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祁说这话的时候,正在炕上教毅哥儿翻身。

都说三翻六坐九扶立,毅哥儿已经两个半月大,前两日的时候,林凤祁将他放在床上,他躺在床上一使劲,突然就从仰卧翻成了俯卧,让林凤祁激动的不行,直称赞他“有乃父之风!”所以这两日林凤祁都不愿意出门,一整天都呆在内院里教毅哥儿翻身。

毅哥儿虽然偶尔能自己翻过来,但大多数的时候却还是不行,需要借用外力。林凤祁的手在他的屁股上一推,毅哥儿就像青蛙一样翻了过去,然后他仆俯在炕上抬起头来,对着林凤祁咧着嘴笑。林凤祁亲他一口,赞一句“真聪明!”,然后再将他翻过来。

茵娘想到林凤祁也是行军打仗的人,战场刀剑无眼,谁能知道林凤祁是不是就那么幸运,一辈子不会被刀剑所伤,若是…茵娘突然问道:“若是有一天,你也像董大老爷那样,你会不会也觉得死了会轻松些?”

林凤祁道:“自然会的!”

茵娘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丈夫的脖子,道:“我不准!你就不想想我和毅哥儿?”

林凤祁拍拍茵娘的手,道:“放心吧,就是为了你和毅哥儿,我也不会让自己变成那样的。”

董大老爷去世,大太夫人又因此病了一场,之后身体便时好时坏的。董家将董大老爷小敛之后,又在京中停灵了数日,接着董二老爷便带着全家一起扶灵回老家。听闻董二老爷这次离开,将京中的产业连带现在的宅子都全部变卖了,想来是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董家在京中毕竟已经没了什么影响力,他们的离开,在京城中没有引起任何的波澜。

曾经煊赫一时的董大将军府,就这样消逝在京城的芸芸众生里,不能不让人唏嘘。

129

九月,林凤鄯迎娶明玉郡主进门。林凤鄯成亲之前,林凤祁为了弟弟面子上好看一些,在京卫指挥使司给他谋了一个从五品的京卫指挥使司镇抚的职位。

林凤鄯成亲,林凤邺和何氏并没有回来,只打点了礼物让管事送回来以表心意。跟着回来的还有何氏身边的何妈妈,何妈妈到福寿院代自家主子给林太夫人磕了三个头,然后道,“奴婢代二爷和二夫人给太夫人请安,祝太夫人身体安康。”

林太夫人问她,“老二和老二媳妇在任上可好,”

何妈妈笑着答道,“二爷和二夫人都好,只是常惦记着太夫人。二爷和二夫人原想回来给太夫人请安的,只是奴婢来时,二夫人刚诊出有孕,二夫人怀相不好,二爷怕路上颠簸伤了孩子,这才打消了回来的念头。二少爷又说,等以后小主子出来,再抱小主子一起回来给太夫人请安。”

林太夫人道:“孩子重要,老二有了孩子,我们林家也能多条香火。你回去后告诉他们,我在家里好好的,他们不用惦记着我。让老二在任上好好为百姓做事,这就是孝顺我了!”

何妈妈笑着道是。

到了成亲前一日,窦氏领着人来给明玉县主铺床,窦氏拉着茵娘的手道:“茵娘,我这小姑子人是极好的,也没什么坏心,就是性子有些迷糊,人情世故上有些欠缺。你以后就看在她是小的份上,帮我多多看顾着她,她若说了什么不恰当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中,她定是无心的!”

茵娘还以为窦氏说的是客气话,再加上她是见过几次明玉郡主的,长得可爱腼腆,虽然人前不大爱说话,但规矩上却是全的。因此笑着道:“姐姐说的是哪里话,县主进了门,与我就是嫡亲的妯娌,自该是互爱互助的。何况县主是太妃和长公主教导长大的,人格品行自然是好的,还是说姐姐怕我是个恶大嫂,会为难了县主?”

茵娘还以为窦氏会跟着说几句“我自然相信你的”之类的客气话,结果她却是满含担忧的欲言又止,最终什么话也没说,拿着茵娘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仿佛是拜托之意。

而到了成亲第二日认亲的时候,茵娘才明白窦氏的担忧何来。

明玉给林太夫人奉完茶,林太夫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对新媳妇表达一下善意,于是拉着新媳妇的手问道:“院里的丫鬟婆子服侍得可尽心?”

