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见自家主子默默不语,似是在深思,问:“主子,需不需要奴婢联络人?”

腊月掰扯手指,摇头:“现在宫里都风声鹤唳呢,指不定太后那边查到了什么,这段时间,我们不要妄动。等皇上回来稍微平复下再说。”

各宫都在宫里有自己的势力,或者说是有自己的帮手,沈腊月也不例外,可是她却隐藏的极好,并不多联系人。不管怎么样,即便是让皇上觉得,她也是有些小心思的,她也并不愿意将自己所有的底牌全都摆在台面上供人观赏。

这日子过得自是极快,她闭门不出,旁人也别来找她。

也不过就是十来日,皇上便带着惠妃与白悠然回宫。

此时腊月的身子也已经大好了。

一袭秋水绿的长裙,银色的长袄,头上闪烁的金步摇,显得清新中又透着一丝的华丽。

这皇上走了多久,宫里的人就多久没见沈腊月。

不管心里怎么祈祷腹诽,希望她憔悴不堪,可都敌不过这见面的一刹那。

她很好,可别人看见她很好,都很不好。

似是觉得有些恶趣味,腊月竟是高兴起来。

真心的笑意让她的眼睛笑成了一弯新月。

景帝一下轿撵便是看到如此的情景。众多美人中,唯腊月笑的恬静真心。与旁人全然不同。

“都起来吧。淳贵仪身子如何?身子虚弱就不用过来接驾了。”

虽然德妃齐妃都在,但是景帝明显是扶了腊月一下,这倒是让后宫众人惊讶,要知道,皇上往日是一个极守规矩之人。即便是对谁过多的宠爱,也不会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

“启禀皇上,这段日子嫔妾闭门安静休养,虔心礼佛。身子已经大好。”她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点头。

再看向众人:“都回去吧。朕还要去与太后请安。”

拍了拍腊月的手,景帝离开。

景帝离开了,其他的妃嫔也并未在一起寒暄。也都各自准备离开。

打量一眼冷傲的惠妃及漠然的白悠然,腊月不见一丝的嫉妒,对着这二人一个浅笑,也是袅袅离开。

既然皇上回来了,这有趣的争宠便是又要开始了吧?

80

太后与皇帝十多日不见,自是要在一起用膳,腊月也不愿意做那讨嫌之人,默默的安排自己宫里的奴才过去搬东西。

她这番做派又是让桂嬷嬷一阵点头,太后与皇上相聚,自然更是希望能够一起说些体己话。如若旁人不识相,也确实令人恼火。

腊月回到听雨阁便见了果儿,果然,这白小蝶过来求见过,不过果儿也不是什么善茬,虽然平时沉默不语,但是关键时刻也不是那好欺负的。

听闻果儿的回报,一旁的桃儿福了一下,插嘴道:“主子,依着奴婢看,这白小蝶必然没安好心,咱们要不要禀了太后?”

腊月微笑:“不必了。且不说皇上太后知不知道,有些事儿,也不能全然假他人之手。不然还处处当我好欺负么?本想着独善其身,好好的伺候皇上,孝敬太后便可。可这些人倒是三番五次的惹事儿,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我也不是处处都好说话。”

似是有些吃惊腊月这番话,连果儿都抬起了头。

“表妹身子如何了?”

这些日子腊月并不曾出门,身边的几个大宫女也被拘着,自是不晓得外面的情况,她心里有着计较,也不曾派人多加打听,可她不知晓,这果儿必然是知晓的。

果儿回道:“禀主子,陈采女失了孩子,本来是极度悲伤的,当日不断的哭闹,还吵着要陪着去。不过第二日太后宫里的桂嬷嬷去看过陈采女之后她便并不多言,仿若换了一个人。”

腊月笑着看果儿:“没有其他疑点?”

