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郡主,不简单啊。”沈太夫人是强撑着病体起来,现在经一番折腾之后脸色已经很不好了,说话也有些气息不匀的样子。

“你啊,不要逞强了,去歇着吧;现在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了。”沈老祖却没有理会沈太夫人的话,打发人扶她回房:“自管养你的病,这府里有我一日就翻不了天。”

沈太夫人听到沈老祖这句话终于放下心来,屈膝福了下去也没有多说便转身回房了:她现在知道,让她一个人掌理沈府还真是有些吃力;而且大权在握并不就是好事儿。

她同沈老祖暗中争府中的大权争了有多年,现如今她忽然对原来的所为生出了悔意:为什么自己放过安生的日子不过,非要自己找难受呢?像自己的儿媳妇一样,做一个清闲的富贵妇人多好。

她啊,也一直没有弄明白:怎么说,她和沈老祖都是沈家人;沈老祖不会为了外人难为她,难为她也只会是因为沈家的人。

她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沈老祖的院子:当日老祖宗把府中大权交给她时,是不是就在等她今日的气馁?她轻轻一叹步入车子闭上了眼睛,不想了,再想也只是多劳心而已。

红袖没有去迎郡主,她一个人坐在屋里正在绣花:这幅花样子需要的针法较多,她已经绣了有两个多月,因为一直都很用心,加上她现在绣功已经不错,所以这活计她绣得很好看,她也很得意这活计——就是因此,她才会用它来静自己的心。

她知道郡主今天进府了,也知道沈老祖等人都去迎郡主了;不过,现在什么不想,比想得太多要好。所以,她认认真真的绣花儿,一针一线比平时更加用心。

沈妙歌就在她身边,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她绣花他便看账册;赵氏和韵香等人虽然很担心,为她们的主子担心:那郡主来者不善吧;但是她们一样没有多话。

她们虽然眼下没有任何法子,不过却知道一句俗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郡主来已经来了,她们需要做的就是为主子多长几双眼、几只耳朵。

红袖抬起头活动了一下脖子,低着头久了脖子便有些酸痛;沈妙歌回头看她:“绣完了?”

“没有,早着呢。”红袖把绣的活计给沈妙歌看:“让我来绣,还要一两个月才成吧。”赵氏等人做同样的活计,却快得多。

沈妙歌看了看那绣活,然后认真的看向红袖:“怕你要再多用些时间才能绣完——你日后没有多少时间用来绣花。”

红袖轻轻一叹,嗔了沈妙歌一眼:“不就是郡主来了吗?来了就来了呗,你有什么话要说就说,却偏偏要招我开口先说提起郡主。”她举手抿了抿发角:“这里是我的家呢。”

沈妙歌闻言一笑:“嗯,你心里没有不舒服就好;我只是担心你想得太多,倒是我多虑了。”他扬了扬手中的账册:“再过二三日,我们是不是再去瞧瞧账房的先生们?”

红袖便也放下郡主的事情不再提及:“是应该去看看他们了。”小夫妻相视一笑,正在议账房的事情时便听到小丫头来报:“郡主使人送来了赏赐。”

沈妙歌的眉头一皱:这个郡主是好心还是歹意?他们小夫妇没有去迎她,自然是免了一番跪拜之礼;现如今她送了赏赐之物来,他们是不是要按着规矩叩谢她?

红袖站起身来道:“快请。”她是这个院子的主人,所以不能呆坐着不说话。

沈妙歌随即起身站到她身旁,轻轻说了一句:“袖儿,一切有我。”红袖偏过头去只是一笑却没有说话:沈妙歌是真的关心她,所以不管他能不能做到,她也要领这份情的。

一个长相清瘦的、丫头装扮的女子进来,对着红袖和沈妙歌一礼:“婢子给小侯爷、袖儿姑娘请安。”

红袖闻言眉头微微一挑:这位郡主还真是对沈府的事情用了心,居然知道沈府上上下下都称她为姑娘;她轻轻笑着让韵香扶起了来人,又客气的请那丫头坐下说话。

那丫头却推辞了一番没有坐下,言辞举止对红袖都十分的恭谨;她自身后的小丫头手中接过了托盘,双手奉了上来:“这是我们郡主送给袖儿姑娘赏玩的东西。”

她说的是送,不是说赏。红袖听到心中便是一动:以她贵为郡主的身份就是说“赏”,也并不过分,很正常的;郡主如此“平易近人”是什么用意呢?她根本不必向自己这个四品武将之女示好。

她一面心下思索着一面急忙站了起来准备谢赏,那丫头却已经弯下身子:“我们郡主说了,都是亲戚所以请姑娘免了所有的俗礼;如果这些小东西能得姑娘喜欢,就多到东院走动走动,我们郡主体弱,却是不便过来和姑娘做耍的。”这意思就是说,不要谢赏了;并且要红袖去。

