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是你想的这样。”

杜伯严的眸中难得有了一抹苦涩之意,只黯然地看向杜老夫人,哑声道:“怪不得婧儿不让我告诉您,她就是怕您误会了她,如今咱们家又是多事之秋,她已经觉得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想要打掉,您还这样说她…这到底是我的孩子您的孙子,我舍不得。”

杜伯严垂下了目光,心里即使对杜老夫人有些怨言自然也不敢说出来,若是老夫人容得下曲婧那就是皆大欢喜的事,为什么要凭添这么些磋磨?

杜老夫人面色一敛,郑重地看向杜伯严,“她真是这么说的?”

“儿子自然不敢欺瞒母亲,”杜伯严点了点头,面上也不见丝毫笑容,“本来有了孩子是喜事,可在这个当口咱们谁也高兴不起来,可孩子到底是我的血脉,请母亲看在儿子的份上,也给您这个未出世的孙儿一份体面吧!”说罢已是撩了衣袍跪在了杜老夫人跟前。

“你…老四啊!”

杜老夫人长长一叹,只觉得眉心有点发疼,不由伸手揉了揉。

杜伯严是她最小的儿子,这个儿子自小便聪慧,也没少受他们夫妻疼爱,只是命运多舛,年纪轻轻妻子就不在了,这些年膝下也只有一个女儿,她是早盼着他另娶妻室繁衍子嗣。

只是曲婧,她虽然觉得这个女子心思深沉,但到底对杜伯严没什么坏心,如今更是怀了他的孩子…

杜老夫人也不是那么不通情理之人,这一年多来曲婧低眉顺眼,态度谦恭,府中上下没有哪个不夸赞的,倒真没听人说过她一句坏话,也算是个有手段的人了。

罢了,罢了!

杜老夫人摇了摇头,又看着儿子一脸企求的模样,到底心软了,只道:“你先回去吧,这事我与你父亲商量后再作定夺。”见杜伯严面色一变,眸中多了一抹失望之色,她心头一叹,不由又加了一句,“即使你要娶妻,这三媒六聘的哪一样都不能少了,要以正妻之礼相待,这规矩礼数自然也要周全才行!”

杜伯严眸中一亮,忙不迭地给杜老夫人磕了个头,“儿子谢母亲万全!”抬头时已是一脸激动的模样。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他和曲婧熬了那么久,如今才算是苦尽甘来,若是回头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她知道,定会欢喜成什么样。

杜老夫人心头有些吃味,不免轻哼了一声,“怪不得人家都说养儿不中用,真是小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

“母亲,瞧您说得!”

杜伯严这才起身笑道:“儿子成亲生子后,自然也一样孝顺你,还连带着一大家子都敬您重您,您就好好享这儿孙福吧!”

杜老夫人扯了扯唇角,打趣道:“瞧瞧这嘴巴一下就甜了,刚开始你可不是这模样!”看着杜伯严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又接着说道:“这事你还要提前给玉姐儿说了一声,可别今后有了孩子就顾忌不到你自个的女儿了,玉姐儿我可是疼她若宝,你们谁也不准亏待了她!”

“不用母亲说我也知道,玉姐儿可是我的女儿!”

杜伯严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不管今后我与婧儿有几个孩子,玉姐儿都是我第一个女儿,我对她的疼爱也不比母亲您少!”

“你心里有数就好!”

杜老夫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挥手道:“下去吧!回头我会给你大嫂说说,让她叫厨子做些养胎的膳食,还有看症的大夫也要请位好的,这保胎之事可要一路做好,且不能大意了。”

“我替婧儿谢谢母亲。”

杜伯严恭身一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只是这婚期还请母亲尽早定下,如今婧儿虽才一个来月的身孕,可日子拖下去就得显怀了。”

“这我比你清楚。”

杜老夫人轻哼了一声,佯装不耐烦道:“还不下去,难不成要我老婆子辇你走?你们这些小家伙真是不给我一点清静!”

