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夫人小声地啜泣着,似乎太惭愧,又或者太害怕而不敢睁开眼睛,只有一声没一声地唤“圣上,救我”“圣上,救我”。

皇帝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

荣王将皇帝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道果然跟预期的一样,皇帝一见纳珠便方寸大乱了。荣王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扶着凭栏,朗声笑道:“我对我们上次签署的协议十分不满,如果圣上诚心够了的话,本王可以考虑把慎夫人毫发无损地还给圣上。”

这话真是嚣张!在北齐京城掳走一国皇帝的妃子已是罪大至极,他竟染还敢要挟皇帝?他就不怕皇帝一怒之下杀了他?

皇帝的目光凉了下来:“荣王,你想死吗?”

荣王叉着腰,哈哈一笑:“如果有这么美丽又温柔的慎夫人作陪,我想,即便是死,本王也不会那么害怕的。”

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搭上了慎夫人的肩膀,让人觉得,他只需随手一推,慎夫人便要从三人高的台子上跌下去,摔得粉身碎骨!

皇帝的脸色微微一变!

慎夫人睁大满是泪水的眸子看了过来,并如小猫儿似的呜咽道:“圣上,救救我…”

皇帝瞳仁一缩,说道:“荣王,你到底想怎样?”

荣王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眼底露出了饿狼一般贪婪的目光:“一百万粮草,一百万白银,我就放入!”

咝——

门口,响起了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一百万粮草、一百万白银,已完全不是狮子大开口这么简单了,这是豪夺!是掠夺!是把北齐的尊严死死地践踏在脚底!何况北齐今年来历经数场自然灾害,国库并不充裕,这么多军饷,是要把国库给掏空吗?

大臣们当然不允许。

顾尚书开口了:“荣王,我敬重你是一国王爷,多少知道点儿礼仪,没想到会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对北齐进行勒索!你就不怕两国关系因此一落千丈,而你,成了千古罪人?”

“哈哈哈哈…”荣王再次张狂地笑了起来,“没了染千桦,你以为你们边关的将士还是一头雄狮吗?”

染千桦于边关的大军而言,绝不仅仅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军,更是一个能将每一场战役的制胜点都分析得非常透彻的军师,一人威猛算狗屁?全军善战才能胜利。染千桦就是这样极具领导天赋的人。现在,这样的领导没了,染家军群龙无首了,呵呵,再与胡国对战,谁赢谁输真不好说呢!

荣王一席话,无疑是拿一把刀戳进了众人的心窝子,即便皇帝,也在听完他的大放厥词后变了脸色:“荣王,你不要欺人太甚!”

染老将军推着轮椅走了过来,目光凛凛地盯着台子上的荣王:“是不是你杀了我的桦儿?”

荣王一怔:“不是!真不是!本王之前压根儿就不知道染将军会遇难!我是胡国使臣,诛杀你们的将军,你们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没那么傻!我的行为,充其量只能叫做…嗯,用你们中土话说,就是趁火打劫吧!”

不过染老将军的眼神好吓人,他几乎不敢看了,便又看向皇帝,“一句话,给还是不给?给的话,人归你;不给,我杀掉了!”

“荣王!她是我北齐的妃子,你没权利杀她!”皇帝厉声驳斥。

“哈哈,圣上,你的记忆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她一开始是我的王妃,后面被你强迫才成了你的妃子。只许你强抢,不许我强杀?”

大臣们纷纷开始窃窃私语了,皇帝做的事实在太过荒唐,而今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点破,面子都快掉光了。

皇帝的脸色变得铁青。

荣王又道:“真的不预备拿钱赎人吗?那我要杀了,反正她是一个背叛过我的女人,我杀了她,我们可汗也不会说什么。如果圣上你真的愤怒要出兵攻占胡国,嗯,为了一个从胡国抢来的王妃,我想,你的子民们不会同意的。”

没错,大家都非常反对荣王妃入住后宫,若此时此刻荣王杀了她,大家伙儿反倒会高兴,哪里能支持皇帝出兵讨个公道?

可如果皇帝答应荣王的要求救下慎夫人,一样会引起群臣与百姓的反感。

皇帝唯一可行的策略是任由荣王杀掉慎夫人,然后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只修书一封给胡国可汗,叫那边处置荣王的重罪。

但皇帝又怎么舍得呢?

