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外祖母慈悲!”

萧怀素跟着说了一句,杜老夫人却是笑了起来,“我果真没看错,你这丫头倒是学得快,尤其这嘴生得甜…好啊,好啊!”说着竟是生出了几分感慨。

萧怀素已是见惯不惊,老来丧女,杜老夫人的心境如何她也能够探出一二,如今她能做的也只是陪在老人家身边,陪着她好好地走完余下的路。

☆、第【22】章 安置

杜老夫人乏了,午后便小睡了一会儿。

香菱依着杜老夫人的吩咐带了萧怀素去正屋后的小跨院,不过拐了个回廊,再穿过一扇月洞门便到了,小跨院不大,但看着精致。

东边种了颗老槐树,西边朝阳处还搭的有葡萄架子,冬日里爬了些枯黄的藤蔓,想来到了春天又会是一片绿意盎然。

小菊在跟着香桃学规矩,暂时没到萧怀素跟前侍候,香菱便带了两个小丫环过来,帮忙收拾整理着一应箱笼物件。

正屋是一明两暗三间房,左右各有两间厢房。

居中的自然是堂屋,摆着一水的紫檀木交椅,墙上还挂着几幅小姑娘的涂鸦之作,看着颇有几分童趣,只是年代久远,纸张的边角有些微微泛黄。

东面是内室又隔了个次间,有一张宽大的象牙拔步床,粉绿色的帐幔轻轻垂下像平静不动的波纹。

西面则是暖阁带着热炕头,还用穿花漆木隔扇置了间小书房。

萧怀素走了一圈,对这里的布置很满意,看得出来当时的主人是花了心思的,有些浪漫的小情怀,却又不失女儿家的娇俏。

只是那七彩琉璃窗看起来略有些陈旧,但这样作古怀旧的感觉却让人觉得很温馨,萧怀素不由伸手轻轻抚了上去,凹凸不平的琉璃蕴出了七彩的光华,就像彩虹落在了指间,很是漂亮。

香菱正指挥着两个小丫环收拾整理箱笼,抬眼一瞧不由笑道:“表小姐可也喜欢这琉璃窗?听说二姑太太小时候可喜欢了,只是这窗子已有些年头,看起来不如从前明亮!”

“喜欢是喜欢,”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道:“只是这屋里的布置太过鲜亮,我又在孝中,只怕…”说着已经微微咬了唇,面色上有些为难。

香菱目光一闪,随即便摇头道:“表小姐不用担心,二姑太太这屋子一直是这番模样,老夫人也说不用改什么,这守孝最重在心,况且这里是从前二姑太太住过的地方,您睹物思人,岂不是最好的念想?”

萧怀素眼波婉转,终是缓缓地点了头。

这香菱果然是会说话的,还看得出杜老夫人心中所想,怪不得能被这般倚重。

“这头乱着,表小姐先到西暖阁坐坐,等着她们归整了换了干净的床铺,您再来歇会!”

香菱说着便引了萧怀素到西暖阁去,又吩咐小丫环泡了果子茶水,这才亲自侍候在了一旁。

萧怀素一直很安静,除了进屋时四处打量了一番,说的话也就那么两句,且都在点子上,半点没有轻夸浮躁,香菱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早当家,看府里三小姐就知道了,从小就懂事也没缠着四老爷,尽跟着二小姐做些女儿家的事。

不过这位表小姐似乎还要更机灵一些,说出的话也有条有理,倒不似寻常小孩,怪不得能得老夫人这般看重呢。

红沉沉的蜜枣茶被萧怀素捧在手中,她也只是轻轻抿了两口,目光低垂着像是在想些什么。

小丫环在外禀报了一声,说是大夫人差人送了些吃食过来,香菱刚想迎出去,已是有个穿秋香色袄裙的女子撩帘走了进来,她手中提着个雕花食盒,一边走一边笑道:“夫人记挂着表小姐,特意让厨房做了糕点送来。”又牵了香菱的手,“还劳烦香菱姐姐特意迎出来,倒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你这丫头!”

香菱嗔了女子一眼,牵了她的手往里带去,到了萧怀素跟前这才指了她道:“表小姐,这是大夫人跟前的秋叶,您怕是没见过吧?”

萧怀素这才抬起头来看向来人,这是个一脸喜气的丫环,就算不动不说也觉得眉眼带笑,这一说话便更让人觉得生机盎然。

秋叶对着萧怀素蹲身行礼,“奴婢秋叶,见过表小姐!”

