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想,萧怀畅的心中便很快释然了,又站在萧怀素的立场知道她为人继女不易,便亦发理解她这样做的缘由了。

萧怀秀此刻正扶着丫环站在另一边,却恨不得将头都埋在了地底,她怎么会有这样不知廉耻的一对父母?

她从前还以为自己是天之娇女,原来一切都是假的,那周围的议论声就像是对她嘲讽的讥笑,萧怀秀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已是心如死灰,只默默地扶着丫环的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这边望江正指着几个婆子拉住萧逸海,这些婆子也是彪悍,都只听高邑县主的,纷纷将手伸向了童清莲母子,童清莲已经极力护住了怀中的宝哥儿正待一声尖叫,却已经见到一团黑影撞上了前来,接着是萧老夫人气喘吁吁的声音,拿着拐仗重重地一杵地面,“谁敢动我的孙儿?”又转向高邑县主喝道:“高邑,你当真要不敬婆母?!”

高邑县主看了看萧老夫人,又看看萧逸海,眸中笑容似癫似狂,“你们母子俩都能同外面的女人一同合谋来算计我,萧家人欺我至此,我还要敬你们什么?”说着眉头一竖,艳红的丹蔻直指童清莲,咬牙道:“给我拿下她,死活不论!”

☆、第【148】章 不宁

随着高邑县主一声暴吼,那几个婆子如得御令般的疯狂,也不顾萧夫人带着丫环前来阻拦,三下五除二地将人推向一边,直向童清莲抓去。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萧老夫人与萧逸海因为力保童清莲母子难免受了伤。

萧逸海那张保养得宜的俊脸又被抓出了好几道血口子,他恼怒之下一脚踹过去,那婆子却是纹丝不动,显然在这场比拼中他那丁点书生力气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萧老夫人的拐仗也被人掀翻了,一个婆子当头顶在了她的肚子上,把萧老夫人撞得仰倒,躺在地上就再没能起来,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周围看热闹的都躲的远远的,那么多萧家的族人竟然没一个上前相劝相帮,毕竟是县主在发威谁敢上前触这个霉头,再说也是别人的家事,弄不好将自己卷起去那才是惹了一身臊,所以眼下保持观望的态度最好,等事件平息了再来善后才是最妥当的。

萧夫人在场中也被人推拉的头晕眼花,萧怀畅看得着急要上去相帮,却被萧怀素给一把拉住了,“二姐别去,我让人找六哥来帮忙!”

萧怀素等的就是这一刻,萧家人总要吃点苦头才能长长记性,高邑县主这一通威风是发够了,接下来有她的苦果子吃。

“对,快找宁湛来帮忙!”

萧怀畅也是求助无门,只心慌意乱地点头,她也没料到高邑县主竟然这般不管不顾,连自己的婆婆与丈夫都敢打,这简直是疯了!

萧怀素对身后的巧儿使了眼色,这丫头赶忙手脚利落地向外奔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宁湛并好几个护卫冲进了院子里,几下便将高邑县主手下的婆子制住了,有些还在那里死命挣扎着,护卫手刀一去立马便软倒在了地上,如一滩烂泥。

此刻的高邑县主似乎已经魔怔了,眸中只有疯狂的赤红,萧逸海见情势被控制住,上前便是啪啪两个大耳光,将高邑县主打倒在地,怒骂道:“反了你了,连老夫人都敢一起打?!”

他这是第一次在高邑县主跟前发威,只觉得浑身都是劲,以前被这女人欺压太过,如今才知道翻身是什么滋味,若不是望江扑过去护在高邑县主跟前,他指不定还要上去再踩上两脚。

萧逸海往旁边唾了一口唾沫,只觉得嘴里都是一片腥甜,定是哪里破了口子出了血,他想着又是一阵恼怒,回头看不将这几个胆敢犯上的奴才狠狠地打死!

