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不是南纳人,脉象只是一凡人,你…不会是卿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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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在月光下微笑,脸上似乎笼罩著一层淡淡的烟雾般,那麽的不真实且虚幻,他微启薄唇开口,只有几个字却已搅乱我的心神。

他说,"你不是南纳人,脉象只是一凡人,你…不会是卿湮。"

经天霹雳…

一定是哪儿弄错了。

他继而转身,背对著我,声音平朗清和,"无论你是谁,我不能让你呆在那女人身边。"

我身子僵硬,像是察觉了那话中的什麽,细细体会却又摸不著头脑。

为何我这身子不是南纳人,

为何他唤"卿湮"为那个女人…

他长身玉立,身形隐在斑驳的的树影下,月辉洒了一身,声音也愈发的清冷,"还不快些跟上来。"

我胡乱应了一声,加快了步子。

一路上浑浑噩噩,都在神游中,事情发展到如今愈发让人难以琢磨。

我本该魂飞魄散的,却没死成,附身在前世画卷里的那个女子身上。

於是本该与温玉续前世姻缘的卿湮,如今却变成了我…

可是,为什麽还有另外一个不男不女的"卿湮"。

为什麽,我这具身体却不是南纳人…

莫不是我的到来,打破了这因果,让这一世紊乱了…

转念一想,温玉与"卿湮"二人你侬我侬看似暧昧,可是言行举止却著实让生疑。"卿湮"把我压在榻上动手动脚的时候,温玉明明在外面都看了,可却容色不变。心爱之人在自己眼皮底下偷鸡摸狗的,他都沈得住气?!

还有…重点是…"卿湮"为什麽要把压我在榻上,对我上下其手,摸来摸去的!!!

想当初把我从江里捞出来时,她的眼神如此冷淡,甚至寒到了极点。可温玉一转身,她像换了个人似的…对我…热情…得过了头,这语气神态分明像是与我相识。

这一切诡异得很…

卿湮和温玉的前世真如我想象中的这般美好麽,

可我为何会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曾以为我这都死了一回的人了,怕是什麽都唬弄不了我了,可是如今才发现,只要和温玉沾到一点儿边的,我都会手足无措。

他的身影飘摇,修长如芝兰玉树般的身形渐行渐远,消失於寂寥的黑夜里。

我痴望著他的身影,心快要窒息了,攥紧袖子,低著头紧紧跟上去。

温玉…

纵然有千般万般的不测与未知,

我也要倾其一生去守护你,一如你那一世待我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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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

"这是主公的衣物,他吩咐,以後就你近身伺候他,主公虽然脾性好,但也不能恼了他。"一个侍人小心翼翼的将折叠好的袍子递给我。

月牙白的袍子,质料极好,滑得很如水一般,本是凉凉的,可是拿捏著却很暖和,淡淡的清香依稀可闻,我恭恭敬敬的捧著它走了一段,见四处无人,忍不住埋头,轻嗅著,笑眯了眼。

轻叩门,

没人应答,径自进了殿。

远远的,便见他卧在竹榻上,内室里纱帐低垂,长长的幕穗映在宫灯下,影子斜斜的。他侧卧著,一只手枕在头下,露在外头,长长的青丝散了一枕,面庞闲雅,呼吸细沈。

他睡得很安静,眼睛闭著,宫灯憧憧,他的脸庞也忽明忽暗。

我有些恍惚,一步一步的走过去,在竹榻前蹲下身来。

他的衣袍束得很工整,或许是睡得熟的缘故,下摆有些散乱,腰间的玉佩络缨也垂到榻边,滑凉的布料有一角垂在地上。

这麽大的人了,睡觉也忘了盖被褥。

曾记得以前他说,卿儿该如何是好,睡觉也不安分,又踢被子又打人,这世上除了我谁还敢要你…

那会儿他还会搂著我,坐在木榻上自顾自地说,虽然我时日不多,今儿个也管不著这麽多了,有几日我便要搂你几日,免得你这小家夥夜里又闹腾,平白无故的著凉,落了病根。

那时候他笑得安静,那得意样儿,似乎我离了他便会丢了魂儿…似乎他自己睡觉比我安静,规规矩矩的不会踢被子。

不过现在瞧来,我与他是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我叹一口气,把落在地上的衣捻好,慢慢细细的做著,做著他曾经为我做的事儿。

