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已是劝无可劝,只好又好好说了一番纲常道德,这才离开。

婢女收拾茶杯,见何采神色怔然,那明眸氤氲雾色,不由担心,唤了她几声姨娘,才见她回神:“姨娘可是身子又不舒服,快进屋罢。”

何采轻轻摇头,又伏在栏杆处,淡声:“在外头凉快。”

婢女说道:“奴婢去拿件衣裳给您披上。”

何采应了一声,夜色寂寥,却比不过寂寥的心。

入了冬,冯嬷嬷的病愈发重,已是无力回天。李家是大户人家,养个垂死的老嬷嬷在家,总是不太好。只是老太太没出声,沈氏也不敢多说。倒是冯嬷嬷识大体,主动要求搬出去,寻个安静的地方度日。

李老太叹气,顺了她的意。沈氏便托人寻了处清静的好地方,将她安置好。

何采也依旧是每日卯时过去,申时回府。

这日下人熬好药,何采接过要喂冯嬷嬷喝下,冯嬷嬷抬了抬手,让其他人退出去。细看她这外孙女,不由又落了泪:“你与你娘,长的有九分像。见了你,便像见了她。”

何采放下碗,递了帕子过去,淡声:“药凉了更难喝,先服药吧。”

冯嬷嬷不肯,问道:“你们娘俩可是真的不愿原谅我这老太婆?采儿,你听我说,老太太对我有恩,若不是老太太,我早饿死街头,又怎会有今日的你。当年我将你娘送人,也是万不得已的事,况且那户人家家世良好,也没委屈你娘。”

何采见她挑明了话来说,也说道:“你舍弃娘亲,这是你跟娘之间的事。”

冯嬷嬷愣了愣,急声:“那你为何对我这老太婆如此?”

何采抬眸紧盯着她那染了岁月痕迹的脸:“你真的不知?”

冯嬷嬷被盯的一阵心虚,叹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

何采冷笑:“是,你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细细推敲,却一目了然。爹爹是个本份的杀猪人,娘亲在家耕种,一家和睦安然。可为何那日刚开档口,便有四人将一整头猪买走,说是做家宴要用。可翌日却说吃那肉吃坏了肚子,人家告上衙门,把爹爹收押,你偏巧就出现了,还告诉娘,这事只有李家能摆平,可他们绝不会帮外姓人。我嫁过去的第二天,那些吃坏肚子的人便来衙门撤了状纸,可当晚我问过二爷,他对此事一无所知,根本不可能是他出手了,这才觉得事情蹊跷。”

冯嬷嬷听的原本就白如纸张的面上更是惨白,直避她冷冽眼神。

何采声调冰冷,连恨意都似早被磨光,只剩满满冷意:“直至后来,我查了那些人的去向,才知道他们不过是一群赌徒。给了他们一袋银子,他们便将你原原本本的供出来了。是你给了他们钱,让他们吃了别的坏东西,赖在爹爹头上。等我嫁了,你又指使他们撤状纸。冯嬷嬷,你真是心狠,为了逼我做李家人,用了这种卑鄙的法子。”

冯嬷嬷额上冷汗涔涔,苦声叫道:“我这是为了你好,以你的家世,要么是嫁个老翁做妾,要么是嫁个寒酸人家做妻,可李家不同,二少爷年轻有为,即便是给他做妾,也比人家好了百倍。”

何采更是冷笑:“冯嬷嬷,你当真是一世自私。你说将娘亲送去个好人家那里,是为了她好。可你怎知,对年幼的孩童伤害有多大?若是我,宁可留在母亲身边吃苦受累,也不愿去别人家中低声下气。你又说我嫁了二爷好,二爷是待我好,这话暂且不说,只说我嫁进门之前的事。你可曾知道我那时已喜欢一人,却因这门官司活活拆散。又可知道,衙役恶言,将以投毒罪名处决父亲,娘为了父亲的事哭的几乎断肠。你害的我们一家不安数十日,也断送了我的一生。你说这是为了我们好,这不过是为了你自己的一己私心罢了!”