新媳妇呈迷糊状,答曰:“明玉不知道啊,哲麽麽去!”

林太夫人:“…”你不是应该说:丫鬟婆子服侍得都很尽心,然后谢谢我关心的么?

等到给家里人送面见礼时,明玉送了毅哥儿一顶虎头帽,帽顶的老虎做得栩栩如生,茵娘茵娘感谢道:“谢谢弟妹,这帽子做得真好看,花了弟妹不少功夫吧?”

明玉继续迷糊状:“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扣儿去!”

茵娘:“…”不是应该说,毅哥儿喜欢就好的么!

等到三朝回门的时候,茵娘将回门的礼单拿给她看,问她还有没有哪里需要添减的。然后她再次用一种很无辜很迷蒙的表情对茵娘道:“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哲麽麽去!”

这传说中的哲麽麽,则站在她的旁边,用一种抱歉的眼神看着茵娘,好似对明玉的这种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好吧,她明白了,她的口头禅就是:“明玉不知道啊,这得问XXX去!”

茵娘从丛景院出来后,跟在她身边的彩朱很是担忧的道:“三夫人这样的性子,可真是令人担心!”

别说彩朱了,就是茵娘都很担心她这样依赖丫鬟和麽麽的性子,很可能会被下人欺瞒了去!

办完了林凤鄯的婚事,转眼又到了十月。权力巅峰

宫中敬妃娘娘生下靖晖帝的第五子。洗三之日,茵娘和明玉到宫中参加五皇子的洗三礼。

洗三礼完成之后,明玉先回了府,而茵娘则去看望燕娘。

五皇子长得白白胖胖,个头跟毅哥儿刚出生的时候差不多大,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十分的可爱。他的模样有五分像燕娘,五分像皇帝。

燕娘因为这一胎怀相不好,怀孕期间瘦了一圈,又因为刚刚生产完不久,身子还没缓过来,现在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但此时抱着怀中的孩子,整个人都透着欢喜劲儿,对妹妹道:“你不知道这孩子有多磨人,怀他的时候就将我折腾的半死,后来出生的时候又早产了半个月,我生他的时候吓得半死,就怕他有什么不好。后面生出来一看,没想到个头一点不比人家足月的小,连太医都说,幸好是早产,要是足月生产,只怕要难产!”

茵娘道:“五皇子聪明呢,连出生都自己选时候!”

燕娘听了,低下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一口,笑问道:“是不是像姨母说的那样啊?”而五皇子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母亲,接着像是要回应母亲的话似的,长了一下嘴巴。

茵娘笑道:“你看是吧,连五皇子都说是呢!”

燕娘笑得更加开怀起来,看着五皇子,就像是看着这世间无价的宝贝。而茵娘看着,却觉得有些心酸。或许是三皇子没有养在身边的原因,燕娘就像是要弥补自己心里缺掉的一块,对五皇子已经超过了一般母亲对孩子的期待。

将儿子抱着又逗了好一会儿之后,燕娘才抬起头来,又笑着对茵娘道:“等毅哥儿周岁之后,你将毅哥儿抱进宫来,他和小五年岁隔得小,让他们表兄弟偶尔互相做个伴。”

宫中情形复杂,自毅哥儿出生以来,茵娘并没有将他抱进宫来过。而燕娘虽时常赏下东西给毅哥儿,却也从来没有提出让茵娘抱进宫来给她看。而等过了一周岁,毅哥儿大了些,茵娘却可以稍稍放心将他抱进宫来了。

茵娘亦知道,燕娘这样说亦是给毅哥儿打算的意思。若三皇子以后真能荣登大鼎,五皇子作为同胞的弟弟,少不了就是一个富贵王爷。能与五皇子从小结下情谊,对毅哥儿以后也是好的。茵娘心里不由感动,笑道:“好啊,到时我将毅哥儿抱进宫来给姐姐看看,也好让毅哥儿知道,送他拨浪鼓和小球玩的究竟是谁!”

