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应氏抬起头来点点头,道:“夫人早去早回。”

欧阳二夫人出了房间,绕到隔壁,见茵娘果然在旁边的小花厅里,正在与丫鬟轻声说着什么。她侧着耳朵听了听,只听得什么“…院子里肯定还放了其他的小鬼,你叫几个人悄悄的找!”“…注意不要惊动客人。”“…让人找找那个院子在设坛做法”接着又听得什么“董家二夫人”“大伯母”什么的。

欧阳二夫人见自己断断续续听得差不多了,急忙一闪身离开。

茵娘看着门角处一晃而过的裙角,不动声色的继续对丫鬟道:“去吧,事情办好了我赏你。”

丫鬟出去后,茵娘也跟着出了花厅。刚没走几步,又有另一个丫鬟从外面跑上前来,见到茵娘,对她福了一礼,然后凑到她的耳朵里轻声的说道:“夫人,表小姐穿着小厮的衣服跑到外院去给侯爷送醒酒汤,结果被侯爷发现,醒酒汤里放了毒药!”。茵娘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然后回了正房。

花园里,戏台上的戏伶正咿咿呀呀的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坦。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恁般景致,我老爷和奶奶再不提起…”,戏台下面,各府的夫人奶奶或认真的听着戏,或交头轻声说着话,小丫鬟们提着水壶,轻声轻脚的走来走去给客人们添茶水。

一个小丫鬟突然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走到林太夫人面前,凑到她的耳朵里轻声的说了几句话。林太夫人听完后面色一变,突然站起来,接着转头看向大太夫人的方向。而此时,大太夫人正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戏台上,仿佛是认真的听戏,完全没有感受到林太夫人投过来的视线,但藏在袖子里面的,用力握紧的拳头却在显示着她的不安。

坐在旁边的陈夫人看到林太夫人的动作,有些奇怪的问道:“亲家母,您这是怎么了?”

林太夫人将视线收回来,动了动嘴角,道:“无事,妹妹您安心听戏!”说完重新在位子上坐下。

而另一边,董二夫人同样注意到了林太夫人不寻常的表情和动作,她的心有些突突的直跳,总感觉有不好的意思要发生。屁股下面的椅子,更是像长了针似的,让她怎么也坐不住。

她望了周围一眼,见大家都在专心听戏,连忙站起来准备趁着无人注意离开。

林太夫人见了,连忙过来将她拦住,客客气气的道:“姐姐,您这是要去哪儿呢?”

董二夫人心里有些惊慌,强笑道:“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

“什么事情能急成这样,连打个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就急着离开?”林太夫人斜眼看了董二夫人一眼,然后有些不明意味的道:“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半刻,您还是好好回去听戏,等下午您也别着急走,妹妹与您许久不见,有许多话想跟你说道说道。”

董二夫人心口一窒,只觉得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心口,让她连呼吸都困难下来。

虽然发生了中间的几个小插曲,但毅哥儿的满月礼大体还算顺利。因着来的宾客大多都是各府当家理事的人,便是平时也都是忙的,用过了午膳,等便都陆陆续续的回去了,不到半下午的时间,客人便已经基本离尽。

茵娘送小应氏和窦氏出去时,小应氏上车前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而窦氏则是不明意味的对她笑了笑,弄得茵娘好一番的心虚。史上最牛采花贼

欧阳二夫人走在,走时是青藤送她出府。欧阳二夫人知道青藤是茵娘身边得用的人,突然问道:“你说究竟是谁在你家夫人院子里埋的小鬼?”

青藤弯了弯嘴角,道:“这种事,奴婢怎么知道,想来是府里哪个丫鬟闹着玩呢!”

欧阳二夫人笑着瞟了青藤一眼,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表情。

小丫鬟闹着玩?骗谁呢,小鬼是能闹着玩的吗!永宁侯府嫡长子满月时被下厌胜,害人的还可能是侯府的大太夫人,这可真是件大新闻!