冯嬷嬷被堵的哑口无言,何采说完,冷漠已久的心也开始犯疼。被人算计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自己的亲人算计了。

良久,冯嬷嬷才长叹一气,泪已是流不出,缓缓躺下身,声音疲倦:“出去罢。”

她到底是做错了…明明是为了她们着想,可为什么就做错了…

冬日太过严寒,冯嬷嬷已经病的下不来地,眼见着时日已不多了。李老太这日和沈氏前来探望,刚进院子,便听见里头有人在和冯嬷嬷说话,语气听来,却不像是下人。

何采正好从外头回来,见了两人,问了安。沈氏便问:“这是谁在里面?”

何采回的平板:“我娘。”

李老太大喜,本要进去也退了出来,不忍去打搅她们。沈氏思索片刻,低声问何采:“可是你让你娘来的?”

何采未答,沈氏已然明白。面上冷酷无情,实际却还是关心着她这外祖母。只是以她的性格,却是不会明说的。

腊月,一夜醒来,霜雪满城,一年中最冷的月份,已经来了。

冯嬷嬷西去时遗憾已消。她对何采,也不过是建立在对女儿的愧疚之上,想借外孙女拉拢与亲生女儿间的关系,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何采是否有后,也不在她的心上了。

冯嬷嬷至死,所想的,也都是如此自私。

头七时,何采上完香,心口闷得慌,几乎晕倒。李仲扬忙唤大夫来诊,竟是有了身孕。李老太听后,喜极而泣,立刻为追随了她一世的冯嬷嬷感谢上苍。

第二年秋,李家六姑娘出世,老太太亲自取名——安平。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跋扈女童

安平刚满月,就被老太太带到滨州去了。让黄嬷嬷去说时,本以为以何采的倔强脾气要好一番劝,可没想到她皱眉片刻,便点头了。

在外人眼里何采对孩子也薄情,唯有她自己知道,她总归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妾,孩子养在老太太身边,日后的地位即便不如嫡女,但也比庶女强,更容易寻个好人家。屋里好不容热闹起来,孩子一走,便又冷清了。

心里记挂亲女,见到家中其他孩子,何采面上也多了笑,倒常出来走动看她们玩闹。

周姨娘的女儿安素已经三岁,别说跑,就连走路也走不稳当,也不喜说话,问一句答一句,急的她以为女儿有什么毛病,请了几个大夫都诊断不出,气的她差点拿扫帚轰了他们。

安素此时正窝在周姨娘怀里,没有睡,却也不动半分。四岁的安然拿了个橘子在她面前摇了摇:“妹妹吃果子。”

安素瞥了一眼,把头埋进周姨娘心口,丝毫不理会。

安然垫脚:“妹妹吃果子。”

她默默琢磨着,她这个妹妹不会是得了自闭症吧。可看她平时的行为却又不像,她前世喜欢文学,对这些医学领域上的事也不太清楚,依稀记得大概定律,可也无法确定,要是真得了自闭症,倒是糟糕了。

这边锲而不舍的递橘子,那边埋头不起,僵持了好一会,也不知是唤了多少声“妹妹吃果子”,连一旁的仆妇都想替她接了。又过了片刻,安素才微微回过头,胖白的小手将橘子接了过来。安然笑了笑:“妹妹真乖。”

尾音未落,安素又重新埋首,一声不吭。

周姨娘替她谢了安然,又道:“还是四姑娘贴心。”

沈氏笑道:“安然这脾气太倔了,姑娘家的还是温婉些,比男子还强硬可不好。”

李家资格较老的嬷嬷笑说:“日后是要做主母的人,这性子倒也好。”

何采剥好橘子,拿了一瓣递给安然,安然张嘴就咬住了,含糊吐字:“谢谢何姨娘。”

何采淡然笑笑,又想起尚在襁褓的安平,心下不由挂念寂寞。只是面上神色淡淡,旁人也看不出什么。

周姨娘笑道:“好妹妹,瞧你最近常出来走动,气色可好了许多。年纪轻轻的,就该有些朝气,整日躲在屋里做什么。”

何采应声:“姐姐教训的是,日后会常来走走。”说罢,又喂了安然一瓣橘子,见她乖巧,无瑕笑意暖暖入心。

沈氏性子和善温顺,无论是对周姨娘这样的良妾,还是对何采这样没有纳妾文书的妾侍,都让其以姐妹相称,听起来不会生疏。宋嬷嬷劝过她,身为主母,威严还是该要的,但沈氏只是笑笑。