把他身上凌乱的东西收捡好。

他的周身并没有被褥,只好将手中的白月袍轻轻的搭在他的身上。

我趴在榻边注视著他,痴望著…

犹豫的探出手,还未触及他的脸庞,便硬生生的止住了。

如今,看一眼,便少一眼。

怕是,等他醒了,便不能这般肆无忌惮的凝视他的面庞。

温玉…

告诉我,我该如何是好。

原本不该奢求太多的,那一世你是我的,这一世你却还不认识我。

这一天我一直叮嘱自己,不该这般性急,慢些来,最起码你还活著,活得好好的。

对我来说,这便够了…

一滴泪,溅在他的衣袍上,水润。

手背上也落了一滴。

我侧身,慌忙捂住了嘴,眼泪汹涌的流了出来,沿著脸颊,指间涔涔而落…止也止不住。

温玉…玉…

我好舍不得,或许一开始我便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撸著袖子胡乱的抹去泪,起身,腿上没有力气,在榻边滑了一下,身体便扑向在竹榻…

离他的脸庞越来越近了。

他倏然睁开,明眸清醒。

一片昏天暗地的,徒然腰间一紧,我便被他搂在怀里,他俯在我身上,呼吸沈稳,我被惊到了,想挣扎,却发现双手被他束缚撑在头顶。

他缓缓启唇,"你一人在我榻边弄这麽大动静…还真有趣了…"

我愣住了,手脚也忘了挣扎,

他的面庞美好极了,此时却离我很近,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眸专注的盯著我,呼出的沈稳的气息也拂在我脸颊上,令人没来由的胸口一窒,我的心跳得很快,砰砰作响,手心也全是汗。

他俯身定定的望著我,忽然探手出一只手捧著我的脸,细细的看著,我一惊,怯怯的侧头想躲开,身子却被他牢牢压著,挣扎中他那席如瀑布般的青丝,凌乱的撒了我一身,淡淡的花香萦绕在周身,他那秀雅惊人的眉宇面貌,那微抿的嘴角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得这般柔和似水,让人忍不住叹息。我不免有些痴了,傻傻的盯著他不经意滑下肩头的白月袍,柔软的料子,心里某一处轻柔身子放松开来。

"还满意麽…要不要我再褪下袍,让你看个仔细。"

他面庞沈静,作势拉开腰间的云绣带,我慌乱的撇开头,臊得面红耳赤,虚著眼…东望望,西望望。

他嘴角似笑非笑,俯身一用力,我那被他禁锢住的手一疼,身子便滑下了几寸,背部被榻硌得生疼,衣袍也由於拖力掀至腰侧,下身凉凉的著实让人不舒服。

他,这是怎麽了…

唇上一热,我徒然睁著眼,他的脸离我这般近,那长睫毛,那温柔的动作,甜腻软棉的触感…让人这般的怀念。

他为什麽要吻我。

管他呢,

就算这是梦,请别让我醒来…

我倏然身子一僵,他的手正缓缓顺著我滑至腰间的衣袍,抚上肌肤,探向腿间,勾著手指挑开里面的亵裤…我咬牙,侧头,悄然放松身子。

突然他的动作停下了,我吃惊的抬眼望他。

他附身注视我的眼眸毫无任何情欲,眼睛亮的很,讥讽。

"你就这麽想爬上我的床麽。"

什麽…

他就这麽压著我,高高在上,乜斜一眼,轻扫过我已凌乱的衣袍和布满红晕的肌肤,一丝厌恶和讥诮沈不言而喻,"先是落水,继而说自己是卿湮,如今半夜又悄无声息的爬上我的床…你到底想打什麽主意,未必也和他们一般想要长生不老方?"

我脸色惨白,攥紧手,平躺著,震惊的望著俯身在我上方的那个男人,我穷极一生放弃一切只为与他相逢,却遭遇这般对待。

他到底还要伤我多深,才肯作罢。

我倔强的望著他,努力忍著心头涌上的酸楚,"长生不老方我不希罕。"

一世轮回已经够了,与你相恋便能让我伤痕累累。

漫漫人生,若是当真长生不老,就该被让你伤到尸骨无存了。

娘的…

早知当初,死了就好,不用受这气了。

他好脾气的一笑,抬起手,修长的食指绕了一个花式样,莹莹的发著光随即便点上了我的额,

咦…

我浑身一僵动弹不了。

死温玉你对我做了什麽,这一世你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我施了法,娘的,嘴巴也动不了,你是想让我挺尸作哑巴麽。

