人相早已抛到了天边,面红耳赤地拖着贾氏挪了两三步,“你说你们怎的糊涂至此!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日衙门里已经有人隐隐指责我苛待兄长遗孤,幸好无双嫁了人懂事了些没将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否则岂不是坐实了我的不慈。你知不知道,如今兵部尚书郭大人可是大哥的座师,但凡他听到一丝蛛丝马迹我都别想再往上走一步。”

朝廷大事威远侯一直不想和贾氏讲,可现在才知道若是不说,这娘俩糊涂事一件接一件还不知道得坏了他多少事。

“侯爷,真有这么严重?”女儿和侄女没回门时贾氏觉着威远侯府处处都顺心如意,可今日她心口这气就没顺过,先是女儿告知贪了侄女嫁妆,又是牡丹花圃被毁,再来丈夫回来一脸冷色,现在更是听他说日后升迁可能无望,作为个后宅妇人,不由吓得浑身发抖,好不容易问出来一句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先安抚无双,别让她再追究这件事情,旁的能补偿你就多补偿一些。告诉她,只有威远侯府长盛不衰,她这位侯府长房嫡出小姐在外才有体面。”看妻子哭得凄惨,荆华台气稍微消了一些。

待贾氏情绪稳定后,夫妻俩重新并排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喝一口贾氏递上来的茶水,看她低眉顺眼的温婉模样,荆华台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后遇到什么事情别动不动就跪着哭,哪里还有侯府夫人的大气模样。”

贾氏闻言飞快往丈夫那飞了一眼,“这也只是在你面前会失态,别人我才不在乎呢。”

近年来,贾氏要维持侯府夫人的体面,荆华台已经很少见她如此娇媚模样,心中一动,拖了她的手握住,换了话题,“之前我让你养的那些牡丹如何了?趁着观音庙会前两日能否邀请几家交好的夫人小姐来家里游玩,早些把晓晨的亲事定下来吧。”

说起牡丹,贾氏心疼的感觉又上来了,“老爷,你是不知道秦家那傻子有多可恶,他竟然毁了我的牡丹园,毁了你送我的那几株名品!”

“什么?”荆华台忍不住重重捏了下手,疼得贾氏哀叫一声眼泪又掉了出来。荆华台理都没理她,直接将她手甩开,“还不是你自作主张办的好事!”

“侯爷你用那么大气力做什么?我的手怕是都脱臼了。”贾氏疼得直吸气,忍不住埋怨荆华台,“侯爷怎么好像比我还紧张那些牡丹!”贾氏的爹当年在牡丹之乡益州任职,贾氏从小喜爱牡丹,嫁来京城后上面有几座山压着,就是想养牡丹也只能在自己院子里小打小闹;做了侯府夫人后一堆事情要忙,也没那时间养牡丹,不曾想从去年开始,向来低调的荆华台竟然为她不惜从益州运来泥土,买来各种珍稀的牡丹种子。贾氏以为这是威远侯对她的爱,不曾想威远侯现在为了这事竟然差点把手骨给她捏碎。

“观音****后不久,信王便会离京代天子****。”荆华台突然没头没尾说了句,末了重重叹了一口气坐在凳子上,“算了,也许晓晨的缘分不该在这吧!”

“信王离京和晓晨有什么关系?”涉及到自己儿子,贾氏都顾不上自己手疼,惊讶地站到荆华台对面。信王是皇上同父同母的弟弟,是皇上最信任的左右手,很多天子方便离京去做的事情都是这位信王代劳。信王痴情,哪怕信王妃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他也不曾纳妾睡通房。

“前几天我才偶然从一个卷宗里知道,汝阳郡主最爱牡丹,听说哪里有牡丹名品再艰难也定是要去赏一赏的。京城天气寒冷,并不适合牡丹生长,若是知晓你这牡丹会上有姚黄魏紫这样的极品牡丹,你说她还坐得住吗?”虽然算计一个小姑娘很不道德,可是纵观这京城贵女,家世好品行好的少之又少,汝阳郡主便是其中翘楚。荆华台对自己的儿子有信心,而且为着牡丹花会他准备的闺秀名单里有好几位,介时大可多看看。

想到这儿,荆华台又不得不埋怨贾氏,别的还好,冲着她给荆晓晨挑的那几位闺秀着实是眼皮子浅了些。

“郡主!”果然,光是听到这名头贾氏就觉心里发憷,“人家能看上晓晨吗?而且咱们府上…”

“咱们府上如何?”荆华台脸色一沉,“威远侯世袭罔替,我正当壮年,谁敢保证不继续往上升!晓晨的才学你不知我还不知,待得今年摘得秋闱桂冠,别说是郡主,就是宫里的也未尝不能相配。”

贾氏已是目瞪口呆,不过继而来的便是狂喜,原来荆华台闷不做声计划了这么多!激动得抓住荆华台的胳膊,“侯爷怎么不早些给我通个气呢…”