杜伯严心愿达成,自然就万般不计较,向杜老夫人恭敬地行礼告退,这才一脸喜色地奔自个儿的院子而去。

杜老夫人这才松了口气,也知道这事耽搁不得,当天就与杜老太爷商量了起来,“伯严的亲事只怕要加紧办了,虽然我对曲婧也不太满意,但她好歹怀了杜家的孩子,伯严又中意她,真是儿大不由娘啊!”

杜老太爷捋了捋长须,难得一笑,“当初还不是你要折腾,如今伯严要娶亲,你也该放下心头这块石头了。”

杜老夫人瞪了杜老太爷一眼,“老家伙,你这是在怪我呢?!”

“夫人说的自然就是对的,我哪敢怪你啊!”

杜老太爷忙陪着笑脸,见得杜老夫人转了笑容,这才目光一凝,跟着道:“不过借着伯严这事,我倒是想出了办法。”

“喔,什么办法?”

杜老夫人眼前一亮,愁了这么久的日子,总算要有一个结果了。

“在伯严成亲之后,我会想办法将伯宏给放出来,”杜老太爷如是说道,见着杜老夫人眸中骤然升起了一抹喜色,又摆手道:“先别急着高兴,伯宏这次出来只怕官职要被贬,不能在汴京城中任职了!”

杜老夫人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感慨道:“只要人没事就好,伯宏这性子太直,恐怕真是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呆在外面也好,选个不起眼的官职,只要他这辈子能够顺遂,我也知足了。”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

杜老太爷拍了拍杜老夫人的手背,接着道:“还有伯严的事…”说着眸子微眯,闪过一丝精芒,“借着这次他的亲事,咱们就对外宣称他不听父母之言一意孤行要娶曲婧为妻,为着这事我一怒之下也将他贬到外地为官,没得到我原谅之前绝对不让他回京!”

杜老太爷身为首辅又兼任吏部尚书,对于官员的任免调职,这点权力他还是有的。

杜老夫人惊讶地看向杜老太爷,一时之间没明白其中的深意,只急声问道:“这是为什么?伯严在翰林院呆得好好的,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杜老太爷不急不慢地摆了摆手,甚至唇边还多了一丝笑容,“莫急,莫急,你听我说。”

“你说,”杜老夫人白了杜老太爷一眼,瘪嘴道:“我看你能不能说出朵花来!”

“不只是伯宏、伯严他们要走,你们也要走!”

杜老太爷话音一落,便一脸高深地看向杜老夫人。

杜老夫人却有些沉不住气,当下便跳了起来,伸手便揪住了杜老太爷的胡子,“这是怎么回事,你若不说出个所以然来,看我不拔光你的毛!”

若不是对杜老太爷还有信心,知道这老狐狸做事总有缘由,只怕杜老夫人眼下已经三下五除二地拔了他的胡子。

“哎哟,轻点!”

杜老太爷叫唤了一声,赶忙攥紧了杜老夫人的手,“你这脾气从年轻时到现在都没改,还是这般火辣!”

杜老夫人眉头一挑,“怎么着,你还有意见?”

“不敢不敢!”

杜老太爷连连摆手求饶,形势比人强他不得不低头,更何况他在杜老夫人面前也低头惯了,宠了让了妻子一辈子,不是习惯也成习惯了。

“夫人,你且听为夫细细道来。”

杜老太爷拉了杜老夫人的手重新坐下,这才接着说道:“眼下朝堂的局势亦加混乱,若不是伯温他是天子近臣不好脱身,我也会将他一块送走,安排了伯宏和伯严的官职,剩下的便是你们这些妇孺了。”

杜老夫人心思一动,“你是怕别人针对我们,反倒成了你的掣肘?”

“夫人聪慧!”

杜老太爷不忘夸赞一句,又得了杜老夫人一个白眼,同时胡子也被一揪,“继续说!”

“好!”

杜老太爷也不气,继续说道:“等着伯严亲事一成,我便打发他与伯宏上路,他们两夫妻一走,府里留下的就没几个了,我想你带着孩子回老家去,我与宁总兵也有几分交情,到了西安让他们护着几分也是行的,天高皇帝远,就算有人想要对你们下手这伸手也够不着!”