两人说了一会儿孩子,接着又说起萍娘来。

今日应三夫人也进了宫,但萍娘却没有跟着来。萍娘五月出的门子,进门后与应八少爷琴瑟和谐,第三个月就被诊出有孕,喜得应三夫人见人就夸这个媳妇好。只是如今萍娘还没坐稳胎,虽然今日也想与应三夫人一起进宫来,但却被应三夫人拦下了,与她道:“等你坐稳了胎,你什么时候想见你姐姐,我再领你一起去看她去。”

萍娘是新妇新媳,婆婆都这样说了,也只好做罢。

茵娘怕燕娘担心萍娘婚后的生活,便主动与她道:“萍娘也是有福的,应家讲究书香传家,家风是好的,她进门之后,又处处不与两位嫂子争先。只一心与应八少爷培养感情,在婆婆身边小意侍奉。萍娘还有个与她一般年岁的小姑子,应三夫人因为想将女儿多留两年,所以至今还没出门子,萍娘与她玩的好,应八少爷不在的时候,姑嫂两人几乎是同进同出,应三夫人见了,连对萍娘也多了几分喜爱。”

燕娘点头道:“那就好!”

内院三大难处关系,一是婆媳,二是妯娌,三是姑嫂,而姑嫂关系又直接影响婆媳关系。小姑子替你在婆婆面前说一句好话,顶得过你自己奉承婆婆十句好话,萍娘知道通过笼络小姑子来讨好婆婆,至少说明她心里不是没有成算的人。

茵娘在宫里呆到了半下午才回来,刚刚踏进棠荣院的大门,就看到彩朱在院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的。彩朱见到茵娘回来,连忙迎上来,连礼都忘了行了,着急的道:“哎呀,夫人,您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女魔头赵九的日常

茵娘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彩朱跺了一下脚,道:“当然出事了,出大事了!侯爷去西跨院了!”

“啊?”茵娘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接着又有些浑噩的“哦”了一声。

彩朱急道:“什么啊的哦的,夫人您快想想办法啊!”

茵娘问道:“侯爷怎么会去西跨院的,柳姨娘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彩朱道:“说是姨娘生病了,柳姨娘身边的琴儿在半道上将侯爷截去了西跨院。”也都怪她,青花姐姐上个月出嫁了,现在还没回来当差,青藤姐姐又要照顾小少爷,只有她闲着,却没看住西跨院的人,竟让她们偷偷去截走了侯爷。

茵娘又问道:“怎么会生病的,也没见姨娘身边的人来说过,请大夫了没有?”

“谁知道呢,昨天的时候还看到柳姨娘好好的,”她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她怀疑柳姨娘是在装病。彩朱脑子突然一转,夫人关心的怎么全不在点子上啊,现在可不是关心姨娘生病的时候,而是应该想法子去西跨院将侯爷“请”回来,两人要是单独呆久了,柳姨娘又是侯爷名正言顺的妾,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啊!

可是没等彩朱出言提醒,茵娘已经从她面前走过,进屋去了。彩朱急急忙忙的跟上去。

茵娘站在屋子里,望着周围的摆设,一时有些兴味索然,竟不知接下来要干嘛去。

茵娘道:“毅哥儿呢?去将毅哥儿抱来给我。”

彩朱道是,接着去了暖阁。过了一会儿,青藤将毅哥儿抱了出来。毅哥儿看到母亲,伸出手追着要母亲抱。

茵娘将他接过来,让人将炕桌撤了下去,将毅哥儿放到炕上,然后自己则坐到他外面。

毅哥儿不愿意自己坐,睁着一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张着一双手,“啊啊”的要抱。

茵娘将他抱到自己的膝盖上坐着,他立刻咯咯的笑起来,一双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茵娘点了点他的鼻子,叹口气道:“真是小冤家,一举一动都揪着我的心。”不知道是在说孩子,还是说谁。毅哥儿却以为母亲在跟他玩儿,又咯咯的笑起来。

彩朱还在着急西跨院的事,站在茵娘旁边,出主意道:“夫人,不如我去西跨院请侯爷回来,就说…就说小厨房里煲着羊肉汤,夫人请她回来喝?”

茵娘将毅哥儿直立的抱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不用了!”

