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陆君桐却只觉得更加心酸。
她微微张着口。嘴唇有些哆嗦。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觉得心中堵得难受，于是，那些堵着她心口的那那些情绪，就化成眼泪，扑簌簌地从眼睛里往外冒。怎么也是止不住。
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这么心酸过。
在听见李衍的那一句“我也是人呀”时，她觉得仿佛心口被狠狠的扎了一刀，又疼又难过。
对于这句话，她从前从来没有感触过这样深刻。
她就像其他人一样，总觉得李衍聪明又温和，脾气极好，不会任性也不会做什么糊涂的事儿。至少不会像是她那样，为了自己痛快一些，就去做不该做的事情。
她的印象之中，李衍向来都是进退有度，恰到好处的。而且，李衍从来不会做什么明知结果不好的事情。
他仿佛就应该早早的算计好一切，永远都是胸有成竹，永远都是游刃有余。
可是直到今日，她才猛然发现，原来她错了。
李衍也是，人也是有血有肉有心肝的。他和她的感受，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他同样也会开心，或是不开心，或是愤怒，或是难过。
“对不起。”最后心中那些千言万语，都只是化成了这三个字。
第523章 对不起
千言万语都化成了这三个字。
可是这三个字，却并不能够表达她心情的千万分之一。
陆君桐哭的不能自己。偏偏她却又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就那么无声的哭了个浑身颤抖。止都止不住。
李衍看着她这样，越来越是无奈。除却无奈之外，也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叫她别哭了，可偏偏又不知该怎么劝。
更觉得那些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并不是沿着他的脸颊滑落下去，砸落在地上。而分明就是一路滑落进了他的心里。烫得他心口都是发疼。
“好了，也不是多大的事儿。已经过去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李衍如此说一句，伸出手犹豫了一下之后，最后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心愿，轻轻地将她的肩膀搂住，然后按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拍她的背脊。
这个动作就像是哄小孩一般，不过，他总觉得是有用的。所以下意识的便是做了出来。
毕竟在这么任由陆君桐哭下去，恐怕陆君桐没有先哭成孟姜女，他倒是先心疼的受不住。
陆君桐伏在李衍腿上。终于是哭出声来。
不过也并不是那样嚎啕大哭。而是呜咽着，闷在喉咙里，又挤压得破碎。
这样断断续续的声音，听的人更加心中难受心软。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君桐终于是哭的累了。也终于是将心中的那些情绪都发泄得差不多。她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当然，其中最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李衍那个安抚宽慰的动作。
不过眼泪是不往外冒了，抽噎一时还停不住。
陆君桐也不好意思一直趴在李衍的腿上。于是就抹着眼睛赶紧起了身。
不过这么一起身之后，她却是觉得更加尴尬：方才那么一顿猛哭，此时李衍的衣裳都是被打湿了。
那一块颜色格外深些，看着特别的明显。
陆君桐几乎不敢看，只觉得今日自己丢人丢到了家。又羞又窘，又觉得自己好笑。
明明这件事情是李衍受了委屈，到了最后却反而是李衍转过头来宽慰她。
这样的事情放在别人身上只怕也是没有的。
偏偏李衍还不肯就这么放过她，这个时候就打趣的开口说了一句：“可算是哭够了。再哭下去，我怕我这太子宫都要发大水了。”
陆君桐登时就满脸发烧。越发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好了，我也不打趣你了，快去洗把脸吧。”李衍还惦记着她还没用晚饭，也不愿意再继续为难她，所以如此说了一句之后，便是将自己的裤腿又放下去了。
可是陆君桐听了这话之后，却是并没有立刻走，反而问了一句：“上药了吗？”
方才她伏在李衍腿上的时候，并没有闻见什么药味。所以这个时候只觉得是满心狐疑。
李衍云淡风轻地答了一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哪里需要上药，过两日自己也就好了。”瞧着那样子，竟像是完全都不在意。
陆君桐看着他这副模样，登时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524章 气不打一处来
陆君桐一听这话，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瞪圆了眼睛，张口就是一句责问：“为什么不肯上药？都伤成了，这样还说不严重，怎么才算严重？”
听着陆君桐这样一连串的责问，李衍忽然又觉得头疼起来。
