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知道英姑虽然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可太后与她同吃同住显然感情很好,虽是主仆却情同姐妹,言语间不由多了几分恭敬,这与她当初不知道对方身份时的感觉已经大不相同了。

既然懿德太后不会为难她,还因着杜老太爷的关系会给她多几分关照,想来她今日应该就可以离开这里,见到宁湛了。

想到这里,那压抑在萧怀素心头几天的大石终于缓缓落下,连吃饭都多了几分轻快,懿德太后不由在旁边轻笑道:“看这丫头手艺好得,连自己吃得都开心。”不由搁下碗筷感叹道:“从前在宫里吃多了山珍海味,原本以为自己是腻味了,吃了这些年英姑做的饭菜也算还行,可如今吃到你做的…”说着唇角拉升,笑容深厚,“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间美味!”

“太后过奖了!”

懿德太后这样一说,萧怀素倒有些不好意思,“臣妇做得也就是家常饭菜,难为太后喜欢,今后若有机会,臣妇还做于太后吃!”

“倒是个实心眼的孩子。”

懿德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不管是因为从前对杜继儒的承诺还是其他,她倒是真有些喜欢眼前这个带着点慧黠的小姑娘,又问道:“才多大的年纪都已经嫁人了?”

“回太后的话,臣妇今年虚岁十六了。”

萧怀素回了一句,其实这个年纪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确实太小了,在现代可正是读中学的年纪,而在这里她都已经嫁作人妇了。

“那今年不过才及笄嘛,宁家小子也是好福气。”

既然懿德太后说到了这里,萧怀素不由顺势道:“还请太后着人送臣妇出谷,或是给宁家和杜家捎个信,不然我的亲人要着急了。”她倒不奇怪懿德太后怎么会将她打探得清清楚楚,既然太后帮了她,自然会着人去了解她的家世背景。

“这个倒不急…”懿德太后摆了摆手,话还未说完便听得屋外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太后娘娘!”萧怀素止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便见一个着深蓝色劲装的男子已经单膝跪在屋外的院子里,恭敬地禀报道:“皇后娘娘与秦王殿下求见太后,娘娘看卑职是否要放他们进谷?”

“喔,皇后也来了?”

懿德太后翘了翘唇角,不过半晌后又抿直了,轻哼道:“倒也该她来,后宫出了这种事,她若是坐视不理这皇后的位置也是白当了。”又转向萧怀素道:“听说你家相公在秦王麾下做事,如今请动了秦王,只怕他也在谷外。”

萧怀素听得心中一喜,“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的激动之色,“太后,臣妇想出去看看!”

“慌什么?!”

懿德太后笑着摇了摇头,又对屋外的男子吩咐道:“让他们在谷外等着,待哀家整装一番就出谷。”又对英姑道:“给萧家丫头挑身合适的衣服,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谢太后!”

萧怀素感激地对懿德太后福身一礼,若不是太后相救,恐怕她真的看不到第二日的太阳了,而这谷中戒备森严,先头也是她没发现那些藏身在暗处的身影,试问懿德太后住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侍卫呢?只是谁都没有对她做出阻拦,还任由她在院子里和谷里闲逛了一番,也足以见得太后对她的宽容。

“起来吧!”

懿德太后笑着对萧怀素点了点头,“哀家也好多年没出过谷了,如今正好回去看看这后宫到底是如何得乌烟瘴气。”

萧怀素只低垂了目光,这话她就不好回了,后宫怎么样都轮不到她这个没有品级诰命的官员之妻发言,不过安家人的做为确实太过,若是皇后压服不了安贵妃,她倒真心希望太后能够出山。

英姑为懿德太后整妆,萧怀素回了自己住的厢房,她的衣物已经清洁过了,此刻正整齐地叠在了床上,只是她在水中与那歹人搏斗时将衣袖给划烂了,眼下确实不能穿了。

而床头的另一边则放着一身冰蓝色的天蚕丝长裙并一套蓝色宝石的头面,长裙触手丝滑细腻一看便不是凡品,蓝宝石头面的光泽浓郁只怕价值也是不菲。

不过既然已经放在了她的床榻上,自然是懿德太后差英姑办的事,萧怀素也没有矫情,此刻宁湛他们就在谷外等着,她片刻也不想浪费时间,只飞快地穿好了那条冰蓝色的长裙,又将头发随意地挽了个偏髻,再戴上那套头面往镜前一站,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所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也就是这个道理。

