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起从前在娘家时的种种,她便觉得自己没有错,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要靠自己得到她想要的一切。

梁絮儿

记得,从小到大,父亲和府里的人在乎的,关心的都是妹妹梁芜菁,对她这个庶出的大小姐,虽然也不错,但比起妹妹来却差了许多。

父亲教妹妹的都是男儿才能学的东西,比如如何算账,如何打理梁家的生意,从小就把妹妹当做梁家的接班人培养,还带着妹妹去往大周各地,熟悉梁家的生意,学习管理家族,而她梁絮儿呢?她只能呆在梁府,只能呆在自己的绣楼里,学的都是女红妇德,诗词歌赋,旁的东西,父亲母亲是决不许她沾染的。

仿佛从那时候,他们就在防备着她,防备着她抢夺和妹妹争夺梁家。

从那时起,她就发誓,日后一定要夺回这一切,一定要让看不起她的人都后悔。

她自认,自己不比妹妹差,可老天爷眷顾的永远只有妹妹一个人,妹妹刚满十一岁,便有无数人上门提亲,而她这个长女,却因为是庶出,甚少有人问津,即便有,也是勋贵之家那些庶出的儿子们。

梁家有家规,男不得入仕为官,女不得嫁入皇家,可她偏偏就要反其道而行之,既然注定了这一辈子要嫁一个庶出的丈夫,去到夫家后继续过着高不成低不就,寄人篱下的日子,还不如博一次。

在这天下,只有给一个男人做妾也比大户人家的正妻强,那个人便是皇帝,所以她费尽心思,用尽手段骗过了嫡母,入宫了。

可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皇帝

陈夙竟然深爱皇后宁氏,不仅对宫内的嫔妃不闻不问,她们这些新晋的秀女也不受待见,许久都未册封,她按耐不住,于是使出手段想要勾引皇帝,不想却得罪了皇后,皇帝对皇后爱护极了,当场就派人杖责她,并且下旨将她赶出皇宫。

还是因为她惠周侯小姐的身份保住了她的一丝颜面,最后她虽然没有被赶出皇宫,但那顿板子让她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三个月后,她伤势痊愈了,皇帝便将她赐给了当时的祁王做妾。

人人都说祁王对她宠爱非凡,不爱王妃,只爱她梁絮儿一个,她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可自打…祁王登基即位,成为皇帝,自打她梁絮儿成为贵妃后,她发现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他是宠爱她,可他更爱的,唯一放在心上的是大周朝的江山。

她深爱着她的皇帝夫君,也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他的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

她们惠周侯梁家也好,忠勇侯宁家也罢,一个富甲天下,一个拥兵自重,都是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

梁絮儿觉得,与其等到日后皇帝掌控住局势后来除掉梁家,还不如她自个动手,把梁家的一切献给皇帝。

若真等到皇帝收拾梁家,父母和妹妹性命不保不说,她和她的三皇子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别说她想做皇后了,恐怕等待她的就是冷宫,而她的三皇子也别想成为太子登基即位。

以皇帝六

情不认的狠毒劲儿,儿子肯定也会被圈禁一辈子的。

那是梁絮儿万万不能看到的。

第二十六章 决裂

与其牺牲一切,与其大家一块倒霉,还不如舍弃娘家人,保存自己和儿子,只要父母和妹妹能够保住一条命,日后自己飞黄腾达成为太后之时,梁家想夺回一切全凭自己一句话,根本无需费神。

所以她才有了这样的打算。

自然,她要妹妹嫁给废帝,也是因为自己内心深处的嫉妒和怨恨在作祟。

她要让父亲母亲知道,自己不比妹妹差,梁家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上,妹妹的未来也掌握在自己的手上。

而且…她不得不承认,她虽然爱护妹妹,但是也嫉妒妹妹,她想要看看,从小被誉为天之骄女的妹妹,在面对命运如此不公时,会不会一败涂地?