只觉得这样的陆君桐，一下子就又不可爱了。关键是面对这样的陆君桐，他反倒是一下子有些心虚。
不过陆君桐多少也猜到了她之所以不愿意上药的原因。于是抿了抿唇，有些悻悻地说一句：“殿下，这样的人怎么还能为了面子上过不去，就不让人给你上药呢？”
说完这话，她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药去。
李衍被她这么说了一顿，反而一句话都是没有反驳。
陆君桐顶着自己哭成了两个桃子的眼睛给李衍上药，李衍看着她半跪在那儿，一脸心疼的小心翼翼将药膏涂抹在他膝盖上，忽然就忍不住笑了。
笑容很浅，也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可却分明又比平日的笑容更加灿烂。
等到上完了药，陆君桐才觉得自己满意了。于是也这才看一眼李衍。
一抬头就看见他含笑看着自己的样子。
几乎是一瞬间，她脸上立刻就染上了红霞，只觉得不好意思。
她当然知道今天自己做了些什么事情，也知道自己今天训斥了李衍，更知道自己哭成了什么样，所以这会儿，几乎连头也不敢抬。
陆君桐逃也似的出了屋子，匆匆的去洗脸。
看着陆君桐一路逃出去，片刻之后，李衍就止不住的闷笑出声来。
他越笑越是更止不住，最后甚至都伏在了案上，双肩都是止不住的震颤起来。
若是此时有旁人看见，必定会惊讶无比，毕竟，又有谁看见过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笑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李衍却是停不住。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李衍呢喃一句：“真是个傻丫头。”
想着或许陆君桐这两日都是没有脸面来面对自己，李衍就干脆叫人将饭菜送到了她房里。
李衍如此体贴，陆君桐反而更加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不知是什么滋味的吃完了这一顿饭，到了最后收拾碗筷的时候，她反而是又忍不住抿唇偷笑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偷了灯油的老鼠，得逞之后在旁人不知道的地方，偷偷的开心，偷偷的得意。
只是这样的偷笑也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陆君桐又想起了李衍的那一番话，想起了李衍的膝盖，于是心情一下又低落下去，闷闷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轻声嘀咕：“就是太傻了些。明明知道——为什么就是不肯低个头呢？不行，明日我得再说说他。不然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吃亏怎么办？”
陆君桐自己的事浑然不知觉，她其实完全是没有必要操这些心的。至少，站在她的身份上，其实不应该。
不过这个时候她哪里还记得这个？就算记起来也是不愿意去在意。
不管如何，始终都还是李衍最为重要。这样的事情都不想再发生。所以不管合适不合适，她都会开口劝他。
直到睡觉之前，陆君桐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和李衍说。
第525章 静谧无声
第二日一大早，陆君桐一起来梳洗完毕，也就急匆匆的过去李衍书房。
昨儿李衍显然也是睡在书房里的。
只扫了一眼折子，她就大概明白昨儿夜里他到底又是多晚睡的。
忽然便是有些心疼。
更觉得文皇帝的确是糊涂，如此的委屈了李衍。
李衍如此勤奋…………
陆君桐觉得自己根本无法明白文皇帝的心思。
不过这些事情，显然也不是她操心的。
李衍正用早膳呢，听见她来的动静，就抬头看了她一眼，而后面上就多了一点笑。虽然并未曾开口说半个字，不过却还是能感觉到明显的和对旁人不同的。
陆君桐上前去行了礼，而后这才走过去，低声问了一句：“殿下上药了没有？”
李衍登时就想起昨日的情形来，于是就有些无奈起来。
李衍直到将一碗粥喝尽了，看陆君桐还盯着自己等着回答，这才不得不说了一句：“还未。”
于是陆君桐二话不说的就去拿药了。
李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膝盖，最后到底还是遣了其他人，又默默的将鞋脱了，裤腿挽起来。
所以陆君桐过来的时候，看见李衍如此“乖巧”的样子，还稍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他如此配合，她也只偷偷的抿唇笑了一笑，默默的替他上药不提别的。
屋里静谧无声。
可是不管李衍也好，还是陆君桐也好。
却都是分明感觉得到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默默流淌。
淡淡的，却又是温暖柔和的，叫人身心都是舒缓。叫人舍不得打破这样的东西。
更是叫人留恋，恨不得这样的气氛就这么一直维持下去，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只是即便再怎么的将这样的放慢了手里的速度，却还是总归有结束的时候。
陆君桐有些遗憾的收了药膏，也不敢抬头看李衍，只轻声道：“好了。”