彩朱还想再说什么,旁边的青藤却扯了扯她的衣服,对她摇摇头。青藤看了看抱着毅哥儿的茵娘,和无忧无虑不知道为什么开心的毅哥儿,道:“夫人,侯爷一直以来都真心对您,您要相信侯爷。”

茵娘点了点头。

其实不相信又怎么样呢,男人若真要做什么,就算拦也是拦不住的,难道她还真能将他绑在裤腰带上不成。她已经表达过了不喜欢他有其他女人,更不喜欢他碰其他女人,如果他最后还是食言了,那就当她看错了人,以后就安安心心的,只当她的侯夫人就好了。

而此时西跨院里,大夫刚刚离开不久。林凤祁看着刚刚喝完药,背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的柳蒹蒹,道:“你既生病了,就好好休息吧,我回正院去了。”

柳蒹蒹转过头来,道:“怎么,你刚坐了没一会儿,就要走?”因为生病的原因,她连嘴唇都是苍白的,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持证上岗

林凤祁站着不语。

柳蒹蒹“咳”了一下,又道:“我自住进这个院子,一共十个月零十六天,你除了我进门那一日进过这个院子,至今是第二次进来。你知道这十个多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我每一夜都要点灯到三更,就等着你过来,哪怕什么也不做,就来看我一眼也好啊!可是你好不容易进一趟我的院子,哪怕我生病了,难道也留不住你吗?”

“你进门的那一日我就与你说过,除了一座冰冷的院子,其他所有你想要的东西,我都给不了你。”

“我不想知道这些!”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继续道:“我生病了,可你知道我是怎么生病的吗?我知道这个院子里大部分的下人都是夫人的耳目,我晚上故意不盖被子,偷偷将窗户打开,将自己冻了三天,终于冻出了病来,就为了能让你来看我一眼。”她伸手从背后抱住他,头靠在他的背上,眼泪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凤祁哥哥,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我一直以为我可以捂暖你的心,用我炙热的发烫的心,捂暖你的心。可是我发现,还没等我捂暖你的心,我自己的心却快要被你冻冰了!”

“你不明白,蒹蒹,”他将她放在腰上的手用力拿开,然后转过头来,对她道:“我的心一直都是热的,只是它不是为你而热!”说完就准备转身出去。

“你不要走。”她在后面喊道:“若你现在走了,我立刻死在你面前!”

林凤祁转过头来:“你何苦呢!”

她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解开,白色的衣服瞬间滑落在地,露出女人白若凝脂的**。林凤祁立刻将眼睛移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她已经开口道:“就一晚,你陪我一个晚上,以后我再不会勉强你。”

林凤祁强忍住怒气道:“你将衣服穿起来,女子该晓得自重!”

“自重?”她呵呵的笑了两声,道:“我是你的妾室,是你的女人,我在你面前宽衣解带,有什么不自重的?我以前在你面前就是太矜持了。”

她试着去拉他的手,继续道:“我为了你,已经放弃了我所有的尊严,我知道一个侯府的嫡女去给人做妾是多么廉耻的事情,我也怕羞怕被人看不起,可是我爱你,我已经什么也顾不得了。我就像一只寻死的飞蛾,明明知道哪里是火坑,却不顾一切的扑上去。我不后悔当初的选择,可是我只求你成全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林凤祁将手伸回来,背对着她,沉默了一会之后,才道:“并不是我强求你做妾的!”

“我知道,我说了是我自己愿意的。”

“你说的我办不到,我答应过茵娘,除了她不会碰任何人!”说完便快步走向门的方向,拉开门出去了。

柳蒹蒹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眼泪汇聚成河,一滴接一滴的落在地板上,在静悄悄的房间里,发出“哒哒”的声音。

琴儿从外面进来,拾起地上的衣服披到她的身上,看着她心疼的喊了一句:“小姐!”

柳蒹蒹突然哭出声来,一声一声的回荡在屋里,让外面听的人觉得万分凄凉。

130

林凤祁快步的回了正院,冬天天色暗的快,正院里已经挂上了动,大红的灯笼挂在檐下,发出柔和的光。

林凤祁站在门口,听着房间里面茵娘温和的声音传出来。她好似在教毅哥儿认东西,他甚至可以想象得到里面的画面,茵娘指着一样东西对毅哥儿说,“这是花瓶。”“这是香炉”“这是茶碗”“这是碟子”…

而茵娘每说一样东西,毅哥儿就像回应般的“啊啊”叫上两声,然后摇一摇手上的拨浪鼓,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林凤祁只觉得心里一片温暖。

他迈出步子,毫不犹豫的走进屋子里,便看到茵娘正抱着毅哥儿站在一面插翅的大屏风前,听到林凤祁进来的声音,茵娘回过头来,对着丈夫展颜一笑。

林凤祁也弯起嘴笑起来。毅哥儿看到父亲,在母亲怀里动来动去的“啊啊”的叫着,手里还不断晃着拨浪鼓,仿佛是与父亲打招呼一般。

毅哥儿的力气越来越大,在茵娘怀里动着时,茵娘差点没抱住。林凤祁连忙上前将毅哥儿连带茵娘一起抱住,然后又从茵娘怀里接过毅哥儿,抱着他一边走向旁边的炕,一边与毅哥儿道:“毅哥儿今天干什么了?是不是认东西了?”