人就是这样,曾经羡慕的的,曾经觉得自己遥不可及的东西,现在能够毁掉,她会觉得很舒心,很解气。

到那时,她会救妹妹的吧,梁絮儿如此想到。

“姐姐为何不说话了?”梁芜菁见她盯着自个,半响不说一个字,忍不住开了口。

姐姐方才看她的眼神很可怕,仿佛要毁掉一件心爱的东西一般,似不舍,又似怨恨。

“芜菁,对不起,这件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梁絮儿看着梁芜菁,叹息一声道。

“姐姐,来时我已经和父亲商量过了,只要姐姐愿意帮忙取消这婚事,打消皇上赐婚的念头,梁家的一切都归姐姐所有,妹妹知道,皇上对梁家的财富很忌惮,我们可以将梁家交出来,由姐姐

和姐姐所生的三皇子继承,只求姐姐能够放我和父亲母亲一条生路,我们回到山西梁家老宅去,安度一生,永远不再如京城半步。”梁芜菁知道,姐姐如此说,那这事便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了,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她将最后的筹码抛了出来,整个梁家,这天下没有人不动心吧。

“为了你的一生幸福,父亲竟然愿意舍弃整个梁家…”梁絮儿忍不住失声尖叫起来。

她一直就嫉妒妹妹,这些年一直压抑着心中的嫉妒,也是因为妹妹对她极好,所以她没有表现出来,可现在呢?她希望父亲交出梁家,可当真听到后,又觉得不可思议。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为了妹妹一个人,交出整个梁家?如果是自己呢?永远不可能吧,父亲当初要是多尽心尽力一些,自己就能从宫中平安归来,嫁一个平凡人过一生,而不是被赐入王府做妾,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为何会差如此多?

一时间,她对眼前的妹妹更加怨恨了,忍不住沉声道:“恐怕要让父亲和妹妹失望了,梁家,皇上志在必得,妹妹也必须嫁给废帝,不…是永安王,他现在好歹也是个王爷,妹妹能够嫁给一个王爷做嫡妻,也不算辱没了妹妹梁家嫡出小姐的名头,不算辱没了我们梁家。”

“姐姐真的要如此狠心?从小到大,我自认没有对不起姐姐的地方,姐姐在怨

恨什么?”梁芜菁自然听出梁贵妃语中的不满和怨恨了,忍不住问道。

“怨恨什么?你问我怨恨什么,好,我告诉你,我怨恨我这庶出的身份,同样是父亲的女儿,你是嫡出,我是庶出,得到的一切便天差地别,我不甘心,你明白吗?若我是嫡出,两年前皇上登基时,我便是皇后,而不是一个被人压着,名不正言不顺的贵妃,我的儿子也是皇太子了,而不只是一个皇子,若我是嫡出,我就能顺理成章得到梁家的一切,而不是靠你的施舍,你以为你给我送那些金银珠宝,我会高兴吗?我告诉你,我不会,那只是你选剩下的罢了,从小到大,我得到的一切都是你不要的,是你剩下的。s。 >”梁絮儿看着梁芜菁,大声咆哮道。

“姐姐…你…”梁芜菁万万没有想到姐姐会如此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一直以为她们姐妹感情很好的,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除了父亲母亲外最爱自己的人,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姐姐对自己的只有怨恨。

“梁絮儿你这个白眼狼,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嫡出庶出?父亲和母亲真的在乎吗?他们给你的真是我选剩的吗?你在王府时,我送的东西真的在你心中那般不堪?你知不知道,那些都是我从小到大最心爱之物,可是为了你,我…”梁芜菁很心痛也很气愤,一想到自己日后的命运,一想到整个梁家

的命运,她豁出去了,什么尊卑在她眼中一概没有,她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又如何,她不怕她,可说着说着,梁芜菁便觉得心痛难耐,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多说无益,你回去后好好准备,在你年满十七之前嫁入宫中给永安王做王妃,佛门清净之地,容不得你我大吵大闹。”梁絮儿却不愿再说了,她怕自己会心软。

心中的怨恨是一回事,可看着妹妹这幅模样,她真的有些不忍心。

可成大事者就要不拘小节,为了儿子的皇位,为了自己的太后之位,总要有人做出牺牲。

而这些年,她已经习惯踩着旁人的尸体上位了,否则如今的她何以坐上贵妃宝座,掌握着本该属于皇后的凤印?

