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妾身的长子虽有幸得惠周侯青睐,却从未非分之想,也不

敢觊觎惠周侯府的一切,还请娘娘明察秋毫。”她仔细思量了梁贵妃方才的话,觉得梁贵妃应该是怕刘家贪图梁家的富贵,于是才这般回道。

“夫人说不觊觎便能撇开一切吗?我看你定南侯府就是想借机霸占惠周侯府的一切,夫人…你们真是好大的胃口啊,咱们大周朝三成的财富呢?你们吞的下去吗?”梁贵妃的气势一下子变得凌厉起来,原本娇艳欲滴的小脸上也满是冷意,甚至还有一股子肃杀之气。

在王府三年,又入宫两年,她经历的事儿太多,手上沾染的血也不少,否则也得不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因此一旦凌厉起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娘娘明察,妾身没有非分之想,侯爷和建业也没有非分之想啊。”白氏脸色刹那间变得惨白起来。

“本宫可不信,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你们会不动心?”梁贵妃笑道:“本宫这丑话可说在前头了,若你们敢有二心,那可就大难临头了。”

“娘娘放心,妾身等绝无二心。”白氏吓得冷汗淋漓,忙不迭的磕头应道。

“既然夫人如此说,那本宫也就放心了,不过…本宫也给夫人提个醒,为何那文状元和武状元原本和本宫的小妹定下亲事,最后却不了了之?近日里去梁家提亲的人,为何又不愿答应婚事了?而别的勋贵之家为何又不与我梁家结亲,甚至连提亲也不敢?他们

真的就不眼红我梁家的财富?还是说,只有你定南侯府敢开这个口?”梁贵妃看着白氏,声色俱厉道。

“娘娘,妾身…妾身…”白氏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要抓住什么,但一时有抓不住。

“定南侯告了病假,已有五日未上朝了吧,有些事儿,你们还是去打听打听,再下定夺不迟,本宫乏了,你退下吧。”梁贵妃知道,自己这把火烧的也够旺了,若再过,怕就要灭了,于是朗声道:“萍儿,进来。”

“是。”萍儿立即走了进来。

“是,妾身告退。”白氏也战战兢兢从地上爬起来,却觉得四肢酸软,险些又倒下去,幸好萍儿扶住了她。

“萍儿,送定南侯夫人出宫,把咱们这杏仁酥装一盒子,给夫人带上,既然夫人喜欢吃,那就多吃些。”梁贵妃将头上的玉钗拿了下来,一头青丝也散落下来,屋内的香气也就更盛了。

看这时辰,皇帝也该批阅完奏折了,一会便要过来用晚膳,她该去好好上妆打扮打扮了。

“是。”萍儿应了一声,立即将定南侯夫人扶了出去。

出了朝霞宫的宫门,定南侯夫人白氏浑身还在颤抖,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般,久久无法镇定下来。

梁贵妃方才那番话是何意?难不成是在告诉她,两位状元郎悔婚是有缘由的,不…不,的确是有缘由,一个早已成亲,一个却摔断了腿,可今日听梁贵妃的意思,难

不成不是这个缘由?

而且,各大侯府的人当真没有去梁家提过亲,就连他们定南侯府也从未有这个想法,不…是儿子有,她和侯爷未曾答应,若不是惠周侯前来府上找她家侯爷相商,婚事也成不了。

现在细想之下,白氏突然醒悟过来,当初儿子想和梁家二小姐结秦晋之好,他们一直不答应儿子去提亲,不就是觉得梁家家业实在太大,他们不敢高攀吗?这是其一,还有就是…勋贵家族有自个的脸面,从未听说哪个勋贵之家的儿子给人做上门女婿的。

可今日听梁贵妃一番话,这其中还有隐情啊。

白氏越想越觉得心惊,越想越觉得着急,恨不得立刻回到府上找侯爷商量,脚步不由自主加快了,加之有些心不在焉的,转弯时险些就撞在了宫墙之上,若不是萍儿拉住了她,今日恐怕不仅要出丑,更要受伤了。

“多谢萍儿姑娘,这碎银子,姑娘拿去买些喜欢的绣线吧。”白氏忙不迭道谢,又从袖口里拿了个香囊给萍儿,里头自然装的是银锭子,可不是什么碎银子。

她今儿个入朝霞宫时已打赏过了,此刻却又给萍儿,自然是感谢她的。

“谢夫人赏赐。”萍儿也没有矫情,笑着收下了。

白氏点了点头,又往宫道上走去。

萍儿看着白氏,片刻后柔声道:“方才奴婢见娘娘脸色不好,夫人似乎也是如此,难不成夫人您惹娘娘生气了?这

可不妙啊!”

