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素挽着杜老夫人的手,笑着吐了吐舌,“可我外祖母也不差啊,看看我母亲,再看看我,个顶个的美人胚子,这不还是承了您的模样!”

“小猴儿倒是会说话!”

萧怀素一番话倒是逗得杜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又道:“刚才我倒是与太后聊了聊。”

“喔?”

听到这话,萧怀素下意识地心里一紧,抬头看向杜老夫人,“您与太后都说了些什么呀?”

“也没什么,就是说说你,说说从前…”

杜老夫人感慨地叹了一口气,“太后还记得从前伯姝进宫时的情景,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娃…就与你长得一般模样,怪不得你入了太后的眼。”

若是只话些家常那倒没什么,萧怀素脑中思绪一转,又试探着问道:“就没说别的了?”

“还有什么?”

杜老夫人好笑地看向萧怀素,片刻后才抿唇道:“自然还说了你祖父…从前的事太后也提了提,说是心里一直感激着你祖父,如今收了你做义女,还让我别介意她把这辈分给弄乱了。”说到这里显然是到了兴头上,杜老夫人不由撑坐了起来,伸手捋了援萧怀素耳边的头发,“我当然不介意了,太后将这份荣耀赐给了你,虽然说有杜家的情分在里面,也是因为你真心是个讨人喜欢的姑娘!”

萧怀素眼珠子一转,趁势说道:“那这么说…您不怪外祖父了?”

“怪什么怪啊?!”

杜老夫人有些懊恼地揉了揉眉心,“也怪自己从前小心眼了些,多大点事啊,就放在心里耿耿于怀,若是当初我肯与你外祖父多说一句,如今也不会这般,平白累得自己呕了这么些年的冤枉气!”

“您能这样想当然是最好了。”

萧怀素真心为杜老夫人与杜老太爷开心,此刻真是什么也比不过这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解开心结携手相依来得让她高兴了。

“怀素,我吃过这亏,也不想你今后再犯糊涂。”

杜老夫人这才语重心长地对萧怀素说道:“就像你说得一般,夫妻之间贵在坦诚,有什么事情说穿了就好,若真是事实,自己又实在接受不了,大不了咱们还能换一种活法,总比憋屈几十年来得好!”

“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当我回首过往的时候,真是觉得弹指即过,我与你外祖父的日子也不多了,等着这次三丫头出嫁后,我们便准备回到西安去养老。”杜老夫人说到这里,见萧怀素眼中已是饱含热泪,不由嗔她一眼道:“这有什么好哭的?你该为我们高兴才是,这些年走了好些地方,才知道落叶归根最实在,富贵繁华就是过眼烟云,能找到这辈子与你携手走过的人才是真正的踏实。”说罢伸手刮了刮萧怀素腮边滑落的泪水,“而我觉得宁湛就是那个你要牵手一辈子的人!”

“外祖母,我舍不得您!我也舍不得外祖父!”

萧怀素扑在杜老夫人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这些年她都习惯杜老夫人在她身边,给她鼓励和支持,想着亲人就要远离她怎么能不伤感?

还有杜老太爷给她讲的故事,亲手教她执笔与绘画,她没有父母在身边教导,两位老人虽是她的外祖父母,却与她父母的角色又有何异?

“傻孩子!”

杜老夫人面上也略带了一丝伤感,只轻轻地拍着萧怀素的背,“咱们都老了,难不成还能陪你一辈子?你的路还很长,而陪着你一路走下去的人是宁湛!”

“外祖母…”

萧怀素抬起了头来,只是眼眶还是红红的,泪水已被她抹进了帕子里,只瘪着嘴哑声道:“那等着我得空了就去西安看你们!”