她从前的衣物里也不乏贵重华丽的,可与这一套相比便少了那么一丝庄重大气,甚至那套蓝宝石头面折射在镜中的光芒都让她隐隐生出一股威严之感,这或许是从前懿德太后用过的首饰,这般贵重却是给她戴上了,萧怀素一时之间又变得有几分犹豫了起来。

☆、第【182】章 赐封

懿德太后所隐居的山谷是掩映在一片浓郁的密林之后,说是山谷其实这山峰也没有多高,顶多与树冠相平,所以一般人很难发现,再说这处地方又是禁地,寻常人哪里来得了?

此刻山谷外正围了好些人,皇后首当其冲地站着,目光投向密林深处,眸色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娘,”身后的红姑上前一步扶住了皇后的手臂,轻声道:“这次咱们来打扰太后她老人家清修,不知道会不会被怪罪?”

“眼下都走到这一步了,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皇后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宁湛这两天来将宫里都翻了个底朝天,所有水源流向或是经过的地方都被彻查了一遍,可仍然没有找到萧怀素的身影,连她都几乎要死心了。

若不是秦王突然提及了这处地方,她都忘记了懿德太后还住在这里。

“那么多地方都找过了,奴婢觉得宁六奶奶生还的希望不大,指不定是在哪里沉了底。”

红姑不由轻叹一声,对那个有过几面之缘的萧怀素,是人都不难生出好感,更何况她还与叶观澜亲近,便更入了皇后的眼,可如今…只能叹一声红颜薄命。

“别说了,总要亲眼看过才安心。”

皇后面色也是不好,只摆手道:“若是太后这里再找不到人,本宫也能与观澜有个交待了。”

若是她没有尽到力,相信这个侄儿回到京里也会怪她吧,横竖都走到了这里,若是不看上一眼,就连宁湛也不会安心。

想到这里,皇后的目光不由转向了一旁站姿笔挺,犹如一颗松柏的男子,他面容坚毅,目光冷峻,虽然两天两夜都没合过眼,可依然强撑着站在那里,只眼都不眨地望着谷口的方向,虽然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情绪,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最焦急最担心的那一个,

皇后毫不怀疑,若是待会太后不允他们搜查这处山谷,只怕宁湛会第一个不顾懿旨地冲进去。

“宁湛,耐心些!”

秦王就站在宁湛身旁,看着他紧绷的身躯,不由在心里轻叹一声,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太后要出来见咱们,横竖也会给个答案的。”

“嗯,我知道。”

宁湛咬了咬牙,沉沉地闭上了眼。

这两天他都不敢睡觉,只怕一闭上眼就再不能看见萧怀素的脸,她或许正在什么地方受难,她或许正等待着他的救援,所以他不能歇息也不敢歇息,就算熬红了双眼,就算把命搭上又算什么,他只要她活着,好好地活着!

这两天两夜的搜寻全无结果,很多人都已经失去了希望,可是他不能!

或许对于别人来说这不算什么,只是一个职责或是一个任务,完成不了顶多受些惩罚担些责任,但他不同,萧怀素就是他的命,若是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余生他要怎么过活?

所以他坚信着,他一定会找到萧怀素,活要见人,死…不,她不会死!

宁湛使劲地甩了甩头不愿往下想去,他还记得她甜美的笑颜,他还记得她温暖的小手,他还记得他们在每一个夜晚相拥而眠,这一切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脑海里,他忘不了。

紧握的拳头在身侧隐隐发抖,宁湛的面色中难掩挣扎,秦王在一旁看着心里也不好受,想劝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突然,山谷那里有了动静,便听到有人高声唱喝道:“太后驾到!”