青藤转头望着欧阳二夫人闪闪发光的眼睛,低头不语。

而此刻棠荣院里,堂屋的大门紧紧闭着,彩白和彩蓝等几个丫鬟守在门外。

堂屋里面,林太夫人和大太夫人在上首两边的位置坐下,下首左边坐着林凤祁和茵娘,右边是林凤鄠和罗氏,再接下来,则是二老太爷夫妇和四老太爷夫妇。

堂屋的中央,崔道姑和冰月被绑着跪在地上,崔道姑簌簌发抖的匍匐在地,而冰月则是一脸憎恨的看着林太夫人,她们前面的地板上,此刻正躺着五个木头做的煞鬼和两个写着生辰八字的纸人。

林太夫人看了冰月一眼,道:“大嫂,您怎么说?”

大太夫人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林太夫人大声“哈”了一声,道:“我的孙子儿媳被人下厌胜,在您的佛堂里发现正在做法害人的道姑,当时您的丫鬟冰月正守在门口望风,里面还找到两个写着我儿子儿媳生辰八字的纸人,人赃俱获,您跟我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大嫂是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冰月恶狠狠的看着林太夫人,道:“不关大太夫人的事,全部事情都是我一人做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你别想诬赖大太夫人。”

“倒是个忠心的丫头,只是空白白牙就想把你的主子摘清,你的想法也太天真了点。”

“你凭什么说是大太夫人做的,就凭我是她的丫鬟?从来没听过下人犯的错是算到主子头上的,你手下犯错的丫鬟这么多,难道她们犯的错都全部算到你头上不成。大太夫人什么也不知道,是我找来的崔道姑,是我将小鬼埋到正院的,也是我趁着府里宴客你们没空注意我,让崔道姑在大太夫人的佛堂里做法的。”冰月“哼”了一声道:“现在想来,怕你们一开始就知道了吧,不过是将计就计,想来个人赃并获让我无可辩白罢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林太夫人厉声道:“若无人指使,你一个丫鬟有什么理由这样做?”

“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就是想害了你孙子,害了你儿媳,害了你全家。要不是崔道姑说你儿子上过战场杀过人,连煞鬼都怕他不敢来勾他的魂,我连他都想一起作法害了。别问我一个丫鬟为什么这样做,我就是恨你们,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贼子,是你们抢了大房的爵位,便是这样还不算,你们还日j□j迫折辱,恨不得将大太夫人和四爷扫地出门。我不服,凭什么你们这些恶人可以过得团花锦簇,大太夫人却偏偏活得忍气吞声。既然老天不公,那我就代老天来惩罚你们。只是可惜了,老天连连替天行道的机会都不给我。可是你们也别想过得太安心,我就算死了,也会变成了厉鬼,日日的缠着你们…”

林太夫人被气得心口疼,拿起桌子上的茶碗扔到她的头上,吼道:“你个臭丫头…”茶碗直直的砸到她的头上,她的额头上很快就渗出血来。林太夫人继续怒道:“像你这么恶毒的丫头,死了就该被油煎被油炸,让你魂飞魄散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大太夫人看着冰月,脸色苍白,甚至身子都在发抖。手指深深的掐进肉里,也只有疼才能提醒着她,不能替冰月出头。她知道冰月保不住了,这个从六岁起就跟在她身边,跟了她整整二十多年,为了她至今未嫁的丫头,这个陪着她度过那些最艰难的岁月,对她忠心耿耿的丫头,结果最后她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她听着那个夺走她一切的女人开口说着:“…我以后再收拾你,崔道姑是董家二夫人带进来的,我倒是想问一问她,董家帮着自家的大姑子来害我们侯府的主子,究竟算什么回事。”

126

董二夫人这一整日都是惴惴不安的,她自己被侯府的人拦着出不了府,早先想让自己的丫鬟试着回董家去给丈夫传个信,结果丫鬟走后就没有再回来,也不曾听见董家有人来。想来丫鬟是信没传出去,人反而不知被关到哪里去了。

直到侯府的丫鬟过来“请”她,她才心惊肉跳的跟着丫鬟到了棠荣院的堂屋,入目的便是冰月被绑着跪在地上,口中塞着一块白布,目眦欲裂的瞪着林太夫人,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而跪在她旁边的崔道姑则是不断的磕头求饶。而上首位置上,林太夫人怒气满布,自己的大姑子则是脸色青紫,却偏偏没有半分表情。