果儿细细思量一番,有些迟疑:“奴婢也不晓得这算不算,奴婢听说,白小蝶在陈采女出事后曾经去看过陈采女,不过却被陈采女撵了出去。不过这事儿也做不得准,都是宫里的隐隐传言。”

腊月站了起来,一旁的锦心也是明白她的想法,连忙将手里的剪刀递了过去。

腊月接过剪刀便细细的修剪起盆栽。

“陈雨澜便是不好,也是我的表妹,我们纵然不对付,可旁人在中间挑拨又算什么。”

她此言一出,竟是锦心都有些迷茫,但是又一细看,就见主子眉眼间看不出情绪,再一思量,怕是这也是主子故意在果儿面前说的,便调整心态,不多言的站在一边。

一时之间屋内竟是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腊月看着自己修剪好的盆栽,似是有些不满意的模样儿。

“看我这手艺,委实一般,真真儿是让人气恼。”

主子就这么点爱好,又不能如意,锦心连忙开口:“不如奴婢去内务那边,讨个手艺好的小宫女过来,主子这般聪慧,见她修个几日,想必也就得心应手了。”

这宫里不少人都知道,淳贵仪不喜养花养草,但是却极为喜欢修剪,这倒是一桩怪爱好了。

腊月微微皱眉:“你们可是知晓这宫里谁对此颇为精通?”

在宫里,一般这种活计都是小太监再做,会修剪花草的小宫女委实不多。

腊月一般并不喜和小太监接触太过,这几个大宫女也是清楚的。

其实在腊月的心里,即便是,即便是那啥啥了,可终究也是个男人,内室之中用起来多有不便。而修剪花草本就需要与她近距离接触,她并不喜如此。这也是她一直都没有找人的原因。

桃儿细一思量便是开口:“主子,奴婢知晓,掖庭局有个小宫女,名唤翠文,她因着相貌有些丑陋为人又不讨喜,一直也被分派做些小太监的活计。她也是宫里为数不多会修剪花草的宫女。听说那手艺也是不错的。”

果然,听她这么一说,腊月便是眼前一亮的感觉:“那既然如此,锦心,你去与掖庭局的管事说一声儿。讨了这个小宫女过来。”

这讨个宫女之类的事儿,也是不必太多说的。

锦心应是。

锦心办事利索,当天傍晚就将小宫女翠文带了过来,说是小宫女,也不过是指品级。看年纪,是和锦心差不多大的。

腊月细细打量一番之后便让她修剪盆栽,没多久,果然是眉开眼笑且将她调整为二等宫女。

翠文有些怯懦,听了腊月的吩咐便是离开去寻锦心。

锦心将她安排了住处。

这本就是个小插曲,淳贵仪这番做派并未惹人侧目,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儿,也符合她的性子。

皇上甫一回来并未宣任何人侍寝,腊月也晓得,就算是宣人,也不会是她。自然是乐得清闲。

沐浴之后的腊月将头发简单的挽成了一个发髻。一袭月白的亵衣衬得人白皙娇嫩。

锦心在一旁低语:“主子,既然翠文也住了进来,以后咱们行事就方便许多了。”

“翠文算是我的师姐,待她仔细些。”

锦心扑哧一笑:“主子就是想太多了,我们自然会好好待她,更何况,我如果处处照顾她,陪着小心,别人才要疑心呢。”

腊月翻了个白眼,瞪她:“我不过是让你仔细些,你倒是说了这许多。”

锦心笑嘻嘻:“主子本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姑娘,每日的思绪过多,也不见个真心的笑容,奴婢这不是逗您玩儿呢吗?”