“秋叶?”

萧怀素笑了笑,又想起春柳与夏荷,不由道:“大舅母跟前难不成凑齐了春夏秋冬四个?”

秋叶扬眉一笑,“那可不是!”说着已是起身将食盒放在了炕桌上,嘴上却是不停,“奴婢这次没跟着夫人一块去萧府,不过如今能见着表小姐也是安慰…夫人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点心,表小姐快趁热吃!”

秋叶说话就像倒豆子似的,一转眼已是将两盘点心并一碗汤面摆在了萧怀素跟前,又用帕子包了象牙筷递过去。

这样周到的服侍倒是让人无法抗拒。

香菱也在一旁捂唇笑道:“秋叶就这性子,表小姐您别介意!”说着又转头斥了秋叶一声,“表小姐才刚来,你这直性子得改改,别以为谁都能适应得了!”话语里竟是透出一丝亲昵。

萧怀素转了转眼珠,笑着没有多做计较,这府里的人事她才刚接触,还不好妄下评论,日子还长呢,总能看出是非善恶人心向背。

“香菱姐姐得多说说我,一时之间还改不过来。”秋叶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又对萧怀素歉然一笑,道:“豌豆黄与芝麻卷是给表小姐当零嘴的,金丝面得要趁热吃!”

“好,还要多谢大舅母记挂。”萧怀素这才笑着接了筷子,又转头问道:“外祖母那里可也送了?不过估摸着时辰她老人家只怕还没起身。”

“表小姐放心,老夫人那里自然是送了的,”顿了顿又道:“不过老夫人的确还没起身,点心在食盒里温着的,凉不了。”

秋叶说着又悄悄地对香菱呶了呶嘴,第一次见这表小姐,没想到也是个心细如尘的,小小年纪就会关心外祖母,今后还不知道多得老夫人宠呢!

香菱几不可见地微微颔首。

萧怀素则安静地用起了点心,就好似没有看到两个丫环之间的小动作一般。

秋叶遂拉了香菱到外面说话,看着左右无人这才低声道:“表姐,表小姐可真是稳重,年纪虽小,可那气度看起来与二小姐都没差多少呢!”

“许是刚刚丧母,就连孩子也要老成几分吧!”

香菱说着又回转身往屋里瞄了一眼,压低了嗓音道:“我看着老夫人挺疼表小姐的,大夫人又指了秋灵和两个三等丫环一同来伺候表小姐,你回头好好和秋灵说道一声,侍候表小姐要尽心,容不得半点马虎。”

杜家的家生子众多,下人们往来通婚亲戚关系也就连带着遍布全府内外,秋叶与秋灵是亲姐妹,又与香菱是表姐妹,关系自然不同一般。

“看表小姐也不是个难侍候的,回头我便与妹妹说一声。”秋叶说着又亲热地挽了香菱的手,“表姐,你知道我妹妹那个闷葫芦性子,若是她哪里做得不好,你可要多看顾她几分!”

香菱点了秋叶的额头,“秋灵性子是静了些,可我看着也比你好,”说完看着秋叶犹自等着她应承的模样,不由笑道:“我应了你就是,自家姐妹我不护着她还能护着谁?!”

☆、第【23】章 母女

王氏回了自个儿屋里也清闲不了,此刻正在对着帐本拨弄着算盘,清脆的算盘声劈啪作响,和着青釉双耳三足炉里清宜的百合香,倒是让人在疲惫中多了几分舒缓。

连生家的早下去忙活了,这次杜老夫人他们从兰陵带回了不少东西,大半都是萧家表小姐的嫁妆及一应用品,她还要下去妥善安置。

春柳伺候在王氏跟前,间或帮着倒倒茶水递递帐本,动作轻巧,安静无声。

王氏抿了口茶水,一边看帐,一边随意地问道:“老夫人那边可还有什么话传来?表小姐可是已去安置了?”

春柳恭敬地应道:“老夫人那边倒是还在歇着,表小姐已是用了咱们送去的点心,还让秋叶向您道声谢呢!”

