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眼…

一个身影被石链悬吊在壁上…那是…这个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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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昏暗的石室里,空气很沈闷。

一个人衣袍散乱,被石链悬吊在壁上,被血浸染的旧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急促的喘息声在石室里分外惊悚。

浓厚甜腻的血腥味肆虐满散开…

他…他是…

赝狄?!

我全身乏力,步履艰难。

胸口像是压著透不过气来。

他怎麽被抓了,

霁雪、诗楠、弘氰不是好好的麽…他们活得好好的,赝狄武功比他们都要高强,为什麽会落在魅舐手里…

"放了他,快给我放了他!"我死拽著魅舐的衣袍,指尖苍白。

"似乎你还没弄明白。"他狭长的眼睛带著笑意的望著我,夹杂著一丝嗜血的快感,"你的处境并不会比他好多少…如果...你...一再忤逆我的话。"

是麽,你这死变态。

想让我说什麽,爷我怕了你了饶了我吧…

我呸…

以後别落在我手上…

如果,有以後的话。

"居然现在还能瞪人…"下巴被拧住了,他俯身凝视著我,一丝戏谑的笑意隐约显现在他嘴角,"这双眼睛著实让人喜欢,挖下来可好…"

身子一僵,看著他慢慢凑近放大的脸,我索性偏头闭眼不去望他。

一声呢喃,柔软滑腻的东西轻轻碰触著我的脸颊,湿润、温热缓缓扫过我的眼睑。

他他他他,在干什麽…

士可忍孰不可忍!

咬死他。

"我的蛊王…"魅舐无视我的张牙舞爪,松开我,用低沈魅惑人般的声音缓缓说著,"不睁眼看看我给你带来了谁麽。"

蛊王?

传闻失踪了七年的西域蛊王是赝狄?!

昏暗的石室里,沈重的锁链摩擦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铮铮作响…悬吊在石壁上的那个男子,他无力的垂著头,凌乱的长发披了一肩,一阵沈闷的呻吟在石室里回荡…

我不可置信地捂嘴望著他,散乱衣袍遮不住的精瘦健壮的身子,被石链缠绕著,一滴一滴的血,顺著腥黑的石链淌了下来,溅在地上,声声入耳…催人心神…

赝狄…赝狄…

"卿儿,他时日不多了,慢些聊…但不要让我久等。"一声销魂的笑声在石室里兀自响起,突然我背後被他一推,身子软软的往前踉跄几步,一倒便趴在了赝狄身上,而那个始作俑者已经狂笑著隐没在石壁外。

赝狄身体还算温热,幸好…还有温度…

一声夹杂著痛楚的闷哼隐约从嘴角倾泻而出。

大片殷红的血从他的衣袍里涔出来,他眉心紧蹙,似乎很痛苦。

我慌忙起身,手忙脚乱想帮他止血,却无从下手。

胸口象被死死的压著,痛…我颤抖著抚上他的脸,他有很好看的,斜飞入鬃的剑眉,如今却被血痂糊住,看不太清了,只知道它此时正紧蹙著。痴痴的望向他,一瞬间空气像被抽了似的,有什麽东西…热热的一直从眼眶里涌出来,湿热的液体,滚烫的,怎麽擦也擦不完。

狠狠抹一把脸小心地抬著他的脸,唤著,"赝狄…呜…醒一醒…"

他的身子一僵,舒缓了下来,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双闭合起的眼才缓缓睁开,流露出一丝恍神…

"湮儿…"他吃力地抬头,冷峻地脸上流露一丝淡定的笑,有些痴痴的望著我的眼"我没在做梦,真的是你…倘若是梦也好…"

眼眶热热的,胸口的力气像是被他这句话抽空了似的,"是我,是我。"

他凝视著我久久,刚毅的脸扯出一个笑,宛若夜空最璀璨的烟火,眩目夺人。

"为什麽会把你被锁在这里…我要救你出去。"我轻轻抚过厚重的石链,怕是有千斤重…若是男儿身,凭那内力怕是也震不断,这该如何是好。

"没用的,这是那个人用内力炼造,专惩叛徒…我的一切都是他们教的,袭宫那日我奋力抵抗…没想到会是魅舐亲自出阵…我被活掳也在所难免。"他紧闭嘴,突然抬眼望我,"湮儿,怎麽会在这儿…难道…"

