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怎麽忘了,这麽宝贵的书,原本就该将它揣在身边的。

只是乾王逼婚紧促,当时我匆忙下便携了霁雪的医书和赝狄的轻功秘籍溜了,唯独落下了那本古书,希望一切还都来得急。

我要不惜一切代价,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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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亦不足惜,一死又何辞

一册古书,

字句晦涩难懂,却道是南纳古神语。

微风徐徐吹来,书搁置在膝上,泛黄的纸张被风翻得哗哗作响。

我颓废的靠在苍松下,神色恍惚。

古书是乾国镇国之宝,怕是这书的主人与乾国渊源极大。

书册中记载了很多…

有一些法术、内功心法、南纳人雌雄同体的发作间断期,数一数…似乎这记载的日子与我的倒是大致吻合的。很诡异…这本书到像是…一个人平日的琐事。

只是,这都不是我要的。

往事迢迢入梦,一时间已思绪万千。四周一片寂静,唯独古书被风吹得哗哗作响,修长的手轻轻拂过凉凉的纸张,我仰头,叹一口气。

我若是死了,温玉都能魂怀救我。

如今,他只是昏迷…可我却依然无能为力。

心里头纠结得很,就像是手下摸著的这块疙瘩…

疙瘩?!

回神…

我低头,神情有些古怪的盯著那发黄的书册,死死盯著。

最後一页很厚,纸张异常的柔软,很滑不似其他纸那般的糙。只是枯黄的纸中间有个不大的突起,摸起来…就像是疙瘩。

似乎另有玄机。

捻著这页纸对著阳光,仔细观摩。

温暖的阳光却透不进来,手颤得很…纸张也抖著。

"小弥儿,快些准备一盆水,一盆烧碳炉,快快快!"

我蹲在地上,死死捧著书,若有所思。

诗楠也跟著蹲下道:"这,能成麽?"

我身子没来由的一颤,狐疑望了书一眼。平日里武侠看得也多,应该能成吧,这电视里不都这麽演的麽。

两人蹲著,继续沈默…

弥儿:"主子,水来了。"

我起身,捻著那一页,平摊放好,端著盆水作势就要浇过去。

霁雪说:"湮儿,水轻些洒,莫把古书浸湿了。"

我没来由的身子一僵,手在水盆里润湿了,袖子一挥,改为温柔的轻洒。

一个时辰,

弥儿:"主子,鎏金火盆里烧足了碳,小心烫。"

弘氰道:"祖宗,当心袖子别烧著了…干脆把这劳什子东西全扔进去算了。"

弥儿:"主子,您您您别当真扔啊。"

众人:"…"

竹屋外闹哄哄的,一夥人弄得人仰马翻。

三个时辰後。

我算看透了…

这破烂书还真是水火不侵。

水洒上去,兀自聚成水珠滚落;火烧不著它,甚至把它全扔进火盆里,依旧维持原样,只是书本身烫了一些。刀子都割不破它…娘的,这造纸技术了得!

我手执刀子,抵著书册胡乱划著…得!依旧刀剑不入。

好个宝贝,我就不信,拿你没辙?!

手上的力道不由有加重了几分。

一阵梨花香扑鼻而来,一个人影挡住了我,没等缓过神来,手就被人稳稳执住了,我抬头却对上那清冷却温柔的眸子,他说,"湮儿,当心…切莫伤了手。"

他说的是湮儿不是卿儿。

可我仍旧不由的痴了,

他与温玉有著一样的容貌,一样的眉目,一寸一寸…那麽的相似。

只是,他,

却是霁雪,醇阳霁雪。

我咬牙,眼眶一红,撇过脸不去看他。

他一愣,执著我的手便也松了。

有什麽东西心头慢慢散开,心里与身上某一处疼了起来。

弥儿一声惊喝,"主子,你的手流血了。"

不由得苦笑,不知何时手被刀刃割破了,却还傻傻的紧握著它。殷红的血顺著刀刃溅了下来,很响的一声,滴在了泛黄的纸上。

血渐渐散开,浸透纸张,润湿了。

一声叹息,一席欣长的身形蹲在我面前,手被人轻轻执著,弘氰蹙眉,心疼极了的说,"你怎麽这麽不小心,总是伤了自己…你故意的麽…嗯,一定是故意的。"

我身子僵硬,眼神有些恍惚。

霁雪仍旧侧身站著,俯身慌乱的翻著什麽…身形有些不稳,似乎在找药…

诗楠也站得远远的,静静的望著我,既而缓缓望向霁雪,温柔似水的眸子里秋水明镜,似乎什麽都懂,只是不说罢了。

我呆若木鸡,低头,黯然用手指绞著衣袍。

独自不声不响,一人傻傻的盯著那册古书…泛黄的书页上,水火不侵的纸,此时却尽情吸收著血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它吸血…

找到它的弱处了,於是捧著书颠来覆去的看…泛黄的纸张只是红了一小块,其它并无异处。

突然我一激灵,抱著书,屁颠的跑进竹屋,温玉正躺在榻上。我深呼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坐在榻上,执起他的一只手,"乖,不痛,忍一忍。"

他闭著眼,不言语。

我咬牙,握著刀,一使劲。

一滴血,坠在了书上…溅开…却凝聚成一滴顺著轻柔的纸滑了下来…并没被纸吸收…

怎麽回事?