“这丫头就是太客气了,一家人没得这般生分。”

王氏笑着摇了摇头,又吩咐道:“回头让连生家的去厨房那头叮嘱一声,怀素虽随了老夫人的吃食用度,但她身子弱的确要好好补补,在孝期不能太过,但该有的也不能落下。”

“是。”

春柳赶忙应了一声,见王氏有些出神,不由问道:“夫人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王氏怔了怔,不由伸手揉了揉眉心,显出了几分疲态,“也罢,我得空了写几张药膳单子你给厨房送去。”

琅琊王氏底蕴深厚,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哪能没有自家养生调理的方子,王氏出嫁时便抄写了一本带上,此刻她脑中回想了一番,便已觉得有好几样适合小女孩调理身子的温补药膳。

“夫人要不歇会?”春柳劝道:“您都已经忙活了两个时辰,横竖还有连生嫂子帮忙,您可别累坏了自个儿。”

“给我捏捏肩膀吧,确实有些乏了!”

王氏搁下了手中的笔管,由得春柳在身后或轻或重地给她捏拿着,整个身子缓缓放松了下来。

不一会儿,便听得冬雪在外禀报了一声,“夫人,二小姐来了!”

紧接着厚重的棉布帘子一撩,杜延云已是轻巧地迈步而进,玉色的裙摆转过雕着凤穿牡丹的楠木屏风,未语先笑,对着王氏袅袅行了一礼,“母亲!”

九岁的姑娘亭亭玉立,五官渐渐长开,举手投足间都有了股小女儿的娇俏。

王氏面上多了几分欣慰,对着女儿招了招手,亲切地笑道:“怎么不去歇会儿?玉姐儿呢?”说着已是搁下了刚刚拿起的帐本,拉了杜延云坐在身旁。

“二小姐!”

春柳对着杜延云福身行了一礼后便退到了一旁。

“陪着玉姐儿玩了会儿,她有些乏便先歇下了。”

杜延云瞄了桌上的帐本一眼,“母亲周车劳顿本该歇息,怎么一看帐就没得停了?”话语中带着一丝亲昵的责备,但浓浓的关心却是显而易见。

“这不眼下就歇息了。” 王氏眼底笑意渐浓,又拍了拍女儿的手,“来找我可是有事?”

杜延云咬了咬唇,面色上有些犹豫不决,又拉着王氏的袖摆轻轻摇了摇,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母亲快给我讲讲表妹的事,我见着祖母特别看重她,表妹是不是有咱们不知道的过人之处?”

“哪有什么过人之处?”

王氏不禁失笑,又轻轻顺了顺女儿额前的流海,略一思忖后,这才缓声道:“怀素她幼时丧母,心性上难免要沉稳些,不过这丫头也确实早慧,嗯…与玉姐儿有些不一样。”

“喔?”

杜延云微微挑了眉,一手把玩着手腕间的绞丝金镯,显然对母亲的话有些不以为意。

横竖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平日里家人多照顾着些就是了,可祖母对她特别的看重到底还是让人心底里有了几分不舒服。

“玉姐儿好歹是我看着长大的,”王氏沉吟道:“府中人人都宠着她,但怀素在萧家却不一样,那家人对她可没咱们这般窝心。”

见杜延云犹自不解的模样,王氏只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怀素失母,父亲…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她身世堪怜,人又懂事乖巧,既然你祖母都抬爱,你作为姐姐今后也要多爱护她几分,知道吗?”

杜延云想了想,不由缓缓点头,“表妹的确也是个可怜人!”说完还轻轻叹了一声,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王氏看在眼里轻声笑了起来,拉了女儿到怀中好一阵香亲,末了又为她整理发鬓,看着女儿娇俏的眉眼,不知怎的脑中便闪过顾清扬的模样来。

王氏不由心中一动,又细细地将杜延云看了又看,唇角弯起一抹笑来,“咱们云姐儿也是个大姑娘了!”

若是单论容貌和家世,顾清扬与杜延云绝对是相配的,年岁上也差不了多少。

虽然杜老夫人让她不要动这个心思,可王氏爱女心切,恨不得女儿能配上这世间上最好的男儿,如今看来看去似乎也就顾清扬行事沉稳老道些,关键是还没有京中子弟的纨绔,为人谦和守礼,真是怎么看怎么好。

“母亲!”