“老爷…”

童清莲已是嘤嘤地哭了起来,她发鬓散乱,披风都被扯破了,怀中的宝哥儿哭倒个不停,两母子模样看起来尤其凄惨。

萧逸海赶忙上前,蹲身而下将童清莲揽住,关切道:“可有哪里被她们给伤到了?”

童清莲只是流泪摇着头,又将宝哥儿递给萧逸海,泣声道:“可怜见的,咱们儿子还那么小,这帮奴才也下得了手,老爷要为咱们母子主持公道啊!”

“你放心,我…”

萧逸海握着童清莲的手点了点头,可这话才刚到一半便听到萧夫人的尖叫声,“啊,老夫人中风了!”

“什么?”

萧逸海抖了抖,赶忙转过头去看。

萧老夫人已是被萧夫人扶着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只半边嘴角诡异的裂开,那口涎便关也关不住地盛了出来,粘湿了整个衣襟,她嘴角一扯一扯地想要说些什么,可出口的却是句不成句的呜咽声。

萧怀畅与萧怀素也上前一看,见此情景都吃了一惊。

不过萧怀素很快便释然了,萧老夫人年纪那么大了,又被人撞翻在地,这一惊一气之下中风也是难免的事,不过这却更是加大了高邑县主的罪过。

纵容奴婢将自己的婆婆打得中风在地,就算是宗人府来审这个案子,高邑县主也绝对占不到理。

那围了满院的萧家族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向着萧老夫人围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什么。

“呀,好臭啊!”

也不知道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众人嗅了嗅鼻子,也跟着点头,“哪里臭的,这味道好像…”

众人的目光纷纷寻找了起来,却在发现萧老夫人身下淌出的一滩黄渍时明白过来,这一下围拢的人群立马跳得老远,拿了帕子掩了口鼻。

萧夫人尴尬不已,她离萧老夫人最近,此刻她的裙摆也被那黄渍给浸湿了,不由又羞又恼,转头便吩咐丫环道:“还不快将老夫人抬回屋里换身衣服,再请大夫来看!”

“是,是!”

此起彼伏的答应声响起,场中顿时又乱成了一片。

萧逸海又对着周围的族人拱了拱手,脸色沉沉道:“今日多有不便,还请各位先去歇息!”说罢也一脸心急地转身就走。

童清莲对着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抱着宝哥儿跟着萧逸海往内院而去。

“我也去看看!”

萧怀畅放心不下萧夫人,也跟着追了进去。

萧家族人有一多半散去了,却还有些好事的留了下来,毕竟另一个主角高邑县主还在这呢,经历了这样的变故,不知道这位尊贵的县主是否还如同从前一般趾高气扬?

“怀素,你没事吧?”

宁湛走到萧怀素身边来,俩人对视一眼,唇角的笑容一划而过。

“我没事。”

萧怀素摇了摇头,目光却是转向了祠堂里搁放着的层层叠叠的牌位,在那里很快地找到了杜伯姝的位置,心头重重地舒了口气。

你看到了吗?这些曾经对不起你的人,他们的下场你看到了吗?

只是这还不是终结!

萧怀素走了几步,缓缓站定在了高邑县主跟前,望江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高邑县主此刻已是恢复了平静,只一手抚在脸上,眸中难掩恨意,萧逸海竟然敢打他,真是借了他的狗胆,看回头她怎么收拾他!

撑着望江的手慢慢站了起来,高邑县主顾不得掸去身上的尘土,只恨恨地看向萧怀素,咬牙道:“今天的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丈夫的背叛,外室带着儿子前来羞辱,连平日里总是维护她的萧老夫人都站在了另一边,这对高邑县主的打击不是一般大,若是依着她从前的性子早就一顿皮鞭抽的那女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今日偏偏有个宁湛来搅局!

这几个婆子虽然力气大些,可到底手下没有真功夫,面对宁湛带来的护卫根本不堪一击!

“满意?”

萧怀素抿了抿唇角,一脸不解,“我满意什么?县主将自己的婆婆都打得中了风,如今那么多人见着,县主难道没有什么话说?”

“你休要拿这话来搪塞!”