从前是敌人,现在她能利用的只有亲人,她别无选择,也不想选择。

“好…臣女谨遵贵妃娘娘旨意。”梁芜菁冷冷的看着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姐姐变得那样陌生了,她福了福身,往后退去,到了禅房门口忍不住顿住了脚,没有回头道:“姐姐,你变了,变得让人完全不认识,变得让人觉得可怕了,既然这一切是你所要的,那么…如你所愿,我会嫁给永安王,梁家的一切也会属于你,可父亲和母亲,你必须保证他们无性命之忧,安度晚年,否则…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把你得到的这一切毁了,姐姐…这五年改变的事儿实在太多,我也不

是从前那个只会跟在你身边晃悠的小女孩了,姐姐在变,而我不得不变,或许今日之后…我们之间完全没有姐妹情分了,但是我不希望我们成为敌人,否则…我绝不会手软的,贵妃娘娘好好保重身子吧,希望你得到的这一切能够让你不再怨恨我,不再怨恨父亲母亲和梁家。”

梁芜菁觉得自己此番来错了,自己根本不该来自取其辱才是。

姐姐要得到梁家的一切,完全不用让自己嫁给废帝的,可她却要求自己一定要嫁给废帝,她要毁了自己的一生才肯甘愿啊。

原来从前自己对她的好,对她的爱护,在她心中不仅一文不值,还成了施舍,还成了她怨恨的源泉。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

梁芜菁泪如雨下!

从前姐姐在王府时,自己废了多大的劲儿,用了多少心思,才将自己妆台里的金银首饰、珠宝玉石送过去给了姐姐?可在姐姐眼中,这一切变得一文不值。

那些东西,哪样不是她精挑细选的,哪样不是她最喜爱,最珍贵的,为了让姐姐日子好过一些,为了让姐姐少受苦,她没有一丝不舍,都送去了。

那几年,她常常带着极为素净的首饰珠花,父亲母亲一旦问起了,自个便说,身为梁家小姐,好东西实在太多了,自个不喜欢那些金灿灿,亮闪闪的东西。

实则,在那个年纪,十几岁的女孩,哪有不喜欢漂亮首饰的呢?

她的谎言瞒

过了父母母亲,直到两年前自己第一次谈婚论嫁时,父亲才发现自己妆台里面的宝贝全部不翼而飞了。

父亲没有动怒,只是命人选了好的给自己补上,不仅如此,一有好东西,父亲就给自己送来。

她知道,父亲实际上是要借她的手给姐姐送去,因为有的珠翠实在太华丽,不是她一个未出嫁的少女能用的,即便她日后嫁人也用不上,因为那些式样都是宫里的皇妃才能用的。

父亲心中一直是挂念着姐姐的,只是碍于面子,没有服软而已。

姐姐那样聪明的人,为何就没有看出来?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来,她的心中真的好痛好痛。

“二小姐,夜深了,您要去哪儿?”萍儿见梁芜菁竟然往前院走,立即追了上来。

“萍儿,回去伺候你家贵妃娘娘吧,我要离开云龙寺回京。”梁芜菁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后,低声说道。

