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气。

这人…

总是对孩子不够好,严父扮的太厉害了。

这么温温煦煦的人,板着脸,也够消魂的。

哎…

娘啊,疼疼疼疼疼。

我一蹙眉,脸皱成酱菜了。

红青又在捏我了。

使着小蛮劲儿,疼死我了。

我还以为他又吃醋了,结果他使眼色要我看…一处儿…

小敛迹走的歪歪斜斜的,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打击,反正那小背影儿就让人看着心疼…这娃儿其实也不错了,起码比我强…

我还只能卖着棺材本,背背以前的小词诗曲儿的。

她还能活学活用,加以雕琢…呃,虽然也雕琢的不咋地…

不过,还是比我这个做娘的强…

真是难为她了。

虽然知道…她只是装装可怜,回了屋也不一定真跪…可是我心揪得紧。

我转头看了一眼温玉。

他眼神很柔软的望着那个小背影…

其实,我知道他是想把小敛迹教好,毕竟这小家伙一生出来,几个爹爹们就疼爱的过了头,变成了如今这小混魔王。

我铁了心,也强忍着…

可是最终还是有人忍不下去了。

赝狄迈着步子上前,扶好了她,想牵着敛迹的小手,把她领回去。

可是…

即当他们一大一小准备离去的时候。

一片闪闪的东西,从她小衣角里飞了出来…滚了几下,跌在了赝狄脚下。

虽然…烛火有些暗。

可我却依旧能看得清晰…那是一枚…玄铁灵符。

赝狄火急火燎,找了一整天的玩意儿。

其实,要是我…这时准溜。

可是这小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吓住了,或者力气不够,总之赝狄握着她的手,紧紧地…

一直把她拐回了屋子。

传闻…

那一晚,很是惊心动魄。

总之,不知道这个五爹爹用了什么法子,小敛迹这一生,又多了一个惧怕的人。

每当赝狄生气的时候,

这家伙惟恐避之而无不及,这一现象持续了很久。

这是后话。

但是据留守的仆人禀报,

那一夜,

小敛迹又连夜奔去了霁雪的屋子,扑入他怀里,委屈的趴在霁雪的膝盖上,半声也不吭…

霁雪心疼的摸着她。

纸窗透着朦胧的月光,照在两个依偎的父女身上。

小家伙的一双眉,淡淡的,与霁雪很像,特别是那忧伤的意韵,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刻出来的,睫毛长长的,低垂着。

像是有心事儿…

她的眼,真像孩子她娘…可惜现在却闭得紧紧地。

霁雪手刻意拂过她的眉眼,心里一暖,声音也轻了,"怎么了?"

"不舒服。"

"告诉爹爹。"

"不。"

这性子也与她娘一样。

别别扭扭的。

霁雪叹了一口气,起身把被子暖了,换了一床干净的铺好…"走,去里面躺着…爹爹洗了,就过来陪你睡。"

"我也要去洗。"

"不成,"霁雪转念,看了她一眼,"你没有洗就过来了?"

"嗯,臭臭的。"

他失笑,招呼了跟随过来的仆人,柔声说,"水我一在预备好了,原本打算自己用的,也罢了…把你家小主子,带到那屏风后面好好洗洗,衣裳就在衣柜最下面一格。"

敛迹也没说什么,乖乖被仆人领着去了。

灯扑闪着。

屏风渲染的影子有些晃悠悠。

隐约有水声。

突然…

只听到那仆人啊的一声…像是惊吓到了,身子就怔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霁雪闻声,便匆匆撩起衣袍下了榻,身子一转,慌忙入了屏风后面…

怔愣着望着,

躺在木桶,浸泡在水里的小敛迹,她小胳膊悬在桶边缘,趴着…头歪着,想是困到极至,睡着了。

蹙着秀眉,想是很不舒服。

水有些晃,但已经清澈的能看见个彻底了…波光潋潋…

霁雪挽着袖子,一把将他扯了出来。

仆人蹲在地上,像是吓傻了,嘴里含糊着,"不可能…怎么一回事儿…"

番外四 梨花自飘香 [一]

一盏孤灯。

一席白色的身影挺起脊梁,安静的坐在榻边,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般的无助与凄凉。

小娃儿睡在被褥里,遮挡着额头的发微湿凌乱,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他坐着,静静的望着她,眉间泛起惆怅。

小家伙抿起的嘴角,梦中紧皱的眉,像极了…若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现在这个小娃儿与一直守着她且默默不语的男子,这二人,想多么的相象。