第十三章 白氏的坚持

白氏心里本就七上八下的听萍儿如此说,心中更加忐忑不安,她看着萍儿道:“原是我嘴笨,触怒了娘娘,娘娘面前,姑娘可要帮我说说好话。(就爱读书最快更新)”她想也没想就把手腕上的翡翠玉镯子取下来给了萍儿,给出去后才觉得肉疼,毕竟这东西成色很好,侯府库房之中恐怕再也找不出这样的了,这还是她从前生下大公子建业时,婆婆私底下给的呢。

“咱们娘娘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您就放心吧。”萍儿拿着镯子后,娇声笑道。

白氏苦涩的点了点头,片刻后竟然鬼使神差般问道:“萍儿姑娘,娘娘和梁家二小姐感情如何?”

“啊…”萍儿似乎很诧异,惊呼一声后压低声音道:“夫人问奴婢倒是问对了人,奴婢从小就跟在娘娘身边,是从前梁府之人,二小姐和咱们娘娘,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庶出的小姐,处境如何,夫人府上也有庶出的小姐,也该清楚一二吧。”

白氏闻言浑身一颤,霎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定南侯府的确有三个庶出的女儿,皆不是她所生,她虽没有刻意为难她们,但总像防贼似的防着,稍不合她心意便要叫到跟前训斥一番,出嫁准备的嫁妆也不上台面,若不是为了侯府的脸面,她一个银锭子也舍不得给。

想到此,白氏心中愈发堵的慌,急匆匆出了宫,坐上侯府的轿子,火急缭绕的赶回去了。

“夫人回来了。

”贴身丫鬟扶着她刚进了府门口,守在二门的管家就迎了上来。

“侯爷呢?”阴沉着一张脸问道。

“在正院小厅用晚膳。”管家连忙回道。

白氏急匆匆赶了过去,当着一屋子人的面,将定南侯刘成叫到了后堂之中。

“夫人,何事如此着急?”定南侯刘成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向来没有脾气,在家中嫡妻面前更是如此。

不过今日白氏当着众人的面黑着脸叫他来后堂,倒真让他脸上有些挂不住,儿女们和他那几个侧室都看着呢。

不过即便心有不满,他脸上还是带着笑意的。

“侯爷,你马上去惠周侯府,告诉梁义博,我们建业福薄,配不上他的宝贝女儿,这婚事就此作罢,咱们也给他家二小姐留些脸面,让他们先提出退婚。”白氏看着刘成,急不可耐的将自个的打算说了出来,恨不得立刻就退婚,和梁家撇清干系,什么荣华富贵她都不要了,有银子也得有命花啊。

“不成,义博亲自来找我说的婚事,又下了聘,不能悔婚。”让白氏诧异的是,成亲三十年了,从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的刘成竟然黑着一张脸拒绝了。错愕的同事,她一肚子的火气也上来了,对着刘成劈头盖脸就是一顿痛骂,最后倒自个掩面痛苦起来了。弄得定南侯刘成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夫人,今儿个是为夫的不是,夫人你别生气了,仔细气坏了身子。”

刘成当真吓到了,他家夫人虽然厉害了些,但在他面前从未发过火啊,即便当初他纳妾,她也只是赌气一日没有搭理他,事后还是和颜悦色的。

“侯爷,不是妾身拂了侯爷的面子,让侯爷在兄弟面前抬不起头,妾身也是无可奈何啊。”白氏见刘成一脸关心的看着她,再打大的委屈也见见消了下去,柔声将今日自个在宫内遭遇到的一切告诉了他。

“什…什么,梁贵妃她…她到底是何意?”刘成脸色十分难看,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

“侯爷还看不明白吗?梁贵妃的意思是要让咱们悔婚啊,她摆明了不想让梁芜菁嫁出去,若咱们出了这个头,恐怕定南侯府离灭亡也不远了,妾身知道侯爷和惠周侯关系匪浅,但生死存亡关头,侯爷您可千万别犹豫啊。”白氏看着自家侯爷,颤声说道。