李衍应一声，缓缓将裤腿放了下来。
陆君桐放好了东西再过来的时候，李衍已经是又穿戴齐整了。
李衍看陆君桐一眼：“吃了早膳不曾？”
陆君桐摇摇头，却又抢在李衍让她去吃早膳之前，就开口言道：“我有些事情想要和殿下说。”
李衍见陆君桐那样郑重其事的模样，也就点点头：“你说便是。”
陆君桐便是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昨日我与圣上念奏折，发现……“
然话还没说完，就被李衍一下子打断了：“嗯。我知道。“
陆君桐一下愣住，呆呆看李衍，只觉得是不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殿下……知道了？”
可是她都什么都没说呢。李衍应该是连她想说什么也是不该知道才对。
李衍又“嗯”了声，随后提起笔来，在纸上写了一句：谨言慎行。
陆君桐看着那四个字半晌，末了抿唇伸出手去，也取了一只笔，在纸上也写道：圣上口不能言，动也有限。恐怕情况并不好。
李衍不让她说，无非是怕隔墙有耳。也怕她牵扯进来。
而她心中也明白，其实这样的事情，李衍必定也是有让人打探的。
可是……到底还是不如她亲眼所见，来得更加的直白和明了。
第526章 真心
李衍看见陆君桐这些话，当即就是沉默了半晌。
最后，李衍就又提笔写道：不可与外人言。
陆君桐当然知道这个。
这样的事情，但凡事走漏出去一个字，就是死罪。而且，于朝政安稳也是影响极大。
当然最主要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文皇帝不愿意放权。
陆君桐琢磨了这么久，当然也多少明白了文皇帝的心思了。
文皇帝这般，其实就是不愿放权。不愿意将这天下交给李衍。哪怕是暂时的，也不愿意。哪怕他自己不能动，口不能言，他也不愿意。
这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威胁到了文皇帝的掌权。结果必然都好不到哪里去。
陆君桐抿着唇角，写给李衍一句：殿下万事小心。
想了一想，又补上了一句：不可赌气。
看着陆君桐这么一句嘱咐，当时李衍就忍不住的闷笑了一声。
手上的笔都是微微的颤了一下，“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一个墨点儿。
陆君桐却是十分认真的。
她低声叹了一句，抬起头来看着李衍的眼睛，认认真真的与他说自己的想法：”若是大事儿也就罢了，可是一些小事儿，也就不必那样计较。我也好，殿下也好，都该如此。否则，自己受罪不说，更是叫关心自己的人也跟着煎熬。“
这话说得像是别有深意在其中。
陆君桐自己说着说着，就忍不住的微微红了脸颊，也不好意思再和李衍对视。只能低下头去，假装收拾笔墨的躲开李衍的注视，更是掩盖着她的不自然。
其实，她说的关心自己的人那句话，说的就是她对李衍的担心。
她怕李衍吃亏，也怕他受罪。
哪怕他自己都是浑然不在意，她还是止不住的挂心。
她当然知道，李衍肯定也听得出来。
可还是控制不住的说了出口。
李衍看着陆君桐如此模样，心中复杂片刻，最后还是温和一笑，语气再郑重不过的应了一声：“嗯，我当然知道。”
陆君桐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也是粲然一笑：“那殿下可要记住了。”
说完这话，则是真的半点也不敢再多留，随便找了个借口就匆忙告退出去了。
她走后，李衍将写了字的纸默默的烧了。只是唇角却是始终都是翘着的。
陆君桐这头回了自己屋里，好半晌才算是彻底平复了自己的心情。
不多时御膳房那头就送了饭食过来。
陆君桐刚一打开就觉得不对劲儿——然后仔细的看了看食盒。却发现……并不是往日的普通食盒。花纹也有些不一样。
将饭菜取出之后，陆君桐就发现，食盒里应该是有暗格的。
陆君桐试了几次，也就找到了打开暗盒的方法，然后也就取出了其中的东西。
暗盒里，是一只金簪，并一只扳指。
金簪是福禄样式，很普通——若说真要有什么点睛之笔。无非也就是葫芦口镶了一颗金刚石。不过看那样子，成色也不算好。
福禄簪是做成了一只圆肚葫芦的簪头的样子，葫芦谐音福禄，所以十分常见。葫芦上也有金丝盘花，不过也不算特别精致，故而这只金簪看着其实也只能说是一般。
真正吸引了陆君桐目光的，是那一只扳指。
第527章 玉扳指
真正吸引陆君桐目光的，是那一只玉扳指。
莫名的，她觉得那一只玉扳指有些眼熟。于是金簪看也没看，就将扳指直接拿了起来。
扳指上有一条清晰的裂痕。
因为有一条裂痕，所以这个成色不错的扳指就这么毁了。
陆君桐心里“砰砰砰”的跳了起来，盯着这条裂痕登时整个人都是僵硬紧张起来。
没办法不僵硬也没办法不紧张。
甚至连握着扳指的手，也是出了不知多少汗。
这个扳指的裂痕，还是她弄出来的。
当时为了这个，陆明朔和她第一次冷了脸。那时候，她是八岁还是七岁？后来，这个扳指就被珍而重之的收起来了，也不知陆明朔收在哪里，反正是再没见过。
可是如今，却是又出现在她手里。
这样的事情，怎么看都是有些诡异，更有些……不可思议。
这玉扳指，是谁送到了她这里的？
能在宫中将这个送到了她手里……也着实不是容易的事儿。关键是，还换了宫中的食盒。
这就更引人深思了。
不管是何处，御膳房送吃食，都是自己的人不会轻易让吃食离了眼前的。不然出了什么问题，御膳房又该怎么解释？
可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