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在的时候,也时常这样跟赵宁“闹着玩”,赵宁太清楚太子接下来的行径了,她听不懂太子的疯言疯语,双手在太子脸上挠,像只发了狂的野猫,虽是看着娇柔,没几下就在太子脸上划了几道红痕。

太子分毫不怪她,这丝丝的疼痛让他意识愈发清晰的去感受此刻的触感,他一掌轻易就抓住了赵宁碍事的手,另一只手挑着她的下巴,又问:“赵宁,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赵宁猜测,朱明安估计真的是疯癫了,她又不是细作,何来双重身份?

太子可能不想等答案了,这辈子来日方长,他可以慢慢与她纠.缠。

太子正要朝着朝思暮想的人儿吻下去,这时,一奶.声.奶.气的声音打断了他所有的动作。

太子撇过脸一看,就见一孩子从床榻里侧爬了过来,他将将醒来,唇角还挂着哈喇子,一双眼睛微眯着,爬上来就抱着太子的脑袋,动作亲密,一嘴的口水都沾在了太子的发髻上。

太子:“.......”

赵宁见势不妙,忙道:“请殿下手下留情,若是小九有任何损伤,我便.....我便自尽!我若死了,你就无法利用我对付我四哥了!”

赵宁的话的确引起了太子的注意。

一来,她说要自尽,这是万万不成的。赵宁若是死了,那太子这辈子难不成继续只能在梦里才能见着她?

二来,她说太子留着她只是为了对付赵慎!

没错,太子是自私的,留着赵宁既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拿捏赵慎的软肋!

无论是哪一点,太子都不会轻易动了这熊孩子!

太子从赵宁身上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兴致消失大半,他一手大力拂开了小九,抬手抹了发髻处,竟是一手的口水!

太子喜洁,这不亚于在他头上撒野了!

他很快站在了脚踏上,低垂着眼眸看着喜被上的赵宁,她整人被大红色包围,一张银月小脸竟如梦中一个模样,太子内心的狂喜渐渐冲散了刚才的愠怒。

他突然觉着,冒出一个孩子没什么不好,“赵宁,你乖乖听我的话,这孩子便会毫发无损,你懂么?”

最后一句算是威胁了,即便他不说,赵宁也是明白的。

这时,被推倒在榻上的小九复而又爬了起来,他并不知太子想伤他,还以为太子方才是与他玩笑,小九“嘎嘎嘎”笑了两声,接着爬下榻,非要和太子玩闹。

小九往前走一步,太子就后腿一步,威胁道:“你别过来!”

小九就喜欢奔来奔去,在侯府时便追着满府的小丫鬟四处乱跑,或者是别人追他也可以。寻常婆子喂他吃饭,都是忙地跑着追他,追上之后,他才啃吃上一口。

太子这般避让,小九更是玩心大起,太子此人注重仪态,被小九抱住大腿蹭了蹭时,太子厉声对外面喝道:“来人!”

赵宁忙下榻,跑上前就将小东西抱在了怀里,“殿下,他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殿下不能将他带走!”

太子肯定不会自暴行踪,更不会将小九安然的送回侯府,赵宁眼下就担心太子会灭口。

见赵宁如此护着孩子,太子脸上的暴戾又消散了,他见时辰已不早,加之他急需沐浴更衣,便道:“赵宁,我给你机会考虑,想要留住这孩子,你明日一早就老老实实与我成婚!”

赵宁顾不得明早了,先保住了眼前的小九再说。

小九实在是调皮,别说是太子了,赵凌那样护犊子的人也拎着他揍过几顿。所以,赵宁更加担心。

赵宁紧张的神色落入了太子眼中,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取悦了他,太子突然靠前,手背在赵宁细嫩的脸上划过,哄劝道:“你若肯听话,日后想养着这孩子都成。”

小九还不知状况,因着太子脸上是挂着笑的,小九看着这样的太子,他并没有感觉到半分的恶意,反而还想跟他玩耍,两只肥嘟嘟的小手伸过去,抓住了太子的垂在胸口的配饰就不放了,“嘎嘎嘎”,小九又是一阵欢快的笑着。

小九是在赵宁怀里的,太子这次非但没有怒对小九,还将那配饰拿下来给他玩。

太子离开之前,对外面的婢女吩咐了一声,“好生伺候姑娘!若有半点闪失,惟你们是问!”

