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来了…

拽着搁在我脸上的那只手,眯着眼想看得更清,身子一颤后面就蓦然被抱住,搂得紧紧地教人挣不开。脑袋昏沉沉的不敢去多想,只是死死的抓着前面那人的衣袖,有些不安的抬着头,在黑处望着他。

"湮儿,别怕…是我,霁雪。"

背后细细簌簌的衣袍摩擦声,冰凉的发丝垂在我的耳畔,背后贴着的身子倒是滚烫的"…不准怕,氰儿我也来了 。湮儿你好狠的心,丢下我一人跑了。"

哎呀,痛痛痛痛,颈窝被他细细密密噬咬了一片,

随即他像是心疼了似的,小心的伸出舌尖逐个舔了一下。

眼睛湿润润的,虽然痛,但是没来由的却很窝心,暖暖的,一下子被充实填满了。

狐狸,霁雪都来了么…

他们都来找我了。

放松了身子,由着自己倒在霁雪身上,紧紧拽着他的衣襟,将湿热的泪狠狠擦在他的身上,

委屈的瞥一眼后面那个人影儿,黑乎乎的。

"弘氰,你在摸什么。"

"…湮儿,你怀里揣两馒头干什么。"

你说他怎么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啊…

一声轻笑响起。

温热的气息拂得我晕晕的,"弘氰,你当心又把湮儿吓跑。"

"她敢,再跑一次,看我不用上等天蚕丝把她绑在身边。"弘氰狠狠地说着话,握紧我的手不松。

清脆的敲击声,火花一闪。

霁雪挽着袖子,用打火石燃起一盏泛着黄晕的灯,举手投足依旧那么淡定,眉眼温柔的望着我。昏黄的灯慢慢凑近来,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有些许抖动,许久才说,"湮儿,近些日子消减了,没好生吃饭么。"

恍惚的看着那神仙似的脸,想着前世那个人的相貌,呆呆的怔了住。

心里夹杂了酸甜七八种味道,很不好受。

"湮儿…湮儿…湮儿…"弘氰将头埋在我耳畔旁,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发丝滑进我的衣襟里,凉凉的。"我想你,你想我了没。你都不看我一眼。难道你当真是被我缠着,吓跑的么…"

好大的人了,还这般的撒娇,

没好气地回头瞥他一眼,他却趁机在我左脸颊上轻啄一下,眯着那双桃花眼笑着,像捡到宝似的。

"咦,虞婳姑娘呢。"

"没看到啊…"

"妈妈在四处找她呢。"

"去找找吧。"

"虞婳姑娘…"弘氰凑着脸贴得我近近的,危险的眯着眼,"湮儿…这怎么回事。我们找你这么辛苦,你却跑到青楼里玩来了。"

后退,

一步

两步、三步。

背稍不留意撞倒了温软的身躯,一只手稳住我,回头,霁雪好整以暇的望着我,美玉似的脸上有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呃…"

怎么跟他说,我躲后,躲到差点变成乾王的皇后,然后躲乾王,于是光荣的成为青楼里的冒名顶替的花魁"虞婳"?!

抓抓头

讪笑着,却在这一举一放下,有什么东西从衣袍里滑溜溜的滚下来了。

跌落下地上

滚了一个好大的圆圈圈,最后停在了弘氰的眼皮底下。

那是

一只馒头。

"湮儿,身子又变男的了?"温润的声音泉水一般,不紧不慢的响起。一听就是好脾气的霁雪。

耷拉着脑袋瓜子,盯着那馒头,点头。

"嗯?"

点头,用力的点头。

"湮儿,你有我们还不够么。"弘氰蹲下身子,扳着我的脸死死的望向我的眼睛。

他,今日里穿着一席红色袍子,再也没穿那敞前襟的宫服了,这么正儿八经的还真让人不习惯。

"所以,还想纳几个标志美貌的女子?"

嗯,虽然这么说但这么穿着,也挺有气质的,不错不错,骚狐狸不愧是穿什么都好看啊。

脸被拧得有些疼,他的声音徒然高了几度,"你还真点头!原来你来这青楼还真想给弄些女的给回来啊。别想…死都别想,回头就把你身子上这块多余的给切了。"

啊?

他说什么啊…

晕,不是,不是。

我这不是打探消息才误打误撞潜进来的么。

"不管。"

啊?

"我看你摸她了。"

什么…

"…跳舞的时候,我还真想把那女的给撕碎了。"

拜托,我们都是女的,你这吃的哪门子醋啊。

他狠狠地瞥我一眼,眉梢里满是轻狂。

吞口水,呃…虽然我现在是男的。

可怜巴巴的望向神仙一般,一直到开头就不大说话的霁雪,他脸上一丝落寞转瞬即逝,淡淡的笑意盈在眼中,对弘氰说着话却只是望着我,"弘氰,别闹了…里屋说去。"

三人行(二)

香闺里。

两三个使唤丫头低眉垂眼的站着,看向我旁边两个人的身影,眼神中有些诧异。

"虞姑娘。"鹊儿轻唤着。

"嗯。我这有两个恩客,这里没什么收拾的你们先出去吧…妈妈问起来就说我今日里不见客了。"

鹊儿应了一声,挥手召唤丫头们离开,走时还不忘偷偷瞥一眼弘氰那只狐狸。

怪了,他们认识?