杜延云微微红了脸,又不依地拉着王氏的衣袖撒娇,轻轻靠在了她的肩头,“女儿再长大那也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

王氏笑了笑,没有作声,半晌才又道:“这次回汴京时途中竟遇到了景国公世子。”

杜延云身子一僵,知母莫若女,她有些明白王氏的用意了。

王氏也不说破,一手轻轻地抚着女儿的背,待她身子复又软和了下来,这才接着道:“景国公家的五公子顾清淮不是一向与你二哥交好,我看这顾五公子虽然调皮了些,可人品还不坏,他哥哥就更是守礼知趣,倒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

杜延云低垂着目光,一张俏脸更红了。

王氏又道:“到了汴京城咱们才分了道,世子爷还说不日来咱们家拜访,”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倒是低头望了女儿一眼,“到时候他来拜见时,你就隔着屏风看上一眼,他也算是你的世兄,再说你年纪还小,也没那么多忌讳。”

杜延云闻言轻轻点了点头,一脸小女儿的娇态,“女儿都听母亲的。”

☆、第【24】章 团聚

晚膳时杜家所有人都聚在了一起。

与萧怀素上次所见,杜老太爷的面色更加憔悴了,只一双眼睛却显得异常晶亮,微微一扫便有种夺人心魄的气势。

周围的下人都垂了目光静默而立,连呼吸声都被刻意收敛了去。

萧怀素不由在心中暗暗点头,果真是当朝首辅,目光犀利非常人能及,若不是已经见过杜老太爷这副威严的模样,只怕她此刻也要坐立不安了。

还是杜老夫人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道:“咱们一家人好久都没坐在一起吃顿饭了,”说罢又转过头来牵了萧怀素的小手一拍,“怀素也是第一次到咱们家,这顿饭算是为她接风洗尘!”

杜老太爷这才牵了牵嘴角,慈爱地看了萧怀素一眼,点头道:“看着精神头还不错,一路上没累着吧?”

萧怀素摆了摆手,嗓音软糯,“外祖父,怀素一点都不累,倒是要大家为我操心了!”

杜伯温瞄了王氏一眼,见妻子对自己轻轻点了头,这才开口道:“怀素,到了杜府就像是到了自己家一般,今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向你大舅母开口,咱们都不是外人,是你最近的亲人!”

“嗯!”

萧怀素点了点头,目光又转向了杜伯严,捂唇一笑,“倒是四舅舅这一路吹着冷风,脸皮都吹厚了呢!”

杜伯严将脸揉搓了一番,对着萧怀素扮了个鬼脸,倒是自己先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竟然编排起你四舅舅了!”

杜老夫人转头轻斥了萧怀素一声,眸中却尽是笑意。

在座之人听了免不得又将杜伯严打趣了一番,饭桌上顿时响起一片笑声,倒是冲淡了少许哀思。

萧怀素俏皮地吐了吐舌,依进了杜老夫人怀中撒着娇。

杜延云坐在一旁矜持地笑着,目光却在萧怀素身上打着转,倒是有些明白这个小表妹为何如此招人喜欢了。

杜延玉却是增大了眼睛,看着笑声爽朗的杜伯严,颇有些不敢置信的感觉。

在她眼中父亲历来是严历中不乏慈爱的,倒是少见这般真性情,所以她心底里虽然敬重父亲,但却少了那么一份亲近。

此刻见着萧怀素竟然能够肆无忌惮地与众人玩笑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竟然隐隐透着一分羡慕。

杜老太爷的目光掠过小孙女杜延玉,略微顿了顿,一捋长须道:“怀素这个子倒是长得挺快,我瞧着竟与玉姐儿都差不离了。”

杜老夫人笑着点头,“那可不是,玉姐儿与怀素差不到一岁呢,这不玉姐儿十月间才满了四岁,翻过年三月里怀素也就四岁了,她们两姐妹年岁相当,正好也能作个伴!”

萧怀素转头看向杜延玉,没想到她也恰好看向了自己,俩人不由相视而笑。

杜伯严看了一眼女儿,也附和着点头,“当初我便是这样想的,玉姐儿与怀素也算是同病相连,如今两姐妹在一起作伴也能有话说不是?”

杜延云不依地嗔了杜伯严一眼,噘嘴道:“敢情四伯父把我忘了呢?!”

“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云姐儿,”杜伯严摇头一笑,“平日里大人事忙,两个妹妹还要你多看顾着!”

杜延云这才笑着颔首,“四伯父不说云儿也知道,您只管放心吧!”

王氏一指点在女儿的额头,这才转头对杜伯严道:“四弟别和她小孩子计较,这丫头仗着咱们宠着她亦法地没大没小了!”