他侧身,用手撑著头,另一只手慢慢顺著我的脸,滑下,指尖轻柔,却令人感到心寒到了极致。

他温雅的笑著,似薄雾中的月华,这般似幻似真,遥不可及。

笑意却迟迟未入眼。

"凡人往往都不老实,嘴里光是说著心里头又是另一个想法…其实,或许读心术能有些用处,不过…"他融融生光的面庞上,一片平静柔和,"不过我嫌你脏,碰都不想碰。"

一直以为温玉神仙一般,与世无争,谦谦君子一个,原来他说话也能这般刻薄。

"知道麽…"他虽说是不碰我,却还是轻抚上我的脸,一寸一寸的摩挲著,"你说你是卿湮,曾不觉得,不过今日里看来你确实和那贱人很像,她可以为了长生不老术爬上我的床,也可以毫无顾忌的上任何人的床,今晚我也不正撞见你们滚成一团了麽。"

不是,那不是卿湮…

我才是。

温玉与卿湮前是不是应该是相爱著的麽,他却说她贱人…

为什麽会这样。

他呼吸轻柔,拂在我耳边瘙痒极了,"很难以置信是麽,南纳神裔族派我与凡界最大王朝乾国通婚也不过半月,卿湮与我相识也不过十几日,可却有这麽多人冒充她,长生不老…"他嗤笑,声音也清冷了不少,"和我睡了便能长生不老,她试过了,你要不要也试一遍。"

南纳神裔与凡界最大王朝乾国通婚?

卿湮与他相识也不过十几日?

温玉是南纳人不会错的,那这麽说来,卿湮前世是乾国人?可卿湮却有南纳人的血统…

他们是因为通婚才在一起的?

脑袋很晕,一时间也回不了神。以前温玉很少和我提起前世的事情,我只知道他待我很好,如今却有这麽多疑问无法解开。

看来在乾国那会儿,诗楠在密室中与我说的话是没错的了,传闻…卿湮是天命女,与乾王同父异母…是半个南纳人…

一个冷颤,浑身直哆嗦,人也精神了不少。

低头,却发现衣袍被一件件解开,褪下。

温玉…他在干什麽…

他撑著手,俯身在上高高的睨视著我,眼神中的冰凉冻得我心头一窒。

他玉容含笑,轻抬手指尖一勾便挑去我的亵衣,前襟敞开,轻柔的料子如水般泄了下来,我只觉得很冷,很寒…

明眸里那不是我所熟悉的情愫,昔日的温情不再,只有冷淡和无谓。

我闭上眼睛,想撇过头不去望他,可是身子僵得仿若不是自己的一般,浑身上下连发抖的力气也使不出来。

温玉,温尔如玉。

曾经那般的珍惜我,如今怕是当我如草芥,或许…在他心中草芥都比我好,起码它比我干净。

"你在想什麽,愿望不是要达成了麽,想闭著眼睛被我抱麽。"

很疼,下巴被他抬起。

他语气平稳沈静,可是却让听著却让我感到一股无名的不安。

曾经他吻我,总会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擦我的脸颊,笑得那般和煦温柔,不语含情,低头轻柔的碰著我的唇,眉梢里都是满得要溢出来的宠溺。

曾经他是後翎的那会儿,也只是躲在林中,遥遥的望著我和她男宠两两相依,偶尔她也会从树林中款款而来,挥手屏退他们,趁人不注意悄然在我脸上印上一个浅吻,既而装作无事,随意挥去衣裙上的灰尘,该忙的忙活去了。以至有段时期我惊吓过度,遇著她我便捂著脸落荒而逃,後来她恼了,叉著腰,一本正经的说,我女儿吃我宠男的豆腐,难道我就不能吃回本麽。

那时候,还觉得这人疯了,

连自家女儿都不放过。

後来,才知道…

原来,一直不知的是我,那时候他望著我与其他男人在一起,一定很难受,怪不得忍不住会做出这乱伦的举动。

如今…

如今他的记忆里没有我们的往昔,他的吻不再温柔,不再小心翼翼。

同样的一个人,同样的动作。

却给予的不是甜蜜,而是让人心寒摧心断肠的伤痛。

"你又在神游了,在我身下还不安分,卿湮可比你专心得多了,也比你会讨好我。"他呼吸很沈稳,眼眸也很清明,定定得看著我,他手劲很大,双腿被他硬生生分来,这近似蛮横的动作可与温柔的口气一点也不相衬,"若你不是为了长生不老方,那到底是为了什麽而来。"

为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