杜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这倒不打紧,先顾着你自己的小家才是要紧,咱们两个老家伙又不会走掉,你随时回来,咱们随时都在。”

“嗯。”

萧怀素这才破涕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在杜老夫那里哭过了一茬,萧怀素又回屋去重新补了个妆,换了身衣服,等到眼眶不红了才去找了端仪公主。

她们到底是主人,内院的事情还需要好生安排一番,这一天忙得脚都没歇下过。

懿德太后与皇上是半下午走的,等着这两位大佛一走,倒是有些人坐不住了,三三两两地告辞离去,晚膳时分厨房又要轻松了许多。

夜幕降临时,等着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萧怀素这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屋,宁湛早已经在等着她了,见着她进屋赶忙迎了上去,关切道:“可是累着了?”说着扶了她落坐在桌旁的圆凳上,又给她倒了杯温茶递过去,“原本是想来找你的,但想着内院都是女眷,便又不好露面。”

萧怀素喝了几口茶水,这才觉得喉咙舒服了些,今儿个说得话只怕比她一年说的都多,不仅是要各处应酬,平宁郡主还带着她去认识那些宗室贵女豪门贵妇,想来平宁郡主在这个圈子里关系很好,她的引见与介绍倒是比端仪公主全面了许多。

萧怀素缓过一口气来这才说道:“我着实也没想到皇上与太后真得来了,倒是让人有些受宠若惊!”顿了顿,又问了一句,“六哥,景国公府可有人来?”

“这倒没有,人是没来,礼却是送到了,我瞄了一眼礼单,倒是有景公国府的名。”

宁湛微微一怔,旋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怎么会想到问他们?”

“这个倒是说来话长。”

萧怀素牵了牵唇角,眸中却是没有笑意,顾清扬落到如今这种境地,她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或许也会有点微微的酸楚,又将端仪公主说的那事告诉了宁湛,她与平宁郡主在一起时也状似无意地问过一次,得到确认后这才敢说给宁湛听。

“当真?”

宁湛心里一阵哗然,他甚至曾经还将顾清扬当作过情敌,如今这个情敌竟然堕落到要当别人的男宠,他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六哥,这事我看你还是要跟王爷说说才好。”

男人可并不像女人这般八卦,在宗室贵女圈里流传的并不代表所有的皇室宗亲都知道,萧怀素觉得有必要告诉秦王一声。

“这是为何?”

宁湛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解地看向萧怀素,“顾世子甘愿做了别人的男宠,这与王爷有什么关系?”

“说你傻你还真傻!”

萧怀素好笑地嗔了宁湛一眼,“敏福郡主可是晋王爷最疼爱的女儿,对这个女儿他可是有求必应。”

萧怀素这一说宁湛便明白了过来,略微沉思了一阵才缓缓点头,“你说得是。”

顾家是淑妃的娘家,与远在辽东的齐王可是一体的,虽然淑妃最近沉寂了不少,由得安贵妃冒头争宠,但这并不代表她歇了这个心思,只要齐王还在,只要这个皇位一天后继无人,后宫里的女人们都有盼头。

“那我先去沐浴,若是你困了就先睡。”

萧怀素站起了身来,又吩咐代儿给她找了换洗的衣物,这才往净房而去。

浴桶里的水温热舒爽,能够去除一天的疲惫,萧怀素本是一个人泡在水里,不觉肩上多了一双大手,从手上按摩的力道来看她已经猜出了是谁,不由笑着转头道:“六哥,你怎么还没睡?”

“等着你一块,反正我也不困。”

宁湛笑了笑,又挽了袖子探入水中,就着推拿的力道给萧怀素来了一次深入地按摩,末了才调笑道:“郡主,小的侍候的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哪里都寻不到这样好使的小厮了。”

萧怀素乐得呵呵直笑,又不觉宁湛的双手探入水中,打横一捞便将她整个人给捞出了水面,惹来她一阵惊呼,她眼下可是未着寸缕的,被宁湛这样一看,顿时整个人都像煮熟的虾子一般。

他们俩人是夫妻,自然有赤身相见的场景,可在这净房里,又是这样的姿态,萧怀素已经害羞地不敢再看宁湛。

宁湛倒不在意,回身便取下了白布巾将她给包裹了个严实,连衣裳也没穿就直接给抱进了内室,代儿几个丫环见此情景早便识趣地躲开了,还顺手将房门给带上。

“我不要一个人当粽子!”