“到时候你们都不在身边了,我腾出手来,这才好和他们周旋不是!”

杜老太爷理了理长须,眸中这才绽出一抹自信的笑容,没有了后顾之忧,他还怕个什么?

“你…”

杜老夫人惊讶地看向杜老太爷,原来这段日子他不声不响地,却是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等着这边的事情落下帷幕,只怕我也到了该退下的时候了。”

杜老太爷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这一辈子官场沉浮,他也见惯了太多迎高踩低的嘴脸,世事无常,没有谁能笑到最后。

“咱们杜家该有的尊荣早就有了,如今也不求大福大贵,只要能顺利地退下,我也知足了。”杜老太爷看向杜老夫人,饱含深情道:“只怕等着我这边的事情落定又是好几年的光景,若是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人可也要好好撑下去!”

杜老夫人瞬间便红了眼睛,只握紧了杜老太爷的手哑声道:“你放心吧,只要你决定了,咱们就这样做去,不管几年,还是几十年,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等着你回来!”

杜老太爷哈哈一笑,“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萧怀素得知这个消息后,已是在杜伯严成亲之后了。

杜伯宏也终于被放了出来,一脸憔悴地出现在了杜家的团年夜宴上,整个人都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是打击太大,还是他终于想通了什么。

女儿的亲事,弟弟的亲事他都没有亲眼看到,心里自然也许多的惋惜。

梁氏坐在一旁紧紧地盯着杜伯宏,像是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好了,”杜老太爷轻咳了一声,目光在桌上巡了一圈,这才叹声道:“想必你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说着又看向了杜伯宏与杜伯严,“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来年只怕也不能同坐一桌了,你们兄弟俩离京赴任,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保重自己和家人!”

杜伯宏与杜伯严对视一眼,纷纷应了声“是”。

杜老太爷接着说道:“几个孩子都跟着你们母亲回老家去,有她看顾着我也放心,再说西安宁总兵也与我有几分交情,他们人在那里出不了事。”

“延昭的学业我不操心,就算在西安府考也行,不过我看还是缓个几年再说,朝堂变幻,不是入仕之机啊!”

杜老太爷这话是对着杜伯温说的,他自然也只有点头的份,“父亲说得儿子明白,延昭年纪也不大,就算过了二十再应试也不迟!”

王氏攥紧了手帕,却不敢插嘴说上一句,杜老太爷已经决定了,她也无力改变什么。

杜老太爷笑着理了理长须,眼神和蔼地看向几个孙儿,“延意与延林也由得他们闹腾,当初就没求他们做出个什么名堂,也就趁着机会再潜心几年,指不定他朝就能一飞冲天了!”

杜延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承祖父吉言,延意必当努力!”

杜延林也连连点头,“祖父放心吧,我也跟着二哥一起学,指不定他日便能一起共事呢,咱们兄弟俩就爱捣腾这些,还有顾五哥他…”杜延林还想说什么,杜延意赶紧拉了拉他的袖子,对他使了个眼色。

虽然他与顾清淮交好,可如今宋阁老那般针对他们杜家,景国公府作为宋家的姻亲,在杜家人面前自然讨不得好,即使顾清淮没有犯什么过错,也本能地被杜家人给排斥了开来。

杜老太爷看了杜延林一眼,摇了摇头,“延林这性子还得好生磋磨,”又转向了杜老夫人,“回到老家让他们个个都进族学,我看族长来信说请了几个严厉的夫子坐堂,也该好好敛敛他们的性子了!”

“好,”杜老夫人点头应下,“这事回去我就安排。”

“云姐儿,玉姐儿,没让你们跟着父母在一块,也是磨砺你们的心性。”

杜老太爷说到这里,王氏忍不住便插嘴道:“公公,云姐儿眼看年纪也不小了,这次就让媳妇与婆母他们一快回去吧!”言外之意便是若西安那里有合意的人家,就将云姐儿嫁在那里,不回京也无碍,总不能将女儿给耽误了。

杜伯温也点头道:“父亲,就让王氏回去吧,我这边也不需要人照顾,再说母亲一人管着那么多孩子就怕忙不过来,王氏过去好歹能为她分劳些!”