“不…梁贵妃再怎么说也是梁家的女儿,她不该这般狠心啊。”刘成却有些不愿意相信。

“侯爷糊涂了,侯爷说句诚心话,有谁看着惠周侯偌大的家业不眼红?从前就不说了,现如今惠周侯没有子嗣继承家业,只有两个女儿,你说,哪个的胜算大一些?”白氏沉声问道。

“自…自然是梁贵妃娘娘,可她身为后宫嫔妃,岂能继承梁家?”刘成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

“是,梁贵妃的确是后宫嫔妃,不能继承梁家,可…若梁家二小姐十七岁还未

出嫁,触犯了我大周律历,那梁家人有何下场?”白氏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醒悟过来了,也自认为自己已经明白梁贵妃在宫中时对自己说的那番话的意思。

两位状元郎和二小姐的婚事不了了之,勋贵之家也没有人敢去提亲,这绝不是偶然,聪明的人兴许早就看出了其中的猫腻,而不聪明的,就像他们定南侯府一样不知深浅的,也被贵妃一翻手段给吓住了,这足以证明,贵妃想要梁家的一切。

“这…女子十七不嫁,其父母都要有牢狱之灾,这…难道梁贵妃要让她的父亲母亲和妹妹都进大牢?”刘成虽然不敢相信,但夫人的一番话已让他信了个七七八八,此刻想来,也觉得大有可能,只是不愿相信梁贵妃会对自己的娘家人如此狠辣罢了。

“有何不可?那可是咱们大周朝三成的财财富啊,若梁家人都入大牢了,那梁贵妃只能‘勉为其难’的继承梁家了,世人也不会说她利用权势独霸梁家,到时候她只需要派心腹之人打理梁家便是了,她所出的三皇子借着外祖父家的家产,日后必定能登基即位,她这算盘打的可真是好,真是妙,只可惜了梁家,竟然生出这么个心狠手辣白眼狼来。”白氏说到此心中不寒而栗,心想着日后要好好管教着府里两个尚未出嫁的庶出女儿才好,自然,也要对她们好一些,免得这两个丫头日后飞黄

腾达了对付娘家人,不过…只要不给她们接近天家贵胄的机会,应该不至于吧。

然而,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却突然想起,皇帝选秀在即,这次可是下了旨意,各勋贵之家的小姐们无论嫡庶也得入宫甄选。

这在大周朝开国三百年间都是头一次,按照从前的规矩,勋贵之家的女儿们是可以不必选秀便婚配的。

“侯爷,无论贵妃有何打算,旁人都不敢和梁家结亲,咱们也不能引火烧身,您快去梁家退婚,即刻便去。”白氏只觉得心烦气躁,愈发没了耐心,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推搡着刘成出去,让他立即就赶去惠周侯府。

刘成陷入了两难之中,梁义博可是他从小到大唯一的好兄弟,若不是梁义博相助,带着他做了些生意,他定南侯府早就维持不下去了,远没有现在的风光,如今却要让他背叛兄弟,他真的不愿意。

“侯爷,妾身知道侯爷和惠周侯亲如兄弟,今儿个梁贵妃对我所说之话,您也可以告诉惠周侯,给他提个醒,这也是咱们能为他做的唯一的事儿,至于成为儿女亲家,这是万万不可能的。”白氏见刘成沉默着,也知道他陷入了两难之中,她明白自家侯爷的个性,知道这会乘热打铁最有用,而且还要退一步,才能让他服软。

果然,刘成听了后,又呆呆的站立了片刻,才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往正院外头去了。

白氏见自家

侯爷去了,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又命人将管家唤来,让他带人去将自个的大儿子刘建业强行押回他的房中,锁上房门看管起来。

梁家人并不知定南侯要来退亲了,整个梁府还沉浸在二小姐即将出嫁的喜悦之中,梁义博甚至下令膳房备了许多点心、水果和吃食,让整个梁府的下人们都到了园子里一块用膳,还请了戏班子来唱大戏。