此情此景,她当然不会侥幸事情不会败露,现在要想的是怎么样将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当然,她还没有蠢到以为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大姑子就能将自己撇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冰月这丫头担了所有的事情,反正她一个丫头,死了也算不得什么。而她,是不知情的,被冰月骗了的。

董二夫人将所有的事情在自己脑子里快速的转了两圈,等进了门,立刻先发制人的往冰月脸上掌掴了一巴掌,大骂道:“冰月,你这个恶毒的臭丫头,你竟然做出这种恶毒的事情来,枉我当日这么信你。当日你打着大姐的名义带了崔道姑来我家里,说什么大姐想跟道姑求几道生子符,好保佑凤鄠外甥早日生下儿子继承香火,让我悄悄带了崔道姑进侯府。我当时还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带进去,你说道姑的身份敏感怕林太夫人和侯夫人误会,因你是大姐的丫鬟当日我信了你。我却没想到你竟然是跟崔道姑合起火来害人的,你怎么忍心对这么小的孩子下厌胜,幸亏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没让你得逞。可你却害惨了我和大姐,连累的我和大姐被人误会,你这个臭丫头,我和大姐哪一点薄待了你,你竟然这样害我们…”说着就呜呜的哭起来,仿佛真的是受冤枉了般。

冰月听着董二夫人的说辞,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最怕的就是董二夫人会为了摘清自己,将所有的东西都推到大太夫人身上,幸好,幸好。

林太夫人则是腻歪董二夫人的自语自演,“哼”了一声道:“董二夫人可真是未卜先知,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是冰月联合崔道姑用厌胜来害人了。”

董二夫人将捂着嘴巴的帕子拿下来,有些尴尬的道:“这地上不是放着小鬼和纸人么,事情不都明摆着…”

林太夫人又道:“你是不是这么无辜,也不是你说了算,看得是证据。”说着望了一眼地上的崔道姑,道:“崔道姑,当日找到你,请你做法害人的究竟是谁?”

董二夫人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转过头来瞪着崔道姑警告她不许乱说话。

而崔道姑也低着头在思量着,究竟是说实话还是与董二夫人一样将所有事情推到冰月头上对自己更有利。而没等她比较完利益得失,林太夫人又开口道:“崔道姑,你可要好好想清楚,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听说你还有个用来继承香火的侄子,被你安排在石磨胡同的一座宅子里住着,你若不肯老实,你该知道自己和你侄子的下场。你若老实了,至少你侄子还能保下…”

“我老实,我老实,”崔道姑连连磕头道,她想清楚了,反正无论推给谁她的下场都脱不了一个死字,她若说实话,至少还能保下侄子。她无儿无女,有的就只有她那个死鬼大哥给她留下的一个侄子,还等着侄子给她摔盆捧灵呢。

此时此刻,崔道姑深深的后悔起来,当初她在江南好好的,偶尔给人写写符做做法事,也能挣几个钱,结果偏偏听信了别人说什么京城遍地是金,跑到京城来。后面又被董二夫人给她的一千两银子迷花了眼,不去想这户人家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就答应了来害这户人家。结果钱是挣到了,却没命花了。

“求贵人饶了我侄子,我全都说,当初是董二夫人请我来的。”

“你这个死道姑,敢胡说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董二夫人怒急,对着崔道姑踢了一脚然后吼道。说完又抬起头来,对林太夫人道:“亲家,这种人的话怎么能信,我可是真冤枉啊,我跟你又不是一个姓氏,害了您的孙子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这好处多了去了。林太夫人懒得与她道,直接对留在屋里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两个丫鬟会意,走过去一左一右的将董二夫人夹住,董二夫人这才没敢再说话。林太夫人又对崔道姑道:“你继续说。”

崔道姑这才又竹筒倒豆似的,将经过说出来:“我原来是在江南走动的,三个月前初初在京城落脚,还没开始在京城里走动。因我在江南有些名气,董二夫人也不知从哪里知道我的,大概一个月前,她找到了我,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去一户人家给母子两人下厌胜,说事成之后会再给我五百两银子,且要求我之后必须离开京城。老天作证,我当时是真不知道她们让我作法害的是贵府的侯夫人和嫡长子,要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穿回解放后

林太夫人没兴趣听她的辩解,又问道:“跟你接触的除了董二夫人,还有谁?”