杜老太爷原本只是不想杜伯温与王氏夫妻分离,既然他们都这样要求,他也就应了下来。

王氏面上一喜,心头也放松了,杜延云若真不想嫁在汴京城里,离开这里也好,到时候亲事说在外头,只怕还没有那么多的变数。

实在是因为杜延萍的亲事已经让杜家担心了好些时日,还好李家厚道才没横生枝节。

就算将来杜延云说了个好人家,可朝堂风云变幻,谁又能说得准,到时候有没有第二个李家就谁也不知道了。

“怀素!”

杜老太爷的目光刚刚转向萧怀素,她已经沉静地点了点头,稚嫩的面容下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外祖父,您要说得我都明白,”说罢起身对着老太爷一福,“怀素跟着外祖母回去,一定会谨言慎行,不惹事,不犯事,与表哥表姐们融洽相处,还要代您老好好照顾外祖母!”

“你这孩子!”

杜老太爷笑着点了点头,眸中有着欣慰的光芒,萧怀素虽然也犯过错误,不过在他眼中都是无伤大雅的小过错,孩子们哪能没有点冲劲和朝气,就连他年轻时也有过意气的时候,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

可这孩子大方向一直把握得不错,除了杜老夫人偶尔的小惩大诫之外,倒是真没让他操过什么心。

不过想到了什么,杜老太爷还是叮嘱了萧怀素几句,“虽然不在汴京城了,可你的字画也不能落下,每日都给我写足画足,指不定哪一天我回去了就要检查的!”

“是!”

萧怀素笑着应下,一双眼睛眯成了小月牙,“外祖父放心,怀素一定不会落下的!”

杜老太爷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抚起了长须。

这顿年夜饭到底吃是有些压抑,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一次团聚之后便要各奔东西,来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一大家子再聚在一起,眉宇间难掩感伤。

吃过年夜饭后,各人也没有退去,而是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诉说着离别的话语。

杜伯温与杜伯宏还好,男子汉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不管眼前的坦途还是荆棘他们都能勇敢无畏地走下去。

只杜伯严有些放心不下杜延玉,将她唤了过来又好好叮嘱安慰了一番,那种与儿女离别的心情与梁氏大抵相同。

儿行千里母担忧,梁氏已经对着杜延林细心嘱咐了起来,这孩子从小就皮,她是管不着了,以后也就只有杜老夫人多操点心了。

王氏是要跟着杜老夫人一同走,与几个孩子自然不用分离,反过来又与杜伯温交待了一番,杜延云几个就围在他们夫妻身边,看着便是一副美好的画面。

萧怀素有些羡慕地坐在一旁看着,曲婧也陪在一边。

“四舅母,你这次跟着四舅舅离去,一切可要保重啊,我还等着你给我生个的小表弟呢!”

萧怀素转头看向曲婧,眸中有着温暖的笑意,曲婧怀了孩子的事在杜家不是秘密,不凭借这个她也没那么容易就坐上四夫人的位置。

“嗯!”

曲婧点了点头,却是叹了口气,“你四舅舅原本是想带着玉姐儿一块走的,可老太爷不让,说是孩子们见惯了京里的浮华,也该感受感受乡里的淳朴,今后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外祖父总有他的道理。”

萧怀素笑着点头,“三表姐不在你们身边,四舅母也可以全付心神地好好照顾四舅舅和你们未出世的孩子,三表姐也不想去了反倒给你们添乱。”

“你这孩子说话总是能宽慰人心。”

曲婧笑了笑,又拉了萧怀素的手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怀素可要好好的!”话语里已有几分不舍。

“我知道,四舅母,你们也要保重才是!”