“二小姐,夜已深,雪下这么大,小姐此时回京,实在太危险了,小姐还是留在云龙寺暂住一晚,明儿个奴婢让几个侍卫赶了马车,护送小姐回京吧。”萍儿十分急切的说道。

“不必了。”梁芜菁冷冷的拒绝了,她们姐妹已经闹翻了,姐姐那样绝情决意,她不想再接受姐姐的恩惠了。

“可是二小姐,您一个女儿家,又是独身前来的,天这么冷,小姐您又穿的这样单薄…”萍儿实在是不忍心,二小姐这会出来,

已经将她的披风丢在了屋里,还是穿着被撕烂了的纱裙,天这么冷,实在可怜。

她方才才屋外将自家娘娘和二小姐说的话都听了个七七八八,知道自家主子是铁了心要把二小姐许配给永安王了,心中也为二小姐感到不值,但她是主子的奴才,一心都是为主子着想的,自然也说不出和主子背道而驰的话来,她只想安慰安慰二小姐。

第二十七章 离开

梁芜菁听了萍儿的话,并没有停下脚步来,心中愈发觉得难受。

一个丫鬟都在可怜她,但是姐姐呢?对她却这般无情。

“二小姐,二小姐您别走啊。”萍儿急得不成,可又不敢拦着梁芜菁,只好往一旁跑去,对一个小太监道:“你快去正山门,告诉那些侍卫,看好门,别让二小姐出去,我这就去禀报娘娘,让娘娘拦住二小姐。”

“是,萍姑姑。”小太监应了一声,立即追过去了。

萍儿也没有耽搁,立即疾步往梁贵妃所居住的院子去了。

“娘娘。”萍儿掀开粗布帘子快步进屋,一抬头便见梁贵妃正在打坐,手里捏着佛珠念佛,有些发怔。

事儿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二小姐都自个负气跑出去了,娘娘竟然还能平心静气礼佛,这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吧。

这些年来为了保护娘娘,她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儿,手上也不知沾染了多少血腥,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天真烂漫的小丫鬟了,主子若是让她去杀人,她不会犹豫半分。

萍儿知道,如今自己也是一个冷酷无比的人了,但那只是对外人,对自家的亲人,对梁家的人,她却下不了手,也狠不下心来,所以看见二小姐气冲冲离去,才会担心。

“何事?”礼佛被人打断,即便是从小跟着自己身边长大的萍儿,梁贵妃眼中也闪过了一丝不快。

“启禀娘娘,二小姐要回京去。”萍儿见自家主

子有些不高兴,心下一震,随即恭声禀道。

“她要去便让她去吧。”梁贵妃十分不耐烦的睁开眼睛瞪了萍儿一眼,厉声道。

“是。”萍儿吓了一跳,立即退了下去。

梁贵妃心中更觉不耐烦,将手里的佛珠猛的丢了出去,佛珠砸到了墙上,四周顿时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原来这串跟随了她好几年的碧玉佛珠在这一刻竟然散了,落到了石头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佛珠,梁贵妃怔了怔,随即从蒲团上站起身来,蹲到了地上,一颗颗捡着地上的佛珠,眼泪也一滴滴掉落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和妹妹的姐妹缘分几乎已经被自己毁了,她曾经以为,这一天到来时,她应该很高兴才是。

从小被人捧在手心,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分毫的妹妹终于被自己毁了,就像一块美玉已经染上了瑕疵,旁人说起来,再也没有丝毫羡慕了。

不会再有人说她梁芜菁比自个强了。

梁家也属于自己了,日后自己凭借梁家的一切,会成为皇后,成为太后。

然而,此时此刻,她却笑不出来。

这串佛珠,是自己嫁到王府第一年,妹妹送来的。

那时的祁王妃,现在的皇后齐氏喜欢礼佛,听说王妃要过生辰了,妹妹特意送了这串佛珠给自己,以此作为自己献给王妃的贺礼。

但自己却私自留了下来,不仅仅是因为这串佛珠的珠子个个圆润无比,

通透翠绿,价值连城,也是因为,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

她记得,这串佛珠是幼年时,仙逝的奶奶留给妹妹的,是梁家传承了上百年的宝贝,妹妹却私自给了她,她哪里舍得再送出去。

如今,这珠链却断了,难道真的预示着自己和芜菁的姐妹缘分到此为止了吗?

