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只答了一声“没有”,转角就不见了人影。气的韩氏差点要把她揪回来:“真是越发不像话,你们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李瑾贺,娘告诉你,若你不去京城,考的没你堂弟好,我就死给你看!”

李瑾贺愣了愣,真想像妹妹那样拂袖而去。只是看着娘亲如此模样,也心软了,硬了头皮答道:“孩儿知道了。”

见他答应,韩氏面色又缓和下来,笑笑:“这才是为娘的好孩子,娘给你熬鸡汤提神去。”

李瑾贺重叹一气,见她出去,拿了一本书盖在脸上,真恨不得吞下一本书便能学尽里头的学识。

覃连禾与覃夫人伉俪情深,因上无父母逼迫,又无视旁人非议,并没有纳妾。膝下有三个孩子,加上双亲,一家七口,其乐融融。连沈氏见了他们夫妻和三个孩子,也由心底羡慕,白首不相离的,到底还是与一人的好。只是羡慕归羡慕,嘴上也不提这事,免得让有心人听了,说她不满李二郎三妻四妾,亦或李二郎待她不好,辱没了他的名声。

覃连禾道了谢,又问了李仲扬京城的事。两位夫人自然是拉些家长里短,又直呼孩子长到这年纪最难管教,一时颇为交心,笑语不断。

安阳出外头玩,又从正堂经过,听见里头交谈甚欢,撇了撇嘴。到了大门前等车夫驶车过来,就见安然正好回来,披着梅花点缀的披风,面色白净,即便不笑,眼里也似含喜气,无怪乎祖母总说她是吉祥人。

柏树在下面接了安然手里的暖炉,搀着她下来,俯身替她拾掇好衣裳褶子,又将暖炉给她抱好。安然看着她双手冻的紫红,皱了皱眉,将暖炉交给她,笑道:“我不冷,替我抱着吧。”

柏树没有多想,当真以为她不要,便安安稳稳的揣好。

安然抬头见了安阳,大方打了招呼,在她眼里,安阳不过就是个有点公主病,心眼有些坏的小姑娘,少惹为妙。

安阳冷冷瞥了她一眼,淡淡应声。见她要进去,眼眸一转,笑道:“我正好要去寻人玩,安然妹妹也一起去吧,那儿可好玩了。”

安然笑答:“堂姐自己去吧,我刚回来,累的腿都要提不动了。”

安阳轻笑:“妹妹方才下车的姿势可稳当着,难不成是嫌弃我?唉,我娘还说大房二房是一家,怎么会看不起我们。看来是我娘错了。”

安然略有苦笑,只道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正欲应声,便听见有人音中带笑:“既然是好玩的,那我替安然去凑个热闹好了。”

安阳一顿,转身去看,李心容笑在眉眼,款款走了过来,摸摸安阳的头:“可要姑姑去?”

安阳心里满是嫌弃,抬手拢拢发髻:“那当然是要的,方才就想邀姑姑一起去呢。”

李心容笑笑,又朝后招招手:“安宁快些,你走的都快比那老夫子慢了。”

即便她这么说,安宁还是走的不紧不慢,安阳问道:“姑姑,你游历各国好玩吗?”

李心容笑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安阳指了指安宁:“因为她总是赖着你,如果不好玩,她也不会去吧。”

安宁不动声色走过来,忽然握了她的手掌,惊的安阳叫了一声,瞪眼道:“干嘛!你真当你是婶婶生的,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不成。”

安然听的眉头一皱,看向素来介意这些的安宁。意外的是安宁毫无要发火的迹象,面色淡淡:“我手上的茧子膈痛了你没?”

安阳轻笑一声:“当然刮痛了,粗糙的俾生女,还想跟我们一般么?”

李心容说道:“安宁要告诉你的,是她与我游历时,是享乐,还是吃苦。”

安然忙拉住安宁,翻到掌面,竟是有硬茧子,不待看清楚,那手便收回去了。安阳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说罢,见马车来了,便由婢女扶着进了车厢内,择了个舒适位置坐下。

会试将近 又起风波

年后,不过初四,李仲扬已要回京。参加会试的人在一月中旬要去礼部报道,二月初会试开始,也不能多留。

韩氏领着李瑾贺随行,老太太嫌家里太冷清,干脆一起去。母亲和兄长都走了,相比之下,安阳还是更愿意去京城。

李心容不愿回京,又领着安宁去了别的地方游历。临别前夜,沈氏又叮咛了安宁许多话,要拿钱财给她,怕她受苦,安宁却不肯接下,说她们有生财之道。问的细了,却又不肯说。沈氏一夜叹气十余次,嘱咐了千遍万遍。安宁一一点头允诺。