“是!”婢女纷纷应下。

待外面的脚步声远去,赵宁倏然之间松了一口气,她抱着小九,二人双双坐在了锦杌上。

小九可能牙痒,将太子的配饰塞在嘴里就啃了起来。

赵宁无心睡眠,她此刻几乎没有自保的可能,带着小九在身边,更是无法逃脱,她究竟该怎么办?

“小九,姐姐如何救你?”赵宁自言了一句。

小九刚睡醒,这个时候可能饿了,抓着桌案上的点头就吃了起来。

婢女端了饭菜进来时,小九又从赵宁身上爬下来,缠着两名婢女不肯放她们离开。

赵宁:“.......”

*

太子从净房沐浴出来,墨发也清洗了一遍。还有两个时辰就要天明了,他透过铜镜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突然勾唇一笑。

不管赵宁是谁,他都不会放她走了。

真是怪了,他朱明安想要什么,便直接夺了便是,竟然也畏畏缩缩的不敢直接下手!

且等着拜过天地再说,届时她就是他的妻了,容不得她再推三阻四。

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太子的视线从铜镜中移开,他身上只着一件中衣,遂收敛了神色,随意披了一件大氅,道“进来吧。”

来人手中提着鸟笼,里面关着一只雄.壮的海东青。

这畜生寻常便极为凶猛,今日格外狂傲不安,只见它一双鹰眸充血,利爪不停的扑腾着,已然挠出了血渍。

这绝对不寻常。

男子道:“殿下恕罪,属下已经调.教多时,还是不见效,若非今日有什么事要发生?”

海东青虽是厉害,却没有预卜先知的本事,太子当即警觉,“什么时候开始的?”

男子如实回道:“约莫两个时辰之前。”

太子突然之间想到了什么,他从男子手中接过海东青,大步往赵宁的屋子而去。

而此时,赵宁正哄着小九吃饭,一屋子闹哄哄的,太子一推开门,就见赵宁端着瓷碗跟在一团子后面,而另外两名婢女正被小团子追着跑。

赵宁面颊带赤,明显是体力不足了。

太子来之前还是满腔阴郁,一见此景,却又消散了。

今日短短半个时辰之内,他太容易被赵宁的情绪所影响,因她喜,也因她怒。

太子一出现,那两名婢女当即退了出去,小九哪里肯呢,又“嘎嘎”的追了上去,太子趁机将门扉合上,将小九关在了外面。

如此一来,赵宁自是急了,她忙追了上去,却被太子抓住了手腕,一把将她拉近,太子眸色柔和的看着她,“日后你我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想几个,就生几个。”

他声音轻柔,宛若真的视她为宝。

赵宁此时觉着,她不论与太子说什么,太子都无动于衷了,他沉浸在一片臆想之中,听不到旁人的声音。

这时,太子手中的海东青狂躁了起来,对着赵宁扑腾着已经受伤的翅膀。

赵宁见这猛兽,她吓了一跳。

太子当即了然于心,他弃了海东青,一把将赵宁带入怀里,太子拥的非常之紧,以至于赵宁手中的瓷碗掉落,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赵宁不知道太子突然发什么疯,在赵宁挣扎时,太子的脸埋入赵宁的脖颈,深嗅了几次,哑声道:“好一个赵慎,着实狡猾!他以为这样就能防的住我了?”

太子没有继续过激的行为,他松开了赵宁,那张看着俊朗温和的脸,此时却尤为阴损,他道:“赵宁,把你身上的嫁衣脱了!”

赵宁双手揪着自己的衣领,无论如何都不能依了太子。

太子知道她想岔了,他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别怕,我说过一定会给你嫁娶的恩荣,没有拜堂之前,我不会将你如何。你那四哥在你嫁衣上做了手脚,他怕是此刻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小赵宁,你听话,将衣裳脱了,我带你走!”

原来是这样?赵宁一阵欣喜,以至于她没有来得及控制住自己的表情。

虽只是浅浅一笑,但落入太子的眼中,却是尤为刺目,他没有耐心等着赵宁自己乖乖听话了,再一次抓住了赵宁,亲手给她解衣。

男子与女子的力量悬殊甚大,更别提太子已是成年的男子,而赵宁只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

火红嫁衣在赵宁眼前被无情撕碎,赵宁原本并不想哭,经历了上辈子的种种,她早就知道哭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可她还没有和四哥拜堂,四哥准备的嫁衣便就这般毁了!