萧怀素气得双颊鼓鼓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向宁湛,等到了床榻上揭开了柔软的丝被,宁湛这才将她整个人给放了进去,自己也跟着覆身而上,“那咱们就两个人一起当粽子!”话音一落,热吻已然落下,堵住了萧怀素所有的抗议。

原以为被宁湛给折腾了几次第二日睡醒必是全身酸痛的,可萧怀素醒来后却觉得特别有精神,甚至坐在床榻上尾椎那里还隐隐地发热,她不明所以,只能将这归结为宁湛那全身神秘的按摩,或许也是加入了内家的劲道,这些她都不懂,但若是房事前后都能来一次这样的按摩,她倒是不介意被宁湛给折腾了。

昨儿个懿德太后与她说话,倒是很喜欢萧怀素抄写的佛经,又说了几个经书的卷名让她抄来,等着抄好了再一起送进宫去。

太后还给了萧怀素一块出入皇宫的令牌,不用提前向宫里递牌子,这倒是方便了许多,也相当于是皇宫的大门已经向她敞开,若是她愿意随时都能去。

萧怀素摇响了床头的银铃,由着代儿与巧儿进屋来侍候她梳洗更衣。

巧儿倒是嘴快,在一旁捂唇笑道:“是六爷让咱们不要吵着少奶奶的,让少奶奶睡个好觉,夫人那里也来传了话的,这两日不用去她跟前请安,让您好好休息着。”

“好,我知道了。”

萧怀素点了点头又撑了个懒腰,如今丈夫体贴,婆婆也好相处,她的日子果真比想像中要好得多,只觉得全身上下连心头都没有一点不舒坦的地方。

起身梳洗用过早膳后,萧怀素便去了书房抄写经文,这里的桌案摆得宽很方便,平日里宁湛也不怎么用,多半还是她使得多,她不仅要抄写经文,还要对照着笔迹,字体偏大或是偏小都不好,这是呈给太后的,可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萧怀素身边的几个丫环都是识字的,这几年跟在她身边也是耳濡目染,代儿甚至还写得一手好字,此刻见萧怀素写的经文字体,不由问道:“少奶奶这是写的颜体?”

“是!”

萧怀素头也没抬地点了点头,又专注在自己笔下,一笔一划都极其认真,“太后最喜欢颜体,书法里也有‘颜筋柳骨’的说法,颜体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写出来倒是很有男儿的气概,从前我还没怎么觉得,如今越写倒是越顺手了。”

书法贵在多练,有段日子她都荒废了,多日不练又手生,这是试着写上几篇,等找到手感了再开始正式地抄写。

☆、第【190】章 做小

萧怀素静下心来抄写经文,这一抄就抄了大半个月,去除掉那些不满意和废掉的纸张,再将字迹一致的按页装订了起来,算起来足足有三本,她都放进了素面锦盒里,准备第二日带进宫里给懿德太后。

这段日子宁湛也是忙得脚不沾地,好些日子没有休沐在家了,而多半是晚上萧怀素歇下他才回屋,等着第二日醒来时人都不见了踪影。

萧怀素自然是心疼得不得了,她虽然在为太后抄写佛经,却也不能疏漏了对自己丈夫的照顾,又怕他在衙门里吃得不好,隔三差五地炖了汤水让清风或是明月带去给宁湛,倒是让他的好多同僚羡慕不已,纷纷夸赞宁湛有个好妻子。

这些萧怀素自然是不知的,装好了那几本经书,她洗梳后又先行歇下了,第二日醒来后却发现枕边并没有空空如也,一具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正是宁湛。

“醒了?”