所有人的神情都是一凛,忙不迭地伏跪在地。

山谷正面的入口的是一溜往上的青石台阶,只是平日被草木掩映遮盖着,恍然看去并没有路,此刻却已经被全数清理了出来,露出了石阶的原貌,懿德太后正扶着英姑的手踏步而下,在她身后不远处跟着的正是一身冰蓝色衣裙的萧怀素。

能够出得山谷,萧怀素此刻的心情自然是激动异常的,跟在太后身边,她的目光已经止不住在四处搜寻着,就盼着在第一时间发现宁湛的身影。

“怀素丫头这是着急了?”

懿德太后还有闲情扭过头来对萧怀素低声打趣道:“你家相公在呢,刚才便有侍卫回禀过,哀家定要让你们夫妻团聚。”说着竟是带着几分俏皮地对萧怀素眨了眨眼,“哀家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

“送给我?”

萧怀素连连摆手,又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簇新的冰蓝色长裙,还有头上的宝石头面都让她惴惴不安,“臣妇何德何能?已经得了太后这一身赏赐,万不敢再奢求其他!”

就这一身华服头面她穿着心里还有些忐忑,原本也是去找了太后,想将这身东西归还,可太后却是没允,这让她心里一阵惊一阵喜的。

“哀家自有分寸。”

懿德太后笑了笑,又扶着英姑的手步下了台阶,等着在山下站定时,皇后与秦王才低首上前,恭身道:“见过太后!”

皇后偷偷瞄了懿德太后一眼,见她虽然满头白发,可红光满面,显然精神极好,看那面相似乎也没有不悦之色,心头不禁松了口气,从前她对太后就有些敬畏,这些年过去了婆媳虽然没有在一起相处,但那份敬畏之心却是还在的。

秦王倒是表里如一的恭敬,毕竟他与懿德太后相处得不久,虽然多有听闻太后的传言,但到底不能尽信,再说皇上都那么尊敬太后,他作为晚辈自然不能心生怠慢。

懿德太后的目光扫过皇后与秦王,眸中笑意微敛,她这一生无儿无女了无牵挂的,除了对自己养大的皇上还有几分情份在里面,其他的什么皇子皇孙她都看得很淡,原本就想这样孑然一身的过活,没想到临到老了还能遇到这样的事,也许这就是老天爷给她的一次缘分,不由安抚地看了一眼身后略带期盼的萧怀素,转头清了嗓子道:“谁是宁湛?上前来给哀家看看!”

宁湛本是恭身跟在秦王身后,此刻听到懿德太后的话虽然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还是错身上前,拱手道:“卑职宁湛见过太后!”

“太后,”秦王以为懿德太后这是要责备宁湛兴师动众地搜查到了山谷这方,不由站出来为他说情,“打扰了了太后的清修,是孙儿的不对,只是宁湛寻妻心切,还请太后念在他一片赤子之心,不要多加怪责!”

“谁说哀家要怪他了?”

懿德太后牵了牵唇角,眸中笑意全全,连皇后也觉得有些奇怪,却还是开口为宁湛说了句话,“太后,宁湛之妻萧怀素已经在宫里失踪两天了,他一心寻妻也是情由可愿,太后菩萨心肠不予怪罪那自然是最好的。”

“皇后,”懿德太后淡淡地抿了抿唇角,“这次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你难辞其咎,回头哀家再与你细算。”一番话说得皇后心肝颤了颤,只低了头唯喏应是。

懿德太后却是没有理会皇后,只笑看向宁湛,“抬起头来哀家看看!”

宁湛缓缓抬头,面上虽然难掩疲惫之色,可一双眼睛却是晶亮,只灼灼地看向懿德太后,“太后,内子不幸失去踪迹,卑职在宫中搜寻了两天两夜未果,还请太后行个方便,允许卑职在谷内水源附近查探一二。”

懿德太后淡笑不语,却是将宁湛从头到脚审视了一番,身姿挺拔,朗眉星目,是个俊郎的青年,眸中对萧怀素的关怀真真切切,有这样一个夫婿倒是福气。

这样想着,懿德太后便让出了身后之人,“宁湛,你看看她是谁?”

萧怀素早已经红了眼眶,此刻只捂着唇轻泣,哽咽着唤了一声,“六哥!”

