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止十分亲密。

赵夔有点怔住,问道:“龙辇过来了,陛下这次要亲自监赛,你们两个在这里作甚?”机智如他,今天没怎么看明白这一幕?

赵慎笔直而立,唤了一声,“大哥。”

赵翼拿着换下的血衣,道:“老四这胳膊今晚怕是拉不了弓,大哥,咱们三兄弟当中,你和老四的箭术最精,今晚就靠你了,若是赢不到夜明珠,你我几人盛暑要去军营喂蚊子的。”他打趣道。

赵夔瞧见了血衣,立刻什么都明白了过来,猛跳的一颗心也镇定了下来,他脸上荡出了一抹释然的笑意,不过转而又沉重了下来,紧接着又是愤怒,他脸上的表情几息之内多次变幻,“肖家是可恶,若非上次老四替小五挡了一刀,那丫头早就见阎王去了!老子有机会一定替老四和小五去清算这笔账!”

赵慎如常的孤漠表情,赵夔和赵翼越说越激动,恨不能将肖二爷拎过来暴打一顿。

“对了老四,今日王安是不是故意撞过你一次?”赵夔表面浮夸,但眼力极好,旁人做过什么,又说过什么,他了如指掌。

赵慎微微点头,“无事。”

王安是国子监的新起之秀,南直隶的解元,上届春闱的探花郎,如今在翰林院观政,深得皇帝看重,假以时日保不成封侯拜相。

但赵翼却不这么认为,“王安敢欺到我们定北侯府头上来,无非是因着温大人的栽培,不过此人心性不定,太过焦躁,迟早会出事,用不着咱们出手,温大人栽培他的目的不就是让他当出头鸟?”

赵夔就等着赵翼这句话,他当然不会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跟温次辅的良徒闹上。

逞一时之能是莽夫所为,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本事。

“老四呢?”赵夔一转身,却见赵慎已经不在了。

赵翼道:“老四一向是事不关己,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赵夔耸肩,拍了拍赵翼的肩头,“走吧走吧,一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父亲让我等藏拙,又让我等务必赢回夜明珠,他这不是为难人么?”

赵翼也耸肩,“哎,待母亲生下小七,咱们的日子或许会好过些。对了,大哥你切记注意分寸,不可赢得太明显。”

赵夔又是一阵叹息:“......你言之有理。”

*

赵淑婉回到府上并没有歇着,一日的亢奋让她正在兴头上。

王氏舍不得罚她,赵老太君的意思则是由王氏全权管教府上的公子姑娘们,她老人家不再插手。

故此,赵淑婉回来之后,又叫了萧宁和赵宁在一块吃茶,吃了几口又嫌不够,让丫鬟备了梅子酒,“今个儿我如此出彩,竟无人向我道贺,父亲和大哥二哥还没从竞技场回来,你们两个先陪我喝两倍。”

梅子酒没什么劲,但小姑娘们也不宜多饮,尤其是赵宁,她闻到白酒的气味都会头晕,梅子酒就对她而言也有些招架不住。

可赵淑婉这人就容不得旁人违背她的意思。

萧宁现在住在侯府,她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喝了几杯。

赵宁一开始尝了几口,味道还不错,淡淡的梅子味,甘甜清爽,下腹之后还有五月清雨的气息,也没有她所预料的晕厥感,便多喝了几口,这东西还真是解暑,一天的燥热都散去了。

她不由得贪杯。

“萧妹妹,小五,我想我母亲了,可我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赵淑婉开始碎碎念,眼神已经迷离,她大约是喝多了。

萧宁和赵宁不便插嘴前夫人的事,赵淑婉就一个人絮絮叨叨,又说起了赵慎,“其实老四比我年长,父亲肯定是娶了我母亲之前就在外面养了外室,那人就是老四的亲娘,我还找人去查了,却被父亲关了数月禁闭,你们说难道我错了么?我母亲生我的时候就走了,若是父亲一心待她,她怎会走的那么早!”

