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珠知道他能来找她,定是不怪她,不过是想问问罢了:“你怎么能出来的?”眯眼享受着他带来的舒适,心底的幸福快要爆表了。

廖子承用何首乌皂胰子擦了她发丝,一边揉着,一边轻声回答:“七宝用三颗宝石‘复活’我了。”

华珠闻言,偏头朝远处的眺望台看去,就见寒冰队一号旗果然再次升上去了。

“你没事就好。”华珠如释重负。

“为什么?”廖子承温软的手指轻揉着她头皮,问。

华珠睁大眸子,对上他深邃如泊的眼眸,心,狠狠一悸:“什么…为什么?”

廖子承定定地看着她,说不清包容多、宠溺多还是责备多:“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丢下我?”华珠反问。

廖子承也再次反问:“不怕疼也不怕死吗?”

“怕。”华珠认真地回望着他眼眸,眼神没有丝毫闪躲,“我娇生惯养,可怕疼了,也怕死。但是比起这些,我…我更怕失去你。要是你死了,或者人间蒸发了,我…我真的会活不下去…”讲到最后,想到那些悲观的可能,难过地红了眼眶。

廖子承眸色一深,低头,叹了叹:“这么傻,难怪被人骗。”

华珠抬手,圈住了他脖子,哽咽道:“那我这么傻,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廖子承答的非常干脆,华珠眼睛一亮,他宠溺一笑,点亮了周边的夜色,“很喜欢、很喜欢。”

华珠笑了,眼角溢出的泪水仿佛都淌着一股幸福的滋味。

洗完头,廖子承又给华珠换了衣裳。

华珠一直躲在他的大锦服中,像个软小的宝宝,直到他给她穿上足衣和鞋子,才依依不舍地探出小脑袋:“完了?”没享受够呢。

廖子承捏了捏她哭得通红的鼻子:“还有一刻钟结束比赛,你真想这么输掉了?”

只剩…一刻钟了?为什么她觉得刚刚只过了一小会儿,好像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呢!等等,他刚刚的话什么意思?华珠一把坐直了身子:“你…你不淘汰我了?”

廖子承摇摇头,额头抵住她的:“不淘汰了,共同晋级,生死一起。”

华珠狂喜,灿灿一笑,在他脸上啵了一个!

廖子承寻到她水润的唇,轻轻啄了一口。随即,打了个响指。

七宝笑呵呵地走出来,双手奉上号码牌:“请夫人盖章!”

华珠问询的目光投向了廖子承,见廖子承点头,遂把印章拿出来,盖了上去:“刚刚多有得罪,你没事吧?”

七宝果断摇头:“没事!我皮糙肉厚,滚一滚跟挠痒痒似的!”

华珠心知他是在宽慰自己,就又说道:“七宝,相信我,我们一定能共同晋级的!”

七宝把最后一颗宝石交到了华珠手中,并拍着胸脯道:“我信!”

寒冰队四号棋,倒下!

华珠吹了吹被重新涂了印泥的印章,笑道:“接下来就是找颜婳了!她有二十颗宝石!等夺了她宝石和印章,再返回会场,盖你的,我的,她的,然后我们就赢定了!”

廖子承牵着她小手,隔空一望,说道:“恐怕…没这么简单。”

“嗯?”华珠眨了眨眼,顺着廖子承看的方向看去,就见原本只剩一面旗帜的赤焰队冉冉地升起了另一面旗…

一号旗!赫连城!

“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有去复活他呀!”她手中都没有宝石,哪怕有心也是无力的!

廖子承凝了凝眸,语气无波无澜道:“是颜婳。”

“颜婳?”对的了,二十四颗宝石,颜婳占了二十颗,七宝手中只有四颗,三颗用来复活了廖子承,另外一颗也给了廖子承,除了颜婳,再无第二人有能力复活赫连城了,“可是…颜婳为什么这么做?她明明可以直接盖了我,但如果复活赫连城,她岂不是要多一重阻碍?不不不,你们寒冰队有两个活着的成员了,我们赤焰只剩我一个!她哪怕不理我,就躲着,你们也会赢的…难道——”

廖子承云淡风轻道:“她知道我们结盟了,怕我们联手干掉她,所以找了一个帮手。”

华珠依旧不大明白:“她怎么会知道?”

廖子承面色不变,眸光染了一丝暗沉:“你可是跟赫连城说了什么?”