萧怀素静静地看着曲婧,难为在这个时候她还能这般淡然,“这次四舅舅调任的事,四舅母心里也别觉得委屈。”

杜伯宏是因公贬职到外地,而杜伯严却是为了迎娶曲婧而被家中两老嫌弃,这才撵了出去,两者性质可是完全不同。

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法,但就算这样,杜伯严与曲婧到了任上,难免会有人听到风声对他们指指点点。

曲婧笑了笑,目光在不远处的杜伯严身上转了一圈,眸中散发着温柔幸福的光芒,只见她摇头道:“这哪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能为家中尽一分力,这是我求之不得的事…再说了,能与你四舅舅在一起已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做人要懂得惜福,拥有今天的一切我很珍惜!”

“四舅母能这样想自然是最好。”

萧怀素点了点头,目光却是转向了窗外,除夕的钟声已经敲响,只是谁也不肯离去,尽皆都在一起守岁。

团年夜,却是道不尽的离别愁,萧怀素举目望天,冬日的夜空罕见星子,今夜却有一颗特别得亮,不知道是不是离人的眼泪?

☆、第【74】章 离京

大年之后,杜伯宏与杜伯严同时离开了汴京城,只是一个去往秦岭,一个南下广西。

杜延萍夫妻也赶了过来送行,知道父母要离京,杜延萍早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那李家公子倒在一旁劝说了几句,又被杜伯宏提到一边问话,岳父见女婿自然要考校几番,不然怎么放心就这样将闺女交到他的手中,更何况这一走更是天高皇帝远,还能不能再回汴京都是两说。

萧怀素几个自然也在送行之列,她也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大表姐夫。

一身青竹色的长袍,外面裹着银鼠毛的披风,看身形略显消瘦,模样算不得俊俏,但却有种文质彬彬的感觉,目光时不时地落在杜延萍的身上,有种不易察觉的关切之情。

“看来大姐没嫁错人。”

杜延云站在萧怀素身边淡淡地开口,唇角却是浮上了一丝笑容,“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如今大姐归宿已定,只盼着她在婆家一切都好,早日诞下子嗣,也好在李家站稳脚跟。”

“二表姐!”

萧怀素偏头看向杜延云,不难发现她眸中的一丝羡慕,不由悄悄伸手握紧了她的,轻声道:“二表姐将来也会遇到这样的有情郎,我一直相信的!”

“傻丫头!”

杜延云感慨了一声,目光转向了萧怀素,认真道:“表姐要谢谢你,没有你,我也不会认清现实,也让母亲担心了那么久。”

萧怀素点头道:“二表姐能够想通自然是最好的,今后这里的人事我们都抛在脑后吧,在西安府大家都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嗯。”

杜延云笑着点头,杜延玉那厢与杜伯严夫妻话别完了也凑了过来,一手挽一个,“二姐,表妹,你们在说什么?”

“在说西安府那边有多好玩呢,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可美不死你?!”

杜延云笑着一指点在杜延玉的鼻头,“可惜了四舅母生产时咱们不能见到,也不知道是个弟弟还是妹妹。”

“是弟弟,肯定是弟弟!”

杜延玉肯定地点头,噘嘴道:“我还等着以后弟弟给我撑腰呢,哪像二姐,嫡亲的哥哥就有两个,羡慕死人了。”

杜延云呵呵地笑着,“照你这样说,那表妹岂不是要愁死?”

“哪能呢?”

萧怀素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笑道:“我巴不得多几个表妹和表弟呢,不然只我一个人最小,多划不来!”

萧夫人也有儿子,却是萧怀素的堂哥,至于她自己的父亲膝下可还没有儿子,当然这些她并不介意,萧家对她来说已经变得遥远,若是再去了西安府,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到萧怀畅他们。

离开之前,是要与她们好好道别一番。

还有叶观澜,自己走了,却留下他在汴京城里,萧怀素有些过意不去。

虽然俩人没有经常见面,可却时有通信,互相鼓励宽慰对方,这一路行来她已经将他当作了最好的朋友。

姐妹几个说笑了几句,倒是冲淡了些许离别的忧愁。

马车终于缓缓起行,看着那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小黑点,杜延玉终是忍不住伏在萧怀素肩膀上嘤嘤哭泣起来。

萧怀素安慰地拍了拍杜延玉的肩膀,轻声道:“三表姐别难过,还有我陪着你,咱们一起到了哪里都不孤单!”