天虽下着零星小雪,四周积雪未融,冻得人面红耳赤的,但却难掩梁府里欢天喜地的气氛,戏班子的人拿了梁义博一小盘银锭子的赏赐,自然是卯足劲儿唱,场面好不热闹。

梁芜菁毕竟是英云未嫁的大家小姐,身为内眷,自然不能去后院凑热闹,毕竟那儿可是有许多护院和小厮的,大夫人张氏领着她和一众丫鬟仆妇们在内院开了几桌,虽没有让戏班子过来唱戏,却让府里的歌姬舞姬们前来献艺。

堂堂侯府,有几个歌姬、舞姬也是不出格的,只是也不敢太张扬,以免落到皇帝耳中,被治个骄奢淫逸之罪,但惠周侯府自老祖宗传下来起,府里就没有少过歌姬和舞姬,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旁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看着歌舞,一众女眷也都放松下来了,梁芜菁甚至端着小酒杯和母亲、二夫人喝了几杯。

长辈们高兴,她自然要好好陪着。

这两年为了她的婚事,一家人没有少操心,梁芜菁心中是有愧疚的,

只是从未说出口,以免父亲母亲更加难过,如今,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十四章 刘家退婚

“改明儿个起,妾身就去英华院帮二小姐做嫁衣,姐姐觉着可好?”二夫人将酒杯里的美酒一饮而尽,略带醉意的看着大夫人,笑着问道。

“从前的嫁衣还在呢,一应首饰凤冠都是崭新的,姨娘还是好生歇着吧,就等着我成婚那日给姨娘敬茶便是。”梁芜菁看着二夫人,笑着说道。

“从前的嫁衣还是别用了,两次都出了岔子,晦气的紧,做新的吧,府里针线好的人多,定能在大婚之日赶制出来,你姨娘绣工好,有她帮衬着,我也放心了。”大夫人却觉着做新的更好,她梁家又不缺这些衣料首饰,何必委屈女儿。

“那便依母亲所言吧。”梁芜菁向来不会在小事上和长辈们背道而驰,笑着答应了。

“好,明儿个一早,不…一会晚宴散了,妾身就去库房找上好的缎子去,必定要让咱们二小姐穿戴上最好的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出嫁。”二夫人李氏笑眯眯的说道。

府里没有多的孩子,她对梁芜姜向来是不错的,特别是她所生的女儿出嫁后,更是如此。

当初女儿嫁到王府做妾,穿的都不是正红的嫁衣,而且因出嫁太匆忙,只是随便赶制出了一套嫁衣,寒酸的紧。

可谁叫女儿是给人做妾呢,即便梁家也像今日对待嫡出的二小姐一般,全府上下劳师动众做嫁衣,絮儿敢穿吗?能穿吗?不过是给人做妾,若不是当时尚是王爷的当今圣

上看在梁家的面子上,连一顶暗红色的小轿子都不会派过来。

嫡庶尊卑有别啊,嫁过去给人做妾便是这样的凄凉景象。

想当初她肚子里怀着絮儿时,大夫人首肯让她做妾,她也只是身着平日里的衣裳给大夫人和侯爷磕了头,便算礼成了。

不过,今时今日,女儿总算熬出了头,身为贵妃,虽比不上皇后尊贵,可放眼整个大周朝,除了太后和皇后,又有谁可以和女儿比?

而她,也因为女儿的缘故,被封为诰命夫人,在梁府的地位也和从前天差地别了,否则二小姐大婚时,她身为姨娘,是没资格受二小姐和新姑爷敬茶的。

“那就多谢姨娘了。”梁芜菁见是母亲的意思,二夫人又这般殷勤,也没有拒绝,笑着点了点头,亲昵的靠在了李氏的肩上,两人凑在一起就说起嫁衣的花样来。

“姨娘,我们别绣凤凰了,次次都是凤凰,都要穿腻了。”梁芜菁笑着说道。

“那咱们绣牡丹花吧,或者如意纹,可好?”二夫人低声问道。

“也成,到时候咱们先选好料子,再做定论。”梁芜菁柔声道,既然要做,便要做到最好,她的个性向来如此。

“时辰也不早了,今儿个就到此为止吧。”大夫人觉得有些困了,看着身边的女儿和二夫人李氏,低声说道。

“是,母亲和姨娘今儿个一大早便入宫,奔波劳累,是该歇息了。”梁芜菁笑着起身,便要伸

手扶大夫人。

大夫人没有拒绝,任由女儿和二夫人将她扶起。

大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采青见主子们要歇息了,立即挥了挥手,示意众位舞姬和歌姬们退下。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是还能依稀听到前院敲锣打鼓的声音,想来惠周侯和府里的门客、下人们还在饮酒。