高邑县主沉着脸,她虽然状似疯魔,可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不是全无知觉的,萧老夫人那模样也是她咎由自取,可这话她不能说出来,不然便是受人以柄了。

“好,那我们就说说从前,”萧怀素冷笑一声,敛了面色,“你与我母亲假意做了朋友,实则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当日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今日不过也有别人如法炮制罢了,一报还一报,老天爷在看着呢!”

轰隆隆!

萧怀素说完这话,像是有回应一般,原本还是寂静的天空突然响起一声闷雷,在场之人都一阵惊愕,不由抬头望了望天。

没有乌云,也不像要下雨的天空,却是凭空响雷,难不成真是老天爷在看着?

萧家还未离开的族人不由议论了起来,当年杜伯姝死得确实蹊跷,只是苦无证据,连杜家人都不好追究,他们这些分支族人又好说什么,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不是?

可如今…杜伯姝的女儿对上了高邑县主,这其中似乎真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隐情。

前些日子还听说高邑县主亏待了前头的嫡女,拿姨娘的院子给萧怀素住着,还是萧夫人回府后看着不妥这才让人给挪了出来,不然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呢。

看来这俩人果然是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面种下的因由,萧家族人都是一脸的好奇。

望江已经吓得软倒在地,目光根本不敢与萧怀素对视,只扯了高邑县主的裙摆,颤抖着唤了声,“县主…”话音里夹杂着一丝恐惧与惊骇。

高邑县主也是煞白了脸色,却还是紧咬着牙关,低声道:“怕什么,死都死了的人,我还不信她能翻出什么风浪!”说罢踹了望江一脚,“你给我站起来!”

望江早已经吓得脚软,爬了几次都没站直,最后还是借着身旁丫环的力道这才站稳了。

“县主,人在做,天在看!”萧怀素轻哼了一声,“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说罢着意看了望江一眼,果然见着她又缩了缩脖子,一脸的心悸。

从前杜伯姝那事不说杜家人起疑,她心里也是不踏实的,可找不出证据,这事也就不了了之,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开棺验尸一说,也还不了死者一个公道。

可是她既然托身成了杜伯姝的女儿,就算回报一下杜家这么些年的养育教导之恩,她也该为杜伯姝寻一个公道人心。

“六哥,我们也进去看看老夫人。”

萧怀素率先转身往里而去,宁湛自然紧紧地跟了上去,这里便也只留下了几个看热闹的萧家族人,与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几个婆子。

高邑县主恶恨恨地扫了一眼众人,“看什么看,再看我连你们一起发作了!”说罢一理裙袍,沉着脸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六哥,我觉得望江有些不对劲。”

走了一段路,直到四周都没有了外人,萧怀素这才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我是怕当年那事真是县主密谋害了我母亲。”说出这话来连她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打着颤,或许这是因为那点血缘的羁绊还留在她的内心深处。

宁湛点了点头,“我也留意到了。”

萧怀素说出那番话时,天空正好响了声闷雷,望江显然是有些惧怕的,可高邑县主明显还在强撑着没有露馅。

萧怀素眼珠子一转,琢磨道:“或许我们可以从望江的身上下功夫,怪不得我回了萧家那么久都没见到她,或许她是一直在躲着我…”

今日的事情一经传开,相信对高邑县主是个不小的打击,这事还得有人往京里传去,最好宗人府也插一脚进来,她身后有着杜家与宁家两座靠山,她就不相信这事还能被抹过去。

萧老夫人屋里已是挤满了人,萧怀素与宁湛进去时便已经听到了好些嘤嘤的哭泣声,伴随着萧逸海的暴吼,“老夫人还没死呢,要哭出去哭!”话音一落屋里立时便噤了声。

那些萧家族人也不是真伤心,不过做做样子罢了,被萧逸海这一吼难免要抱怨几声,“三侄儿,那躺在床上的可是你亲娘啊,你就任由你媳妇这样欺负她,可是要天打雷劈的!”

“对,这样的恶妇理当休了!”

