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远着意看了宁湛一眼,心思一动,连手中的书本都缓缓搁了下来,“六爷与萧小姐是旧识不成?”

宁家与杜家可没结什么善缘,秦致远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关节,但表面上看这两家人是好不了,可他也奇怪杜老夫人待宁湛却尤其亲切,甚至比对他的客气周到都要好上几分,他心里早就纳闷了。

宁湛收回了目光,颇有深意地看向秦致远,“以前倒是见过几面,”又一本正经地问道:“难不成秦大人也与他们家有旧?”

秦、杜两家暗地里有说亲的意向,这是别人都不知道的,但杜老夫人曾经带孙女去过秦家做客,这却也是谁都瞒不了的。

秦致远微微一怔,面色一时之间有些怅然,似惋惜似遗憾,好似又夹杂着几分不甘不舍,眸中神色几经变化,最终还是缓缓归于沉静,抿唇道:“见过几次,算不得有旧。”说着目光已经垂了下来,好似在思量着什么。

“喔,前几日我好似在杜家院门口见到了秦大哥…”

宁湛眉头微蹙,像是在回想着,片刻后才是眸光一亮,恍然道:“对了,还有杜家二小姐!”

秦致远只觉得眉毛一跳,猛然抬头,有些震惊地看向宁湛,赶忙否认道:“我与杜二小姐并没有什么,六爷可不能乱说!”

他怎么知道这事若是传扬出去会不会对杜延云的名声有碍,他以为那天夜里没有人发现,没想到竟然被宁湛瞧见了…

秦致远一瞬间便汗湿额头,就连袖袋里放着的那串蝴蝶络子现在都觉着有几分烫手,他不由攥紧了衣袖。

“秦大哥,你今年二十有三了吧?”

宁湛突然转了话峰,似乎半点没看到秦致远的心虚与窘迫,这让他微微松了口气,攥紧的衣袖又缓缓放了下来。

也许,宁湛当日并没瞧仔细,毕竟那串络子就在他脚下,天黑灯暗,若不是到了近前,谁能瞧得这般清楚?

“是,翻年就二十四了。”

秦致远点了点头,说话间亦发小心翼翼起来。

“就没想过先成家再立业?”

秦致远从前定过亲事,宁湛也有所耳闻,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就蹉跎至今。

“功业不成,自然不敢成家,不然给不了妻儿荣华,他们反倒过来怨我怎么办?”

秦致远这才笑了笑,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神情间有些怔忡。

“花开堪折!”

宁湛牵了牵唇角,拍了拍秦致远的肩头,也不再多说什么,径直越过他回了自己的房中。

秦致远一人伫立在房门口,面色久久地僵硬着,宁湛这话说得…定是见到他拾了那串络子才如此说。

秦致远一时之间觉得很是羞愧,这串络子他本也没打算再还给杜延云,想着自己留个念想,就算真还回去了,若被人给瞧见了,只怕又是一翻口舌是非,指不定还会带累杜延云的名声,不如不还。

却没想到被宁湛瞅个正着,秦致远不由懊恼地叹了一声,千算万算,不如天算啊!

只是宁湛离去时说的那句话却是久久震撼着他的心。

花开堪折…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秦致远深吸了口气,那清冷的空气被吸入肺腑,他只觉得一颗心都紧了又紧。

杜延云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不可触及的存在,就算是他想,可杜家还愿意让女儿下嫁给他吗?

这似乎有些不现实。

可若是可能呢?

有这个可能吗?

秦致远想了想,不由缓缓握紧了拳头,一双眸子曝出璀璨星光。

再怎么样他也该做出一番事业来,才能有脸向家中父母提这事,这次征粮便是一个契机,若是完成得好,九皇子与宁家满意了,指不定他的职位便能更进一步。

至于杜家与宁家的那点龃龉,他根本就没有听宁湛听过,即使有只怕也是小事,倒时候再让宁湛从中说和,指不定这杜、家两家的龃龉便不会成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鸿沟。

秦致远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已经活了二十几年,这是第一次他想为自己认真地争取一次。

这事情办成用不了三个月,若是这三个月内杜延云没有说定亲事,那就证明他还有机会。

秦致远一反往常的沉稳内敛,显得神采飞扬意气勃发,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那就一定要试试看!

只要他敢去做,不管最后是成还是不成,他都不会后悔和遗憾,至少他曾经为了自己的幸福努力争取过。

听着屋外那时而急促时而振奋的呼吸声,宁湛不由在床榻上翻了个身,暗自嘀咕了几句,他是难得话多,今日对着秦致远也是有感而发,就当是积个善缘吧,若是将来俩人真做了连襟,那倒是更好相处了。

想到这,宁湛不由牵了牵唇角,但下一刻想到明日又即将离别,他的情绪又骤然低落了下来。

这一离开,也不知道再见是何时。

萧怀素会不会想着他,念着他?