"嗯,一不小心被逮著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著我,石链被弄得铮铮作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悬吊在石壁上,仰身像匹绝望的孤狼般撕嚎,凄惨悲绝的声音在石室里响彻,回荡…

"赝狄,不要这样…我好好的,没事。他们没对我怎麽样…"紧紧搂著他的头,许久许久,血腥味在嘴里漫延开来。

"湮儿,你听我说。"低沈嘶哑的声音,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有气无力地说著,"他们此番定是想用你把宫主引出来。"

我瞪大眼睛望向他,细细体会著他的话…他这麽说,难道,难道後…

他嘴角荡起无力的笑意,示意我再近一些。

脑袋晕晕的,腥热的气息在鼻尖萦绕,他温热的唇轻轻在我耳边说著,"暗舐就快要进来了,他的千里辨音著实好…所以我便长话短说。宫主自从你离去那日…便…恢复了男儿身,只是身子很虚弱。後来後湮宫被袭…他们万万没想到费尽心思找寻的後翎如今是个男子…我等努力保护,以致引开暗杀舐的人後便与他失散,宫主受了点伤,藏匿在男宠里…有弥儿陪著他,两人大约…大约流离到了巽国。"

到了巽国…

後在巽国。

靴声一步一步在石室外分外清晰。

石壁门被打开。

魅舐似笑非笑的望著我们,挑眉梢,"卿儿,定是听到了我想听的事了。"

他走向赝狄,不动声色的抬手,修长的手勾起赝狄的衣袍,拉开,隐约显出伤痕的古铜色肌肤…微微一笑,明明说著极温和的话语,举手投足间却极其残忍,"我的蛊王好偏心,养了你二十年,好东西却只说与卿儿,为什麽不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嗯…"

"呃…"一阵沈闷呻吟溢出。

他俯身轻轻吮吸著那撕裂的伤口不断涌出的血,剧烈的动作悬垂的石链晃动著,铮铮作响…

"你...死变态...住手,你到底想干什麽。"

他眯起眼来,嘴荡著笑意,狠劲一使,挥手用力拉扯石链,隐约露出里面刺入肉深处的倒钩,腥红的血从里面涌出来。

赝狄的闷哼硬忍在喉咙里没出声,他手上的力道又加了两分。

"卿儿…心疼了麽…告诉我,後翎在哪儿…"他挑挑眉梢,温柔的口气,目光却像是能看穿人心似的邪魅到了极致。

我冷笑一声,站直身子,手背在後面攥得死紧,指甲掐进了手心里,"不过是个男宠就想让我心痛…"

他狭长的眼性感的微眯,暧昧的伸手轻舔指间流淌的血,突然指间微弯,食指中指瞬间变换手势,深深插进赝狄的胸口,涌出很多很多血,"我耐心不够,不要惹我。"

我淡定的站著,不动声色只是看著。

魅舐狐疑的望向我,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绝美的眼瞳中,映出来我的影子,嘴边的笑意却越深了。

那个悬挂在石壁上的男子,从始至终都痴痴望著我,眼神温柔似水,包含了很多…宠腻、信任、痴情、难舍…象是穷尽心力也无法说出的心绪。

魅舐反手勒著赝狄的脖颈,紧紧的,他笑出声来,嘴角动了一动,勾起淡然而妩媚的笑容"卿儿,别想在我面前掩饰…以为我看不出麽,你不忍他死…我拿他的命赌。"

我想笑一笑,可是却觉得眼下面一根血管突突直跳,咽了一口水,声音还是沙哑,"魅舐,这场赌你永远赢不了。"

是麽,

你猜对了。

我不忍赝狄死…

只是你赌的是他的命,我却赌的是我自己的。

魅舐有瞬间的惊愕,眼中闪过一丝不确信,怔怔的望向我。

我笑望著他,忍著舌处传来的剧痛,衣袍飒飒作响,任由身子往後仰…耳边响彻悲戚的呐喊,震人心肺。

魅舐,若是下赌注的一方亡了,你拿什麽来赢…

倘若我死了,你如何来玩这场游戏,後找不到且不说,把我都玩死了,看你如何向巽王交待。

甜腻的血涌上来,温热的液体流下嘴角。

很痛…

原来所谓的咬舌是这麽的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早知道吞点自制麻醉散就好了。

昏昏沈沈,天黑了。

番外 葵花点穴手(全篇)