这显然是与高邑县主有过节的人才敢说这样的话。

“各位伯娘表婶,老夫人眼下不适,请各位先到一旁的花厅歇着,招待不周啊!”

眼看着萧逸海坐在一旁已是青筋暴起,两个拳头都捏得咔咔作响,萧夫人赶忙站了起来打着圆场,又给旁边的萧怀畅使了个眼色,母女俩半拖半哄地将人给请了出去,屋里总算安静了下来。

萧逸海脸色沉沉地坐在床榻边的锦凳上,垂着头搭着手,面色渐渐变得有些茫然。

萧怀素几步上前轻声问道:“父亲,大夫可来过了?”又往床榻上看了一眼,萧老夫人此刻已经睡了过去,可显然睡相不太好,一边的嘴角还扯着,那透明的涎液又顺着滑了下来。

问了几声,萧逸海这才转过了头来,看了看萧怀素又看了看宁湛,“大夫还没来。”一顿又道:“你去看看…”像是有些难以启口,最后还是咬牙说了,“怀素,你先帮我照看着他们母子,一会儿我再过去。”

萧怀素深深地看了萧逸海一眼,还是应了一声,面色一片木然,转头便出了门,只留了宁湛在屋里呆着,踏出房门前还能听到他在与萧逸海说着话,“伯父且放心,老夫人一定会没事的…”

若是不死,的确是没事,不过后半辈子只怕萧老夫人就要躺在床榻上过了。

隔壁的花厅里已经坐满了萧家的人,还能听到萧夫人温言细语的劝慰声,又安排着将饭食给端到这里来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宴席自然也是摆不成了,大家只能将就着从简。

巧儿去打听到了童清莲在哪里,萧怀素想了想还是决定过去看看。

萧逸海自然不敢将童清莲母子安置在他们三房的院子里,依高邑县主今天那态度只怕还有好一通闹,若是伤着了他们母子他后悔都晚了。

眼下童清莲母子几个就待在萧老夫人屋后的小跨院里,萧逸海特地派了几个老嬷嬷过去看着,这都是府里的老人了,从前侍候过萧老夫人,也还能听他几句话,不像其他人一条心都顺着高邑县主去了。

等萧怀素到了小跨院时,童清莲已经收拾打扮过了,散乱的发鬓也重新打散了梳了个偏髻,头上插着的步摇垂在耳边金光闪闪,怀中抱着的宝哥儿已经睡熟了,她轻摇了几下,见着萧怀素道来,便将宝哥儿递给身旁的丫环抱着,笑着起身行了一礼,“三小姐。”

“不必多礼。”

萧怀素轻轻点了点头,童清莲也站了起来,使了个眼色让丫环将宝哥儿抱进东次间里,亲自动手给萧怀素斟了杯茶水请她坐下。

“童姑娘没受惊吧?”

萧怀素的手指轻轻划过白瓷茶杯的边缘,却并没有喝上一口,眼帘微微掀起,打量着这个在人前人后截然不同的女子。

哪还有刚才那副娇弱的模样,童清莲的眉宇间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一看便是心情大好,被萧怀素这一问便笑着回道:“是吓着了些,不过有三小姐在,我知道咱们母子断然出不了事。”

萧怀素莞尔一笑,这的确是个聪明的女子。

“不过,县主今日是气急了,虽然在人前耐何不得你们,但就怕人后…还需要小心才是。”

萧怀素提醒了童清莲一句,今日的一切只是个开端,从望江的表现来看,她还能多挖出点什么才是,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那就要将对得没有还手之力,以绝后患!

“多谢三小姐提醒,”童清莲点了点头,“想来老爷会护着咱们的,只是没想到老夫人竟然犯了病…”说着便扯了袖里的绢帕拭泪,一脸惋惜伤心之态,不过见着萧怀素木然的表情,很快便收了泪意,她也看出来了这位三小姐与萧家人的感情都不深,哪会有真切的悲恸。

“这事父亲自会追究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萧怀素摆了摆手,又道:“只是你如今的处境…恐怕要换个地方住着,若是县主一日掌着家,只怕你一日不能住进萧家来,除非这件事情得到真正的解决。”

“还请三小姐帮帮我们母子!”