“还有这位冰月姑娘,当初我就是将做好的小鬼交到她手里的,又让她将小鬼压到被下之人的床头。但她说她进不去房间,我又跟她说埋在她房间的附近也可以,只是离得远效果也差一些…”

“除了她,还有谁?”

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大太夫人突然道:“三弟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从她嘴里问出这件事与我有关是不罢休了?既然如此,那还审什么审,你直接说是我做的得了,反正你儿子有出息,你们一房现在又掌着侯府,我们孤儿寡母被欺负也只有忍气吞声的份。”

林太夫人道:“大嫂,我就问一问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还是自己心里有鬼怕别人知道。哼,谁能欺负得了你,大嫂可是日日将长嫂如母挂在嘴边的,你这个大嫂,我都是得当母亲一样供起来,谁敢让你忍气吞声。”说完挥了挥帕子,又望向崔道姑。

崔道姑连忙道:“没有了,没有了!”

崔道姑到了这个时候,肯定不敢再说假话。林太夫人在心里哼了一声道:果然是掌过侯府的人,做事如此谨慎,自己不与道姑直接接触,出了事一句丫鬟瞒着自己做下的就想将自己摘清。只是这世上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林太夫人又突然扬声道:“请董二老爷出来!”

丫鬟走到堂屋的一扇侧门旁边,将门打开,董二老爷面色灰白的从侧门里出来,后面跟着的还有侯府的一个丫鬟。那侧门原本是连通隔壁的小花厅的,想来刚才董二老爷在小花厅里,将所有的经过都听的清清楚楚。

董二夫人见到自家相公,仿佛是有了主心骨了一般,激动的喊了一句:“老爷!”

董二老爷有些不敢看自己妻子的眼,悄悄的移开了眼睛。他当年在战场上断了一右臂,右边空荡荡的袖子垂下来,结合着他灰白的神色,显得他越加的狼狈。他抬起头望了望自己的姐姐,见她脸色青白,此时同样在看着他,却是面无表情。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陪着他玩抓迷藏的姐姐,鲜活的,穿着漂亮鲜艳的衣裳,对蒙着眼睛的他道:“快来啊,弟弟,快来抓姐姐啊!”

那个鲜活的姐姐去哪里了,为什么她会变成如现如今这般的绝望和冷血?是他这个做兄弟的没有保护好她啊,是他没办事护着她。姐弟对望片刻,董二老爷最终不忍的躲开了眼睛。

林太夫人望了一眼董二老爷,道:“董二老爷,事情是怎么样的你应该听得明明白白,你是董二夫人的丈夫,又是大嫂的弟弟,你说说这件事情该怎么办?”

董二老爷想起自己来时,已经病得奄奄一息的兄长拉着自己的手说的话:“…二弟,无论如何,只要有一丝可能,你把大妹保下来,是我们做兄弟的没本事,没有照顾好她,我们现在不能丢下她不管…你答应我,二弟…”

董二老爷转头看着正希冀的望着他的妻子,又看看自己的姐姐,只觉得心如刀绞。他重重的叹息一声,撩开袍子跪倒地上,对林太夫人道:“我夫人与冰月合谋做下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是我董家对不起侯府,我必会给侯府一个交代。但是我姐姐确实不知这件事,请您看在她是您大嫂的份上,莫要冤枉了她!”