见她如此,腊月也笑了出来。

说起这翠文,也是个她可以信任的,翠文幼时住在万夫人家隔壁,万夫人没有女儿,对她也是喜欢,就想收了她做徒弟,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并未成行,可饶是如此,万夫人也教了她许多的医术。

就万夫人的意思,太医院那些太医,也有不少是不及这翠文的。

后来翠文家里遭了难,她更是寄人篱下,之后更是在叔父的要求下顶了自己堂妹的名额进宫做宫女。因着为人寡言样貌不出色,也摊不上什么好差事。

也亏得万太医对她时有照顾,如若不是此般,她怕是过得更为艰难。

恰巧此时腊月进宫,万夫人便是联系了她,万太医也不是总能帮得上,如若让两人处在一起,也算是对两人都好,腊月身边多了个医术高超的,而翠文日子也好过些。

可腊月也是有自己的考量,如若她初进宫便是如此,自然惹人侧目,便是徐徐图之。

当初她怀疑宫里有人在她的熏香里做了手脚,也是挂了红灯笼,引了翠文帮忙。

走到今日,她也算是布局妥当,自然是理直气壮的将人唤来。

喜好修剪盆栽?腊月微笑。

前世,她可是没有这样的喜好呢。

想着自己目前的情况,她心里敞亮了许多,身边有锦心、巧宁、翠文这些帮手,她自己又有了前世记忆的加持,她会过得好的。

“锦心,明日我准备去看看雨斓,你觉得,我什么时间过去最合适?”其实腊月也觉得,似乎从她落水,锦心就谨慎了许多,也不似以往。这是故意看她的主意呢。

想来也是,往日那些刁难,自己都是心里有数儿,有着防备,这落水之事倒是全然不是,而是一个自己没有防备的意外,怕是也正因为此,才让锦心真的惊到了。

锦心细一思量,摇头:“奴婢觉得,主子不管什么时辰,都不去看她才好。”见腊月似要说什么,连忙加快语速,继续说:“不是奴婢想得多,只不过她确实不是那好相与的。咱们对她示了好。旁人难免将咱们绑成了一股绳。如若这般,他日她再次做了什么,咱们可是说不清楚的。”

腊月看她如此说,点头。其实她心里又何尝不晓得这一点呢?

她也是知道这些的,她问锦心也是看她是怎么个心思。

虽然皇上已经可能知道了,可是如若说马上就会将白小蝶处理掉,那也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纳闷,许连秀云为人不谨慎会被害,可是陈雨澜不该如此啊。

究竟是怎么让她放松警惕的,而她用的,又是什么样的药物。

“我猜想,桂嬷嬷必然是与她说了白小蝶的事儿,不然她不会将白小蝶赶走。相比于表妹,我更加忌讳着白小蝶。”腊月也算是实话实说。

锦心不解:“主子想利用别人的手对付白小蝶?”

腊月摇头:“我若是做的太多,难免皇上厌弃,皇上会允许自己的女人有小心机,但是却绝对不会乐见自己的女人恶毒。”

“那么皇上和太后不会管这件事儿吗?”

“管?自然是会管,但是怎么管可就说不定了。我这平白的落了水,我断不会让害我的人逍遥。此事还要细细计量。”

她可不敢肯定,皇上就会百分之百的处理掉白小蝶,可是如若不斩草除根,以白小蝶的为人定会继续害人。她可是不会再给她任何的机会。

这算是,新仇加旧恨么?

81

皇上召腊月侍寝是在回来后的第四天,第一天无人侍寝,第二日便是德妃,第三日齐妃,第四日竟就是她,腊月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她倒是越来越觉得,这皇上是要扶植她上位了。