难道…只有我的血才能弄麽?

可为什麽,书还是没有反应…不可能的,或许是我的血不够多?

我挽著袖子,颤抖的握著刀柄,咬牙…闭著眼就要狠狠割下去。

吱呀一声,门被风轻轻撞开。

"你这是在干什麽。"一个颤抖的声音轻轻响起,像是怕吓著我似的,却有著倾其一身的悲绝,"你为了他,当真不顾死活,这麽没命的伤自己麽。"

我手怎麽用劲也使不上力,刀像是被人握牢住了似了,

挣扎,却被他掌控得牢牢的。

那只手,是诗楠的…

他就这麽死死的握著刀刃…白皙修长的手上满处的血…

他就这麽悲伤的望著我,"我知道你爱他…可是,我何尝不是这般待你。为什麽要这般作贱自己。"

我知道…

可是只有我的血水才能用得著,你的…

我低头,呆愣掉了。

原来,也能用。

一滴一滴的血,顺著他那白皙修长的手流了下来,与书上原本我残留下来的那块血渍重合,浸湿,腥红了一片。

我捂住嘴,吃惊极了,

诗楠与我的血,不会流这麽多…

古书最後一页,被血水糊住了,隐约可见那汩汩的血从那凸起的疙瘩里不断涌出来…止也止不住…渐渐的整本书像是被血浸染了一般,这现象著实…诡异…

那腥红的血像是有灵气似的,游走在古书中…

慢慢的,扩散开了。

一行行字显现出来,

我揉揉眼睛,诧异的发现…古书处的纸凸起处被血浸染,渐渐脱落…竟然浮现一条凤首龙尾互为绞缠的图印,这分明与我的玉佩上的一模一样。

这…是怎麽回事。

耳朵嗡嗡作响,脑袋晕沈沈的,我攥紧指,红著眼眶,死死盯著那渐渐浮出来的字。

那一行行的字,分明在说,温玉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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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是没想过。

要救温玉,得付出代价。

可是却不知道代价会那麽大…很多年後回想这一段时光,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一切就是天意,纵使让我选择千次,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倾其所有去救他。

合上门,

放任自己,再次抚上他的脸,一遍又一遍,未语泪已沾湿满襟,"温玉,我真傻对不对,放著这麽多美男不要,却偏偏要你…你听见了麽…我舍不得你死。"

他依旧仿若未闻,合著眼睛,睫毛都不颤一下。

我撸起袖子狠狠擦脸,抬起他的头,仔细的望著,一寸一寸。

我含泪笑了,尽管泪迷了眼,尽管他闭眼不望我,一句话仍旧要与他说,如今再不开口怕是以後都没有机会了,"温玉,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傻子…这个傻子爱你。"

俯下身子,小心捧著他的头,吻了下去。

书册上说,若想救他,便要倾其所有精气渡与他,那时生魂与爱、喜、欲三魄便能化为灵气一起返回原本的躯壳,只是渡精气者,气竭,魂将不归。

闭著眼,躺在木榻上,死死抱著他,给他渡气。

虽然躺在他怀里,却只觉得身子寒冷无比,力气像是被抽走似的。

缓缓睁开眼,再仔细的望著那如玉的脸庞,泪止不住地流。

小时候你渡给我精气的那一会儿也这般疼麽,对不起,让你这般难受。

温玉,我没有把握能医好你,

可是,我会尽量…若是医不好,你不能嫌弃我…要来接我,不然我不认识去寻你的路。

我现在才知道为什麽你不告诉我救你的法子…

原来,施此法,若救不了你,我便只有死路一条。

若救了你…我便魂飞魄散了。

可是,真好,我不是一个没用的人,毕竟能救你的也只有我了。

温玉,你在哭麽…眉不要蹙,我喜欢看你笑。

知道麽,现在这句话轮我说了,

温玉,你要代我好好活著。

很累,

身子像不是自己的…虚脱,全身轻飘飘的,像是要浮在空中似的,我死了麽,怕是马上便要魂飞魄散了吧。

曾以为千世情缘,从今後,我与他断魂千里,唯有梦魂能再遇。

心口一阵疼痛。

火辣辣的疼,像是活生生被抽裂了一般,要死了麽…

倏然,胸前的玉佩没来由的一震,炙热极了,突然一道金光从玉佩中散射而出,把我笼罩…

怎麽…

谁能告诉我出什麽事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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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记:

天命如露滴,如幻更似虚,相逢若相知,逝亦不足惜。

生命空朝露,何如恋爱奇,相逢如可换,一死又何辞。

 ──「古今和歌集?卷十二?恋歌二?纪友则?无题」

第三卷:前世今生

第一章

喉咙像是被掐住了似的,呼吸都不通顺,扑腾著身子,却有很多水往鼻口里钻…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