宁湛显然比萧怀素先醒,此刻正半撑着身子看向她,目光柔和而又眷恋,见萧怀素也侧过身子面向自己,不由伸手理了理她脑后披散的长发。

“今儿个不用早些去衙门?”

萧怀素笑着凑近了宁湛,将脸贴在了他的怀里,宁湛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沐浴后的香气,让人闻着全身都透着舒爽。

“你昨儿的字条不是写了今日要进宫吗?”

宁湛笑着抚了抚萧怀素红润的脸庞,这半个月来他们夫妻基本就没碰面,在一起时又各自都睡着了,要交流便只能在床头留下字条,萧怀素今儿个进宫的事她昨晚就写在了纸上。

“对,要给太后送抄好的经书。”

萧怀素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我恰巧要进宫去找王爷,便送你一同去吧!”

宁湛在萧怀素额头亲了一口,又看看外面的天色,“天才刚亮,要不你再睡会?”

“不睡了,我怕睡过头了。”

萧怀素摇了摇头,虽然是这样说着却也不愿意起身,只紧紧地搂着宁湛的腰,享受这难得的俩人时光,偏着头轻声道:“六哥是不放心我独自进宫?”

宁湛绷着张脸没有说话,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心里自然是不放心的,特别是经过了那件事情以后,他巴不得将萧怀素就锁在家里哪都不去,每天都在他能够看到的地方。

“不是还有石娟在我身边吗?”

萧怀素笑了笑,又捏了捏宁湛的手道:“再说了,四哥就怕你担心,前几日还将石毅也给派了过来,如今他们兄妹都守着我,再不会出那样的意外了。”

宁湛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声,又搂紧了萧怀素道:“这次我还是要与你一同进宫的,等将你安全送到太后宫里,我再去寻王爷。”一顿又道:“若是我走得早,便等着你一道,若是你先离去了,就让人给我捎个信来,免得我挂念。”

“好,我知道了。”

萧怀素知道宁湛这是关心他,心里自然甜丝丝的,便也没有推拒笑着点头应了下来。

横竖如今她已经顶着安平郡主的名头,安贵妃不说了,只怕安家姐妹见着她都不敢轻易发难,还要蹲身行礼恭敬地唤一声“郡主”。

想到那个场景萧怀素便有些想发笑,当真是风水轮流转。

俩人相拥了一阵,看着天色慢慢亮了起来,这才起床更衣,用过早膳后便往宫里而去。

在马车上时,宁湛又对萧怀素一阵叮嘱,“虽说如今贵妃娘娘被太后给禁了足,又夺了这协理后宫之权,但宫中人心向背,谁知道还有哪些人是暗地里站在贵妃娘娘那一方的,不得不防。”

“我会小心的。”

萧怀素点了点头,吃一堑长一智,她也没有那么傻了,总会小心谨慎,不让别人逮到了错处。

进得宫里后,宁湛先将萧怀素送到了懿德太后的“景福宫”,看着她进了宫门,这才转身离去。

一旁的宫女不无羡慕地道:“宁大人真是贴心,郡主嫁了这样的夫婿真有福气!”

萧怀素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太后她老人家此刻在做什么?”

“太后早起要焚香诵经一个时辰,不过此刻怕也已经做完了早课,郡主先坐一会儿,奴婢让人去请太后。”宫女对着萧怀素福了福,这才转身离去。

萧怀素坐在殿中的紫檀木交椅上,目光在这大殿上扫了扫,“景福宫”本就是太后从前住过的宫殿,从来没有荒废过,只是陈设看起来老旧了些,不过却有种悠远古朴的味道。

萧怀素坐定后一会儿便有宫女来上了茶,懿德太后已是从内殿转了出来,笑着坐到了正中的主位上,“没想到你来得这样早,年轻人不就喜欢睡个懒觉,你倒是比哀家还勤快!”