不过,梁义博也放出话去了,从明日起要在府门口唱三天大戏,热闹一番。

梁芜菁虽然觉得太过显眼,却也没有阻止。

这两年,自己的婚事就向压在父亲母亲头上的大石,如今总算有了着落,他们要庆贺一番,也是理所应当的。

从母亲屋里出来,已是一刻钟之后,二夫人也早回去了。

清冷的雪花还在肆意纷飞着,似乎比方才大了许多,梁芜菁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将下巴埋进了披风的狐裘领子里,顿觉温暖了许多。

“小姐快听,前院的敲打声已停了。”碧云望了望自个的主子,柔声道。

“雪下的这般大,自然要停了,若还听戏肯定会被冻坏。”碧云娇声说道,她的声音格外清脆悦耳,在这宁静清冷的夜里显得极有生气。

“小姐也快回英华院歇息吧,从这儿过去,要一刻钟呢,碧玉,给小姐撑伞。”碧云看着漫天飞舞的雪花,感受着北风的冷冽,小心护着手里的灯笼说道。

“好。”碧玉点了点头,立即撑起油纸伞,主仆三人出了正院,往英华楼去了。

惠周侯府很大

,宽阔的青石板路两旁挂着两排灯笼,若在平日里,必定照的四周亮堂堂的,行走在府里几乎不必掌灯,然今儿个风大,早已吹灭了许多,加之灯火跳跃,四周树影晃动,倒是怪吓人的。

“早知道这般吓人,应该让碧瑶和碧落一块跟来才是。”碧玉小脸有些发白的说道。

“你这丫头,平日里就知道嚷嚷,我还以为你胆子很大呢,原来是个胆小的。”梁芜菁从她有些发抖的手中拿过了油纸伞,笑着说道。

“小姐…”碧云有些不依了,撅起嘴来,但还是下意识握住了梁芜菁的手。

碧云和碧玉从小和梁芜菁一块长大,年纪比梁芜菁小一岁多,对她十分忠心,梁芜菁也拿她们当亲姐妹一样看待,从不让她们吃丝毫苦,因此这会才亲自撑着油纸伞,还拉住了碧玉的手。

碧云年纪比碧玉稍长一些,做事十分稳妥,思虑周到,梁芜菁屋里的事儿一向由她做主。

至于碧云,为人机警,活泼可爱,也心直口快,有时看似鲁莽,却知道轻重。

梁芜菁屋里丫鬟仆妇众多,碧云和碧玉自然是一等大丫鬟,二等丫鬟碧瑶和碧落却是五年前才来她身边的,没有碧云和碧玉和她亲厚,不过两个丫头对梁芜菁也是忠心耿耿。

她们今年不过十四岁,原本是她舅舅英武侯张兴亮府上的丫鬟,是她母亲张氏亲自去英武侯府挑选的。

两个丫头不仅长的眉清目秀

,聪慧可人,而且是张府精心调教的人,英武侯府尚武,这两个丫鬟自小便练有拳脚功夫,骑马射箭样样拿手,张氏从英武侯府把她们带过来,就是让她们贴身伺候女儿的同时,能保护女儿的安全。

正因为她们有功夫在身,碧玉才觉得她们在身边能踏实一些,只是昨夜两个丫头彻夜守在小姐屋外,着了凉,被小姐强行留在英华院歇息了。

主仆二人尚未走完这长廊,便听见府里传来了喧闹声,听着似乎是从正院那“小姐您听,正院那边好吵,会不会是戏班子的人在咱们府上闹事?”碧玉一开始还以为是有古怪的声音传来,吓得紧紧握住了梁芜菁的手,片刻后才听清是吵闹声。

“戏班子的人哪里敢在咱们府上闹事,而且…咱们侯爷向来大方,打赏的多,他们没理由在府上闹事。”碧云摇摇头后,分析道。

“我们去瞧瞧。”梁芜菁却有些担心,记忆中,他们府上可没有出过大事,如今却吵闹的这样厉害,难不成是院子里喝酒的众人喝多了,出了事?