梁贵妃将一颗颗佛珠捡起后放入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里,虽轻咳一声道:“王进,进来。”

“娘娘。”侯在屋外的大太监早已听到了屋内的响动,只是主子没有传唤,他是不敢进来的,此刻听到娘娘传唤,立即跑了进来。

“王进,你从这次随行而来的侍卫中挑选几个武功高强,又忠心本宫的人,让他们立即跟上去,保护二小姐回京,告诉他们,暗中保护便成,不要让二小姐察觉了。”梁贵妃低声吩咐道。

“是,娘娘。”王进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记得方才萍儿可是被骂出去的,就是因为二小姐的事儿,此刻见自家娘娘改了主意,自然诧异,但是却不敢多言。

梁芜菁并不知道梁贵妃会派人保护自己,此刻的她已经到了正山门,正和守在山门口的十余个侍卫对峙着。

“二小姐,没有娘娘的吩咐,在下等不敢开山门,还请二小姐海涵。”为首的魏统领一脸恭敬的看着梁芜菁,低声说道。

“来时不让进,要走又不让走,宫中的侍卫难道就如此霸道吗?”梁芜菁微微蹙眉

,冷声道。

“小姐,不是小人等不让小姐离去,只是主子有命,小人不敢不从。”魏统领硬着头皮道。

梁芜菁闻言静立了片刻后直直往山门口走去。

“小姐。”众人大惊,立即跑到她面前低眉垂首拦着她。

梁芜菁又往另一旁走去,这些侍卫却比她更快,依旧排成了人墙拦住了她。

“放肆。”梁芜菁大喝一声,随即也不再和这些侍卫兜圈子,直直往前走去,眼看就要撞到正中间两个侍卫身上了。

“小姐。”一众侍卫大惊失色,万万没有料到梁芜菁竟然会如此。

她此刻是豁出去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她已经全然不顾了,亦或者说,聪明如梁芜菁早就料到这些人不敢对她无礼,所以才做出了众人看来如此“莽撞”的举动。

正如她所料,侍卫们果真退避开了,梁芜菁也顺利打开了山门,踩着台阶往下走去了。

“二小姐。”萍儿大喊一声,本想追上去,且料王进却冲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道:“娘娘已经安排好了,你别跟上去凑热闹了,我看娘娘似乎心情不好,你还是回去伺候着娘娘吧。”

“安排好了?”萍儿一怔,随即问道:“娘娘派了侍卫?”

“是,还是我亲自挑选的,一共四个人,都是武功高强,又忠心娘娘的好手,他们会暗中跟着二小姐,保护二小姐的。”王进连忙说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看来娘娘嘴上虽然说得厉害

,心里还是放不下二小姐的,可…既然放不下,为何要将此事弄到这般不可转圜的余地呢,我们二小姐嫁给永安王那个废物,当真是可惜了。”萍儿摇摇头,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夜色里,叹息道。

“娘娘的心思,不是你我能够猜测,也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萍儿,你虽是娘娘身边最信任,最得宠的人,但有时娘娘在气头上时,也能避则避吧。”王进低声提醒道。

萍儿闻言浑身一震,是啊,她跟在娘娘身边多年,从前在府里自不必说,二人亲的像姐妹一般,可伴随着娘娘的权势越来越大,她在娘娘身边说话做事也得谨慎啊。

梁芜菁出了山门后,心中虽然愤怒,但还不至于和自个的身子过不去,因为旁人的不好而折磨自个,那是蠢之又蠢的人才会做出的事儿,她在小树丛后面找到了自己那身男装,走远了后,才找了个地方换下了。