对了,宁湛突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他不是还受杜老夫人所托要给在秦岭的杜伯宏捎东西过去吗?这不算是有来有往?

到时候杜伯宏若有什么信要捎回来,他也乐意代劳再往杜家村里跑一趟。

这倒是个办法。

宁湛蹙眉深思,片刻后,唇角的笑意不由缓缓拉升,眼下他该考虑得便是怎么让这份来往的关系更加稳固,长长久久地进行下去。

第二日一早,长长的送粮队伍便集结在了杜家村口。

老族长率众来为九皇子送行,族中许多老辈都在送行的队伍中,杜老夫人也带了萧怀素与杜延玉来凑热闹。

两个丫头年纪小倒是没有人说事,再说大大的妈虎帽压在头顶上更显得人娇小玲珑,哪里会将她们与大姑娘联系在一起。

“表妹你瞧,杜延静与杜延丽果然是跟着来了。”

杜延玉扯了扯萧怀素的衣袖,又朝另一边不屑地呶了呶嘴。

萧怀素抬头望去,果然见着杜延静俩人正挤在人群里,正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便笑道:“别人的事,咱们也管不着。”

“指不定那东西没送出去呢,不然今儿个还巴巴地赶了过来,”杜延玉小心地打量着,片刻后又道:“你看杜延丽还挽了个包袱,可不就是昨天那个?”

萧怀素好笑地看向杜延玉,“三表姐,既然与咱们无关,就别在意了,我就不相信她们敢在大厅广众下将东西给送人,就是她们乐意,只怕家中长辈也拉不下那个脸面来。”

“那倒是。”

杜延玉缓缓点了点头,却又轻哼了一声,显然很是看不惯她们的作为。

萧怀素却是没再搭腔,目光在人群里搜索着宁湛的身影。

宁湛一身黑身的长袍穿在身上,显得整个人很是冷峻,如一汪化不开的冰山,此刻他正面色平静地指挥着下属检查着车况,清点每一车的粮食,做好出发前的最后准备。

藏青、墨蓝、深黑…不得不说宁湛很适应穿冷色调的衣服,萧怀素就从没见过他穿浅色的袍子。

当萧怀素的目光凝在宁湛身上时,他似乎也有所觉地将目光投了过来,两相一交汇,神情自然便柔和了下来,对着萧怀素微微颔首。

他知道她昨儿个几乎忙碌了一宿,眼圈下都微微有些青黑,就是为了给他们赶着做干粮,还详细将几种干粮的吃法给写了出来,倒很是稀奇,至少他行军这几年就没吃过这样的干粮。

满满一大车的干粮都是萧怀素用心做出来的,若是可能,他真不愿意同别人分享。

萧怀素举起小手轻轻对着宁湛摇了摇,眸中有些不舍,却无法开口说话,只能用嘴型叮嘱了两个字:保重!

宁湛点了点头,便不再看她,忙碌起了手中未完的事。

那厢老族长正在与九皇子低声说着什么,接着让出了身后的一个清秀少年。

这状况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怔住了,原本还热闹的村头,立时便清静了下来,九皇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地响了起来,“这可就是五房的嫡长孙杜延书?”

“正是延书!”

老族长笑着将杜延书推上了前去,“承蒙九殿下眷顾,今儿个我就让延书跟着您去了,今后他有什么造化全是殿下的恩典,我代他家中长辈多谢殿下了!”说着后退两步,深深地一揖。

杜延书也是满面激动地跟着老族长拜了下去。

这是什么情况?

萧怀素微微诧异,转头看向杜延丽那方,果然见着她眸中浸泪,却不是惊讶,而是欣喜的泪光,显然是事前就知道了这事,眼下水到渠成般的顺遂,她有的只是对兄长的期许和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或许五房就要因为这事而飞黄腾达!

杜老夫人眉头深皱,前思后想之下骤然便明白了过来。

原来…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五房老太太在这次征粮中竟然如此慷慨,竟然是私下里达成了这样的交易。

以八千石粮食来换自己孙儿一个前程,怎么说都是五房划算,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落到其他几房头上?

不止是杜老夫人回过味来,其他参与了议事的各房老辈也纷纷反应过来,各人脸色骤然变得精彩纷呈。

若是早知道有这样的好事,谁不会当先出这个头,不就是多出几千石粮食么?若能给家中儿孙换个好前程,谁会不愿意?