不过才两天未见,她已是觉得宁湛憔悴了许多,颌下青色的胡茬还来不及刮去,那身衣服还是他送她到秦王府时所穿,想来这两日他根本顾及不到自己,一心只在寻找她。

听到这声呼唤,宁湛身躯顿时一僵,忙不迭地望了过去。

只见一身冰蓝色的长裙穿在萧怀素身上,更显得她身材高挑,气质高华,虽然未施粉黛却也俏丽动人,就像一朵绽放在山谷里的幽兰,清丽脱俗。

皇后娘娘与秦王自然是认得萧怀素的,此刻见着她鲜活得站在眼前亦是一脸惊讶,其实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萧怀素竟然真得还活着。

“怀素,真的是你?!”

宁湛又惊又喜,颇有些不敢置信,但下一刻他却已是越过众人走到了萧怀素的跟前,颤抖地伸出了手来一把将她搂在了怀中,只有感觉到怀中那一抹温暖,他的心才能真正放下。

果然是萧怀素,果然是她!

热的,柔软的她,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这一刻,宁湛久久压抑的情绪终于化作热泪涌出眼眶,他只想感谢上苍,感谢一切帮助过他的人。

肩膀上有一股温热浸进了衣裳里,萧怀素全身陡然一僵,没想到宁湛竟然是哭了,这一刻她心里有感动,也有很多话想对宁湛说,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说破,只拍了拍宁湛的背道:“六哥,我没事了,我还好好地活着。”说罢目光往四处一扫,便见人人都背过了身去,懿德太后更是一脸促狭地回头张望,她不由害羞地红了脸,轻轻地推了推宁湛。

“没事就好。”

宁湛已经抹去了眼泪,只是眼眶仍然泛着红,又将萧怀素看了又看,伸手摸了摸她柔嫩的脸蛋,“你还活着,真好!”

“六哥,别人都在看着呢!”

萧怀素有些不好意思地挣了挣,见宁湛还是不愿意放开她,不由凑近了低声道:“我也想你,咱们待会回家去再细说。”

“好!”

宁湛牵唇一笑,这才不舍地放开了揽住萧怀素的双手,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怀素丫头这下好了,你们夫妻重聚,是不是该好好谢谢哀家?”

懿德太后转过了身来,皇后与秦王他们也跟着回了头,但看向萧怀素夫妻都是一脸笑意。

萧怀素能活着绝对是一个奇迹!

“多谢大后!”

萧怀素大方地对懿德太后福了福身,“太后恩德没齿难忘!”

“太后大恩,卑职一定记在心上!”

宁湛也对懿德太后抱拳一揖,心里充满了感激。

“好了好了,别说得跟什么似的,哀家救了怀素丫头,本来就不是要什么回报的。”

懿德太后呵呵地笑着,看着一对恩爱夫妻能够团聚,这对她的内心也有许多触动,似乎回忆起了当年与先帝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不过往日不可追啊,她不由轻叹着摇了摇头,又转向皇后道:“正巧了你们都在这,哀家要宣布一个决定!”

“决定?”

皇后怔了怔,与秦王对视一眼心里都充满了疑惑,不由问道:“太后有什么只管吩咐就是,咱们哪还有不照办的道理?”话语里有一丝小心讨好的意味在里面,懿德太后不由多看了皇后一眼,到底比不得那个时候的自信端方,如今的皇后没有依仗确实过得比从前小心谨慎多了。

秦王也来凑上一句,“是啊,太后以什么吩咐孙儿去办就是,孙儿保管办得妥帖。”

懿德太后笑着摇了摇头,“这事倒用不着你们。”

“怀素,还记得哀家说过什么吗?”

懿德太后笑着看向萧怀素,又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太后…”

萧怀素看了宁湛一眼,见他对自己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迟疑着走上前来,懿德太后这一说她便记起就在刚才太后还曾说过要送她一份大礼,可她已经推拒了不是,没想到太后还是一意孤行,这让她很是为难,不由凑近了小声道:“太后对臣妇已经很好了,臣妇万不敢奢求太多!”