赵宁无声落泪,眼神倔强的瞪着太子,双手依旧摁在胸口不放,嫁衣是保不住了,她最后只留下了一串玉翠的压襟。

太子检查了那翠玉,确定没有问题,这才将身上的大氅裹在了赵宁身上,道:“别哭,日后给你准备更好的嫁衣!”

赵宁是被太子强行带走的,太子为了稳住她,答应将小九放在她身边,赵宁并不知道太子要将她带去哪里。

刚至卯时,一阵狂野的猎犬嗷叫声划破长空。

作者有话要说:

【赠文】

“王爷,就在面前的庄子里!属下等人先进去探路。”

男子话音刚落,赵慎夹紧了马腹,兀自冲入了庄园大门,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加之皇帝的那一片愧疚之心,只要赵慎处理了太子,他极有可能名正言顺的成为下一任帝王。

天色还未大亮,保不成前面就是一个陷阱,见随从制止不住赵慎,赵翼扬起长鞭,抽打了马腹,紧跟其后。

这是一处被人刚刚放弃的庄子,甚至于屋檐下的灯笼还是燃着的。只是,此刻已经人去茶凉。

随着猎犬停在了一间厢房外嗷叫,赵慎与赵翼也齐齐跳下马背,兄弟两人连夜奔波,总算是寻到了此处。

赵翼有些后怕,小五那样柔弱的性子,她若是遇到了强者,该如何能自保?若是她遭了迫害.....赵翼无法想象后果。

二人日夜兼程,已经数个时辰没有歇下,但半刻也不敢停歇。

赵慎大步迈入屋檐,赵翼挡都挡不住他,幸好屋内并没有机关。

门扉被人推开,此时光线微亮,但依旧可见内室的陈设,触目所望一应俱是大婚所用之物,火红的喜烛,鸳鸯喜被,就连地上的绒毯也绣有大喜字。

赵慎的视线落在桌案下面那一片片撤碎的嫁衣时,他腮帮子微动,眸中充血,持着“缺月剑”的手已然因为愠怒而发颤。即便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也给人不寒而栗之感。

赵翼见之不妙,他想劝说赵慎想开一些,“老四,事态也许没有那么遭。”

赵慎没有说话,他周身上下的冷硬气度比外面的寒霜还要冰寒几分,赵慎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落在了桌案上的饭菜上,还有打碎在地的瓷碗。

桌案上很乱,饭菜毫无无规律撒了一桌,不像是正常人用饭时会导致的场面。

那杯盏中还放了菜叶子,旁边另有几块吃了一半的松子糖.......总之是一片狼藉。

赵慎背对着赵翼,问:“小九还没有下落?”

赵翼疑惑了,他上前一步,见此情此景,忙道:“莫非,小九与小五在一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赵翼也无法猜明白了。

赵慎未答话,杯盏下面压着的一抹明黄色缨穗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将杯盏拿开,就看见了那杯盖下面的玉件配饰。

赵翼的记忆力惊人,只要他见过的东西,他从不会忘记,见此物,立即露出喜色,“此物是太子贴身所佩戴,看来真的是他干的!老四,这东西便是证据,届时搬倒太子,或许还能派上用场。”

既然是太子贴身之物,那肯定沾染上了太子的气味,赵慎将配饰让猎犬闻了一闻,一行人很快开始继续赶路。

*

赵宁被太子带上了船,她看了一眼满目的浮冰,大约知道自己就在通州运河上。

难道太子带着她南下?

赵宁拿捏不准,她怀里依旧紧紧抱着小九,半分不敢再让他走开,若是太子将小九弄走,仅凭赵宁一人之力,根本就保不住他。

赵宁晕船,好在怀里的小九睡的正酣,并没有闹腾。

太子命人送了早膳过来,赵宁身上依旧裹着他的大氅,她脸上的妆淡去了一些,晨光透过缝隙落在她脸上,将她整个人没入温暖之中。

太子从进入船舱之际时,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萦绕,仿佛一看到她,整颗心都定下来了。

在朱明安看来,他与赵宁才是注定的一对,上辈子错过了,这一世决不能让赵慎坏了他与赵宁的缘分。

太子走了过来,命人将小九抱走,赵宁自然是不依的,太子道:“放心,我不会伤着他,但前提是你要乖乖听话!”

“小赵宁,你那四哥果然厉害,他已经寻到那处庄子,不过即使如此也无用,他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带你走水路。”

“呵呵,赵宁,你可别将我想的太坏,我并非只是将你当做诱饵,我是真的心悦你。”

诱饵?