林太夫人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哈”的一声道:“果真是姐弟情深令人感动,为了姐弟情谊是连是非黑白都不分了!”说完又转头,对完全被丈夫的话震惊住的董二夫人道:“看看,这就是你的好丈夫,为了给他姐姐脱罪,他可是不惜搭上你的命。”

董二夫人仿佛这才反应过来,上前抓住丈夫的手,哀求道:“老爷,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可是你三媒六聘娶进来的妻子,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还有键哥儿,钒姐儿和钥姐儿,你想想他们,他们可不能没有母亲,特别是钒姐儿和钥姐儿,她们可都还没有出嫁,你不能不管我…”

她太清楚了,厌胜之事不是一般的事,若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她的头上,董家就是为了给侯府一个交代,也会让她死了的。她不能死,她还不想死…

董二老爷眯了眯眼睛,将眼眶里的眼泪眯了回去,接着转身就挥了妻子一巴掌,怒道:“你住嘴,若不是你撺掇…”话说到这里突然打住,想到周围永宁侯府的几房人,到底没有将那一句“若不是你撺掇姐姐,姐姐不会涉险作出这样的事情来”说下去。

董二夫人捂着一边的脸,不可置信的转过头来:“你打我?”董二夫人突然发疯似的冲上去要抓丈夫的脸,一边抓一边道:“…董宁叔,我这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那个好姐姐为了你,你这个王八蛋,我一进门你们家就败落,嫁给你我受了一辈子的苦,因为你们家我受了多少白眼,到头来,你为了你那好姐姐竟然要牺牲我…我告诉你,没门,你想都别想,我就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就是你那好姐姐…”威武大明朝

董二老爷到底是学过武的,哪怕只剩下一只手,也还是轻松的将她制止住。听到她越来越不像样的话,为怕她牵连上姐姐,连忙制住道:“你胡说什么,你想想钒姐儿和钥姐儿,她们的婚事可还要由我做主…”

乱抓的手顿时停住,董二夫人像见鬼一样看着丈夫,董二老爷不敢面对她的眼睛,连忙转头避开。他不是不想救她,只是她跟这件事牵扯太深,怎么摘都摘不清了,既然如此,何必再赔上一个大姐。

董二夫人的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什么话都说不出,她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样绝望过,便是当初听到公公打了败仗,董家可能会被抄家时都没有。与她姐姐合谋要害永宁侯府的嫡长子或许是她错了,她也不过是希望大姑子以后若能掌控了侯府希望她能帮衬娘家,难道她是为了自己吗?可他竟只顾他姐姐,甚至为了摘清她,不惜用亲生女儿来威胁她,她怎么会嫁了这样一个人…

坐在下面的林凤鄠抬起头眨了眨眼睛,但奔腾的泪水仍是汹涌而出,他从没没有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狼狈和无地自容。爵位,爵位,爵位真的有这样重要么,为了得到它,连天理人伦都不顾了?

林太夫人觉得自己像是在看戏台上的苦情戏一样,用旁观者的角度颇能被煽动得落几滴眼泪,但若是局中人,就讨厌他们讨厌得紧了。

林太夫人怒道:“董二老爷是打定主意要摘清自己姐姐了,既然你说是冰月和你夫人合谋,那不知董二老爷打算如何给我们侯府交代?”

董二老爷在地上给林太夫人重重的磕了三个头,道:“太夫人请容我些时日,我家中还有两个女儿,我会尽早给她们择好人家让她们出嫁,等她们出门后,我会让夫人去庄子上,然后再…让她病逝!在这之前,我也会将她拘在家里,再不会出现今天的事情。”

董二夫人喃喃的道:“你还不如立即一杯毒酒毒死我。”

林太夫人哼了一声道:“你女儿关我什么事?”你姐姐害人的时候,可没想着我孙子。

董二老爷沉默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道:“太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必会如夫人所愿!”

林太夫人又转头对大太夫人道:“大嫂,冰月是您的丫头,您说她该怎么处置?”

大太夫人看着下面的冰月,哪怕她被她如此放弃,她对她有的都是忠心,此刻她的眼睛里盛满的,都是自己对担心。她坚硬的表情里终于有了一丝动容,闭了闭眼睛,最后道:“赏她一杯毒酒吧!”这样好歹不用受太多的苦。

“她一个丫头,竟敢胆大包天作出用厌胜之术谋害主子的事情来,您不觉得赏杯毒酒太轻了吗?”

大太夫人只有将指甲狠狠的掐进自己的肉里,才能让自己还保持着理智。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几乎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才道:“杖毙!”