赵淑婉或许是个性情中人,说着就抽泣了起来。

赵宁本想挡住她,不让她说下去,这种事事关赵凌的名誉,又有萧家姑娘在场,说出来未免有失定北侯府的颜面。但赵淑婉已经一字不留的不吐不快了。

可是以侯爷的秉性,他怎会在外面养外室?他都能明媒正娶了王氏,不可能让赵慎的生母一直流落在外的。侯爷根本就不是一个在意女子身份的人。

难不成赵慎的生母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赵宁脑中一闪而过某个念头,但很快就被她打消,赵家的事容不得她插手过问的。

赵淑婉趴在桌案上睡着了,赵宁这才松了口气,对萧宁莞尔道:“三姐姐今日太累了,她说了什么,你可别往心里去。”

萧家家规严谨,萧宁是个聪慧的女子,她知道哪些事不该做,忙点头:“五姑娘,我省得的。”

赵宁让丫鬟将赵淑婉送了回去,她起身时,眼前一阵晃悠,幸好被春竹扶住了。

“姑娘,您没事吧?”

不会也喝多了?

赵宁晃了晃脑袋,心道她这个样子肯定不能让老太君和母亲知道了,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明个儿一早就该清醒了。

“我无事,回梅园。”

赵宁脚步虚浮,视野在晃动,她瞧着悬挂在屋檐下的红绉纱的灯笼也在左右回摆,可今晚明明没有风。

赵宁保持着理智,她不是个随性的人,回到了寝房,当即吩咐了下去,“准备澡水,我要沐浴。”

下回真不能跟着赵淑婉一起胡闹了。

“是,姑娘。”春竹和夏雪纷纷纳罕,五姑娘年纪虽小,但还真不是寻常人物,都这样了,还口齿清晰的很,方才见三姑娘被人抬走时,都在说浑话了。

不多时,赵宁脚步轻飘飘的踏入浴桶,她不敢泡久,眼睛已快黏在一块了,在春竹和夏雪的伺候下才穿好衣裳。

酒.色.误事啊!

再也不能饮酒了!

赵宁慢吞吞的从净房走了出来,春竹和夏雪的闷哼声让她猛然间回头,就见赵慎不知何时站在了帷幔后面。

这帷幔隔着净房和内室,寻常人根本不会进来。

看到赵慎这张常年淬了冰渣子的脸,赵宁的睡意消散了一半,神奇的是醉意也消散了不少。

她忙低头一看,自个儿身上已经穿好中衣,遂又松了口气。

赵慎不是头一次来她屋里,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吓了一跳,看着春竹和夏雪栽下的那一刻,她双腿一软。强忍着没有发出惊叫,但身子还是软绵绵的像只醉了酒的羊羔。

但她没有彻底倒下去,待回过神,就发现腹部被赵慎的一臂勾住了,她脑袋朝下,弓着.小.细腰,眼前的一切事物俱天翻地转的发生了变化。

“你干什么?”赵慎低低的嗓音飘入了她不太清醒的耳朵里。

她干什么?

她还想问他要干什么呢!

真想接着酒意发火,许是喝的不够醉,她显然是有贼心,没有贼胆。

“四哥,你,你拉我一下,我快被你勒吐了。”小姑娘委屈的轻声嚷嚷,都这个时候了,还知道压低声音,以免惊扰了外面的人。

腰.上一紧,赵宁又被提了起来,赵慎将她抓到内室,他似乎没觉得自己的行为很不妥,轻飘飘道:“去拿药箱。”

拿药箱,那就是伤口又裂开了。

他这伤势周而复始,似乎痊愈遥遥无期,赵宁都有点发愁了。

“不愿意?”赵慎见她蹙着小眉头,就知道她并不是很愿意见到自己,寻常不过是佯装出来的乖顺罢了,以为他不知道么?

赵宁的思路还是挺清晰的,她岂能不愿意呢?兔子怎敢违背了雷豹的意思?

小身板立即笔直而立,她竭力为自己辩解,“我,我愿意的,四哥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取药箱来。”

她正要表示一下自己的忠心,步子还没跨开,就闻赵慎嫌弃道:“别动,你坐着,我去取!”

他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一下就摁着赵宁坐在了锦杌上,小.臀.部虽不疼,但同样也是她难以抗拒的力量。

一屁股坐下之后,她就站不起来了。

今日的赵慎可能出不少汗,当他再次靠近后,赵宁就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汗味,夹着薄荷气味,竟丝毫也不难闻。

赵慎自己将药箱打开,这才将挽起了袖子,将那再次染红的胳膊露了出来。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根本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痛苦,赵宁当然不会干愣着,忙起身去取了细葛布过来,绞干了给他擦伤口,“四哥,你这胳膊切不能再伤了。”

小姑娘面颊通红,强装镇定的吐词清晰,殊不知那双大眼早就出卖了她。那眼底恍恍惚惚,说话间,吐气如兰,给他擦拭伤口的动作也是颤颤巍巍的。

“嗯。”赵慎只是应了一声。

今天女子才艺展示,或许只有他看出了太子的异常,他本要来试探赵宁,但此刻,他突然改了主意。

赵慎低头看着小姑娘给他小心翼翼的包扎,关键时候脸上还隐露痛苦之色,仿佛受伤的人是她自己。

赵慎从不惧怕身上的疼痛,于他而言,这些感受只是在提醒他——他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赵宁不止一次在赵慎面前轻轻摇头,像是在提神。

她这是困到了什么地步了?