童清莲赶忙站起身来,面带期盼地对着萧怀素行了一礼。

萧怀素点了点头,眸中蕴着一抹坚决,“既然做了这事,我自会有始有终。”

☆、第【149】章 处置

萧老夫人中风已成为事实,就算请了兰陵最好的大夫来诊治也改变不了这个结局。

萧夫人更觉得头痛了,只回屋斟酌着给萧逸涛写信,一回到兰陵就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没了丈夫在身边总觉得不踏实,她也希望这事赶快过去,等着女儿一出嫁她绝对马不停蹄地赶回京城,多呆一刻她都嫌膈应。

只是高邑县主这般纵仆打伤萧老夫人还造成了这样的后果,那么多人都看着,不可能让她继续再嚣张下去。

为了这事,萧夫人不得不找萧逸海商量,“老夫人如今这副模样了,三弟总要给个章程出来,三弟妹那里是不是也要给个交待?”

高邑县主要开始倒霉了,这是萧夫人可以预见的,甚至结合这发生的种种她都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这一切都是从萧怀素归家才开始的啊,谁也不能肯定这是不是她的报复,想想便让人心里有些发悚。

杜伯姝去世之前高邑县主便搭上了萧逸海,俩人不忠不义,最后甚至还…

萧夫人抚了抚胸,根本不敢往下去想,虽然她也猜测过无数次,但没有真凭实据,她又怎么敢胡乱说道,何况沾上这事必定惹一身腥,她不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逸海的眉头已经深深皱起,他也为这事气到不行,没想到原本是针对高邑县主的戏码却让萧老夫人受了灾,那么多人看着呢,长兴侯府闹出了这等丑事,只怕不出几天就要传遍兰陵。

萧逸海烦躁地甩了甩头,拳头一握,尽量让自己平复着心气,“大嫂放心,高邑那里我自会与她说道,母亲如今这样她也该尽点孝心到跟前侍疾才是。”

“这可使不得。”

萧夫人连连摆手,心有余悸道:“县主这般跋扈,连老夫人挡着都敢动手,我是万不敢让她在老夫人床前侍疾,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外面的人不得指着戳咱们的脊梁骨啊?!”

“那大嫂你说怎么办?”

萧逸海也失了主意,他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此刻事态的发展完全不像他预料的一般,他顿时有些慌了神。

萧夫人抿了抿唇角,思量了一番,这才道:“三弟,那位童姑娘和孩子你预备着怎么办?”

她是看不惯萧逸海的荒唐行径,但如今孩子都生了,或许还可能是三房唯一的男丁,这子嗣是大事,万万不能出了差错。

“宝哥儿自然是要认祖归宗的,清莲也是个好的,她跟了我那么久,如今孩子都生了,理应纳她进门。”

一说到童清莲母子,萧逸海才渐渐找回了些自信,是女人就该温柔似水以夫为天,像高邑县主那样的…他从前怎么就看上了她?!那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母夜叉!

想到高邑县主,萧逸海又是好一番后悔,拉着萧夫人吐了一番的苦水。

既然这么想,早干嘛去了?

萧夫人心里暗自鄙夷了一番,面上却是一脸关切,“子嗣为重,三弟说得也在理,只是为何不在之前与县主好生说这事,弄到今日闹得这般,大家都没脸不是?”

萧逸海点了点头,一脸惭愧道:“大嫂,你也知道高邑那脾气,若是提前给她知道了,指不定清莲他们母子眼下都不知道在哪去了,我哪敢啊?就想趁着这样的机会逼她就范,没想到她那么狠!”说着咬了咬牙,一脸忿忿的表情。

若说从前他对高邑县主还带着点感情,那么今日这一闹腾已是全部化为了乌有,眼下他只记得这女人是怎么可恶,怎么在大厅广众之下摧毁他属于男人的尊严。

这样的女人,根本就不配为人妻,为人媳!