毅哥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抱着林凤祁的脖子,突然“叭”的一声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就咯咯的笑起来,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林凤祁也开心的笑起来,投李报桃的在儿子脸上也亲了两口,哈哈笑道:“我们毅哥儿怎么这么聪明!”

茵娘看着父子两人对着傻笑的样子,不由的也笑出来。跟着走过去站到丈夫的旁边,原本她还想问一问柳姨娘的,只是气氛正好,她却不忍心破坏了这片刻的温暖。

到了晚上,林凤祁将睡在中间的儿子哄睡了之后,亲了亲儿子的小脸,接着又撑着身子,凑过去亲了亲睡在里面的妻子的脸。茵娘睁开眼睛笑了笑,林凤祁则又伸手过去握住妻子的手,双手紧紧的握住。

林凤祁道:“柳姨娘病了,今日你又不在,所以我才会去西跨院。”

茵娘点点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

林凤祁又道:“明日你再请个太夫给她看一看,以后她的事我会交给你,我必不会再插手。”

“好。”

他握着她的手放在唇上亲了亲,道:“委屈你了!”

茵娘摇摇头,道:“只要你不负我!”

“我必不负你!”

之后林凤祁果然没有再过问柳姨娘的事情,茵娘虽不喜欢柳姨娘,但为了林凤祁放心,对她的病却极其上心,请医问药事事亲力亲为。

茵娘看着躺在床上面如枯槁,仿若生如死灰的柳姨娘,心里也不由对她多了几份怜悯,就连往日对她的厌恶都少了几分。

大夫下了方子之后,茵娘让人去抓药煎药。茵娘走到床边,对柳姨娘道:“大夫说你是忧思过度,伤心郁结。你好好养病,不要多想,过几日病就好了。或者你想不想你的母亲,我让人将阜阳侯夫人请过来配你说说话?”

柳姨娘摇了摇头,突然坐起身来,对着旁边的琴儿使了使眼色。琴儿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然后屈了屈膝出去了。柳姨娘又将眼睛望向茵娘身后的两个丫鬟,茵娘见状,叹了口气,也对身边的两个丫鬟使了使眼色。两个丫鬟会意,也跟着琴儿一起出去了。狐说魃道(小白的鬼故事系列)

丫鬟走时将房门也一起带上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茵娘和柳姨娘两人。柳姨娘突然从床上走下来,对着茵娘跪下。茵娘有些奇怪的是,她此时竟一点都不吃惊,眼神平静的看着柳姨娘。

“夫人,我知道我争不过你,我也不想争了。只是我求求你,求你让他给我一个孩子,我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你让他留一点念想给我,若不然,我活不下去!”

茵娘深深的看了柳蒹蒹一眼,然后道:“不可能!”

“你已经拥有那么多了,我只求你分一点点给我,这样都不行吗?我只想要一个孩子而已,其他的我再不奢望。”

“我拥有得再多,那也是我自己的,不是我抢来的!”茵娘看着面色苍白的柳蒹蒹,最终不忍心的缓和了一下语气,继续道:“我这样问你,假如我与你易身而处,你会答应这样的要求吗?”

“我会。”

“不,你不会!”茵娘道:“孩子不是东西,那是两个人的血脉牵连。假如你有了孩子,相公作为父亲,必不会不管他,而倒时他分薄的是我孩子的父爱。而为了孩子,相公也势必会不忍心拒绝你,到时候你抢走的,又是我丈夫的爱,你说我怎么可能会答应你?”