赵慎没有久留,临走之前说了一句十分耳熟的话,“继续送参汤。”

赵宁:“………”真的是没完没了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下的,只记得挨着被褥就彻底松懈了下来。内室荡着药香,还有………薄荷……

薄荷!

她怎么好像对这种气味很熟悉,到底在哪里闻到过?!

赵宁终是带着这个疑惑睡下了。

管他什么薄荷,还是甘松,先睡了今朝再说。

*

赵夔抱着锦盒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姿态傲然。

守门小厮早就收到了消息,忙上前恭贺,“恭喜世子爷,贺喜世子爷,侯爷正在堂屋等着您了。”

赵夔挥了挥手,俊颜笑不拢嘴,“好了好了,今日都有赏。”

赵翼紧随其后踏入侯府,二人步履带风,不一会就到了上房。

兄弟两人还以为父亲会大力褒奖一番,却不想赵凌一开口就是问夜明珠的事,“先拿过来给我看看。”

赵夔笑意微僵,内心微微受伤,但依旧照作。

赵翼这时将事情经过汇报了一遍,“父亲,老四伤势未愈,故此他提前撤场了,我也不好崭露头角,便估摸着占了一个中等的名次。这次难为大哥了,赢得恰恰好,只高了第二名一箭之差。”

赵夔看着父亲的表情,静等着父亲的肯定,这件事的确不容易办到,藏拙不难,但藏的不动声色就难了,为了得到这样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差的结果,他可谓付出了大力气!

赵夔继续期待着父亲的褒奖。

赵凌打开锦盒看了一眼夜明珠,这东西果真是宝贝,听说是出自南海鲛人出没之处,光色银润,如同皎月当空,灼灼耀眼。

“嗯,不错不错!”赵凌捧着锦盒,在堂屋内连连称奇。

赵夔,“………”所以,父亲这是夸他?还是夜明珠?

赵凌又道:“我去见你们母亲,今日给她一个惊喜,你二人先回去吧。”

堂屋内很快就只剩下了赵夔与赵翼两兄弟,他二人连杯凉茶都没喝上,就将宝贝送了回来,但此时赵凌的身影已经急匆匆的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大哥,你我都快是成年男子了。”赵翼不知说什么,象征性的宽慰了一句。

赵夔站直了身子,斜睨了赵翼一眼,“你就知道就好。”

赵翼:“………”

作者有话要说:

赵夔: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求个夸赞怎就那么难?

赵翼:都是快成年的人了,大哥你想开点?小七的奶粉银子也该准备了。

赵慎:(一脸漠然)

赵淑婉:这跟成年有啥子关系?

小五:(醉了醉了,潜水。)

良哥儿:冒泡泡.......不认得几个大字,哥哥姐姐们在说啥?

这是红包章,但凡这一章留言的亲都有红包,为了防止漏发,到了晚上12点再批量发送。

第41章 羞煞人也

赵淑婉被王氏拘了两日学规矩,为了一视同仁, 赵宁也没有幸免。两人如今已是难姐难妹。

“小五, 你昨个儿也醉了”赵淑婉没有半分觉悟。

“我还算好。”赵宁镇定道。

她让自己不去回想赵慎的突然出现,她其实并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甚至于在她出净房之前, 赵慎是不是早就来了?

赵宁身子骨一颤,当即摇了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掷脑后。

*

定北侯对王氏的宠爱已经不止阖府皆知, 京城之中无人不知定北侯为了取悦妻子, 让府上三位公子拼了命也要赢回夜明珠。这不,就连赵四公子还因此受伤了。

各种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到了次日下朝,赵凌被帝王单独留下,问他是不是这么回事。

赵凌如实回道:“陛下, 臣之过错, 本不该让犬子争强好胜,可这夜明珠臣势在必得。”

多么耿直的定北侯啊。

皇帝自是一番欣慰, 龙目一瞪,冷色道:“爱卿, 你若早说, 朕难道还会吝啬一枚夜明珠?朕听闻侯夫人已经有孕了?朕还没恭喜你呢, 你若开口, 朕定当相送, 又何必让府上四公子受伤了。”