可即便是侍寝,两人也并没有做什么,因为她之前落水的事儿,皇上倒是顾着她的身子。

虽然她看起来已经好了,但是皇上总要想着,免得伤了她。腊月心里暗自腹诽,怕是怕将病气过到他的身上吧?不过这一切也不过在心里暗自揣度,可是不敢有一丝表现在面儿上。

两人一起说着话儿,时间过得也快,如若说让腊月和他啥啥也不做的睡一宿儿,腊月倒是无所谓的,但是人家景帝不行啊。

过了二更,景帝差来喜将腊月送回了听雨阁。

不管他有没有临.幸沈腊月,这份荣耀本就与他人不同。

陈雨澜小产,皇上并未去看一眼。别人以为她是因为自己去冷宫遭了厌弃,可是腊月何尝不明白,这也间接的看出了这个男人的冷心冷情。

和他谈感情,真的太多余了。

至于白小蝶,这倒是有些奇怪了,也不晓得景帝究竟是和惠妃怎么说的,竟然将白小蝶搬到了竹轩的偏室。

腊月百思不得其解。

有时候重生,还真不是万能的。

不过想到景帝做事总是云里雾里的,腊月也不坐以待毙。人家都欺负到她头上了,她什么也不做,也不符合她的性格啊。

“锦心,通知翠文,我们去看表妹。”

“呃?”锦心呆滞。

腊月笑眯眯:“不去见陈雨澜,我怎么能知道所谓的真相呢?”

锦心恍惚一下,似是明白,哎了一声。

如果她没猜错,陈雨澜这个做派必然是知道陷害她的人是白小蝶,可陈雨澜可以知道,她却不该知道。既然要明面儿上对付陈雨澜,总要有个切实的原因,不然可真是让皇上不喜了。

如今她已经在皇上那里挂上了号,这胸无城府的小丫头可是要蜕变了,现在,她该是有点点心机了吧?

如若她从表妹陈雨澜那里知道了推自己下水的真凶,那她是个什么态度才最让皇上安心呢?

腊月娇嫩的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儿。

可不就是有点冲动有点小心机的个性么?

不管雨澜有没有对她说什么,只要她从雨澜那里回来之后便是有了变化,那么,不管她说没说,大家都会以为她陈雨澜定是告诉了自己什么。

这也算是阴了表妹一把么,握了握小拳头,腊月喜笑颜开,想了下,又调整了下面部表情。看着已经进门的翠文。

腊月叮嘱:“你帮我看看,她宫里到底是什么有问题。”

“奴婢晓得了。”翠文并不太爱说话,也不喜展示自己的医术,但是,她确实真的是个好手。

如果白悠然的话没有错,那么必然白小蝶是用药物之类的东西造成了他们性格上的变化。

明显的焦躁急切,如果不是她与陈雨澜接触甚久,又因着白小蝶的话,她定然想不到这一点上。

这是腊月第二次来陈雨澜的寝宫,外面候着的小太监见腊月到来,连忙狗腿的过来请安。

这谁不知道,人家淳贵仪如今正得圣宠。

听说腊月要见自家主子,小太监一路小跑进屋禀报。

也不过极快的功夫便见雨澜身边的兰儿迎了出来。

“奴婢见过淳贵仪。我家主子说了,快快请您进去。”

这可不是往日里的模样儿。

陈雨澜如今还在小月子里,一见腊月进门,便是眼泪汪汪的看了过去:“表姐…”

倒是与前次来时截然不同。

腊月并未靠边儿,吩咐锦心将自己带过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儿,雨澜瞄了一眼,具是些旁人做不了手脚之物,想来这表姐也是防着她的。

陈雨澜面色又是一阵凄楚。

“前些日子听说表妹出事,可表姐身子也是不好,担心自己身上这寒气儿过给了妹妹,又担心妹妹多想,便没有过来探望。如今也算是大好了,便想着过来看看你。身子可是还有什么不妥?”

陈雨澜长发披散在肩上,眼神里透漏着怨恨。

“不妥?我能有什么不妥。可怜我那苦命的孩儿,竟是没有机会看这锦绣的宫殿一眼。”

腊月一直站在一边儿,陈雨澜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凄苦的诉说自己对这个孩子的憧憬与期待。

说了许久,见腊月站在一边并不搭话,陈雨澜有些不自在。

“表姐,你坐啊…”

“事已至此,你也莫想太多了,我只来看看你,既然你还可以,那我就回去了。免得时间久了,旁人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