又扫了两个儿子一眼,见杜延昭眸中含笑,温润的模样与自己丈夫如出一辙,不禁欣慰地点头;再看向杜延意,这小子在一旁对着萧怀素挤眉弄眼,两兄妹也不知道在交流些什么,好似还对了几分味。

王氏不禁在心中失笑,又想起杜老夫人对自己的叮嘱不由正了神色道:“昭哥儿与意哥儿学业上万不可懈怠,从明日起每日习的大字都交给我检查,课业上不懂的也别紧着你四伯父,你父亲得闲了也能指点你们一二。”说着已是对杜伯温使了个眼色。

杜伯温会意过来,虽还不明白妻子的用意,还是点头称了是,又打趣杜伯严,“我不如你们四伯父是探花出身,但好歹也是两榜进士,你们兄弟俩虽然没专门拜了老师,但家中长辈的才干学识若能学得一二,今后也受用不尽了。”

杜延昭与杜延意表情一正,纷纷挺直了背脊一副聆听的模样,还不时地点头应是。

杜老夫人看了王氏一眼,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一个家族想要兴旺发达,除了看这家的男人上进与否,女主人的品格和德行也很重要,不然怎么说娶妻娶贤呢?

若是妻子不贤德,祸害的可是后世子孙。

看着杜延意一本正经的模样,萧怀素不由捂唇轻笑,她就觉得这个二表哥古灵精怪的,暗地里还对她扮鬼脸,就是饭桌上离得远了不好说话,不然指不定要怎么逗她开心呢!

这样看来,杜家人还是和乐融融的,就算如今多加了她一个,也没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她又惯会小心做人,想要在这里安然度日应该不是难事。

一顿饭吃得还算顺心,也不知道杜家人是不想要萧怀素伤心或是真地想要揭过这个伤疤不提,言语中也都尽量避免提到杜伯姝。

杜伯姝毕竟已经过世了好几个月,不管杜家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这路总要往前迈进。

至于私底下杜家与萧家将会有什么较量,那也是大人们的事情,暂时不在萧怀素关心的范围内。

这不用过晚膳后,杜老太爷便叫了两个儿子到书房叙话。

王氏又与杜老夫人说着年下的安排。

萧怀素倒是与两个表姐并表哥呆在一旁的壁纱橱里,大家小眼瞪大眼,一时竟是无话。

还是杜延意先开了口,他笑咪咪地从怀中摸出了一个核桃递到萧怀素表面,“表妹看看喜欢不喜欢?”

看着杜延意一脸献宝的模样,杜延云抿唇轻笑。

杜延昭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弟弟就是长不大,不过随性也好,家里若少了这个活宝也是寂寞得紧。

倒是杜延玉有些惊讶地用手一指,“咦,那不是…”

“三表姐,是什么?”

萧怀素笑着看了杜延玉一眼,她反倒闭了嘴不说话,只笑着用眼神示意她自己接过来看看。

看着杜延意一脸小心翼翼的模样想来也不会只是个吃食,萧怀素将核桃放在掌心中左看右看,觉出了其中的蹊跷,这才轻手掰了开来。

这一看,倒真是让她吃惊不小!

☆、第【25】章 消息

这是一个小型的微雕,核桃其实已经是个空壳,只不过在内壳里雕了山水丛林,凉亭小船,渔翁垂钓,连沿着山道而上的石阶都刻得纤毫毕现,可谓步步成景,虽然手法还有些粗糙,对细节的处理也不是那么到位,但人物却是栩栩如生,很是精致可爱。

萧怀素捧在手里左看右看,心中很是喜欢,不由看向杜延意,“二表哥,这可是你亲手做的?”

杜延意这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是我雕的,表妹若是喜欢尽可以拿去!”

杜延云早便憋着气,此刻已是笑着捏了萧怀素的手,“表妹你就收着吧,二哥雕的这核桃咱们兄妹每人都有,你若不收着,他可是要生气的!”

杜延意瞪了杜延云一眼,又着急地转向萧怀素,“表妹别听她乱说!”

萧怀素笑了笑,又将核桃给小心地合上,方才郑重地对杜延意道了谢,“谢谢二表哥,这核桃微雕我很喜欢!”

杜延玉也在一旁拍掌笑道:“对啊,二哥雕得真好,我屋里那个百鸟图也是他做的呢!”

杜延昭这时才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平日里二弟就喜欢摆弄这些小玩意,功课上倒是半点不上心,”这是借机教训了杜延意一番,话峰一转又道:“不过能得表妹喜欢那也是他的福气了!”

“大哥!”