“傻孩子,难得你投了我的眼,我相信上苍的安排定是有它的意义,你就不要推拒了。”

懿德太后这话是与萧怀素小声交流的,是以连对自己的尊称都没有用,足以表现她对萧怀素的喜爱与亲近,说罢又握住萧怀素的手拍了拍。

懿德太后这才转向了皇后与秦王等人,略有些感慨道:“哀家这一生无子,虽然与皇上情意深厚,但到底哀家也只是他的姨母…”话峰一转又看向萧怀素,笑道:“今日哀家便要认下怀素这个义女,赐封她为安平郡主!”

懿德太后话音一落,所有人都怔住了,萧怀素更是瞪大了眼,震惊地看向懿德太后。

赐封郡主?这就是太后给她的大礼?

“太后,您…”

回过神来之后,萧怀素略有些着急地跺了跺脚,她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受封郡主,就算是因着杜老太爷的关系,她也受之有愧啊!

此刻她已经十二万分的肯定,恐怕杜老太爷从前对懿德太后是有过恩慧的,不然单单凭着喜欢怎么可能让太后认下她作义女,恐怕这正是当初杜老太爷种的因,眼下这份果却报在了她的身上。

可她怎么受得?

“太后,您真要认下怀素做义女?”

皇后看了懿德太后一眼,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认义女,可是整个皇家宗室的大事,就连皇上恐怕也不得不关注。

“这还有假?!”

懿德太后牵唇一笑,目含深意地看向皇后,“难道皇后以为哀家喜欢说笑话不成?”

“不…”皇后脸色一变,赶忙低垂了目光,“臣妾惶恐。”

“好了,这事也算是与你有些干系,稍后与哀家一同去面圣。”

懿德太后这话算是一锤定音,萧怀素还在震惊之中,秦王已经飞快地收拾好了情绪,上前恭身道:“如今连本王都要多位姑母了。”说罢潇洒一笑,对懿德太后拱手,“恭喜太后喜得义女!”

秦王话音一落,整个山谷间都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恭贺声,甚至声震云宵,响彻在整个皇宫的上方。

“安平郡主,还不上前谢恩!”

英姑站在懿德太后身边含笑地看向萧怀素,太后此举也是与她商量过的,此女难得慧雅端方,又与佛有缘,太后还看过萧怀素亲手抄写的佛经,的确是个有慧根的丫头,信佛之人便信命数使然,萧怀素能到了这里也是一种缘分。

萧怀素犹豫不决,可也知大势所趋,她更不可能当众驳了懿德太后的颜面,这便是她不识抬举了,正在思虑再三之际,却觉得手腕上一热,原是宁湛扶住了她的手,对她笑道:“安平即是平安,太后的赐封意义深刻,郡主,咱们一同谢恩吧!”

萧怀素心中轻叹了一声,这才点了点头,与宁湛双双跪倒在懿德太后跟前,磕拜道:“谢太后恩典!”

☆、第【183】章 回家

皇后与秦王都随着懿德太后去面见皇上了,只是萧怀素经历了这番波折也着实是受了不少的惊吓,太后便没有多留,又想着他们夫妻分别后再见只怕也有很多话想要说,便让他们先行回去,只说册封安平郡主的旨意不日就会送到宁府,让他们自己好生准备着。

听了这话,萧怀素面上不禁浮上一丝苦笑,上了车后还未坐定便被身后的男子拥入了怀中,感觉到那抹踏实与温暖,原本紧张的情绪也舒缓了下来,只偏头倚在宁湛的肩上,轻声道:“六哥,我好想你!”

分别的这两天里她差点以为她再也见不到宁湛,没想到却是柳暗花明,她心里着实感激着懿德太后,却没想到她得到的好处远远不止于此。

自古以来只有亲王的女儿才能被封为郡主,当然她是懿德太后所收的义女当然又另当别论。

只是郡主这个头衔压下来,萧怀素并没有觉得惊喜,相反更是满腹愁肠,有多大的脚就穿多大的鞋子,她向来明白这个道理,如此尊贵的身份对于她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我也想你!”