华珠哑口无言了,为了打消赫连城的追求,她肆无忌惮地秀了跟廖子承的恩爱,还说,她与廖子承算计对方是为了对方好,不管怎样,他们都是彼此心目中那个人。

是颜婳回会场消除雅歌的印记时,赫连城告诉颜婳的吗?

廖子承摸了摸她发顶,霸气侧漏地说道:“说就说了,没什么大不了。一个赫连城,我还没放在眼里。”

话虽如此,华珠依旧自责,依旧放不下心,也…依旧有些困惑:“为什么不是颜博?而是赫连城?撇开燕王府的私人恩怨不谈,她与赫连城都想得到梅庄,她就不怕赫连城晋级之后,会成为她最大的劲敌?”

廖子承牵着她,有目的地朝某个方位走去:“那也得她有命晋级才行,她是想着,如果不找个厉害的帮手,一定会死在这一关,倒不如先晋级,以后的帐以后再算。”

赫连城比颜博的战斗力,高出了不止一个量级。

华珠又道:“那是颜婳的想法,赫连城呢?他为什么心甘情愿背叛我,与颜婳为伍?”

“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是怕被南越终身监禁才来寻找梅庄的吧?”廖子承看着她这副对谁都精明,却对朋友毫无防备的样子,不知该笑还是该怒,“他是来复仇的,复仇对象,是我。”

华珠瞠目结舌了。先前雅歌被颜婳劫持时,她有想过交出印章救雅歌,然后利用手中的宝石复活廖子承,请廖子承夺回印章,赫连城却抢先一步扯下自己的号码牌,换回了雅歌。或许那时,他就看出她一遇到困难便会依赖廖子承的打算,所以才制止了她。自始至终,他都不希望廖子承有机会翻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华珠的呼吸都不畅了:“知道雅歌与颜博背叛了赤焰队时,我还在庆幸,说幸好有赫连城,但眼下看来…我真是天真啊。”口口声声说最不可能背叛大家的人,信誓旦旦说绝不与颜婳结盟的人,眨眼间成了颜婳坚实的后盾。

“难过?”廖子承蹙眉问。

华珠点点头,又摇摇头:“难过肯定会有一点,但也不是那么难过,应该是…气闷比较多吧。”

说着,停下脚步,举眸看向了廖子承,“好在这辈子,还是有个永远不会背叛我的,一个就够了,我又不贪心。”

廖子承低头,吻了吻她微笑的唇:“知道就好。”

华珠会心地笑,笑完,又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一刻钟很快就要到了,我们是主打盖章,还是主打夺宝石?”

廖子承很淡定地说道:“不用盖,二比二,维持这个比分即可。”

那就是夺宝石了,但是上哪儿去找颜婳呢?

似是知道华珠的想法,廖子承看了看草地,说道:“颜婳用的是苏合香,穿的是双段波纹鞋,与你厮杀了一番后,她左脚受创,走路的脚印右深左浅,她往西北方去了,应该就躲在我们欢爱过的池子里。”

华珠不信邪,蹲下身,扒开被踩的凌乱的杂草,找了一圈儿,果然看见了一些双段波纹鞋印,很浅,由于泥土松软才堪堪留下。至于苏合香的气味,华珠鼻子没那么灵,闻不到。但能注意到这么浅显的鞋印,而且根据鞋印推断出颜婳受了伤,华珠觉得自己男人实在是太厉害了。抱住他胳膊,看着他,并不掩饰眸子里的仰慕:“但你怎么确定她一定是躲池子里了?”

廖子承指了指自己耳朵:“我听到下水的声音了。”

华珠挑眉:“妖孽啊…”

廖子承仿佛很享受自己女人露出来的仰慕之色,勾了勾唇角,说道:“你去找她,找到了先别轻举妄动,我稍后就来。”

华珠没多想,依言去了。

等华珠走远,廖子承的笑淡了下去:“出来吧。”

赫连城缓缓地走了出来,俊美如玉的脸上扬起清浅的笑容:“我等你许久了。”

廖子承轻轻一哼:“这速度,该没让你失望吧。”

赫连城扬眉浅笑,透出一股纨绔子弟的不羁:“能找到这儿来,的确没让我失望,难怪连我父王都死在了你的手里。”

“死在我手里?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廖子承不欲跟一个已经认定了某种歪理的人辩驳什么,就笑了笑,“不能好好地做你的南越驸马吗?”