“听到没有,将这臭丫头押下去,给我狠狠的打,打死为止。记得捂上她的嘴巴,免得污了主子们的耳朵。”

冰月被押了下去,接着外面传来了“砰砰砰”棍棒声,那声音一声一声的传到人耳朵里,只让人心里也跟着“突突”的跳,二太夫人和四太夫人有些不舒服的用帕子抹了抹额头。

林太夫人没有理会外面的棍棒声,继续道:“发生这样的事,三房和大房不好再住在一起,分府吧!”

大太夫人突然站起来,瞪着林太夫人道:“不可能!”

林太夫人看向董二老爷,董二老爷表态道:“请太夫人放心,这是侯府的家务事,我不会再过问。”

大太夫人惊愕的转过头来,望向自己的弟弟,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董二老爷红着眼低下头,不是他不愿意为姐姐撑腰,而是董家已经卷入厌胜之事,为了摘清她已经是厚着廉耻,实在没有立场再为她说话。况且,搬出去也好,这样她或许会放下执念,反而能活得松快些。

林凤鄠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中央,对着林太夫人跪下,磕了个头,然后羞愧的道:“三婶母,我代我娘给您磕头赔罪,您放心,我会带着我娘离开侯府,以后再不会让她伤害到您这一房的人!”[陆小凤]孤阳古城

大太夫人怒吼道:“这是我的家,就是死我也要死在这里。”她为了抢回这个地方夺回爵位,失去了那么多,现在让她说放弃,那她以前所做的一切所失去的一切,全都成了一场笑话。

林凤鄠大声道:“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现在这个家,由我这个儿子做主!”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因为可怜母亲而没有拿出强硬态度带她离开这里,结果让她的执念越来越深,看着她一步一步魔障下去。

梁氏也开口道:“大嫂,不是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念婆婆临终前的遗命,婆婆当初分家不分府的遗命,是顾及鄠哥儿还小怕您孤儿寡母的分出去被人欺负,现在鄠哥儿都成人了,有了奉养之力,又愿意带您分府单过享福,你何必非要挤在侄子家里呢?”

董二老爷也道:“姐姐,鄠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你…”

“想要我搬出侯府,除非把我变成尸体抬出去,否则想都别想!”

心口怒气翻涌,血气翻腾,她只觉得满屋子的人,个个都是想要夺了她的命的人。心口一口血气不畅,接着“哇”的一声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她只觉得脑中天旋地转,眼前一黑,直直的倒了下来。林凤鄠一慌,连声喊道“娘!”接着快步上前去将她接住。

董二老爷也快步上前,急道:“姐姐!”

其他人见到大太夫人倒下去的样子,也连忙

站起来围过去。林太夫人气得也想一口血吐出来,她十分怀疑董氏是在装晕。但不管真晕还是假晕,这一次,她死了都要将她分出去。

林凤鄠抬起头来,焦急道:“快去请大夫!”

接着是一阵慌乱,大太夫人被抬进了清和院,大夫很快就来了。

怒极攻心,气急而导致血气不畅,因此才会吐血晕倒。

大夫留下方子便走了,茵娘让人抓药煎药,等喂过了药。林凤鄠和罗氏留在清和院侍疾,而其他人,则是各找各妈!

茵娘和林凤祁原以为让大太夫人一家搬出去又要出波折了,结果没想到,到了第二日,林凤鄠不顾大太夫人还是病体,就来跟茵娘和林凤祁告辞说要搬出去。

茵娘看着林凤鄠苍白狼狈的脸,很是觉得有些抱歉。毕竟是大太夫人做下的事,林凤鄠并没有参与其中,他甚至是不赞同大太夫人的。但他们将计就计,甚至有意将这件事传出去,林凤鄠作为大太夫人的儿子,名声以后必会受到牵连。

茵娘有些不自在的道:“怎么这么急,其实可以缓几天的。”

林凤鄠道:“不了,拖久了容易再生波澜,早搬早好!”

林凤祁叹了一口气,又道:“新宅子都打扫好了,家里的物件呢?”

“宅院原来就有一房老仆在看管的,倒也不脏,家里的物件我只让人先般一部分过去,剩下的我以后再回来般!”