萧夫人深思熟虑之下才道:“既然三弟一门心思要接他们母子进门,只怕这事还要报到宗人府去,用宗室压上一压,这样县主才能松口啊!”

萧夫人这是一语点醒了萧逸海,他处置不了高邑县主,但宗人府可以,她这般不敬婆婆,又纵仆打伤了自己的丈夫,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抵赖不了,若是寻常妇人早就该被休弃回家,可她是县主之尊却没那么好办。

但如今证据确凿,萧老夫人中风躺在了床上,真是容不得她抵赖!

想到这一点萧逸海不禁眼前一亮,抚掌道:“大嫂说得对,我即刻就写信上京,这事还要拜托大哥周旋一下。”

萧逸涛毕竟在京城任着官职,有人好办事。

萧夫人也跟着点头,“我也与你大哥休书一封,把利害关系都陈述一遍,这事刻不容缓,要即刻办了。”一顿又道:“只县主那边,三弟却是要安抚住了,就怕她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到时候家里便不得安宁了。”

萧夫人的考虑也有道理,高邑县主今日在人前吃了那样的亏,又岂是轻易能善罢甘休的,眼下虽然不见闹腾,指不定就在暗暗整齐兵马,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杀过来。

想到这里,萧逸海都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自然深知妻子的性格,赶忙点了点头,又站起身道:“如今府中都是她的人,就算有些老人听咱们的话,可也抵不住她一心要犯点事情,唯今之计…”说着抹了抹额,颇有些焦急地在房中来回地踱步。

萧夫人也是摇了摇头,他们家怎么就摊上了高邑县主这样的媳妇,若是从前的杜伯姝该多好,虽说天真单纯了些,可人实在没什么坏心眼,哪里又做得出这样跋扈嚣张不敬长辈的事?

可眼下人都不在了,说什么也晚了。

不过萧怀素却是…想到这个侄女,萧夫人灵光一闪,不由道:“这次怀素归家不是带了不少杜家的护卫么,三弟可以借来使使,还有未来三姑爷那里得力的人也不少,今日若不是他带人前来,也制不住县主的人!”

“对,大嫂说得对!”

萧逸海也反应过来,不由惊喜地点头,“这事我即刻去与宁湛商量,这段日子就让高邑呆在自己的院子里,哪里都不能去,等了宗人府来人了这事有了定论再说。”

萧夫人点了点头也赞成这样的做法,“三弟只管去做,那童姑娘那里…”

“到时候我让人先送他们回去,再让宁湛派些人过去保护他们,免得生了意外。”

萧夫人这一再的提醒也让萧逸海多长了个心眼,谁知道高邑县主还有什么后招,人是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的,或许宝哥儿就是他这辈子唯一的独苗了,可要好好地保护起来。

年祭之后,萧家族人也陆续地离开了长兴侯府。

高邑县主则被软禁在了自个儿的院子,自然是火冒三丈,连屋里摆设的器具都被她摔烂了好些,每天只能听到不停的叫骂声,渐渐地也就成了习惯。

萧夫人接手了府中的事务,就像没发生过这档子事情一样,该做什么照样还做什么,萧怀畅毕竟快要出嫁了,她还要为女儿操持呢。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董嫣却有些坐不住了,她与萧怀畅也就是前后脚出嫁的事,如今高邑县主被关在了院子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放出来,她的婚事怎么办,没有母亲做主,难不成董家人还会为她出头吗?

这点董嫣却是不信的。

思来想去,董嫣只得找上了萧怀秀。

许久没有来这个妹妹的院子里,董嫣有种恍惚的错觉,好似什么不一样了。

从前的萧怀秀可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冬日就算树木萧条花叶凋零,她也爱在自己院子里挂些彩带灯笼什么的,总之要把自己住的地方装点的欣欣向荣,半点也看不到冬天的影子。

可此刻的院落里一片灰白不说,连董嫣自己踏进屋里也感觉到一股沉闷的压抑。

萧怀秀就缩在床榻的角落里,丫环禀报了董嫣到来,她也像全然不知一般,只木木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复又将头撇向了另一旁,露出那尖得像锥子一般的下颌。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董嫣心头一惊,坐在床头看着萧怀秀,又拉了她掩在被子下面的小手。

这一双原本是圆润滑嫩的小手,可此刻一摸除了那彻骨的冰凉外,指节的骨头都硌得她手疼。

萧怀秀这是怎么了?