只要家中和睦,这些森严规矩淡些也无妨。只是若她们真想踩上头来,她倒也不是会一味忍让。

李家二房如今有六个孩子,四个都已经上了学堂,虽在一处,但也分男女学堂。

男童的教学以考取功名为主,所学书籍也偏于家国天下,先生皆是男子。女童多授以女诫、女论语,每逢初一十五,还会教授女工,基本都是女先生。

别家除了送孩子进学堂,还会再请几个名师在家里教习。李仲扬并不支持子女过早拘禁孩童心性,也不请先生,放了学便让他们玩闹去。但两子正是好玩年纪,虽然聪明,但功课却也只是一般。

安然四岁,进了小班。

凤凰苑的左面是女学堂,右面是男学堂,两面并未筑起高墙,但在以矮篱笆相隔的中间,却是种上了一列长于百丈的梧桐树,盛夏青枝碧叶,身披朝阳。秋季叶子金黄,风吹散开,如满堂黄金。有书云:凤凰不落无宝之地。这学堂,用意便在此。

学堂奉行的虽是有教无类,但因费用昂贵,能进这里的,非官即富。皇族子女自有宫中教导,也不会到这私塾来,而皇城下京官虽多,但父亲是承旨学士,母亲是侯府嫡女,安然的身份比大多数姑娘都好的多。

而宋家庶女宋敏芝比安然大一岁,也在同一个学堂。这日宋成峰问起几个子女的的功课,问到她时,宋敏芝一一回答,答案正确又保守,基本都是本着书上的答。

赵氏知道她与安然同在一班,问道:“安然的功课如何?”

宋敏芝答道:“安然功课一般。”

赵氏十分意外:“那孩子去年还出口成章,一副小学究的模样,如今怎的落下了。”

宋成峰笑笑:“不是有句话说,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赵氏反驳道:“不许这么说阿如的女儿。况且前后不过一年,就算‘不佳’,也不是这时候。”

宋敏怡也学着娘亲的样子,认真点头:“对,不可以这么说哥哥的小媳妇。”

见长子宋祁一脸无奈,宋成峰瞪了她一眼:“以前说说无妨,如今大了,可不能再打趣你兄长。”

听夫君语气微重,赵氏也护起女儿来:“小孩子说话有什么不能不能的,若是多说两句真能招进门做儿媳,那我立刻去边城,将那些蛮子全都说退三十里。”

宋成峰唯有苦笑,对这世家出身傲气惯了的妻子也是无法,抱起耸拉着脑袋的宋敏怡:“说便说吧,是爹爹错了,别气了可好。”

宋祁暗叹一气,只想说,爹爹,如此娇惯,你倒是轻松了,我可要继续被妹妹说。

宋敏怡倒也不是真不懂事,虽然有娘亲打了圆场,但也不是个小毛孩了,自然知道爹爹语气里的轻重。翌日宋祁又买了许多好玩的给她,兄妹两人便达成协议,再不打趣“小媳妇”。

已快腊月,等考了功课,年前便不用再去了。

这日四兄妹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李瑾轩和安然一辆,李瑾良和安宁一辆,一起往学堂驶去。

车上,李瑾轩问道:“功课可复习好了?”

安然挠头:“一知半解。”

李瑾轩笑道:“你平日在家看的书比在学堂里的可深奥多了,可先生那,怎么却听见你的功课非常一般。”

安然笑了笑:“家里看的都是挑着喜欢的看,在学堂都是先生要求看的,而且多是授课女四书,我倒更钟爱诗经道德经之类的。”

自家妹妹喜欢这些他这做兄长的也知道,只是一个姑娘家,更偏爱男子所学,倒是少见。

到了学堂,马车停下,安然和安宁往左边走去。别家孩童不是有父母来送,便是一堆的下人紧随其后,个个都是宝贝。

安宁和安然这里并没有嬷嬷婢女,虽然冷清,但两人都如玉瓷娃娃,在一众孩童中分外出彩。

未走两步,便有人拦了她们的去路,随即安宁被推倒在地,因牵着安然,手上一扯,连带着安然也倒进泥泞里。顺着那双花纹绣鞋看去,只见是个碧霞彩衣的女童,没等她站起来,女童又俯身一推,安然又重新跌回泥坑里,滚了一身泥。

安宁立刻抓住女童手腕,瞪眼:“秦依,你欺人太甚!别推我妹妹!”