回到皇城,已过了元宵,元宵一过,这年也算过完了。李仲扬赶着这两天仍休沐,四处拜访。

沈氏本想领着安然去宋家玩,但刚出门还未上马车,清妍就来寻她,只好自己一人去。见安然乘上清妍的马车离去,不由看多了几眼。

宋嬷嬷是个明眼心细的人,见沈氏目光迟迟不收,问道:“太太可是在想些什么?外头风大,赶紧上车里吧。”

沈氏淡笑:“过了年,安然也九岁了。我倒还记得她刚出生那会,明明才那么小,轻巧的让人不敢用力抱着。哪想一眨眼,已是个小姑娘,能跑能跳,也不会总黏着我,再也抱不动了。”

宋嬷嬷笑道:“太太忧心了,孩子大了也好,懂得疼娘。四姑娘聪明懂事,日后定会好好孝敬太太的。”

沈氏轻轻摇头:“姑娘家的总要嫁人,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了。我倒有些后悔去年婉拒了两家公子,只怕日后没那么好的人家,委屈了安然。”

宋嬷嬷连声安慰,沈氏又笑笑道:“不能再由着她胡闹,二爷宠着她,可姑娘家不学点女工,又不爱看女四书,总归不行。”

打定了主意要“逼”安然学这些,这才上了车。

到了宋府,正好瞧见宋家兄妹要出去。宋祁比之前见又拔高了许多,身形笔挺,面庞俊朗,见了自己温和有礼的问了好。沈氏笑道:“有空随你母亲来玩,尚清是常在家的,你们是同窗,总不会闷的无话。”

宋祁笑道:“尚清为人爽快,在学堂我们又是邻座,聊的甚欢。此次尚清又中了解元,更是钦佩。”

沈氏叹道:“听尚清说,你本意是与他一同去试试,只是那几日染了风邪,只好作罢,倒是可惜了。”

宋祁淡然笑笑:“那只能是委屈尚清先去打头阵了,我倒可以向他讨个经验。”

沈氏听后,稍有诧异,还是个少年便有这般气魄,倒是不简单。

下人已进去禀报了赵氏,赵氏迎了出来,见沈氏与长子宋祁不知在聊什么,心下微喜,走过去笑道:“倒是聊的欢喜,我也来听听。”

宋敏怡笑道:“娘,沈姨和哥哥聊着秋闱的事呢。”

赵氏这才笑问:“尚清可有把握?若是得了状元郎,你们李家可就是父子状元了。”

沈氏笑笑:“只是试试罢了,倒也没指望能考中。”

两人说说笑笑进了门,宋祁和宋敏怡也坐车去了别处玩。

夜里沈氏回来,李仲扬也刚回来,只是回来半个时辰,一会又要去拜访同僚,饭也不在家里吃。沈氏让人端来一盆热水给他净脸擦手,见他面有倦容心情倒是不错的模样,心想着应当是听了什么好事。但他不说,沈氏也不会多问,拣了个空和他说了宋祁的事。

李仲扬听了只说:“若真是心胸坦荡也好,只怕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沈氏微顿,不知他为何会说这么一句,后想到他人在官场多年,也了然了。末了倒是心疼起李二郎来,心里叹气,不能怪他多疑,只能怪这官场着实是个大染缸,将人都染的污浊了。

“还有一事,想同夫君商量商量。”

“何事?”

“安然一直不爱学姑娘家的东西,夫君也素来惯着她。只是如今已经九岁了,眨眼几年及笄,若是找婆家时说她什么都生涩,怕寻不到太好的婆家。”

李仲扬不以为然:“安然的学识比得过一般的同龄男子,性子又似我,不带一分柔弱,自主得很。况且大户人家里头,有谁要儿媳动手织衣绣花的。安然知书达礼,孝敬父母,日后待夫君也总不会横眉竖眼,这不正是女四书里的东西。”

沈氏苦笑:“媒婆过来时,定要问问她书里的东西,可安然却不能答个全面,这倒也不好。毕竟人家先看表面,面子功夫没做好,也不会觉得这是好姑娘。”

李仲扬说道:“若真是如此,那只看外在不看表里的人家也不可取。太太多虑了,安然不愿学那些,也莫逼她。若她脾气暴躁任性,我定会好好押着她学,只是如今她温顺懂事,实在没有必要过于束缚。”