跟在她身后不远处的几个侍卫见此,立即回过头去,不敢多看,但是他们依稀能够听到一些细碎的声响,待后面听到脚步声时,才回过头来继续跟了上去。

黑衣男子原本坐在半山腰的一颗大树上等候着,见梁芜菁几乎一路从台阶上往下跌,忍不住摇了摇头,本想伸出援手,但看着远处跟着的那四个侍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天冷路滑,又是深夜里,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走在结冰了

的石阶梯上,梁芜菁自然没有本事稳住身形,所以每下几梯就会跌跤,幸好她穿的厚,又是往后倒去的,往往是屁股着地,虽然摔的疼,但也没有受伤。

想想如今这幅狼狈摸样,她真有些后悔,后悔幼年时没有和母亲好好学学功夫,若自个有功夫在身,也不至于如此狼狈吧。

此刻的梁芜菁真怀念自个绣楼里温暖的床和被窝,但她却没有后悔离开寺院,她宁愿自个受苦,也不愿留下来看人脸色了。

再次从地上爬起来,这次她没有笨的再站的直直的往下走了,而是蹲在地上,小心翼翼迈开脚步,一梯梯往下慢慢走,这样虽然还是会被滑到,但是比之方才好了许多,而且,由于自个是蹲着的,即便摔跤也不会太厉害了。

梁芜菁在石梯上慢慢挪动着,等她终于从几百条石阶上下来时,已是半个时辰过后了,具体到了什么时辰,梁芜菁也不知道,她只能靠在外山门口的屋檐下遮风挡雪,等待天亮。

她和车把式约好了,天一亮那车把式便会来接她下山了。

她可不会傻到一个人走下去,远就不必说了,若自个一直步行,恐怕走一日也到不了宣化府。

黑衣男子照旧找了一棵树,做到了树枝上歇息,只是树上积雪太厚,又有几个侍卫跟着,他不好明目张胆把积雪弄掉,坐在树枝上只觉得冰冷刺骨,身上的体温渐渐融化了积雪,衣裤都被浸

透了大半,幸好他有功夫在身,还能抵御严寒。

第二十八章 归来

可不知为何,跟了一整日的他虽已觉得很累了,但是却睡意全无,也不全是因为天气太恶劣,实在难以入眠的缘故。

他不由自主的注视着离自己几十丈外的梁芜菁,虽然天黑,看不清,只感觉一道黑影卷缩成一团在屋檐下躺着,一动也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

一个侯门千金,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比之宫中的公主嫔妃也丝毫不差,如今却这般落魄,睡在了寺院外山门的屋檐下,宛如乞儿一般,说出去也无人会信吧。

就连他都没有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侯门千金竟然能够忍受,而且她似乎很冷静。

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和勇敢的女人,而不是那些整日里只知安逸享受、心高气傲、无所事事的大家小姐。

自然,像梁芜菁这样的出生,这样的家境,打从出生起就享尽了天下间最极致的富贵,却还能做到这个份上,当真让他觉得惊奇,他不禁有些好奇了,惠周侯梁义博到底是如何教导这个女儿的,才让她如此与众不同。

梁芜菁也没有料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躺在寺院的屋檐下过夜,心中却也没有太多的怨言,这条路本来就是自己选择的。

一个大姑娘家,在寺院外过夜,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听说这山上常有豺狼虎豹出没,山贼也有不少,只是很少来寺院外罢了。

这儿毕竟是佛门重地,甚少有人来此兹事。

地上虽然没有

积雪,但也冷极了,加之在山上,又是风口子上,冷风一道道的灌了过来,懂得梁芜菁把整个脑袋都缩进了披风里,此时此刻,她最怀念的便是火盆和被窝了。

父亲母亲若是知晓自个的宝贝女儿此时连避风的地儿也没有,应该会心疼坏了吧。

不过,今日所受的苦,她是永远不会说出去的。

迷迷糊糊之间,梁芜菁想了许多,从前的一幕幕也出现在了自己眼前,她有时笑有时哭,听得不远处的几个侍卫毛骨悚然的。

折磨了旁人,她自个却累了,渐渐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