董嫣的心理很矛盾,一方面她不希望萧家人好过,可另一方面对于自己同母的妹妹,她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做了错事这个妹妹总会挡在她身前认错,有好东西也总会与她分享,她知道妹妹一直是护着她的,可她…

董嫣摇了摇头,将心底升起的那点愧疚感压在了脚下,若是没有萧家,她如今也不会是这般地步,遂硬起了心肠,面上却是一派和蔼与关切,“怎么才几日不见你就将自己瘦成了这副模样,你身边的丫环是怎么做事的?”说着将头转了过去,面色沉沉地看向一旁的两个丫环。

彩霞和云朵都煞白了脸色,赶忙跪在了董嫣跟前,齐声道:“嫣小姐明鉴,奴婢们都是尽心服侍着,并无什么过错啊!”

董嫣冷哼一声,“主子还没说话,哪里论到奴婢插嘴?!”复又转向了萧怀秀,轻摇着她的手道:“好妹妹,你有什么委屈跟姐姐说,姐姐总会帮你的不是?”

萧怀秀这才动了动嘴角,她微微向前抬了头,苍白的脸色一半掩在阴影里,看起来着实有些渗人,董嫣有些不自在地撇过了目光,便听她哑着嗓子问道:“母亲…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我也找你也正是为了这事。”

董嫣点了点头,焦急道:“我给外祖母写了信的,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才能赶来,萧伯父那里…我想要见他,可是却总见不着。”

董嫣也知道这是萧逸海在躲着她了,高邑县主犯下这样的错事是不能轻易地掩盖过去,连萧老夫人都被弄得中风卧床,这罪过是大了去,虽然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另一个女人。

但世人哪管这些,男人的风流不过是他们茶余饭后的闲谈笑话,谁会深究因为风流犯下的过失,他们只知道的是高邑县主不敬婆婆致使婆婆中风卧床,还指使手下的婆子打了自己的丈夫,条条罪状即使是县主也不能逃脱。

董嫣真的有些心慌了,她是怕连外祖母来都救不下自己的母亲,今后她该怎么办?

董家人憎恨她们母女俩,与她也早就形同陌路,若是高邑县主再不济了,今后她嫁了人谁会为她撑腰作主?

虽然她不屑于有高邑县主这样的母亲,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母亲原来却是她仅有的唯一的依靠。

“听说祖母都中风了,父亲自然大怒,拘着母亲也是正理,免得她到处发疯。”

萧怀秀用一种轻缓的语调说出这句话来,甚至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嘲讽,就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根本不觉得那是与她血缘相连的亲生母亲。

董嫣听得就是一愣,不由攥紧了她的手腕,“你知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那是我们母亲啊!”

“是有如何?”

萧怀秀轻笑一声,沙哑的嗓音像轻拂在天鹅绒上的羽毛,接着眸色一转,又带着深深的鄙夷与恨意道:“若不是她当初做下那等事情,如今又怎么能怪别人?我是没脸再说什么,巴不得就窝在自己的屋里发霉烂掉!”

到底还只是十岁出头的小女孩,萧怀秀说到激动之时已是红了眼,嗓音哽咽而痛苦,一双瘦弱的小手紧紧地揪着锦被,恨不得将被子给抓两个窟窿出来。

“怀秀,你…”

董嫣吃惊地看向自己的妹妹,她没想到那天不经意间在萧怀秀心中埋下的种子如今已经长成了这番扭曲的模样。

或许这也是她希望的,但真正看到感受到却又是另一种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