赫连城的眸子里折射出一丝错愕:“哦,原来你一直在暗中调查我,为什么呢?把我当成你的劲敌了么?”

廖子承顿觉好笑:“京城里有多少名乞丐,我也是一一调查过的。”

赫连城的笑容僵了僵:“嘴皮子功夫,真比讼师的差不了多少!”

廖子承淡淡地看向了他:“废话少说,把宝石交出来。”

赫连城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想问廖子承如何笃定宝石在他手里,话到唇边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幼稚。他既然答应帮颜婳晋级,就不可能不收取任何好处,而且这好处,必须得打动他,而且一定不能少,比如宝石,又比如全部的宝石。

赫连城从不是个矫情之人,十分爽快地从一旁的草丛里拧出自己的银箱子,说道:“宝石在这里,有本事的话就过来拿,不过我要提醒你,比赛时间只剩不到半刻钟了,凭你的武功,想从我手里抢东西,似乎太难了些。当然,你可以选择一条捷径,比如,休了年华珠。”

廖子承笑了笑,让人觉着这比银河更绚丽的笑容里藏了一丝动容,可下一秒,他侧身,便是一脚朝赫连城踹了过去!

赫连城没料到他的攻势如此迅猛,如此狠辣,如此…没有章法!

习武之人,讲究套路,剑法、刀法、枪法、拳法、掌法、甚至阵法,全都有它独特的精髓与招式,赫连城自问习武多年,各门各派的武功都略懂一、二,也能见招拆招。

可是廖子承这一脚,来如雷霆,疾如闪电,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机会就已踢中了他肩膀。

也亏得怀中刚好抱了个箱子,替他挡了三、两分力道,如若不然,非得断掉几根骨头不可。

赫连城不敢再有所大意,抡起拳头,朝那张笑得张狂的俊脸砸了过去!

这是一招少林寺绝学,名为盘龙神拳,握拳如卧龙,出拳如飞龙,收拳如盘龙,讲究起、攻、收、合四大要领,且耍起来,非常非常地潇洒俊逸!

可到了廖子承这个岁数,早不爱玩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姿势再酷炫,白搭,他更喜欢…一招制敌!

廖子承的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待到赫连城的拳头绕上他脖子时,他右手反背一摸,朝赫连城扣动了扳机。

赫连城怔住了…

一…一…一招还没使完,怎么就歇菜了?

嘭!赫连城面朝下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廖子承的方向:“你…使诈…”

廖子承蹲下身,一把夺了他的手提箱,又拍着他小脸蛋,像个大家长似的,语重心长道:“年轻人,学着点儿,不要只顾着耍酷!还有,要尊敬前辈,下次再敢出言不逊或动手动脚,我就不只是给你打打麻醉枪这么简单了。记得要乖,啊?回去好好做你的南越驸马,连是非曲直都分不清…唉,复仇这门技术活,太——难为你了。”

呜呜…太耻辱了…

廖子承摸着银色手提箱的锁,眉梢一挑,问:“密码多少?”

赫连城冷冷一哼,笑了:“呵,前辈既然这么有本事,就自己破译密码吧,我睡了!”语毕,还真的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廖子承知道这是麻醉枪的药效发挥了,这小子,倒是真留了一手!

“还剩几分钟?”廖子承一边捯饬着密码,一边问向不远处的黑衣侍女。

侍女答道:“三分钟。”

只剩三分钟了!要是比赛结束时还拿不到里边的宝石,被盖了章的人就无法获救了!

廖子承瞪了赫连城一眼:“臭小子!看你醒了,我不抽你屁股!”

华珠找了一圈没找到颜婳,便又折回来了,一回来,便瞧见赫连城像头死猪似的趴在地上,微微打着小呼噜。而他身旁,廖子承盘膝而坐,神色凝重地捯饬着密码箱。

“这是…怎么回事?”华珠诧异地问。

“你猜。”廖子承认真地试着密码,随口回了华珠一句。

华珠扶额,也不必猜了,大抵是廖子承把赫连城给教训了,然后抢了人家箱子,结果人家使坏地没给密码。

“宝石在里头?”华珠见他弄得这样认真,丝毫没有要找颜婳的打算,心中便这样猜测了起来。

“嗯。”廖子承点了点头,继续捯饬密码,“赫连城的生日,不对…燕王妃的生日,不对…燕王的生日,也不对…”

看了华珠一眼,“年华珠的生日,还是不对…”

侍女提醒道:“还剩一分钟。”

一分钟…华珠与廖子承都明白它是什么意思,心,不由地提到了嗓子眼。

“燕王被贬成侯爷的日子…不对!”廖子承挠了挠头,倒吸一口凉气,“燕王被处斩的日子…不对。今年的年号…不对…”

侍女在一旁开始倒计时了:“十、九、八、七…”

廖子承额角的汗都冒出来了:“南越公主的生日…不对!”