沈氏仍是苦笑,这做爹的心思,到底是跟为娘的不同。只是夫君尚且这么说了不愿退步,她这做妻子的也只能是点头答应。

安然九岁生辰在二月二日,但因会试第一场在二月初九,未免吵了李瑾贺和李瑾轩温书,便没有太过热闹,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添了几道她喜欢的菜,就算过了。

安然倒没有在意,只要大哥能考上功名,哪怕两年不过生日也无妨呀。

离考试越近,李瑾贺就越发急躁,这两日只捧着书,却是半个字也入不了眼。听见小厮说李瑾轩白日看书,夜里与二叔研讨学识,不由心慌烦躁。

韩氏听了后,立刻要李瑾贺圈画起不懂的,去问李仲扬,到底是曾经的状元郎,看在他兄长的份上,总不会只顾着他的儿子,量他也没那个脸皮。

李瑾贺可不愿意,他自己有多少斤两心知肚明,书上可有大把的东西不懂,万一问了个浅显的,还得被人笑话,他拉不下这脸。韩氏问起他就含糊的说都懂都懂,这么一来,心里更是焦急无比。

初六,韩氏让人熬了药汤来,见他捧书在手,深感欣慰,低声:“快放下书喝喝这鸽子汤,别累着。”

李瑾贺皱眉,顺从放下书,想着每每见了就让他别太劳累,可真把书丢一边,就得戳着他的脑袋说上半日。

韩氏问道:“书可温好了没,再过几日就要进考场了。”

李瑾贺不耐烦道:“温好了温好了。”

韩氏笑道:“那就好,喝完汤就赶紧再看看。”听见儿子如此作答,只道他十拿九稳了,说话间连声调都高了许多,“等你中了状元,皇上赏了大宅子,我们就立刻搬走,再不受他们的冷眼。日后他们想攀我们的高枝,我还不乐意了。”

李瑾贺嘀咕:“能有个茅屋赏就不错了。”

韩氏耳尖,听见这话又提指戳他脑袋:“混账东西,你怎能辱没圣上。”

李瑾贺忍不住道:“我哪里有,孩儿只不过是在想…我未必能中状元。”

能考上举人就已经是他意料之外了,哪里敢奢望状元之位。

韩氏逼问:“你如何不能?如何不能?”

实在无法,李瑾贺只好说道:“因为尚清的学识比我好多了,我最多得个榜眼。榜眼比起状元来,那可是差一大截。赏赐也轮不到榜眼。”

韩氏眸色也是一黯,低眉思忖半日:“你且好好看书。”

出了房门,韩氏越想心里便越是拔凉。自家儿子素来勤奋好学,就是想凭这次科举让大房翻身,免得再被二房人瞧不起。可谁想得到李瑾轩也考,而且既然儿子说了他的学识不如李瑾轩,那怕是不假。他到底是有个状元爹,而且又是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若是让他们二房花开并蒂,那他们就当真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

齐嬷嬷见这寒凉二月天里,韩氏的额上都渗出汗来,问道:“太太可要回房歇歇?”

韩氏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耳侧有声音,惊觉过来,蹙眉骂道:“吵什么,没见我正想事吗?不长心的奴才。”

齐嬷嬷忙低头挨训,却是嫌恶至极。她本是伺候老太太的,月钱也由老太太给,算得上是下人中地位较高的老嬷嬷了,可被调度到韩氏这,却是日日挨骂,人家端茶的丫鬟都没她受训斥的多。十分不满,却不能发作,只窝了一肚子的气。

韩氏回了房里,坐立不安。午歇不过一炷香的光景,就做了噩梦。梦里二房的人又欺负他们,老太太笑意盈盈的拉着穿红戴花的李瑾轩,笑着看他们大房被人责骂,却不给他们撑腰。他们母子三人哭作一团,几乎被活活打死。猛然惊醒,浑身冷汗涔涔,连喝了三口茶也不能压惊。

思来想去,韩氏洗净面庞,唤了齐嬷嬷进来,使退了其他下人,从妆奁匣子里拿了一支孔雀翡翠步摇,交到那双老手上,笑道:“我平日里最敬嬷嬷,这是孝敬您的。”

齐嬷嬷受宠若惊,连道几声“使不得,这是老奴应该做的”,韩氏面色微沉,末了笑笑:“嬷嬷快收下吧。”

齐嬷嬷推辞不了,只好收下,刚揣进怀里,就听韩氏说道:“近日吃了太多糯米糕点,体内滞气不通。劳烦嬷嬷去买些巴豆来,我熬了汤水喝,好清清脏东西。”

虽觉奇怪,但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齐嬷嬷应声去买,临了出去,韩氏又道:“这对女人来说到底不好意思,可别让人瞧见知道,没了面子我可要找嬷嬷哭去了。”