神仙般的男子发出一声叹息,带着点轻愁,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的令人侧目。

他伸着手,触向了被褥里的那个人。

"霁雪主子,你衣衫都湿了,换一套可好?"旁侧的仆人轻轻唤了一声。

他只是怔怔,摇了摇头。

手轻柔的摸着她光洁的额头,拨开她的发…俯下身子,极专注的看着,他的脸上泛着极柔和的光却又有着一份忧伤,那是种痛苦与沉闷交糅的发杂感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三更。"

"已经这么晚了,难怪她入睡的这么快。"

他替熟睡的小家伙,捻好了被褥,手迟疑了下,像是为了再确定什么事情一样,抖动着,掀开了盖在她身上的薄被。

小孩的肌肤很白像牛奶一般白,不着寸缕,平坦的胸,女娃儿年纪小,没发育也正常…可是目光下移,落至体下,那软巴巴的东西,那么的醒目…分明是男子才有的。

真可笑,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

她成了他…

霁雪嘴角荡起的笑却是苦涩的。

也怪不得,伺候她沐浴的仆人会吓得方寸大乱。

"呜…"一声虚弱的响动,

他忙定神,小心地将被褥给他盖好。

小家伙秀眉蹙了一下,睫毛抖动,像是没有睡安稳。

"敛迹,哪儿不舒服,告诉二爹爹。"

"挠…"她偏着头,蹭着枕头,小拳头攥紧,"爹爹…我闷,心里头像是有人用手在挠。呜…"

霁雪将她的手握着,轻柔的抚顺她的手掌,探平,低头轻轻吹着被她自己抓伤的掌心,另一只手也探上了她的脉搏。

熟悉的律动,连接着心脏的跳动,就是这个体质…孩子她娘,曾就是这个脉搏。

这能说明什么…

再也清楚不过了。

孩子她娘前段时间为了救温玉,神力耗费的太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清醒后,什么神力也没了,体内流淌的南纳血早已不足以让她变身,只能维持长生不老,那奇特的体质没了,几乎是与常人无异。

光靠孩子她娘一人,这娃儿不可能会出现这种异状。

卿湮那会儿十五岁才显现南纳人的体质,这孩子这么小就能变身,血液里流淌的…怕是最纯种高贵的南纳血。

霁雪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她像是乏极了,合上眼睡着了。

多么可笑,

他曾以为这孩子长得与自己是多么的相象,心里那份承载的幸福也与日俱增。

瞧,这淡且秀丽的眉,笑起来的模样,轻巧的下巴,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后怕是也会愈发的相象。

可是这一分,相似…

却不属于他,

一直以为,这温软的一团小家伙,便是自己的唯一。

却也,只是一场笑话。

霁雪叹了一口气,顺着那滑如凝脂的肌肤下移,来到脖颈处,修长的手指轻轻蹭着那一小块柔软却也相当脆弱的地方。

眼神一暗。

他这几年坚持的是什么…

到头来却又得到了什么,

敛迹,是温玉的孩子。

手不由也禁不住收紧。

却又在一瞬间回过神来,忙撤掉了手里的力度。

神情有些恍惚。

自己这是怎么了…

他慌忙起身,走至窗前,深呼一口气,背手而立。

院子里很清幽,草药的香气四溢。

厚实的木门与薄纸窗也阻挡不了这份能令人心静的清香。

可是,心却还是那般波涛汹涌,酸涩得很。

他定了定神,神色有些恍惚,斜一眼仆人,问道:"你说我长得美么…"平平静静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那厮四处望着,确定霁雪是与他在说话,提心吊胆的,手里捏了一把汗,必恭必敬地说:"您与宫主都是我在这世上见过得最好看的人,美得不像是凡人,像是…神仙。"

"神仙…"一声耻笑,他说得淡淡的,"我这张皮也不过是偷来的。"

仆人一惊,不觉将目光投向了纸窗前的那个人,白衣似雪,朦胧的月辉洒在他的身上,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像是能将人醉死…

"把那镜子给我。"霁雪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容。

仆人必恭必敬的呈上。

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拾起了铜镜,对着月光照向自己的脸。

他望着镜子,

镜子里的人也在深幽的望着他。

眉似远山,目如秋水。

可那双明眸里承载了太多的悲伤与无奈,光是一个笑,竟也有着难以言喻的悲凉。

"好皮囊,活脱脱的好皮囊…可是终究不是我的,我怎么忘了…"他手泄气的下滑,指一松,铜镜砰的一声,砸在地上,清脆嗡嗡的声响,刺人耳膜。

仆人被他失常的举动吓住了,低着头,却又不敢动弹。

躺在被褥里的娃儿像是被惊醒了,翻了个身,却又呼呼大睡了。

这孩子和她娘一样没心没肺,天塌下来了,也不操心砸到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