怔怔的望着弘氰,他却只顾着打量着这房间,凑近床上鼻子四处乱嗅,狐狸一般。

汗,他就不能正常点么。

似乎感应到我的视线了,他回头,桃花眼微眯,笑得两小牙尖尖的,怪不怀好意的…这人…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轻轻合上门。

不放心的再打开瞅瞅,走廊上空荡荡的。

"湮儿,别看了。刚进来的时候我在外头撒了一些粉,要是有人偷听的话,估计活不过一刻。"

神仙哥哥风姿绰约的立在窗前,月辉洒在身上,被清风吹起的发丝飞扬轻拂在如玉般光润的脸庞上,一时间恍若天人。

咳,只是这嘴里说着的话,煞风景。

"湮儿,你就住在这个地方么。"弘氰扫视一圈,把床摸了个遍,缓缓移神仙哥哥身旁,咂嘴,"床塌不够软,不过也没有其他人的味儿。比后湮宫…"

神仙哥哥沉着脸,轻轻扫了他一眼。

弘氰似乎也发觉不妥当,抿着嘴不说话,匆匆撇开脸。白皙的手指捻着吊在腰前的血玉,有一下没一下的使着力,指尖更白,玉映得更红了。

"…你们是怎么么找到我的。"我启唇,嗓子堵得慌,传入耳里的声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颤,"后…她还好么。"

"湮儿…"满天翻滚的红袍,徒然间便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对不起。"

对不起

是什么意思。

难道她当真就这么消失而去,不见踪迹了么。

诗楠虽然隐晦的跟我提起过,

可是,还不愿相信,抱着尽存的一点侥幸。

如今…

脑海里浮现刻在骨子里的那个人的身影,全身忍不住发颤,死命的咬着牙。

暖暖的体温,熨烫得我眼睛也跟着涩涩的,温顺的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处,柔软的锦袍衣料,吸一口气,狠狠地往上面擦着眼里拼命涌出的东西。

湿了一大片。

"你走了之后,宫主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再出门。阁楼里的公子们也被遣散打发走了,宫里空荡了一大片,我们呆着无趣便寻思着来找你…谁知,途中便传来了宫中的变故。"神仙哥哥苦笑着,一席欣长的身子,微侧着,蹙眉环视了一下四周,便走至床前,弯着身子从被褥里搜着什么,半晌掏出一本册子。

那是

以前从他那儿讨来的医书,好像还是他师傅留给他的。

"这本医书里浸泡着千里寻香,以前南山圣药师为防范一些贼人便在书里浸了一些毒药和追踪散,后来我把毒粉给解了,单留了一些千里寻香。弘氰那儿也施了一些血寻咒才一起寻到你的。"

那为什么不用这些法子去找后呢…

神仙哥哥的千里寻香虽没撒在后的身上,不起作用。但还有血寻咒的不是么…咱们快些动身找啊。

死死的拽着弘氰的衣袍,泪眼汪汪的望着他。

你倒是快啊…

弘氰撇开脸,红红的。

轻咳一声,左顾右盼,就是不瞅我一眼。

我着急了,

狠狠地低头,往死里咬他一口。

哎呦,他叫唤一声,

张开手臂将我搂得紧紧地,半晌才呐呐的小声说,"血寻咒得找到所寻之人的血,后的血我不曾有…"

骗人,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有给你抽过血。

骗子…

脸狠狠地被他掐了一下,

一个东西被他从怀里掏了出来,小心翼翼的,皱巴巴的。

用手戳戳。啥东西啊,一片红的…这料子有点像狐狸这家伙穿过的衣袍的零碎一小截…还被裁减得四四方方服服帖帖的一小块布料…

他垂着眼,呐呐的将那小块布料往我这边推了推,

我没站稳,一踉跄。

他凤眼一梢,那意思像是在问懂了没。

不懂。

他脸红了红,抖着手将那布料展开,抚平。桃花眼羞涩的往那上面依稀可见的血印迹瞟了瞟,再迅速的望我一眼,努嘴…

很眼熟

像是在哪见过,熟悉得打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头顶要冒烟了。

这不是上次嘴馋,在他腿上啃那啥奇异青果子…把那葵水…弄…弄在他衣袍上的么…

还暗自庆幸他没发现。

结果,他他他…他…却当宝一样的收了起来。

怪…怪让人臊的。

"当初在途中,正是听闻消息之后才得知后湮宫被袭,匆促赶去的时候,那儿已经不见丝毫人影了。宫主…也不知道是被虏还是逃了,赝狄也不见了。"神仙哥哥,修长的指轻轻拂过医书的褶皱,抚平。

我眯眼望着他不吭声,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去顾及他的宝贝书籍,他就当真不着急。

他缓缓抬头望我一眼,淡淡的一抹哀怨在眼中泛滥瞬间消逝殆尽,"我寻思,怕他们对你不利,所以就加紧来找你了。我想要是后…也会这么做吧。湮儿,你在怪我…没及时去寻…她么。"

咬紧牙

心里憋着气,郁积在胸口,散不去。

不怪你,要是她,她怕是第一个也想着我的安全吧。

后…

"湮儿,别胡思乱想了,我们一起去找她。"手被他轻轻拉起,执在手中,沉如水静如云,眸光如水般在我脸上淌过,温柔得让人心疼。

"霁雪,难道你察觉到什么…"弘氰凑过身子,眯着眼望着我和他叠在一起的手,怔怔的,哼了一身撇开头。

"那倒未必,只是…可以肯定有人动了我的医书。"

说了半天,还是绕到了这破书上了,

这不是废话么,要是没动,这书咋能跟我跑这么远,未必成精了自己长脚跟我私奔的啊。

"你是说…"弘氰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