慎夫人呜呜咽咽地哭,每一声都哭在他的心坎儿上,他握紧拳头,咬出了几个字:“好,朕答应你。”

天空,似有惊雷闪过,炸得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的皇帝,居然为了一个抢来的妃子被荣王要挟?

染老将军抱了抱拳,正色道:“圣上!不能答应!这是荣王与荣王妃的阴谋!他们两个,合起伙来欺瞒圣上,请圣上不要掉入他们的陷阱!”

“是啊,圣上!圣上请三思啊!”一旁,不少群臣一一附和。

但皇帝,又怎么会承认他是被愚弄的一个?那样,岂不是承认自己是个傻子了?皇帝坚定坚信地认为,慎夫人是无辜的,这个女人是喜欢他的,不管是喜欢他的人还是喜欢他给的荣华富贵。皇帝甩了甩袖子,冷声道:“她是朕的慎夫人,不是荣王妃!染老将军,朕敬重你是两朝元老,又刚痛失爱孙,便不与你计较了!”

染老将军面色一痛:“圣上!”

皇帝摆了摆手,吩咐道:“拿笔墨纸砚来,朕要书写新的协议。”

“圣上!不可啊!”染老将军声线颤抖地阻止,可皇帝根本不理他,他又看向台子上楚楚可怜的慎夫人,不知慎夫人做了什么,令他突然发起狂来,“是她!是她!是她杀了我的桦儿!”

慎夫人“吓”得浑身发抖,软软地哭道:“染老将军,您在说什么呀?我…我…我怎么会杀染将军?”

是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想杀也没那儿能耐。

皇帝眉头一皱,压下不悦,语气如常道:“染老将军累了,扶老将军进去歇息。”

两名太监上前,把染老将军推回了府内。

谁料,等皇帝书写完协议正要签字盖章时,染老将军又被染府的家丁推出来了。他的手中,拿着一张大弓,弓箭对准的方向…是慎夫人!

“啊——圣上!救我!染老将军要杀我!”慎夫人哭着跪在了台子上,那弱不禁风的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皇帝好不容易才舒展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几步迈至染老将军身边:“染老将军,你做什么?”

染老将军的白发被冷风吹得蓬乱,潇洒地飘在眼角,他没有立刻拂开,也没有看向皇帝,只是死死地盯着台子上不停做戏得女人,目疵欲裂道:“老臣要诛杀妖妃!为桦儿报仇!”

皇帝气得捶了捶拳:“胡闹!你凭什么说染千桦是慎夫人杀的?”

染老将军将弓弦拉至最大,眸光犀利地说道:“她亲口告诉老臣的!是她杀了我的桦儿!她如今还敢找上门来!我要杀了她,以慰桦儿在天之灵!”

“你你你…你伤心过度糊涂了吧?”皇帝一把按住染老将军的胳膊,低声呵斥道,“老将军你别做傻事!”

染老将军转而看向皇帝,老泪溢满了眼眶:“圣上!妖妃祸国啊!你被她牵着鼻子耍得团团转,还不够吗?为什么还不清醒?还要为这个妖妃把一国之君的尊严给丢得干干净净?”

这话真是诛心!皇帝气不打一处来,一拳砸在了他的椅背上,加上慎夫人又在一旁呜呜咽咽地喊可怜,皇帝急了,理智也没了,跳脚暴喝:“染啸!谁给了你胆子对朕如此大不敬?别以为你们染家军功显赫,朕就怕了你?今日你要敢伤害慎夫人一根头发,朕要你满门陪葬!”

全场…静了…

连风声也仿佛消散了。

官员与路过的百姓朝皇帝投去了不可思议的目光,怎么会这样呢?染家为北齐立下过多少汗马功劳,皇帝都忘了吗?就算忘了,可把女人最宝贵的青春全都耗在战场上的染千桦,她尸骨未寒,皇帝就为了一个妖妃要把她家满门抄斩?这种话,如此轻易地打一个皇帝的嘴里说出来,真的…太令人寒心!

染老夫人在染侯爷与桑莞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她视死如归地走到丈夫身边,握住丈夫的手,问:“真的是她杀了桦儿吗?”

染老将军的身子轻轻抖了起来:“一定是她!就是她!她刚刚亲口说的,她好阴险!她杀了我们的桦儿!还要来挑拨君臣关系!”