“等孩子出生后,我会带着他住到庄子上,我保证不会与你抢这些,甚至府里的产业,我也保证不要一分一毫。”

“我相信你现在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我不相信你能做到。人的**是无穷的,你现在想的只是一个孩子,但等孩子出生后,你会就会想要继续呆在他的身边,等你能呆在他身边的时候,你会想要他的爱,等他爱你的时候,你就会想要他只爱你一个人…就算你真的住到庄子上又如何,只要有了孩子,他心里就会对你们多一份愧疚,哪怕他与我们住在一起,他也不会心安。等到以后,难道他还真能不将财产分一点给这个孩子?我很自私,我希望我的丈夫只有我一个人,我也希望我丈夫的所有孩子都是我生的,甚至是这侯府里的东西,我也希望以后会全部是我孩子的。无论是人和财产,我都不想分给别人,且我从来不觉得我的自私有错。”

柳蒹蒹流着眼泪,身体摇摇欲坠,几乎就要不稳的倒下来。茵娘没有半分的心软,道:“你好好养病吧,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珍惜没有人会珍惜,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柳姨娘这一病,病了整整两个月。等她痊愈时,腊八节都已经过了,只是这场病像是掏空了她的身体,整个人瘦的几乎只剩下骨架了,来给茵娘请安时,茵娘都怕她随时会倒下来。

她病好后第一次来请安,求了茵娘三件事:第一件事,她想到庵堂里修行几年,求茵娘帮她找一座干净些的庵堂;第二件事,保留她妾室的名分;第三件事,她想见一见她的母亲。

茵娘与她说,第一件事和第三件事她答应了,只是临近年关,要等过了年再送她去庵堂,但她可以现在请她母亲过来看她。至于第二件事,她是皇上所赐,只要她不犯大错,无论是她还是林凤祁,都没有办法剥夺她妾室的名分。

柳姨娘并未再说什么,回去之后便呆在西跨院里,极少出门。茵娘让人请了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她,阜阳侯夫人过来看完她之后,红着眼从西跨院里出来,接着转到福寿院去见林太夫人。林太夫人没有见她,之后她又绕到茵娘的院子里来,求茵娘不要答应让柳姨娘去庵堂,茵娘没有答应,她便夹枪带棒的将茵娘说了一通,之后黑着脸回去了。在那之后,阜阳侯夫人又时常上门来看望柳姨娘,茵娘也没让人拦着,只是听丫鬟们说,阜阳侯夫人每次都是从西跨院哭着出来的。

而此时西跨院里,在阜阳侯夫人因为再次失败劝阻女儿而哭着离开后,琴儿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对柳姨娘道:“姨娘,你这是何苦呢?你要修行,在院里建一个佛堂就可以修,何必要去庵堂。”[综漫]盛夏锦年

柳姨娘抬起头来,问道:“你是不是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去庵堂?”

琴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脸上很明显的写着不明白。

她靠在床头上,眼睛半空洞的望着床上的帐子,道:“我生病的时候,曾经做了一个梦,梦里凤祁哥哥和陈氏带着毅哥儿在玩闹,凤祁哥哥笑容和煦,时不时的亲一下陈氏或毅哥儿,他们看起来好幸福!而我明明就在他的旁边,可他却看不到我。我心里好恨啊,恨不得他们都死了。于是有一天,我真的拿着刀将陈氏和毅哥儿都杀了,梦里的我满身是血,可是我觉得畅快极了,我觉得再不会有人来抢走我的凤祁哥哥了。可等我一转身的时候,却看到凤祁哥哥就在身后看着我。他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要把我一口咬死的毒蛇一样,狰狞极了,冰冷极了。我的心很痛啊,我怎么忍受得了他用那样的眼光看我,我想向他解释,可是却怎么都移不开步子。后来,凤祁哥哥也用刀将我杀了,可是那刀刺在我的身上,竟一点也不及凤祁哥哥看我的眼光令我疼。那个梦折磨得我,想一辈子都不要好起来。”

她觉得脸上痒痒的,伸手一摸,才发现她竟又流眼泪了。这些日子,她总是特别多的眼泪。

她继续说道:“我知道我心里有恨,有怨,如果留在府里,我日日看着他们卿卿爱爱,我不知道我会不会做出像梦里那样的事情来。到时候凤祁哥哥看着我的目光,只会比梦里的更加怨毒,我不想这样,我不想凤祁哥哥恨我。听说神佛能够洗去人的怨念,我想求菩萨帮一帮我。我本来想剪了头发去做菩萨的弟子的,只是我又舍不得变成与凤祁哥哥毫无关系的人,哪怕一辈子只是个虚有的名份,我也想做他的女人。”

琴儿哭着道:“都怪侯爷,京城哪家府里没有几个庶子,侯爷和姨娘是从小的情分,为什么就不能给姨娘一个孩子呢。若姨娘有了念想,也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