眼下车里已经无人,宁湛扶着萧怀素的脸庞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唇舌相缠,那样的热情让萧怀素目眩神秘,差点迷醉在这份美好中,等着宁湛停了下来,她才跟着喘了几口气平复着内心的激动,回以他深深的拥抱。

“真的…我差点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你…”

宁湛扶了萧怀素坐起,又贪恋地看着她的容颜,用手指轻轻描摩着,目光片刻都舍不得移开。

萧怀素只觉得心里温暖如水,又想起宁湛为她流下的眼泪,心中不由感动至极,只握紧了宁湛的手道:“今后咱们再也不分开了。”

“那是自然。”

宁湛点了点头,转而想到了什么,眸中骤然一黯,“这事虽然没有查明是谁的手笔,但却就发生在‘永乐宫’外,安贵妃脱不了关系,还有安家姐妹…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事还要从长计议。”

萧怀素抿紧了唇,就她目前而言根本没有对抗安贵妃的能力,这事只能徐徐图之,“对了,我脱困了,大姐与石娟她们可获救了?”

萧怀素一直惦记着萧怀柔她们的消息,也不知道她们是否与她一般幸运?

“你大姐还好,当天夜里便被救起,如今已经回到林家了,石娟也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她陪着我寻了你一天这才体力不支地晕了过去,我让石毅先送她回府去了。”宁湛说到这里一顿,又看向萧怀素道:“不过你大姐的丫环就…”

“那丫环是叫小芬吧?”

萧怀素听萧怀柔这样唤过她,想着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小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若不是她…

“你别想了,这事怨不得你!”

宁湛自然知道萧怀素在想些什么,只握紧了她的手道:“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别人有心要对付你,你又如何知道?眼下捡回一条命已是大幸,更何况石娟还杀了他们不少人,只怕安贵妃也没想到会损失这般多的手下。”

“对那些人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

萧怀素咬了咬唇,抬头看向宁湛。

“只知道是太监扮的,平日里怕是与常人无异,又混迹在宫中,当然不好去查,如今虽然死了些人,但尸首却全部被他们给销毁了,安贵妃还是有点手段的。”

宁湛说到这里眸中冷光连闪,显然是已经升起了杀意,安家人欺人太甚,若真地再找不到萧怀素,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杀到“永乐宫”去,取下安家人的头颅。

只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或许他便已经彻底崩溃了。

还好上苍看到了他的真心,对他施以了怜悯,又让萧怀素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能在后宫里长盛不衰,又没有被新秀取代她的地位,安贵妃自有她的立足之本,更何况她还为皇上诞下了一双儿女。”

萧怀素拍了拍宁湛的手,郑重道:“六哥,我也是个记仇的,这次差点害了我的性命,我怎么会不恨?只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一定要小心筹划,万不可走错一步。”

“你说的我都明白,这口气我就先忍下了。”

宁湛神色一凛重重地点了点头,转头看着萧怀素娇嫩的脸庞就在眼前,唇角的笑意又怎么也止不住了,不由圈了她在怀中,在她粉色的唇瓣上琢了一口,“说说你是怎么到了太后那里?”

“这个倒真是说来话长了。”

萧怀素长长地舒了口气,又重新靠在宁湛的怀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这才道:“当时咱们坐的小船被那些人给劈了,我们都落了水,只有石娟在后面挡着,我与大姐她们才能拼命地向前游着,渐渐地便有些体力不支,然后我见着小芬被人拖入了水底,心中顿时觉得不妙,便想就在那里闭气以逸待劳等着你找过来,或许不会被那些坏人发现,却不想竟被人拖了腿一直往下攥去,我那时很是慌张,便拿了头上插着的发簪狠狠戳了几下,那人也许本就受伤了,被我这一戳更是没有反应过来,原本我也以为能摆脱得了他,却不想湖底生出了漩涡,之后我便不省人事,然后再增开眼便已经到了太后她老人家住的地方。”说罢又叹了一声。

这世间之事当真是巧,若不是她带着那半块玉玦,即使得了太后所救,只怕也不会被这般精心照料着,如今还被封了郡主,这算不算是一得一失?

见宁湛听得一知半解,萧怀素便掏出了怀中的半块玉玦,“这是外祖父从前给我的,我就是觉得它花纹漂亮,玉质清透这才一直贴身带着,没想到太后也有半块,与我的正好相合。”

“你是说太后对你的青眯仅仅只是因为这半块玉玦,因为你外祖父的关系?”