“是,小姐。”碧云轻轻颔首,与碧落一道陪着梁芜菁原路返回,很快便到了正院门口,主仆二人尚来不及进去,便见几个小丫头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小姐…小姐。”几人见来人是梁芜菁顿时围了上来,为首的小丫头急声道:“小姐快去瞧瞧,定南侯来咱们府上了,也不知和

侯爷说了什么,两人竟然打起来了,拉都拉不开,夫人吓坏了,让我们来寻小姐过去劝劝。”

“什么?”梁芜菁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她家父亲为人一向温和,即便旁人惹了他,也也不会翻脸,用他的话来说,生意人,和气生财,可如今怎么和定南侯打起来了?而且他们还是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啊,梁芜菁心中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急匆匆往里跑去,刚到大院里,便见众多丫鬟仆妇和小厮们围了一圈。

母亲有些颤抖的声音在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你们都是死人吗,快给我拉开他们?”

“侯爷,侯爷您别打了。”

然而,一众奴才们哪里敢插手,深怕自个一不小心伤了主子。

“母亲。”梁芜菁急匆匆上前去,看着和定南侯厮打在一起的父亲,心中猛的一颤,仿佛不敢相信自个看到的一样。

“刘成,你这个该死的东西,你竟然敢骗我,你这个胆小鬼,忘恩负义,早知道有今日,我当初就不该帮你,让你和刘家自生自灭…”梁义博一边用叫使劲踹刘成,一边骂着。

刘成自然也还了手,否则早就被梁义博给打惨了。

“义博,此事非我所愿,若刘家只有我一个人,老子这条命即便给了你也无所谓,可我不能做不孝子,让祖宗传下来的一切毁在我手里啊,是我对不起你…”

两人都有些鼻青脸肿的,特别是定南侯刘成,不仅嘴角被打破

了,而且鼻间也鲜血直流。

第十五章 冲突

“住手…父亲,别打了。”梁芜菁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若是再打下去,肯定要出事,眼看着父亲一脚就要踹到已经倒地的刘成脸上,梁芜菁猛的冲上前去挡在了刘成面前,梁义博并没有料到女儿会冲上来,此刻想收住脚已经晚了。

梁芜菁结结实实挨了一脚,幸好是踹到了她腿上,虽然疼的厉害,她也忍住了,并没有出声。

“芜菁,芜菁你怎么样?”梁义博吓坏了,他从来没有动过宝贝女儿一个手指头,如今虽是误伤,却也十分懊恼和后悔,还有浓浓的担忧。

他虽然没有多少功夫在身,比不得那些武将,但却懂得养生,常常骑马射箭,也和府里的护卫们一块练拳,力气是很大的。

“你作死吗?女儿要是有个好歹,我和你没完。”张氏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女儿会冲上去,她早就不顾一切拦住梁义博了,此刻怒上心头,竟然一把把梁义博推了老远。

张氏乃是英武侯府的小姐,自幼习武,虽然这么多年没有丝毫精进,但寻常三五个大汉也奈何不得她,她方才之所以没有插手,完全是因为她是妇道人家,定南侯又身份不一般,所以才忍着,不想却让女儿遭了无妄之灾。

“父亲母亲别担心,女儿无碍。”梁芜菁嘴里虽这么说,但伤到的腿却疼的没有知觉了,她只是不想让父亲母亲担心,强撑着本想站起身来,但刚刚一动便疼得

脸色惨白,冷汗也瞬间溢了出来。

梁义博又气又后悔,忍不住上前去拎着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的刘成,又要发作。

“父亲,住手。”梁芜菁却有些生气了,忍不住怒喝一声。

梁义博看了一眼正怒视着自个的妻女,张了张嘴,片刻才有些颓然的放开了刘成,苦笑道:“你们以为是我不讲理才打他的?你们可知他来府里作甚?”

“父亲不必生气,刘刘伯父不过是来退婚而已,反正和咱们梁家退婚的又不是定南侯府一家,依女儿看,刘刘伯父也是逼不得已,否则以咱们两家的关系,必定不会如此。”梁芜菁深吸一口气说道。

父亲和刘成有多要好,她自然知晓,否则刘建业也不会常常来他们梁府了。

几十年的好兄弟,如今却拳脚相加,必定是出了大事,能让父亲这般容忍不了的,必定和触犯了逆鳞,和自己的亲事有关,梁芜菁用不着多费神,便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