齐嬷嬷心下觉得奇怪,这有病不找大夫,巴豆吃多了可是要腹泻死的,笑笑:“老奴会办的妥当,太太放心。”

韩氏见她出去,冷汗更甚。绞了帕子想了半日,终于是定神下来,唤丫鬟进来去厨房要一份枣泥糕。

沈氏本不想这个时辰去书房,免得李瑾轩不自在,只是问了几次婢女,答的都是少爷在看书,少爷还在看书,少爷依旧在看书,不由苦笑,便让人拿了茶水和糕点去了书房。

沈氏进来后,站了一会,见他看的专注,桌上放着枣泥糕和热茶,宽慰了许多,倒不至于废寝忘食到伤了自己的胃。

好一会李瑾轩才察觉屋内多了人,抬头看去,立刻请安:“母亲。”

沈氏笑笑:“快坐下,别总是盯着书,那字蝇头般小,看多了累人,多闭目养神,莫伤了眼。不过是去试试,熟悉下会试考法,别太较真。”

李瑾轩笑道:“虽说也非冲着功名去,只是如爹爹所说,既然决定考了,那就得努力。若随便应对,倒不如不去。”

沈氏摇头:“你爹爹那个书呆子,要累坏你不成。”

李瑾轩笑了笑,敢这么说自己爹爹的,也只有母亲了。虽非亲娘,却总让他觉得,这就是亲生母亲。每个家中,不都有个严厉的爹,和蔼的娘。余光瞧见有个小脑袋探进来,见他看来,又缩了回去,他笑道:“安素。”

沈氏转身看去,安素手里捧着一堆乱七八糟的花草进来,衣裳都染了泥。再瞅瞅她后头的人,安然脸上也有泥,两个人似从泥坑里滚了一圈,倒以为她们被谁欺负。只是见她们笑的俏皮,才反应过来许是摔进泥里去了,这春日多雨,院子里到处都坑坑洼洼一片泥,亏她们还笑,不由摇头,俯身道:“一个九岁,一个八岁,可都是大小孩啦,万一摔伤了可怎么办。”

安然一面接过母亲的手绢擦拭,一面笑道:“地里如今软着,摔不疼。”

安素将怀里的花全放书桌上,煞有介事的说道:“四姐姐说,哥哥不能跟我们一起去踏青。所以安素想,那就把春光摘回来给大哥。就是回来的时候摔跤了,花草都染了泥。”末了自己认真点了个头,“大哥就当作是春光染了春泥吧!”

慢吞吞的声调配着俊俏的小脸,把一屋子的人都逗笑了。周姨娘拿着衣裳追过来要给她换,听见这话哭笑不得,俯身拿帕子抹她脸上的泥:“好好,安素乖,春光已经送到了就回屋里吧,别吵着你大哥,自己又冻坏了,可摔着哪里没?“

李瑾轩摸摸她的脑袋:“妹妹乖,等大哥考完了,就跟你一起去踏青。”

沈氏笑道:“等会试结束,一家人就去外游。”又摆摆手,“先散了吧,嬷嬷快领姑娘去洗漱干净。”

方才清妍也跟着她们玩闹去了,李家的气氛比自家好多了。本来在外面站着,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也探了头看去,一屋子热热闹闹的。又瞅见李瑾轩轻拍安素的头,甚是疼爱的模样。不由想自家哥哥可从没这么对自己,不打压她就不错了,心里更是羡慕安然。

等她出来,也不理会沈氏和一众人的请安,便拉了她往外走,蹦蹦跳跳道:“你哥真好,哪像我哥,总说我不懂事,还说我是粗鲁的野丫头。”

安然失声笑笑:“我哥也常说我不像姑娘家。”

清妍笑道:“所以我们两个是假汉子。假汉子,你赶紧去洗洗,都成泥人了。”

安然龇牙笑笑,抱了她就往她脸上蹭了蹭,把泥蹭到她脸上,惊的清妍惊叫起来:“坏姑娘!”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呸呸,坏姑娘!”

两人的嬉闹声回荡在廊道里,婢女紧跟在后面。沈氏在后头走着,笑道:“真是越来越皮了,郡主也是个热闹人。”

周姨娘俏眼微抬,笑笑:“边塞的郡主跟京城里的郡主就是不同,直爽又没架子。就是有时候太调皮,四姑娘与她待久了,怕性子也要拆天。”

沈氏淡笑:“安然是个有分寸的孩子,尚且年幼,多闹腾闹腾也好。”

安素抬头道:“姨娘,我也要去跟四姐姐玩。”

周姨娘拉紧她的手,可不想她也无法无天,暗暗瞪了瞪眼:“安素乖,跟姨娘回房里洗干净身子,绣花玩好不好?”