秦依的爷爷和父亲都是大将军,母亲又是郡主,性子高傲,飞扬跋扈。天资聪明却屡屡败在安宁手下,早就生了怨气。今儿赶巧让她看见了,身边又没人,便像教训她一番。立刻甩开她的手:“贱婢!不要拿你的脏手抓本小姐。”

安然气道:“不许你这么说我姐姐!”

“贱婢贱婢!”

安宁在前世哪里受过这气,作势还手,安然见状,忙抓住她,要是这一巴掌拍过去,受罚的就是安宁了。那秦依顺势要踩,却被人硬生生推开,往后跌去,背后的奴仆忙托住她,不至于摔倒。她气的叫道:“谁敢推我!”

安然睁眼看去,竟然是大哥和二哥。

秦依立刻叫道:“你们跑到女学堂来做什么!”

两人方才刚要进去,便听见吵闹声,听见一人喊“将军家的人和翰林家的人打起来了”,便多了一份心思,急忙过来,竟然是自家妹妹被欺负了。李瑾良性子急躁,当即要揍她一顿,秦依的仆人忙拦下,也不敢伤了他,毕竟能来这里的都是富贵人家。

秦依哭闹起来:“扇他们耳光,扇他们耳光!”

李瑾轩冷笑,十二岁的少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神色又竣冷,惊的秦依急往后退,再不敢哭出来。他冷声:“你要是再欺负我们李家人,挨耳光的就是你了。”

秦依想骂又不敢,哭哭啼啼上了马车,跑回家去告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五章 当家主母

安然四人回到家中,沈氏早就接到了秦将军的质问信函。若说两家交好,完全可以当作孩童嬉戏打闹。可偏这大羽国有个坏习惯,武将看不起文臣手无缚鸡之力,文臣也瞧不起武将粗俗空有一身蛮力。两派互相看不顺眼,早就是朝野皆知的是。

沈氏派下人去翰林院请李二郎回来,自己在大厅守着四人,罚李瑾良和安宁跪着。当朝律例,妾侍所生的子女便是嫡子女的仆役,仆役连累了主子,这一跪便似乎理所当然了。

安然想拦,却被李瑾轩拉住,示意她不要再添乱子。周姨娘就算心疼孩子也没办法,只恨安宁不安分,让她的儿子受累。

半个时辰后,那送信的小人疾奔回来,通报后进来,喘气低眉:“回夫人,二爷说公务繁忙,放衙再议。”

周姨娘急了起来,难道要自己的儿子跪到日暮黄昏么?急声道:“姐姐,让孩子先起来吧。”

沈氏不答,使退了下人,才复坐下,问李瑾轩:“尚清,我问你,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你当如何?”

李瑾轩跪下,字正腔圆:“孩儿不该推她,应当让人去寻个先生来主持公道。”

见大哥跪下,安然也跪在一旁。

沈氏问道:“你觉得为何妹妹们会被欺负?”

李瑾轩迟疑片刻:“与人结怨。”

沈氏不动声色,继续问他:“那秦将军的女儿我也见过几次,小小年纪跋扈得很,以她这样的性子,在学堂结怨应该不少,那为何独独欺负你三妹?”

跪了许久的安宁说道:“我最易欺负。”

沈氏点头:“正是,秦依谁人不欺,偏欺负你。别说唯有你的功课比她好的鬼话,若你是公主郡主,她又如何敢碰你。女儿家的家世无可选择,但身为李家男儿,便要担负起李家的重任,荣华至无人能欺。”

李瑾轩愣了愣,已是叩了一记响头:“孩儿明白了,今日开始,再不会挥霍光阴,定当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光宗耀祖,护着李家继续繁荣。”

李瑾良年纪虽然比他小,可也隐约知晓,当即也叩了头:“尚明定追随兄长左右。”

沈氏又对安宁道:“宁儿,你生性聪慧,定然知晓选择锋芒毕露会有何种后果,既然知道,那便自己做好承担的准备。若是如今无力反击,便以忍为上。你太争强好胜,可莫说以你的身份,就连大羽国公主,也未必能事事得胜,也得有忍让的时候。你可懂得这道理?”