染老夫人朝着慎夫人望了过去,阳光下,女子被绳索束缚,容颜憔悴,这样的女子真的杀了他们的桦儿?这个疑惑不过是刚刚闪过,那羸弱不堪的女子便扬眉,满是泪水的眸子里掠过一丝阴冷的笑意,连唇角也配合着勾起,无声地说,是我杀的,是我折磨的,你能耐我何?

染老夫人猛地倒退一步,靠在了桑莞的身上,桑莞吓到了,顺着祖母的眸光看去,慎夫人的脸上却早已没了异样。

“祖母,你怎么了?”桑莞关切地问。

染老夫人怎么了?她快要气死了,这个太善于伪装的妖妃,简直瞒过了所有人,等着把染家、把北齐往死里整!

染老夫人揉了揉胸口,按捺住滔天的悲愤,面向皇帝,双膝跪下道:“恳请圣上诛杀妖妃!”

染千桦的父母在前几年相继辞世,而今一家之主是染千桦的大哥染侯爷,染侯爷看了看一脸决绝的祖父,又看了看视死如归的祖母,他们都不是信口雌黄之人,有此反应,只能说明那个叫博尔济吉特·纳珠的女人的确有问题!他与妹妹一块儿长大,令人汗颜的是他并非习武之才,也玩不转兵法谋略,保家卫国的重任就落在了妹妹肩上。眼下妹妹遭奸人凌虐致死,他只恨不得是自己代她去死。他这个没用的废物都活了下来,惊才艳艳的妹妹为什么这么早离去?

染侯爷吸了吸鼻子,挨着染老夫人跪下:“请圣上务必诛杀妖妃!不要中了妖妃的奸计!更不要寒了群臣以及百姓的心!”

丈夫跪下了,桑莞也没站着。

皇帝双目如炬地看着他们:“你…你们…你们一个两个都是中了什么邪?案子还查都没查,你们就忙着给慎夫人定罪了!你们不要再胡闹!不要再逼朕!来人!把染老将军、老夫人、侯爷和侯夫人送回房中,不要妨害朕与荣王的和谈!”

和谈?你根本是被宰得体无全肤!

慎夫人垂眸掩住一闪而过的快意,染家啊染家,好好看看你们用鲜血捍卫的皇帝是个什么样的昏君!染千桦为保住赫连皇族受了多少伤、流了多少血,到头来,皇帝却连仇都不给她报!你们的心,是不是很痛、很难受呢?可你们越难受,我就越高兴!我要亲眼…看着你们所有人下地狱!

慎夫人眼底的算计没能逃过一直盯着她的染老将军的眼睛,又或者她就是故意要染老将军瞧见。

染老将军气得目眩头摇,蓄力一拉一放,箭矢离弦朝着慎夫人飞了过去!

“啊——”慎夫人大声尖叫,“圣上救我!”

荣王眼皮子一跳,挥剑一斩,将即将射中慎夫人的箭矢砍成了两半。

慎夫人“吓晕”了,身子一软,倒向了后方。

后方没有护栏,这一倒,便要跌个粉身碎骨。

说时迟那时快,荣王探手一抓,将已经掉了一半的慎夫人拉了上来。

这惊险的一幕,把皇帝的汗都吓出来了:“染啸!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来人!”

再留个大表情(~ ̄▽ ̄)~

【38】彻底解决,度蜜月

“圣上!”

顾绪阳冲了出来,拦在染老将军面前,神色肃然道,“圣上请三思!”

皇帝一看又跑出来一个跟他对着干的,登时如烈火烹油:“顾绪阳!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给朕退下!再不退下,朕连你一并杀了!”

顾尚书吓得打了个哆嗦,他儿子是疯了还是傻了,喜欢一个年近三十的老姑娘倒也罢了,怎生还为了人家顶撞圣上?人家明明从未领过情!哎呦喂,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一个傻儿子?

“顾绪阳,快给你老子我回来!”顾尚书拉住顾绪阳的袖子,压低音量呵斥。

顾绪阳拂开父亲的手,不卑不亢地看向皇帝:“圣上,博尔济吉特·纳珠是胡国的王妃,你将她据为己有本已有违人伦,而今竟然为了她达成那么不平等的协议!又为了她处置痛失孩子的染家!你这样,对得起千千万万臣服你的百姓吗?”

“顾绪阳你找死!”皇帝被戳中痛脚,气得青筋暴跳!

顾尚书普通跪在了地上:“圣上,孽子言词无状,全因微臣教导无方,请圣上责罚微臣吧!圣上!”