杜延意在一旁叫屈,可杜延昭的教导他也只有听着的份,谁叫他对做学问是真的提不起半点兴趣呢?

想到今后每日要交给王氏检查的那二十篇大字,他就觉得头疼!

萧怀素捂唇直笑,倒是对杜家兄妹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杜延昭看着文弱秀气,但长兄的威严却是十足,至少杜延意在他面前不敢反驳半分。

杜延云聪慧灵巧,杜延玉也天真可爱,跟着这些孩子在一起,连她的心境都不自觉地年轻了不少。

兄友弟恭,姐妹相悌,这至少是个好的开始。

萧怀素笑着抿了口枣子茶,茶水温热带着股淡淡的清甜,倒是很适合饭后消食,她目光扫了扫,不经意地便听到了杜老夫人与王氏的对话。

虽然她们的声音压得极小,但个别字眼却还是让她听进了耳朵里,什么“萧家”、“县主”、“成亲”之类的,想想也知道是什么事。

萧怀素缓缓沉下了脸色,握住甜白瓷茶蛊的手指也收紧了。

果然是杜家人一走萧家就忙不迭地办起了婚宴,也是,高邑县主那肚子就快要掩不住了,不趁着热孝里把婚事办成,错过了可要再等一年。

若非如此,杜家也不能借着这事拿捏萧家,让他们拱手让出对自己的抚养权。

可是想想,萧怀素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她只想置身事外的,可随着与杜家人的亲近,她好像真正地融入了其间,喜怒哀乐也不知不觉地随着萧怀素这个身份而起落。

人毕竟是感情的动物,与杜老夫人和王氏朝夕相处了那么长的时日,她是真地将她们当作了自己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的依靠。

杜延云却是察觉出了萧怀素的异样,她侧耳一听,略一估摸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由在心底叹了声,转而轻轻握住了萧怀素的手,温柔地笑道:“表妹在想什么呢?”

这一声问话也打断了萧怀素的思绪,她偏头看向杜延云,眼前的少女笑容可掬,漆黑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关怀和鼓励,虽然微弱,却像暗夜里的烛光,让她感觉到一丝温暖。

萧怀素缩了缩手,感觉到指尖的冰凉,不由缓缓攥紧了拳头,摇头道:“二表姐,我在想着年节时能不能出门堆个雪人,可我又怕冷,这手一碰到雪岂不是冻僵了…”说完竟是自怜自哀地叹了一声,表情很是惋惜无奈。

杜延玉却是被两人的话头引了过来,“那有什么?咱们不自己动手,让他们帮着堆就是,你想要几个就堆几个!”已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萧怀素便和杜延玉聊起了堆雪人,将刚才的不快抛在了脑后,杜延意也听得起劲,积极地加入了谈话的队伍。

杜延云在一旁看着,唇角却是几不可察地微微翘起。

看来母亲说得没错,这个表妹果然是个玲珑心肝,虽然比玉姐儿还小上几个月,可心思城府半点不缺,如此早慧,如此地令人惊叹!

她在萧怀素这个年纪可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今后若是长成了还不知道是怎么样的龙章凤姿惊才绝艳呢!

若是二姑母在天之灵看着,也该觉得安慰了。

外书房里,杜老太爷脸色沉沉地坐在紫檀木镶大理石的桌案后,宽大的椅背衬着他瘦弱的身形,整个人却像一颗不老松,腰背挺得笔直,双眼一翕一合间精光四射。

杜伯严握紧的拳头缓缓松了开去,他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如老僧入定般的杜伯温,这才开口道:“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咱们前脚才入京,后脚他们萧家就有喜讯了?”

杜伯温“嗯”了一声,眸中神色晦暗不明,“高邑县主想为萧家兄弟谋个差使,皇上是看在父亲的面上暂时给压下了,想来不多时还是会随了他们的愿。”

毕竟是天家,能顾忌着臣子的情绪给些尊重就不错了,要永远地低头却是不可能的。

杜伯严咬了咬牙,一脸忿忿,“可恶,咱们就没办法收拾他们了?”

杜伯温没有接话,默了默又转向了杜老太爷,“父亲,您说怎么办?咱们都听您的!”

“父亲,只要您一句话!”杜伯严也重重点了点头。

杜老太爷心思缜密,老而弥辣,长年身居高位的他自然有股令人信服的气势。

听了儿子的话,他目光一凝,缓声道:“这事急不得,如今他们想进,咱们退一步便是,眼光要放长远,日子还长,不用争这一时长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