可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摊在了五房的头上?

就算知道五房或许在私下里与老族长有了什么交道,可眼下九皇子当前,谁敢没脸没皮地上去触这个霉头?

不过下来后铁定会有人追着老族长问的,这是可想而知的事。

杜老夫人翘了翘唇角,眸中闪过一丝嘲讽的意味,却还是没开口说些什么。

九皇子安心受了老族长一礼,这才笑着道:“快起了吧,既然是族长所托,少不得要多照看他几分。”说着转头对身后一白面无须的侍从说了句什么,便见那侍从欲来将杜延书给领到后头去。

“哥哥!”

杜延丽趁势唤了一声,又拔开人群挤到跟前,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杜延书,激动道:“哥哥此去必定前程锦绣,妹妹在这里祝你一路顺遂!”

“好妹妹!”

杜延书激动未平,眸中亦含了几分泪意,又望向远远站在人群末尾以求避嫌的祖母以及父母众人,终是重重地点了点头。

家里牺牲那么大才为他谋了这么个出路,若是他不争气都对不起这一大家子。

这侍从也是通情达理的,由着杜延书兄妹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带着他转向了车队的后方安顿去了。

须臾,九皇子上了马背,又对着老族长众人挥手道:“都回了吧!”这才调转马头,由着马儿轻快地跑了起来。

“恭送九殿下!”

老族长又带着村里一众恭身行礼,听着马儿嗒嗒地跑了起来,这才缓缓直起了背脊,面色上一片平静,再回身时已经被七嘴八舌的众人给一拥而上围住了。

杜伯安带着两个弟弟在一旁拦都拦不住,生生地被人群给挤到了壁角。

还是老族长拄了拄拐杖,中气十足地喝了一声,“都安静些!”

“唰”地一下,人群里静了一分,片刻后又暴出一阵喧哗,只听有人扯着嗓子道:“老族长不公啊,有这等好事怎么只便宜了五房,若是早先与咱们交个底,谁家不愿意多出粮?你们说是不是?”

“是!”

“对!”

“就是这个理了!”

人群里立时暴出一阵响亮的附和声。

“把五房老太太叫出来说话,那一日她可是在的!”

不知道又有谁喝了一句,众人赶忙转过了目光四处搜寻,果然见着站在人群尾巴上的五房老太太并儿子媳妇正欲悄悄离开,被这一喊顿住了脚步,脸色青白交错很是有几分尴尬。

“五房的人在那呢!”

又有人高喝了一句,人群便如潮水一般地涌了上去,或拖或攥地将五房众人给挤到了老族长跟前去。

“这下热闹了。”

刘妈妈站在杜老夫人身旁笑意深深。

“老族长揽了这事,就知道后面好不了,这下宗房和五房有得忙了,咱们不去凑这个热闹。”杜老夫人不由轻哼了一声,对萧怀素姐妹道:“人都走了,咱们也回去!”说着当先转身扶着刘妈妈的手离去。

萧怀素只嗯了一声,带着几分不舍地看着那个黑色的身影缓缓在视线中变成了一个小黑点,终是轻叹了一声,心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什么的,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转而懒懒地倚在了杜延玉的肩上。

“表妹是不是累着了?”

杜延玉赶忙扶住了她,关切道:“昨儿个你忙了一夜,今日原本是让你休息的,怎么听到祖母要去送行这还巴巴得爬了起来,眼下回去可要好生歇歇。”

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只觉得倦意上涌,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眼角的余光却瞥见杜延丽已经被一群小姑娘给叽叽喳喳地围住了,或是关切,或是羡慕,或是嫉妒的问话层出不穷,让她一时之间应接不暇。

萧怀素无声轻笑,眼下就算杜延丽没有攀上宁湛或是秦致远这个高枝,那被人羡慕的感觉已是让她受用不尽了。

“不就是她哥哥跟着九皇子走了吗,这般没有功名又没有后台,去了也是从最底层做起,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杜延玉对这种走歪门邪道的总是有些不屑的,他们家哪一个不是走的科考之路,一门全进士,就算杜延意在学问上无甚建树,家里也给了低线,必须达到最低的门槛才能将他给弄进工部去,更别说杜延意本来就在杂学上有所专长,就算进去了那也是学以致用,指不定还是工部之福呢。

“可若是杜延书真混出了个前程,五房就真的有望了。”

萧怀素笑了笑,整个人都挂在了杜延玉的身上,双臂将她脖子一揽,只觉得眼皮亦发沉重,“三表姐快带我回去吧,我困得撑不住了。”

杜延玉这才忙忙地唤了红枣和秋灵来,几人遮着掩着一起架着萧怀素往回走去,也许是心里的事情一放下,果真走到半路她就睡了过去,倒是让杜延玉好一阵无奈,同时也不禁羡慕她心宽有福。

夜色已深,萧怀素却是拥着被子迷糊地坐了起来,四处扫了一眼,哑着嗓着唤了一声,“秋灵!”