萧怀素赶忙上前行了礼,又笑着道:“太后您不每天也做早课么,早起才有精神!”说罢又转向身后的石娟,接过她手中的锦盒献上,“这是我抄写的佛经,请太后过目!”

懿德太后对身旁的英姑点了点头,英姑便步下台阶接过锦盒,“郡主的字写得极好,当日太后看过你抄写的经书,便说郡主极有慧根,如今抄写的这几卷是要供在佛前的。”说罢才笑着又回到了懿德太后身旁。

萧怀素谦逊道:“怀素字迹粗陋,太后可不要嫌弃才是!”

“字写得不错,倒是有你外祖父的风骨!”

懿德太后一边翻看着经书,一边点着头,片刻后才又递回给英姑,“拿去供奉在佛堂前,也让菩萨瞧瞧怀素对哀家的孝心!”

“是。”

英姑笑着点了点头,又对身后的两个宫女吩咐了一声,这才转进了内殿去。

“坐在这里也气闷得紧,怀素陪哀家到园子里转转!”

懿德太后有这份闲情,萧怀素理当作陪,便亲自上前来扶了太后的手,一路缓缓向宫外行去。

“这处御花园的景致还是不错的,树荫繁茂,早上还不觉得,到了正午才慢慢热起来,记得哀家从前最喜欢呆在树荫下乘凉了。”

懿德太后微微站定,萧怀素的步伐自然也顿住了,便见太后指了不远处一丛高耸的大树道:“那边还有个秋千架子呢,以前哀家与妹妹最喜欢在那里玩耍,也是在那里偶遇了先帝。”

“喔?”

萧怀素听得用心,不由好奇地问道:“太后,先帝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人老了就爱回忆往事,这能让他们想到从前的美好时光,缅怀过去的青葱岁月,知道自己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那样的鲜活。

果然懿德太后听萧怀素这一问便也来了兴致,就近拉她进了一座凉亭坐下,立马便有丫环端上了茶果,还在后面执着羽扇为俩人扇风解暑。

“先帝的性子与皇上还是很像的,表面看着严厉,实际上心肠软着,对待后宫的女人们更是这样。”懿德太后说起往事并没有带着一种浓重的伤感,反而有种轻快的感觉,萧怀素也不由听了进去,便又听太后道:“不过先帝很是多情,被他喜欢地的女人也都有那么一段荣耀的时光。”

“对了,你可知道当年先帝曾经宠爱一位梅妃,为了她还曾经在大相国寺的后山开辟了一片梅林,那样的宠爱可是无人能及的。”

懿德太后说起这事唇角微翘,眸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萧怀素起初还有些不明白,往深里一想便能觉出这是太后在暗自得意,毕竟她才是那个后宫里笑到最后的女人,不管梅妃当年有多得圣宠,如今还不是只能在凌云庵枯等老去。

而凌云庵的佛塔又恰巧能望见大相国寺的后山梅林,这是在时时提醒着梅妃她从前的荣耀,和如今的光景一相对比,只怕梅妃想死的心都有了吧?

这话萧怀素可不敢接口,只低垂了目光,又起身亲自为懿德太后斟满了茶水。

而英姑将萧怀素抄写的佛经摆在了佛龛之前后又快步来到了园子里,刚走到不远处的青石小道上便听到旁边的树丛里有着一阵嘤嘤哭泣的声响,不由冷喝了一声,“谁在那里?还不出来!”

哭声戛然而止!

而英姑这声大嗓门也惊到了不远处的懿德太后与萧怀素,太后倒是好奇地挑了眉,又吩咐身旁的宫女道:“去看看英姑在干什么!”

哭声没有了,但并不代表那里并没有人,英姑眼神一黯,喝道:“太后在此,休得哭扰,若是再不出来,我就进去揪人了!”

“别,别,我们出来!”