宁湛听得不由坐正了身子,他自然知道天上没有白掉的馅饼,原本他还对太后封萧怀素做郡主怀着几分保留的态度,眼下却是完全释然了,便握住萧怀素的手道:“既然是这个原因,你便该放开胸怀受着,太后救你赏你或许多半是因为外祖父的缘故,但若不是从前她受过外祖父的大恩,如今也不会报在你身上。”

“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我总觉得受之有愧。”

萧怀素咬了咬唇,显然思想还在做着剧烈的挣扎,这天上的馅饼也掉得太大了点,她就怕被砸晕了醒不过来。

“太后不是信佛吗?一报还一报,有因才有果,若不是你真入了太后的眼,只怕她也不会认下你。”

宁湛却是比萧怀素看得开,说罢轻轻揪了揪她的脸蛋,笑道:“既然如此,你今后当对太后更用心才是,外祖父那里你或许也该去问问,总之两边都是恩情,咱们一同孝顺他们就是。”

“那若我真成了太后的义女,秦王都比我低了一个辈份呢!”

皇家宗室的亲戚关系太复杂了,更别说如今萧怀素还有个公主嫂嫂呢,这层关系又该怎么论?

想一想她便觉得有几分头痛。

听萧怀素这一说,宁湛也有些想发笑,不过秦王本就不是拘泥于小节的人,在这事上他可看得别任何人都开,这不先前还当先唤了萧怀素一声姑母,虽然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不过却也并不是让人难以接受的。

“这辈份虽然复杂了些,不过也可以各论各的,不扯在一起就行了。”

宁湛笑着揉了揉萧怀素的额发,只抱了她在怀中斜躺在了身后的大引枕上,闭上眼睛喃喃道:“这两天都没有睡过,我小眯一会儿,到了家再唤我起来。”

“好,你睡吧!”

萧怀素应了一声,又心疼地理了理宁湛的衣襟,伸手环过他的腰间,把头枕在他的怀中与他一同闭眼歇息。

等到马车到了宁府时,萧怀素与宁湛都睡熟了,车夫在车外唤了几声都不见里面有动静,又怕出事这才大着胆子撩开帘子一角看了一眼,这一看倒是将他给怔住了,只见车内俩人正合衣而卧,相依相偎,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而安详的笑容,这样的画面他不敢打扰,也不忍打扰,便让门房那里差个人进去报信。

袁氏得了消息,倒是风风火火地带人迎了出来,只是在瞧见马车里相拥而眠的两个人时便改了主意,转头小声吩咐道:“卸了车架,抬着车身入府。”

袁氏这是不想惊扰到了萧怀素与宁湛,这两天两夜小夫妻俩可不好受,他们也是才收到宫里传来的消息,这才知道萧怀素是被懿德太后所救,宁湛这两天没日没夜的找着更是没合过眼,担惊受怕不说,疲惫也是成倍地增长,她真为他们心疼。

端仪公主就陪在袁氏身边,此刻见着仆从护卫小心翼翼地抬着车身进了府,不由挽了袁氏的手跟上,又笑着道:“眼下弟妹总算是否极泰来,婆母也能松口气了。”

“那可不是?”

袁氏也有些感慨,只拍了拍端仪公主的手道:“你可不知道怀素失踪时我有多慌,恨不得即刻就进宫里看看,若不是你公公劝住了我…”说罢眸色一沉,冷哼了一声,“我一定要让安家那几个女人好看!”

与袁氏相处得越久,端仪公主越了解这个婆婆脾性,外人看着清冷了些,可若是没有碰到她的痛处便也不知道她竟是个性情中人。

“不过弟妹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虽说差点出意外,可也因此才与太后结了缘。”端仪公主说到这里眸中不无羡慕,懿德太后可不是谁都能巴结上的,如今萧怀素得了她的青睐被赐封郡主,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荣耀,“相信册封郡主的旨意不久便会下达,咱们家可要宾客盈门了。”

端仪公主提到这事,袁氏便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她总共才生了两个儿子,现在好了娶的两个媳妇一个是公主,一个马上要成为郡主,这样的势头可真是一般人家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