皇帝骑虎难下了,他刚刚已经发话不许动手,否则染家必遭灭门,染老将军当众射杀慎夫人,这把他的威信置于何地?

“哼!别以为求情的多朕就不该拿你们怎么样了!你们公然逼朕!你们完全没有把朕这个一国之君放在眼里!好,你们想知道朕到底可以为你们妥协到何种地步,朕告诉你们,门儿都没有!来人!把染啸和顾绪阳押入大牢!染家人也全部给朕押入大牢!”

大臣们纷纷跪地,求饶了起来。

“好好好,你们…你们…你们…好!”原本内心还有一丝愧疚的皇帝,在看到染家有那么多支持者后忽然更加坚定了要惩治染家的决心。染家人心太旺,染千桦的惨死更是将他们的人气推到了巅峰,此时若不极力压制,万一他们起了谋逆之心,便要跟当年的神策军一样,将整个朝堂都玩弄于鼓掌!

而皇帝,压根儿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的。那几个带头喊叫的官员,可都是盼着皇帝猜忌染家、惩治染家,顺便激起众怒。

“燕林侯到——”

伴随着一声尖细的通传,燕王风尘仆仆地来到了现场,虽然被贬为了侯爷,可他依旧是皇帝的弟弟,依旧穿着皇家的服饰。自打被贬斥,他便一直窝在府中养病,一天不养“好”,就一天不用去封地,拖着拖着拖到了现在。

燕王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皇兄!”

儿时感情再好,但出了那种事,皇帝对燕王也没什么好脸色了:“你来做什么?”非常不欢迎的语气。

燕王又把身子福低了一分,诚惶诚恐道:“臣弟自知罪孽深重,理应呆在家中闭门思过,只是听闻染将军噩耗,臣弟痛心不已,想要来送染将军最后一程!”

顿了顿,又看了一眼被御林军擒住的染老将军等人,眸光一动,哀痛道,“皇兄,染老将军与染将军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北齐,还有染家二老爷、三老爷如今都镇守边关,饱受风沙之苦!臣弟实在不忍心看他们一家老小遭受牢狱之灾!臣弟一时糊涂,酿下大错,皇兄仁慈赦免臣弟死罪,但臣弟终日都活在悔恨与惶恐之中。每每想起儿时皇兄待我们几个的好,臣弟就悔不当初!臣弟罪该万死!让臣弟代替染家服刑吧!”

皇帝与在场官员全都惊到了。

不待作出反应,燕王又迅速把脸色一沉:“只是在臣弟服刑之前,臣弟务必要杀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妃!臣弟当时被颜婳迷惑,险些害了皇兄!臣弟不愿皇兄步臣弟的后尘!等臣弟杀了这个妖妃,再以死向皇兄谢罪!”

一席话,把慎夫人划入了颜婳之流,想想,两个女人还真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人妻,同样与皇室中人有了关系,颜婳勾引燕王行巫蛊之术,慎夫人呢?她只怕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吧!众人的心里已经开始这么想了。

而众人还想,原来燕王行巫蛊是受了颜婳的挑唆啊,看来,燕王的罪孽好像…好像也不那么深重嘛。

这种想法其实一点儿也不奇怪。

一个好人,一旦做了一件坏事,就会遭人唾弃。

而一个坏人,只需做对一件好事,就能被人感激。

一如廖子承明明是用生命在爱着华珠,从建阳到琅琊,又从琅琊到京城,不知暗中为华珠付出了多少,还几次险些为华珠送命,但就因为性格与三观的不同,导致在淑云的事情上处理得不够妥当,华珠就一度认为他十恶不赦。而赫连笙呢,前世利用了华珠整整二十年,还在最后毒死了华珠母子,可仅仅因为这辈子被人玩坏了脑袋,露出那么一点点可爱,华珠便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可恨了。

这就是人心!

任皇帝的历史再光明,今日一失态,他成了禽兽。

任燕王的过去再多污点,眼下一受苦,他成了英雄!

众人看看皇帝,又看看燕王,再想想俩人做的抉择,齐齐摇头,皇帝签不签协议、惩不惩罚染家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全都认为燕王更适合坐那把交椅了。

燕王与台子上的慎夫人交换了一个得意的眼神,哦,他当然不会真的杀了慎夫人,即便他动手,也会被荣王挡住了,然后他会故意“受伤”,让文武百官和百姓们看看他为了国家的威严、为了染家的安危做出了何种牺牲。这样一来,他之前犯下的罪孽全都会被人遗忘了,皇帝昏聩、太子无能,皇位是他的囊中物了!