树丛里响起两道声音,不一会儿才是衣服的摩沙声,便见着一衣粉衣,一着黄衣的少女从林子里钻了出来,脸上的妆都哭花了,双手抱在一起,只可怜兮兮地看向英姑,“姑姑别与太后说,咱们姐妹这就离开。”

看到这俩人,英姑却是笑开了,挑眉道:“怎么是安家两位小姐,倒是让老奴一阵惊惶啊!”

安家姐妹出了树林子,萧怀素也看清楚了,不由暗自诧异,这才多久没见,当初跋扈的安氏姐妹怎么变得这般凄凉的模样,莫非其中有诈?不由提醒懿德太后,“太后,那两位小姐正是贵妃娘娘的侄女。”

“喔?”

萧怀素这一说懿德太后也来了兴致,“让英姑把她们带来给哀家看看。”便又有宫女领命而去。

懿德太后出谷后倒是出手处置了安贵妃,却没见着这对传说中的双胞胎姐妹花,后宫日子无聊,这两个人的出现不失为一种调剂。

萧怀素扫了懿德太后一眼,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显然是很感兴趣。

英姑不一会儿便将安家姐妹带到了懿德太后跟前,姐妹俩个本来还有些扭捏,此刻见到萧怀素也在坐,顿时浑身的不适,只僵在那里不说话了。

“太后与郡主跟前,你们俩人还不拜见!”

英姑在旁边喝了一声,安家姐妹一个腿软便跪了下去。

萧怀素也有些奇怪,不多久前安家姐妹还那般光鲜,怎么如今变得这般憔悴,眼睛都哭红了,简直与她所了解的安家姐妹判若两人。

懿德太后也没叫安家姐妹起身,由着她们跪在地上,随意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哭些什么?贵妃娘娘不是好好地在宫里呆着的?”眼下之意便是宫里又没有人不在了,白日里躲着哭不嫌晦气。

“太后,是我们姐妹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安子雅已经吓得瑟瑟发抖,她是见识过懿德太后这副笑面虎的模样,当日在“永乐宫”她躲在帘子后面瞧见了,太后这样不声不响地就处置了安贵妃,连带着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起来。

从前还有宫女太监们捧着,如今安贵妃被禁了足,她们走到哪里都再没有人搭理她们,连使唤个宫女别人都推三阻四的,这日子真是越过越回去了。

“太后饶了我们!”

安子如也跟着求饶。

“瞧这两个姑娘给吓得,哀家还没怎么着她们呢?”

懿德太后笑着转向了萧怀素,“难不成哀家长得凶神恶煞,还没怎么样便吓坏了小姑娘?”

“太后说笑了,您慈眉善目的,就跟菩萨似的,又一心向佛,宫里谁不说您心善呢?”

萧怀素笑着说道,又转向安家姐妹,挑了挑眉,“只怕两位安小姐是被别的事情给吓着了,是与不是?”

“是,郡主说的是。”

安子雅赶忙点头,却也不想这台阶竟然是萧怀素给她们下的,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

她更没有想到的是萧怀素竟然因祸得福,如今被封为了安平郡主,连她们姐妹见着她都要绕着道走,安贵妃又是那样一个光景,再不敢随意生事,连带着她们姐妹的日子都凄惨了起来。

萧怀素与安子雅这一问一答的,懿德太后更是兴致浓浓,“那既然这么说,哀家就一定要清楚是什么事,不然使人去贵妃那里问问也行,总不是她欺负了自家的侄女,你们这才有苦无处诉吧?”

懿德太后唱作俱佳地讽了安家人一道,倒是让安家姐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这是哪有的事?太后您想多了,贵妃娘娘待咱们姐妹自然是极好的。”

安子雅连连摆手,又扯了安子如的袖子给她使了个眼色,安子如却是有些任性地扭了扭,眸中闪过一道光芒,伏身便对懿德太后磕了个头,“太后,求您老人家给咱们做主!”