外间响起一阵悉索的穿衣身,旋即秋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帐外,隔着帐子问道:“小姐可是要喝水?”

“什么时辰了?”

头有些痛,萧怀素不由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秋灵转头看了一眼窗下桌案上的沙漏,“刚过了丑时。”

果真是睡久了啊,眼下半夜就醒了。

萧怀素伸出手来,示意秋灵卷了帐子,这才披衣坐在床沿上,看着不远处昏暗的灯光微微有些发呆。

“院里没什么事吧?”

萧怀素接过秋灵递来的温水喝了半杯,这才转头问道。

今日她早间回来吃了一碗素面就倒头大睡,一觉就到了丑时,虽说杜老夫人体恤她昨儿忙了一宿没使人叫醒她,但这一睡过便成了日夜颠倒之势,眼下着实不能再睡了,不然这头还得疼着。

秋灵接过萧怀素手里的杯子搁在床边的小方几上,又牵了她倚在自己身上,轻轻地按着她的太阳穴,“今儿个倒是有一件事…”话语里似乎有几分迟疑。

“是什么事?”

萧怀素享受般地嗯了两声,秋灵的身子软软的,又带着一股洗浴后的清香,让人闻着很是舒服。

“今儿个奴婢去寻表姐,恰巧看到大少爷与二少爷了。”

杜老夫人跟前得用的大丫环香菱便是秋灵的表姐,这次是跟着老夫人一块回了杜家村的。

杜延昭兄弟俩一起去寻杜老夫人,那定是有什么要事!

萧怀素微微将眼睁开了一条缝,“继续说。”

“是,”秋灵应了一声,又继续道:“奴婢也有些好奇,便向表姐打探了一下,说是两位少爷向老夫人建议将三少爷给送到秦岭去!”

“什么?”

萧怀素陡然增开了眼来,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秋灵,“他们真是这么说的?”

秦岭边境啊,那等苦寒之地,梁氏来信都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若不是有杜伯宏在后面压着,指不定她还会说得更悲惨些,再说如今羯罗又强势攻伐,战情说不上岌岌可危,但有危险却是一定的。

杜延昭他们明知那里的境况,却还要建议将杜延林给送去,到底是什么意思?

秋灵点了点头,“当时刘妈妈陪着老夫人在屋里,表姐就在茶水间里呆着,只隔着一道门帘,不会听错的。”

“那我外祖母怎么说?”

萧怀素缓缓沉下了心来,杜延昭他们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做,定是事出有因。

“老夫人起先还是有些震怒,不过大少爷又说了一些话,老夫人这才歇了怒火,转而细细思量了起来。”

秋灵小心翼翼地说道:“两位少爷是觉着三少爷在这里安宜惯了不思进取,老夫人又不好隔着辈分地管教,二老爷素来教子严厉,若是三少爷在父母身边,一是解了他们念子之情,再有二老爷管教着也能让三少爷早些懂事,”顿了顿又道:“听说三少爷自己也是愿意去的,还私下里求过六爷与秦大人,只是两位都没有答应他罢了。”

“喔,”萧怀素笑了笑,挑眉道:“三表哥还求过他们了?”

也是,这样的事情依宁湛与秦致远那谨慎的性子,只怕谁都不会答应。

杜延林那不成熟的性子搁哪都是个烧人的火炭,又没有家中长辈应允,谁摊上谁倒霉!

“那可不是?!”

秋灵跟着点头,“若非这样,两位少爷也不会找上老夫人,虽说外人看来…好似有些不顾兄弟情意,可奴婢知道他们是真正为了三少爷好!”

“你能这样想就最好。”

萧怀素点了点头,她与杜延昭、杜延意兄弟相处得久,自然是相信他们的品行,只杜延林到底是后来才回到杜家,接触得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三表哥惯会使些小聪明,人也浮躁了些,少了几分踏实。

秋灵又道:“所以奴婢想啊,若是老夫人也同意了,到时候给六爷去封信,将三少爷给捎带着一路去秦岭,他定是不会拒绝的。”

萧怀素心思转了转,忽而便抿唇笑了,“外祖母的请托,宁六哥自然不会推拒,”想了想又道:“接下来他们还要去两个村落,征得的粮食都让人先送回西安府了,若是要去秦岭,最后定也是在那里集合着一起出发,倒是还有些时间。”

不管杜老夫人怎么决定她也没意见,杜延林的性子是需要人管教,兄弟影响不了他,老夫人隔着辈份也不好管教得狠了,若是能让他吃些苦头也是一种磨砺。

将这个问题丢在了一旁,萧怀素这才转头仔细地打量着秋灵。

少女的身形玲珑有致,面容虽不算漂亮,但也白皙清秀,不知不觉间秋灵已经快十六了。

“秋灵,今后你嫁了人也跟在我身边吧,做个管事媳妇,多威风!”