杜延玉抹干了眼泪,哽咽地点了头,“还好有你。”

杜伯宏兄弟携妻离去后,杜家似乎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了起来。

王氏虽然还在安排着府里的下人清理点算行装,但到底心情也有几分低落,又想到要与丈夫分离,做起事来也有几分有气无力的感觉。

连生家的扶着王氏坐在一旁,倒了杯茶水递过去,“奴婢看夫人最近脸色有些不好,莫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王氏喝了茶水润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摇头道:“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觉得身上软,提不起劲来,连胃口也变得不好了。”

“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

连生家的提议道:“夫人要跟着老夫人回西安去,到时候可有得操劳,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

“唉!”

王氏叹了一声,“若不是公公与老爷还在京里呆着,偌大个杜府需要有人打理,不然我也将你一并带走,倒是能省不少的心。”

连生家的确实是王氏的好帮手,忙里忙外地帮了她许多。

如今将隔壁陈家的宅院买下后杜府又拓宽了不少,原本修缮好了准备搁几个月再住人,没想到眼下一家老小都要离开,真正是世事无常。

连生家的笑道:“二小姐也能帮着夫人理事了,奴婢看表小姐也是个能干的,有她们俩人帮忙,不比奴婢一个人还强?”

“云姐儿是能干,可这丫头还能陪我几年?”

王氏摇了摇头,这翻过年杜延云就要满十五了,若是他们还在汴京城里,她早就开始张罗着给女儿说亲,这下拖了不少日子,等到了西安府再做打算,只怕到出嫁时得有十六七岁了。

不过多留女儿几年也好,想着杜延云将要出嫁了,王氏心中便是满满的不舍。

连生家的笑了笑没再接话。

不一会儿春柳提了食盒进屋,远远的王氏便闻到一股臊味,等到春柳将食盒接开一看,赫然是条清蒸的多宝鱼,红褐色的酱汁配上白绿的葱丝看着便让人食指大动。

可王氏只是瞥了一眼,便觉得胃酸上涌,那股酸浓的酱香味蹿进鼻间,她“哇”的一下便吐了出来。

“夫人!”

连生家的吓得大惊,一旁的夏荷赶忙拿了痰盂过来,秋叶也递上了涮口的温水。

好一番忙活后,王氏这才面色稍缓,只抚了抚胸口,皱眉道:“闻着那鱼味我便觉着恶心,快些端走!”

春柳赶忙应了一声,独将这盘蒸鱼给收了起来。

连生家的眼珠子一转,颇有些惊喜地看向王氏,“夫人,您不会是又有了吧?”

“我…”

王氏一惊,旋即有些诧异地捂了唇,半晌后才又看了一眼身后的夏荷,“我的小日子是不是有些日子没来了?”

夏荷赶忙点头,“是晚了十几天了,这段日子忙着奴婢也忘了提醒夫人,是奴婢的不是。”

“我这还真是…”

王氏摇了摇头,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眼看着下面几个孩子都大了,她以为自己再不会有其他的小孩,没想到…不过这事还要大夫看过后才能确定。

想到这里,王氏转头看向连生家的,吩咐道:“快去请个大夫来。”

“是,夫人。”

连生家的笑着应下,几个丫环也是一脸喜色。

原本杜家走了两位老爷,家里气氛正是低沉,若是王氏真怀了身孕,这倒是个喜事。

大夫来确诊了,王氏果真怀了一个来月的身孕,这件事情立马惊动了杜老夫人,一拨人马浩浩荡荡地赶到了王氏的院子。

王氏正躺在床榻上,身后枕着两个厚厚的弹墨迎枕,秋叶就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喂她喝着糖水。

见着杜老夫人来了,王氏刚想起身已是被她挥手止住,“你如今有孕在身,好好躺着就是。”说着已是一脸笑意地坐在了床榻边的锦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