安素嘟嘟嘴,一点也不开心。

周姨娘又问道:“听说最近老太太嫌安平吵闹,何妹妹一去,倒是巴不得将她带着。怕是不愿再养在身边了,虽说跟冯嬷嬷主仆情深,但到底是走了多年,什么情分也淡薄了。这人呀,就是如此。”

沈氏笑意淡淡:“倒别胡乱猜测,老太太要怎么安排,轮不到我们做儿媳的议论。”

就算老太太不想带了,但已经开口说要自己养着,也不可能在安平无过错的情况下贸然说不养了。那老太太还丢不起这人。所以安平一时半会也回不了何采身边。

想到何采,沈氏又想起莫白青来,倒是比刚来时安分了许多。只要她不闹什么幺蛾子,沈氏绝不会亏待她,该有的有,逢年过节也会给她做衣裳添银子。

刚想完这茬,莫白青就给她闹出个事来。

莫白青年纪轻轻,自然不甘寂寞。可李仲扬已经跟她翻脸,几乎没有再让他喜爱的可能,她便琢磨着干脆要个孩子好了。二房孩子不多不少,但儿子就只有两个,若她能添个儿子,那倒有可能母凭子贵,日后也有个着落。

可李二郎不来她房里,孩子可不会凭空来。想了想,干脆又让人唤了莫管家来,退了下人便跪在他面前哭得痛心,直把莫管家的心都哭痛了。

莫白青哭道:“爹爹,你服侍李家多年,尽心尽力,难道要看着他们作践你的女儿,让女儿孤独终老?”

莫管家急的满头大汗:“青青,不是爹爹不肯帮你,只是上回你也见了,太太的手段厉害着,你再逼我,就是把爹逼走啊。”

莫白青泣不成声,跪着不肯起来:“二爷最是讲人情,你忠心耿耿十载二十年,难不成去替女儿求个天经地义的情,他也要骂你不成?你就帮女儿去求求老太太,让她看在女儿冲喜进门的份上,让二爷多来我房里。爹爹,难道您不想抱外孙了吗?有了孩子,您在李家的地位也更牢固呀。”

莫管家实在不想趟浑水,他可不是只有这一个女儿,他还有儿子,还有其他女儿要照顾,万一真的丢了饭碗可如何是好:“青青你听爹爹说,二爷是铁石心肠,二太太也面善心冷,惹不得,惹不得的。”

莫白青见死活劝不动,只道他是懦弱无能,被人吃的死死的,当即站起身,含着泪冷笑:“既然爹爹要看着女儿孤苦一辈子,那我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去。”

说罢,就把脑袋往桌子角撞去。莫管家吓的魂飞魄散,忙拉住她,气的老泪纵横,跺脚道:“罢了罢了,你这性子迟早要吃更大的亏!”

听他让步,莫白青这才破涕而笑:“谢过爹爹。他日女儿荣华,爹爹也是富贵人。”

莫管家叹道:“富贵人我倒不想,只求能安然一生。”

莫白青心里轻笑,又道他窝囊,无怪乎要做一辈子的管家。

翌日,莫管家就寻了机会跟老太太说了,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太太也叹“我倒是不知道她受了那么多委屈,老二实在是不像话,这不是白白糟蹋了人家姑娘”,说罢,便让李仲扬放衙后来听训。

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莫管家长叹一气,正巧沈氏和周姨娘来,吓的像只见了猫的耗子,胡乱应答了几句就走了。

沈氏眉眼微垂,随后就见黄嬷嬷出来,低声和她说了方才的事。

周姨娘轻轻冷笑:“真是个狐狸精,又想勾搭二爷,可就算她再美貌十倍,二爷也不会正眼看他,这跟在房里抱着个木头无异。”

沈氏淡声:“我气的不是莫妹妹。”

周姨娘笑问:“那姐姐气谁?”

“莫管家。”

“莫管家?”周姨娘见沈氏面色阴沉,虽然话不冷,也没说什么狠话,可就是莫名的让她觉得心悸。不由暗暗替莫管家捏了把汗。

李仲扬放衙回来,便挨了李老太的训。回了房里,衣裳还未换下,就听见黄嬷嬷在外头说道:“依老太太吩咐,莫姨娘院子里的灯笼已经点亮,还请二爷移步。”

李仲扬虽然尊孝义,可最不喜别人为他安排什么,尤其是如此强制,气的差点甩袖:“把灯笼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