萧怀素抱了秋灵的手臂倚在她身边,这些年相处下来,俩人虽是主仆,但感情尤似姐妹,她已经对秋灵生出了几分依恋。

“小姐说什么呢,多羞人!”

秋灵骤然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

“这有什么,姑娘大了始终是要嫁人的,不过你嘛,再等两年看看,我定给你物色个好的。”也不管秋灵面上的羞恼,萧怀素径直说道:“这人啊,长相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踏实勤快,会疼人。”

“小姐懂什么,还说得头头是道的…”

秋灵小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却觉得暖暖的,萧怀素能将她的将来都打算得清清楚楚,她还有什么好愁的,能跟着这样一个主子,证明她确实没有选错人。

“你表姐今年也有十八了吧?”

萧怀素又问起了香菱的事,“那年好似听你提过,你表姐从小便和你哥定了亲的。”

“是,”秋灵笑了笑,“小姐记性真好,老夫人准备明年就放了我表姐回去成亲,反正这里有刘妈妈把持着,老夫人屋里总出不了错的。”

萧怀素这才点了点头,又穿鞋起身,“反正睡不着了,我想早些去厨房里给外祖母熬锅小米红薯粥,再做几笼锅贴饺子。”

“小姐这般孝顺,老夫人知道心里定是欢喜的。”

秋灵扶了萧怀素下床,主仆俩个动作利落地收拾梳洗了一番,这便打着灯笼往厨房而去。

☆、第【97】章 真好

最终杜延林去秦岭之事就这样决定了下来,作为当事人的他自然欢欣鼓舞,恨不得立刻收拾行礼去西安府等着宁湛他们归来,到时候好随着宁家军一同过去。

杜老夫人是派人直接给宁湛送的信,就沿着他们一路走过的路线追着送了过去,可没有直接送到西安府的宁家。

宁湛收到信后很快便回了信,说是他们征粮完后他会再回杜家村一次,到时候便将杜延林给一起带走,时间很充裕,杜延林还有空闲收拾准备一番。

这一来一回的信件确认后,杜延林再雀跃兴奋也只能稍稍按捺下心情,掰着手指算着宁湛什么时候到来。

杜延昭与杜延意却是松了口气,这段日子杜延林要怎么闹腾也由得他了,只盼望到了秦岭与父母在一起后杜延林能稍稍收收心养养性,吃些苦长些见识,那也就不枉此行了。

至于杜延林的功课,杜老夫人也给杜伯宏写了信,就由他教导自己的儿子也是绰绰有余,但若是杜延林无心进学,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转眼到了二月,冰河上也渐渐化了水,走到桥上还能看到一块块的浮冰飘浮在水面上,倒是有些胆子的孩子还敢凑上前几分,甩长了手中的钓竿,指望吊上几尾鲜鱼来。

还有些调皮的孩子在河边玩着冰,空旷的河面上传来阵阵笑闹声。

萧怀素撑着下颌坐在桥头上看了一会儿,这才拍拍裙角站了起来,双手一撑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小姐可要回去了?”

秋灵上前来为萧怀素系上了灰鼠毛的披风,又理了理身后的风帽。

“走吧,已经在这耽搁了一会儿了!”

萧怀素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却听得桥另一头隐约传来马蹄的嗒嗒声,她赶忙转过了头去,怕是自己听错了。

河面上飘着一层薄雾,离得远了根本看不清,可那马蹄声却是越来越响,萧怀素禁不住握紧了秋灵的手,面上显出一抹紧张和期待。

杜家村里也有人家养了马匹,可最近没听说谁出了门,当然不排除是送信的人,可送信的人莫不是月中才来,这才二月初呢,要来是不是也早了些?

骏马穿透薄雾,前蹄微微扬起嘶鸣了一声,马上的人儿顺势一拉缰绳,黑色的袍角在风中飞扬,墨发星眸的少年微微定神,待看清远处的人,那张冷峻的脸庞上亦浮现出一抹惊喜的笑容,不是宁湛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