安宁沉思半晌,叩首一声:“宁儿明白了。”

沈氏又转向安然:“你能护着你姐姐,娘亲很欣慰。只是对方比你高大,还有奴仆,你挺身在前,唯一的结果不是震慑了对方,而是激怒了对手。掂量自己的能力,再在恰当的时机救人,这才是上策。”

一旁的李瑾轩皱眉:“可若是逃走去找救兵,我们李家人就显得太懦弱了。”

沈氏说道:“当时四周可有其他长辈?”

李瑾轩点头:“回母亲,有。”

“若你看见个幼小孩童哭闹,可会上前一看?”

李瑾轩恍然:“母亲是说…”想到答案,不由笑了起来。

安然也乐了,大大叩了个头:“若是有下回,一定会按照娘亲的法子。”

有时候以退为进,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若当时她立刻嚎哭,引来其他长辈注目,秦依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欺负人。当时或许只是以为她们在玩闹罢。安然的心性并非四岁,因此即便受了伤也不会想到哭闹,但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值得一哭。

沈氏叹气:“娘只是个妇道人家,道理不全对,你们自己思量思量,都起来吧。”

李瑾良问道:“那和秦家的事…”

沈氏摆手:“这些你爹爹自会解决,回房洗洗身子吧。”

若是这事棘手,李仲扬收到消息便会赶回来。但既然没有,沈氏也自然知晓李二郎能解决这事情,因此并不着急。

四人站起身,沈氏俯身替李瑾良掸去膝头上的灰尘,又轻手揉了揉,唤旁边的嬷嬷:“待会送些热水来,用毛巾敷敷。”又转身抱了抱安宁,“宁儿别怪娘狠心,只让你们跪着。”

安宁在这大羽国活了七年,已不如初来时那般不懂这时代规矩,适应环境才能生存下去,与真正的嫡女争宠,有弊无利,虽微微不甘心,却仍是点点头:“娘的苦心宁儿明白。”

周姨娘本以为沈氏柔弱好欺,可今日刚柔并济的手腕,却着实让她惊惧。想到往日自己对她的不屑,便觉脊背寒凉,若她当初逾越过分,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别人都道沈氏软弱,可他们又怎知,实则沈氏是只会吃人的老虎!

凤云见沈氏唤了周姨娘几声都魂不守舍,急忙就近唤她,周姨娘回神看去,沈氏笑道:“快将尚明带回屋里去。”

周姨娘急忙应声,牵着儿子的手,却不敢直直看她,只觉自己当真愚钝。

李仲扬回来后,已是晚上,看了秦将军的信,又听莫管家说了沈氏训导孩子的事,这才回了房。沈氏替他更衣时,李仲扬说道:“太太今日辛苦了。”

沈氏笑笑,问道“事情可容易解决?”,对方回了一声“嗯”,两人便都没再多言,夫妻间的信任和理解旁人莫及。

翌日傍晚,赵氏来访,一进院子便拉了沈氏的手,气道:“秦将军的女儿欺负你们家了?”

沈氏苦笑:“你这是哪里听来的。”

赵氏愤然:“粗蛮人养粗蛮女儿,看日后谁敢娶她。当初她的郡主娘亲怀孕时,还跟我说,若她生了女儿,一定要结成亲家。我呸!还好被我搪塞过去了,否则还不招了个野蛮人进门。”

院子里的人见她说的逗人,纷纷抿嘴笑了起来,沈氏也甚是无奈:“说话又没遮没拦,我们这些侯门到底是比不过人家皇亲的。”

赵氏辩驳道:“和敏郡主的爹与先皇非一母同胞,封了个王爷,生的女儿虽然得了郡主称号,但比起正统郡主,可差的远了。”

沈氏轻嘘了她一声:“你今日来可是要一直嚷嚷让我烦心的?”

赵氏笑了笑,面色宽和下来:“这倒不是,你家二爷可回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