林凤祁伸手过去他肩膀上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拍了拍他的肩,抱歉道:“是大哥对不起你,可能你会觉得大哥有些虚伪,但大哥还是想说,以后若有什么要大哥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不,大哥没有对不起我,反而是我们对不起大哥大嫂,幸好毅哥儿没事,若不然我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够还的。子不言父母过,若有下辈子,我化身大哥的奴仆,替我娘赎罪。”

林凤祁的手在次拍了拍林凤鄠的肩膀,最终叹了口气。

冰月被杖毙了,崔道姑喝了毒酒,大太夫人最终也搬出去了。这件事仿佛已经落下了帷幕,但林凤祁和茵娘知道,远没有这么快,接下来的还有舆论和百官的态度…

但在这之前,并不妨碍他们去处理另外一件事:吕舅舅一家人也该处理了。

自从吕倩姐下毒事件出来,茵娘便让人将吕舅舅一家关在了静香院里,之前忙着处理大太夫人的事情没空料理他们,而现在正好可以腾出手来!

127

静香院里,茵娘和陈夫人坐在座位上,两边各一排站下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粗婆子,茵娘和陈夫人座位的两边,还各站了一个。

茵娘悠哉悠哉的喝着茶,大钟氏看了看两边和前面如门神一样警惕的看着她们的粗使婆子,心里虽有些毛毛的,但还是想摆一摆长辈的谱,挺直了腰清“咳”了两声,对茵娘道,“茵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你的舅舅舅母,你把我们关在这里一天一夜就算了,现在还摆出审犯人的阵势,你这样以下犯上,还有没有规矩!”

茵娘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并不理会她。直到吹凉了茶水,喝了一口之后,才不急不慢的放下茶杯,对旁边的丫鬟使了使眼色。

丫鬟端了一只青花小碗上来,碗里还装着浓褐色的汤水,正是昨日吕倩娘端给林凤祁的那碗醒酒汤。

茵娘看着站在下面的吕倩娘,道:“昨日太医验出,这一碗醒酒汤里被放了砒霜,且量还不少,人只要喝上一口就会马上死亡。你是我的表妹,自来到侯府,我自认为没有亏待你的,你为何要给侯爷下毒?”

“表姐,”吕倩姐连忙跪到地上,跪着上前来想要去抱茵娘的大腿,却偏偏被前面的婆子拦着。吕倩姐也顾不得了,连忙对茵娘道:“表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要给表姐夫下毒,里面放的明明不是毒药的…”

“不是催情药,那放的是什么?”

“是…”是催情药,可是她却不能跟表姐说出口。

她放的明明是催情的药,怎么会变成要人命的毒药呢?

她喜欢表姐夫,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可偏偏表姐善妒,不愿意让她给表姐夫做妾。她找了许多机会想要接近表姐夫,想先与他做成好事,让表姐不得不同意她进门,结果表姐防她防得紧,别说近表姐夫的身,连她见他一眼都难。

直到昨日毅哥儿满月酒。吕倩姐回想着昨天的事,表姐夫在外院与客人喝酒,表姐则在内院招呼女眷,她觉得这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成功的话,她就能一辈子呆在表姐夫身边了。

她扮成小厮的模样混到外院,抢了小厮的工作去给表姐夫送醒酒汤,那时表姐夫有些喝醉了,正在宴息室里醒酒。

她低着头将醒酒汤递给表姐夫的时候,他并没有怀疑的接了过来,她还在得意她的心愿就要达成了,她很清楚,只要等药效发作,她与表姐夫成了好事,到时候她再尖叫一声将众人引过来,众目睽睽之下,表姐就是想赖也赖不掉。且她还是是受害者,表姐不仅得让她进门,还得供着她。

可是等他喝下醒酒汤,他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眼神凌厉的盯了她一眼,接着将手里的青花碗重重的砸到桌子上,一反手就将她抓了起来。尽管她立刻说了她是茵娘的表妹,他却一点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屋里的动静将外面侍候的小厮引了进来。

他让小厮去外面抱了一只猫进来,将醒酒汤端给猫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