“子如,你疯了不成?”安子雅惊叫一声,连忙伸手捂了安子如的嘴,又转头对懿德太后急声道:“太后您别听她胡说,她是一时胡言罢了。”

安子雅知道安贵妃不过是一时失势而已,那一次的安排谁也没有料到最后竟然会牵扯上了太后,但这又如何?凭着皇上对安贵妃的喜爱早晚都有东山再起的一天,这次不也没舍得重罚吗?

可懿德太后是什么人?太后本就看安贵妃不顺眼了,安子如这一说也不见得太后会接受她的投诚,甚至更可能换来一脸的鄙视。

“我没有疯,我不要去做妾,我不要去做小!”

安子如拼命挣扎着,又跪走着想要到懿德太后跟前,被英姑踏前一步挡住了,“这里说话就行,太后没有召唤不得近身!”

安子如一脸的着急,安子雅又在身后拉着她,她不由急声道:“太后,贵妃娘娘要把咱们姐妹赐给吴王,请太后为咱们做主!”

赐给吴王?

萧怀素听得一愣,吴王她也是知道的,从前的三皇子嘛,她还记得在皇后寿宴上那个一脸阴鸷的皇子,高不成低不就的,说能力没有多强,说人缘也没有多好,如今正领着丰台大营的差使,那里都是些不学无数的名门子弟,外人看着似厉害,实际上却是绣花枕头,根本不够看的,但那里人多,声势足,还是有这点可取之处。

“吴王看上你们了?”

懿德太后听了之后却是轻声笑了笑,又举起桌上的茶水慢慢地抿了一口,“吴王倒有一半性子与皇上相似,你们与他做妾也不算辱没了。”心里却是冷哼一声,安贵妃这是拉拢不了其他三王,才找一个最近的联盟吧?这是想借吴王的手先对付了秦王?

倒是打的好算盘!

“可是…咱们还没有及笄。”

见懿德太后这番模样,安子如顿时傻了眼,连声音都变得干涩了起来,“明年我们才十三。”

“十三的姑娘一朵花,若是吴王怜惜你们姐妹俩,等个两年再圆房也是有的。”

懿德太后淡淡地说道,像是事不关己地欣赏着周围的风景,又给萧怀素指了哪边的花开得正艳,丝毫没有将安家姐妹放在心上。

这是安贵妃自己的打算安排,她可不想插上一脚,就不知道若是将来赔了夫人又折兵的话,这位贵妃娘娘的脸上会是怎么样精彩的表情?

懿德太后想一想,心里便止不住地发笑。

太后都是这般,萧怀素自然也不会去理,安家姐妹这是得的现世报,她不趁机踩上一脚已是算好的了,至于为她们求情,她真是压根就没想过。

☆、第【191】章 官职

安子如只剩满心的绝望,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原本她们姐妹进宫之前安贵妃不是这样说的,还曾经许诺她们给寻个世家名门的亲事,再配以丰厚的嫁妆,务必要将她们嫁得风风光光。

她们姐妹嫁入高门后还能成为贵妃娘娘的眼线,为她笼络群臣,打探消息,成为贵妃娘娘得力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怎么会成这般模样?与她们当初所想的大相径庭?

吴王是什么人,光看着便让人觉得可怕,甚至前不久她还听见宫女偷偷议论着,说是吴王新纳进府中的小妾被他给折磨死了,吴王这人看着便不正派,没想到还有特殊嗜好,偏爱娈童,想想便让人不寒而栗!

可贵妃娘娘心意已决,若是她们能改变贵妃娘娘的决定,安子如做什么都愿意,可她们哭也哭过,求也求过,贵妃娘娘仍然是铁死心肠。

若是可能,安子如哪里想求到仇人跟前?

是了,懿德太后就是她们的仇人,若不是太后处置了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又急于寻找一个帮手也不会搭上吴王这条线。

可贵妃娘娘是称心如意了,却将她们姐妹往火坑里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