忍气吞声这么久,终于可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他该高兴的!

可是为什么,眼皮子微微跳动,内心也有些不安呢?

一定是太激动了吧?!

对,一定是这样!

燕王心思刚一转过,便有一支箭矢无情地飞向了慎夫人!

染老将军已被制住,这箭不是他射的,那么会是谁,在皇帝要拿染家开涮之后还敢继续朝慎夫人放箭?

荣王论剑砍掉了那支箭矢,眸色冰冷地看向了从大门之中疾步走出的白衣女子,女子手持大弓,又搭了一支箭,对准慎夫人。

荣王大惊:“年华珠!你疯了吗?”

皇帝、燕王与其他人也纷纷朝华珠看了过去。

十四、五岁的女子,尽管梳了妇人的发髻,小脸却依旧稚嫩而青涩,只是那双亮若清泉的明眸,闪动着绝不退缩的坚定。她一言不发,一箭又一箭地朝慎夫人射了过去!

皇帝的脸子越发挂不住了,他出门前是不是没翻黄历?怎么老的小的都要跟他作对?

“华珠!给朕住手!”

华珠不听,又从背后的箭筒里取了一支箭,

皇帝握紧了拳头,吩咐御林军道:“把她的箭夺了!别伤到人。”

“是!”御林军得令,一窝蜂地朝华珠奔来。

华珠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管朝慎夫人放箭。

流风脚尖轻点,如鬼魅一般自御林军面前一闪而过,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可当众人定睛再看时,十名御林军全都被点上大穴愣在原地了。

皇帝的脸都绿了!年华珠你想造反吗?

华珠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廖子承啊廖子承,我这回又不要命地把小脑袋按在砧板上了,你父皇对你的感情到底靠不靠谱啊?我会不会等不到海棠花开了?

心中这样害怕着,目光却淡定从容地望向了台子上的荣王:“荣王殿下,她背叛你,爬了我们圣上的床,按理说,被戴了这么一顶天大的绿帽子,你应该挺恨她的呀,干嘛要保护她?该不会…你们俩串通一气故意演了一场绝世好戏吧?”

荣王鼻子一哼:“这不是废话吗?她是人质!没了人质,我拿什么要挟你皇帝?”

华珠眼神一闪,瞧荣王的样子,似乎真的没与慎夫人串通,想起余斌的告诫,华珠又凝了凝眸,问:“你又不能入宫,敢问你是怎么抓到荣王妃的?”

“哈哈,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他当然不会告诉华珠,是余斌给他指了条明路,多个暗中的朋友,比多个明处的敌人强得多。

他却不知,华珠早已从余斌那儿弄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大抵就是余斌无意中得知了燕王与慎夫人的计划,就暗中通知荣王插了一脚。慎夫人算准了以雅歌性子,会找长乐公主赛马,又或者慎夫人提前吹嘘了长乐公主的骑射之术,勾起雅歌与之决斗的信念。然后燕王提前吩咐罗公公对马棚的马动手脚,让雅歌落马。她的目的,并不是让雅歌受伤,而是给染千桦一次救下雅歌的机会。雅歌感激染千桦,与染千桦的关系一日千里,今后若有什么难题,也不会羞于启齿,比如借住,比如救慎夫人出宫。

而慎夫人答应燕王什么呢?她答应燕王,让皇帝名誉扫地、威严尽毁。

至于慎夫人懂得在玉湖重现染如烟与皇帝的一夜,应该也是燕王想的法子。

但二人的计划中,并没有荣王这一选项。

只不过荣王被余斌挑唆,劫持了慎夫人,又让二人急中生智,索性把皇帝一踩到底,损到旮旯里去!

这才有了燕王的“冒死进谏”。

华珠想,燕王绝不可能真的杀了慎夫人,甚至,燕王有可能在诛杀妖妃途中“受伤”、“生死未卜”,好让天下人看看,他为染家、为皇室声誉、为北齐黎民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可笑这个荣王,先是被余斌当猴子耍,现又成了慎夫人与燕王的垫脚石。但余斌把消息透露给她绝非是良心发现——

敛起心头思绪,华珠再次看向了荣王:“你确定你抓的是正确的人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