皇帝比赵凌大了整整一轮,赵贵妃又是赵凌的嫡亲妹子, 按理说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故此皇帝可以说是表现的十分热切,宛若兄长。

但赵凌始终知道自己的位置,在旁人看来,赵凌并不够聪明,连当佞臣的资格都没有,但其实不然,他是大智若愚,比任何人都看的更透彻,面对皇帝一脸笑意,他抱拳恭敬道:“臣多谢陛下。”

皇帝笑了笑,那笑声在御书房荡了开来,有些冷场。

要说起定北侯,不擅逢迎拍马,也不会玩弄权术,也从不饱其私囊,可他依然是皇帝最为忌惮的臣子之一。

即便赵凌远在边陲那些年,皇帝也时常与他通信。这些年可谓是不离不弃,关切异常。

“爱卿啊,你也有阵子没去见过贵妃了,昨个儿端午佳节,今日你们兄妹二人相聚也不迟。”皇帝依旧脸上挂笑。

赵凌再度抱拳,“臣多谢陛下。”

出了御书房,赵凌本打算回府陪伴爱妻,但皇帝龙口一开,他只能去和赵贵妃见上一面,李德海还亲自送了他去了赵贵妃所居的宫殿。

当真是深得帝王宠信矣。

赵凌十六岁开始正式统领赵家军,老侯爷和赵家三位兄长战死之后,他便鲜少笑过。在此之前,他原本是个不问世事的纨绔子弟,一下子就彻底阴翳了,他离家时,赵贵妃也才十岁,兄妹二人并不熟络。

皇帝似乎对赵家很不错,赵贵妃虽无皇后之衔,但已掌统领的凤印,她所居的华锦宫更是奢华无度。

赵家人素来长的好看,赵贵妃亦然。用‘风姿绰约,一貌倾城’来形容她也不为过。

赵贵妃这些年宠冠六宫,后宫的嫔妃都是望尘莫及。真要是算起来,也只有当年的宁妃可与她抗衡。

“臣给贵妃娘娘请安。”赵凌由宫人领入内殿,他刚要行礼,一双玉手扶住了他,随之而来的是浓艳的花香,并不难闻,但赵凌不喜欢,还是觉得妻子身上的体香更好闻。

“哥哥,你何须跟我多礼”赵贵妃挡住了赵凌欲要跪下的动作,又用眼神吩咐了宫人上茶伺候着。

赵凌少年时候是赵家最少的公子,赵老太君多少溺宠了一些,他可不是个什么善茬,借着父亲和三位兄长的庇佑,干过不少连他自己都没法想象的事出来。

当初京城谁人不知道赵家的小四爷是何等的纨绔蛮横,那时的赵凌走路都是飘着的。人称‘玉面小四郎’。

但这人说变就变了。

还支应起了整个定北侯府,旁人只看到了他的蜕变与风光,却鲜少有人知道这些年他有多孤寂,又经历了过少苦难,也无人知道他这尖韧的身板曾经伤了又愈合,愈合了又伤。

好在......好在这个岁数遇到了想要共白首的女子。

赵凌少年时候相当调皮,还揍过赵贵妃,他现下也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

“哥哥,赵夔和淑婉这次算是个给咱们赵家争光了,既然有这个实力,为何早些年没有参加过竞技?”赵贵妃明知故问,又道:“哥哥,你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给嫂嫂赢回那枚夜明珠吧?”

赵凌毋庸讳言,“正是,你嫂子很是喜欢那珠子。”

赵贵妃绝美的容颜微滞,要论起赵凌的容貌和气度,还有他的身份,别说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就是想娶官宦人家的姑娘当续弦也毫无问题,听说王氏不过是一介商户之女,而且才刚和离,赵贵妃也是颇为吃惊。原先她还想借着赵凌的婚事,拉拢权臣。

赵贵妃脸上的异色一闪而逝,多年的后宫争宠的日子让她如今练就了假以辞色应对各种事情的本事,“嫂嫂喜欢就好,这次也难为了赵夔了。”

“他是有孝心了。”赵凌敷衍道。

其实这次的竞技,也正要向外人展示一下侯府公子们的真实‘实力’,多年的藏拙并没有让皇家掉以轻心,既然如此,不如展示一遍。

赵凌对三个儿子的保护,赵贵妃是看不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