侍女拔高了音量数着:“六、五、四…”

华珠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了!

一颗汗水砸在了手背上,廖子承握紧拳头,微微颤抖了起来。

“三、二…”

“1016!”华珠猛地大喝!

廖子承拇指一挑一动,啪嗒,箱子开了!

吁——华珠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廖子承揪住衣襟扇了扇,另一手拦住华珠的肩,喘息着问:“那是什么日子?”

华珠随口答道:“赫连城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日子。”

廖子承眉头一皱:“你记得这样清楚?”

华珠的脸一白,慌忙解释道:“那一回是满月案啦,颜博被凶手抓走了,第二天早上,赫连城来了,我可不就记得了?”

“哼。”廖子承弱弱地哼了一声。

华珠抿唇笑了笑,四下一瞟,见周围的侍女好像没往这边看,就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个:“醋缸!”语毕,起身,飞快地跑掉了。

廖子承望着她得瑟的小样儿,勾起了唇角。

密码箱中,有颜婳的全部宝石,共计十七颗,加上七宝手中的一颗,救颜博、雅歌、七宝、流风绰绰有余。

尽管没能将颜婳放逐,但与廖子承和好如初,对华珠来说,就是最大的收获。最终,双方以平局分数,集体通关。众人简单用了些烧烤与酒水后,于凌晨时分,登上了阿波罗号与戴爱娜号。这一次,奈美没限制他们的自由,也给了他们有窗户的屋子,一人一间。而经过名卡争夺战的残忍背叛后,彼此之间想要再释然如初已经不可能了。

在餐厅用晚膳时,华珠坐在靠进窗口的位置,颜博坐斜对面,雅歌坐后边,赫连城也不知是不是还受着麻醉剂的影响,始终窝在房里不肯出来。

颜博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走到华珠面前,唤道:“二妹。”

“嗯。”华珠继续埋头吃饭。

颜博舔了舔唇瓣,难为情地说道:“我知道我不该听信颜婳的说辞,我…我实在是怕她伤害敏之…我有想过的,如果你没有宝石消除印章,我把我的手指剁下来替你受刑。”

“你终究是对我没有信心。”华珠放下筷子,也不看颜博,只盯着碗里的汤,“算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以后我谁也不会信了,如果再有什么比赛,我只跟廖子承一起,别的,我全都不管了。”

颜博的眸子里浮现起一丝黯然:“二妹…”

“我吃饱了。”华珠站起身,笑了笑,离开了餐厅,与雅歌擦肩而过时,雅歌想拉住她的手,却只动了动手指,迟迟不敢伸出。

雅歌吐了吐舌头:“姐夫,华珠姐真的生气了咧,怎么办?”

颜博叹了口气:“她是口硬心软的,嘴里说生气,还不是拿宝石救了大家?过几天就好了,回屋歇着吧。”

华珠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有许多疑问,却一直没机会找廖子承求证。那晚,冷柔与他发生了什么事?四个人体密码是什么意思?梅庄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越想越心烦意乱,华珠索性穿好衣衫,来到了甲板上。

好巧不巧的是,阿波罗号也有人跟她一样。

两人就这么隔着栏杆,隔着波涛汹涌的海浪,静静地眺望着对方。

明明只隔了十多米,华珠却觉得它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华珠依恋地看着他,歪了歪脑袋,背过身子,举起包了白色帕子的食指,在空中慢慢地写了两个大大的字。

廖子承看懂了,抬手,戴上白色手套,用同样的方式回复了她,但他没背过身子,他能写镜体字,也就是写出来是反的。

“宝贝儿。”

华珠心头涌上一层淡淡的甜蜜,又转过身,写道:“为什么不睡觉?”写完,面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廖子承抬手,慢速写,“抱着你才睡得着。”

夜太黑,华珠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华珠觉得,他一定在微微地笑。华珠也跟着笑,又转过身,慢慢地、挥动手臂,写道,“贫嘴。”

“想吻你。”廖子承又写道。

华珠红了脸,写,“我也想。”

“有多想?”他居然这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