微风阵阵吹过,苍翠的树枝摇晃著,一片沙沙作响。

黎明破晓

天灰蒙蒙亮

隔日的雨水顺著黑漆漆的瓦檐,流淌而下,滴落出撩人的清脆细响。

透过窗栏,隐约可见一个秀气可爱的少年起身,抚顺有些褶皱的袍子,挽著袖子在盆里撩点水沾湿脸,轻手轻脚的,还不忘探身往里头主子的榻上望。

咦…

被褥里有什麽东西在颤动。

"少主子…"少年探著胳膊随便揉了把脸,迈著步子慌忙挪到榻前,蹲下身子轻声唤著,"主子,哪儿不舒服麽。"

被褥里又抖动了一下,便无声无息了。

他趴在榻前,迟疑地伸出手,犹豫了片刻,横著心把那被褥给掀开一角。

一阵激灵,脸蹭上了一个冰凉有些湿润的东西,还有粗呼气声。

一只毛茸茸的圆球,晃头晃脑地立在他眼前。

清秀的少年吓得一哆嗦,跌在地上,用袖子死命的揉著嘴。

探眼一看,被褥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只黄球的毛茸茸的狗在摇晃著尾巴。

"来人啊,少宫主不见了,湮主子!"

他匆忙爬起身来,慌慌张张往屋外跑,张嘴刚想继续唤人来寻,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硬生生把到嗓子眼的话给吞了下来,跺了一下脚,挽著袍子便一路小跑著四处找寻去了。

手有些抖,

而且还有些酸疼,我手脚张开八爪鱼似地缠抱树上,透著稀疏的树叶望著这一切。肩头抖得厉害,肠子都快笑出来了。

这小弥儿,整是一个活宝…

估计那小家夥是怕把我不见的事宣扬出去,弄得後湮宫里乱哄哄的,所以咬牙一个人跑去找了。

呃,

是不是得从树上下去了?

踩…踩踩…

脚悬空。

这叫上树容易下树难,抬头瞅瞅这葱绿挺拔的古松,这万年老树长这麽大也挺不容易的,树杈似乎挺牢固的…干脆坐上去沾染些灵气…嗯,继续爬…

阁楼倚靠著峭崖,

崖边一只孤松耸立。

赝狄拖著一把刀从林里深处走来,站定。习练刀法…

一盏茶功夫,他停下,仰头望了一眼那古松,

身形停顿了一下,迟疑了片刻,弯腰把刀放下执起搁在地上的一把剑又练了起来,一招一式行云流水般,漂亮极了。

微风扫过,树哗哗作响,上面还传来下一阵淅沥淅沥的声响,瓜子壳漫天撒了一地。

终於,他忍不住了。

"少宫主,还要在上面呆多久?"

我耷拉著脚,坐在树杈上,晃悠著…

"不知道。"

明显可以看到赝狄脸色一沈。

我讪笑著…本来就不知道…不是不想下来,是不知道怎麽下来,既然下来不了,那麽还要呆多久那当然是不知道了。

歪著头,看著他。

叫他帮忙?

他板著脸,刚还好好的现在跟那黑刹神似的,

…难道刚刚瓜子壳有掉到他身上?

低下头,随意的拍拍袍子上的散壳…这不能怪我,哪个坚果没有一个半个壳的…

继续晃荡著脚丫,算了,情愿呆在树上。

等弥儿回来了…让他用白绫缎把我卷下来…

他在树下怔了一会儿,转著身子不吭声,继续耍起了剑…只是那杀伤力似乎也没刚才的剑势强了…因为树根本就没…晃荡了。

仰身,散步伐,回旋。

我忍不住吐著瓜子壳拍手叫好,这根本就和那醉拳与得一拼,剑法这个流畅,身姿这个迷人。

他身形一晃,忍住,气定神闲,舞剑。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咧嘴偷笑,半晌清嗓子,故弄玄虚地喊道,"赝狄…"

他仰头望著我,俊冷地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少宫主是准备要下来了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