“罢了,本想趁着信王未离京之前能不能让晓晨和他搭上线,秋闱之前就能得点差事,秋闱后必定能有大造化的。”这下,不只是贾氏心口疼,荆华台心口也有些堵,“早些把无双的事儿给压下去,让这事情快些淡下去,不能留给人诟病的地方。霜雪那你也叮嘱她几句,已经如愿以偿了就别在抓着无双不放。”

荆华台说得严肃,贾氏只能诺诺应是。待得外面传来下人禀报说荆无双来时,贾氏已经决定不管荆无双要什么她都尽量满足,毕竟,自己女儿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好处。

第二十八章 满意而归

按理说,威远侯府这样的人家嫁姑娘陪嫁的总值应该在三万两银子左右,之前荆霜雪虽然得了双份,可大多都是贾氏以次充好充数的东西,满打满算两份加起来也不足五万两。然而荆无双却是从贾氏手中抠出来西后山一处庄子、京城里两处铺子、首饰古玩布料约莫五六千两,最后加上一万两现银,已经远远超出了荆霜雪所得。特别是那两处铺子,一个是酒楼一个卖胭脂花米分,都是赚钱的买卖,所得又岂是铺子价格一两万两而已。

再说贾氏知道荆晓晨的前程重要,可也止不住心头滴血,荆无双前脚离开,她后脚就胸闷气短请了大夫过府,晚膳自然是无法出席了。荆霜雪被自家爹爹责备了一番心里也不舒坦,午饭后使出了浑身解数,不惜用出了些留着以后才用的羞人手段,成功将程志恒留在了闺房,小夫妻俩因为“劳累”也未能出席晚膳。

偌大的圆桌上,威远侯荆华台坐在首位,左右手分别是荆晓晨和荆晓阳,荆无双带着秦瑞熙挨着荆晓阳坐下,得知了贾氏和荆霜雪夫妻缺席晚膳,心里暗笑,嘴上很是乖觉地对荆华台说了好些软话,惹得本来沉着一张脸的荆华台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笑着叮嘱了荆无双几句。

荆晓阳上午时候本来和秦瑞熙捉迷藏的,可他后面被贾氏派人叫走都来不及和秦瑞熙打招呼,这时看到秦瑞熙笑嘻嘻和他打招呼不由心中愧疚,往他方向挪了凳子小声告诉他桌上的菜哪一道味道好吃,哪一道味道怪异,一大一小说得倒是颇为投契。

“晨堂哥,你怎么都不动筷子啊?”荆无双明知故问,这桌上除了没心没肺的秦瑞熙大概就只有她是真的在大快朵颐了。

荆晓晨的性子和荆华台差不多,都是属于以沉闷的外表下掩藏下勃勃的野心,被荆华台告知了所有计划后他是有些埋怨贾氏和荆霜雪自作主张的,但程志恒又确实是个好妹婿,他现在只有生闷气的份儿。听荆无双询问,拿公筷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她碗里,“无双你们吃,我有些担心我娘。”

“哦,我都忘了二婶下午请大夫了,要不,吃了饭我和瑞熙去看看她老人家。”荆无双笑得很纯善,说的话也和她的性子比较相符,可荆华台父子又怎么笑得出来,只得勉强应付了过去,一顿饭吃得是食不知味。

除了值钱的死物,按理的两房陪嫁和四个陪嫁丫鬟荆无双换成了苏妈妈一家子,用柳绿的卖身契换了苏妈妈一大家子的卖身契,现在苏芳已经取代了柳绿成为她身边的大丫头。饭后回了无双院,荆无双将卖身契拿给苏芳看过,就等明儿和这一家子回去秦府。

晚上,胡妈和苏芳帮着荆无双收拾了好些首饰匣子和布匹,禁不住又掉了眼泪,“都是公主地下有灵,才让熙少爷找了奶奶这样的好人。”

“胡妈日后别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了,瑞熙他很好。”荆无双多活了一辈子,看透了****对程志恒那样的人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越是优秀的男子越是妻妾众多,与其做其中一人在后宅痛苦至死,倒不如放开手脚恣意生活。她不奢求从秦瑞熙身上得到前世心心念念的爱情,但很需要秦夫人这个身份,她会将他当成亲人当成弟弟,好好照顾她,不让他受丝毫委屈。

两人正说着,去洗漱完的秦瑞熙光着脚就跑进了寝房,“媳妇媳妇,你家浴室里好黑,我害怕。”在秦府的时候,秦瑞熙虽然也是自己洗漱,但以前有胡二陪着,成亲后也会拉着荆无双等在门外和他说话,方才荆无双忙着清点东西便让他一个人去浴室,不曾想吓得他光脚就跑了进来。

“熙少爷,小心着凉。”胡妈吓得赶紧丢下东西出门去找盆子装热水进来。荆无双看秦瑞熙那个样子也是一惊,京城春日的夜晚还很冷,怕秦瑞熙真的着凉,荆无双也不再管那些杂乱的东西,让苏芳抱着去别处收拾,顺势陪着秦瑞熙坐到了床边上。

“媳妇,我们回家吧。”秦瑞熙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儿歇一夜,但到了晚上他直觉想回到熟悉的地方,揉了揉眼睛,微微嘟着嘴仰头看站起来的荆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