赵宁闻此言,她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猛然间惊觉一事,因着长时间没有说话,此时已经有些哑声,“你,你设了局.想害我四哥?”

太子见她如此忧心赵慎,他捏起赵宁的手腕,一字一句告诉她,“没错,等你四哥一死,再无人与我抢了!”

或是江山,或是她!

赵宁大惊失色,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听太子所言,看来四哥已经寻过来了,可四哥他知不知道太子就等着他上钩?

赵宁分身无术,被太子束缚之后,她被压在了船壁上,腰间被一尖锐之物顶.住了。

赵宁想起了公孙月给她的匕首。

就是现在了!她若是伤了太子,再将他当做人质,会不会还有一线机会?

赵宁根本无法判断二人之间的悬殊,但她此刻也只能这么做。

赵宁记得四哥告诉过他,男子的下腹是不能随便踹的,赵宁思及此,抬脚就往太子下腹踢了上去。

太子似乎预料了她这一招,索性将她带入怀里,这一次抱的更紧了,他好像很有兴致跟她玩下去,“小赵宁,你还真是调皮!”

赵宁感觉到侧脸一热,太子的气息缠绕着她,赵宁只觉一阵屈辱,便想去推开他,但她如论如何都无法抵挡太子的力道。

赵宁摸索了半晌,太子的唇愈发靠近时,她拔了匕首朝着太子小腹捅了下去。

太子脸上隐露痛苦之色,可他依旧没有愠怒,又低低的笑,“这一招,本太子还真是没有事先料到。小赵宁,你正当大婚的日子,带着匕首在身上作何?该不会是用来对付赵慎的吧?”

太子身上的冬裳厚实,他伤的并不重,他低头看了一眼小腹的地方,兀自摁住了伤口。

赵宁得了自由就往船舱外跑,太子不紧不慢的追了出来,“小赵宁,你跑什么?前面已经封河,你还想跑去哪里?”

赵宁本就晕船,一番晃动之下,她躲开太子的同时,脚下不稳,也让自己往飘着浮冰的湖面栽了下去。

那一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一片极致的绚丽,还有满城的芙蓉花。

第125章 四哥疯魔(下)

定北侯府的世子爷调动禁军一事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

赵夔并非私自调动禁军, 他已连番上奏,只是皇帝过了几个时辰之后方才看到奏疏, 而赵夔已动用赵家势力, 开始满城搜罗。

皇帝服用过太子所供的丹药之后,精神头稍稍好转, 他倚在金碧辉煌的龙椅上, 疑心道:“赵家这次又丢孩子了?”

李德海听闻赵夔搜城, 一开始也是怀疑赵夔是在寻骁王妃。不过他已命人暗中查探过赵家,如实回了一句, “回皇上, 据老奴所知,赵家的九少爷的确是不见了, 侯夫人还因此动了胎气,现在就在府上躺着呢。”

赵家真的又丢了孩子?

皇帝似乎对这一幕似曾相识, 想当年赵二公子赵翼也丢过一次,而来赵凌也是满城搜人,最后还是在公孙月的床底下找到的人。

赵家的孩子怎就那么容易走失?侯府就没有婆子丫鬟照看着?

皇帝自然不会相信赵夔大费周章仅仅是为了寻赵家九少爷,“看来骁王妃的确是被人掳走了, 赵家暂时藏住了消息, 或许只是借着一个孩子当幌子,实则还是在帮着骁王寻人。”

皇帝想起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赵慎出宫了, 太子也命人送信入宫,说是外出替他寻药去了。

可皇帝怎么就不信呢?

他自己的儿子, 他自是了解!

太子就跟他当年一个性子,皇帝虽不肯承认自己夺人所爱,但他却很清楚这样做的后果。

即便抢来了又怎样?

可对方的心始终不曾真正属于过他。

皇帝半晌没有说话,李德海常伴在帝王身侧多年,猜到了皇帝在想些什么,但这件事事关皇帝的两个最为看重的儿子,李德海也不便插手。

皇帝没有下令召回太子,说明他依旧是护着太子多一些。

*

太子已经一日一夜未睡下了,心腹上前,道:“殿下,您方才下河救人,还是早歇下吧,切莫染了风寒。”

心腹此刻回想起来尤为惊魂未定。

太子爷水性不好,眼下又是滴水成冰的时节,像他们这样的习武之人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了。

奈何太子爷对赵姑娘的事都是不假于人手,愣是自己将赵姑娘抱上了船,谁人也不准碰触赵姑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