红袖还是对着东院行了半礼,然后才归座对丫头着实客气一番,却没有提及何时去东院给郡主请安。

那丫头又对沈妙歌行了一礼:“婢子刚刚自小侯爷的院子过来,听说您在袖儿姑娘这里,所以便把东西带了过来;这是我们郡主送给小侯爷赏玩的东西。”

沈妙歌倒是没有多说什么:前头红袖已经命人收了东西,所以他也理所当然的摆手让映舒把东西收了。

送走了那丫头之后,红袖和沈妙歌便看看平南郡主到底送给他们的是什么东西;一看之下却让两个人很吃惊:他们的东西都是刚刚好成双成对的!就没有哪一样东西是他或她单有的。

分雌雄的东西,红袖的便是雌沈妙歌的便为雄;不分雌雄的也就是一摸一样的一对儿:比如一对朱麝串子,一人一个。

沈妙歌喃喃的道:“这是什么意思?”红袖也正在想,听到他的话回头看向他:“你认为呢?”

沈妙歌无意识的把玩着手中的朱麝串子:“也许她来我们府上,并不是她自愿的吧?所以送来这些东西,祝我们、我们…”他脸色微红没有说下去。

他并没有一下子便把人往坏里想。

红袖轻轻点头:“有这种可能。还有吗?”她并不主动说出自己的猜想,只是问沈妙歌。

“也许她送来这些东西只是试探我们,希望让我们消了对她的仇视?”沈妙歌还真就在想其他的可能性。

因为他认为:如果平南郡主真的不是为了沈妙歌而来,那么她根本不必出现在沈府;就算是到了沈府,也不会费心苦心的交好沈家的人——只凭她的身份,就算他们王府已经不得势,但是沈家也不会慢待了她。

红袖还是点头:“你说的这个也有可能。不过,你认为哪一种更有可能一些?”

沈妙歌抬头看向她:“袖儿你认为呢?”他也不傻,所以察觉到红袖的不对劲之后,便反问了回去;他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定定的看着红袖:“我都答了你两句,你不会一句也不答我吧?”

红袖微微一愕然后一扭身子坐下了,故意做出娇蛮的样子来:“我就是不回答又怎么样?”她说完还斜睨了沈妙歌一眼。

沈妙歌却看着红袖笑了,摇摇头让人把平南郡主的东西收了下去:他还真不能拿红袖如何;反正他在红袖手中吃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并不在意。

然后他又唤了点娇进来,让她去沈家各位姑娘那里走一走:主要是看看郡主是不是也送了东西过去;此事让其他人去做,绝不如点娇好,因为她是老祖宗的人。

原本心情便说不上好的两个人,现在心里更添了一层犹疑;沈妙歌看红袖迟迟也绣不了一针,索性把账册一丢:“袖儿,我们去看看母亲吧。”今天这府里让他呼吸都有些不畅。

红袖也没有反对,出去走一走比在屋里坐着好多了;他们回了沈老祖和沈太夫人一声儿,便让人备车出府而去。

两个人并没有快马加鞭的赶去老宅:现在他们心情不好当然不能就这样过去,万一让沈夫人看出来又添她的心事儿;所以马车慢悠悠的行着,两个人都看着车窗外的行人发呆。

当沈妙歌看到茶楼时叫了一声停,偏头同红袖道:“我们去茶楼坐一坐吧,等心情静下来再去探母亲方好。”

红袖自来到这个时代,就没有出府游玩过;而且茶楼两个字也吸引了她:她心中对茶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

两个人要下车去茶楼,随车的护卫自然要规劝的:他们可不想小主子们有半点闪失;沈妙歌再三说只是到茶楼吃两杯茶散散心,并不四处走动;那几个护卫想到今天的事情,便都住口不再啰嗦他们。

红袖看到这里心中轻轻一叹:她还想他日和沈妙歌出府来好好游玩一番呢,看来想出府并不容易呢。

护卫进去要了雅间,然后才请沈妙歌和红袖上楼。

茶楼里分为上下两层,下面是大堂比较嘈杂,在大堂的中央还有一个小小的戏台,是用来说书的;上面都是雅间,不过却是天井样式的:四周都是小房间,中间却是空的,正好凭窗能够看到楼下的小戏台。

红袖坐下之后先小小的新鲜了一番,然后便点了茶上来,细细的品了品:“茶也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只是火候嘛差了一些。”

说完她指了指茶盏:“茶香,你来尝一尝。”

茶香谢过红袖上前取了茶吃了几口,点头道:“姑娘说得是,茶的火候差了一些;而且如果这水是新鲜的,不是放了几日,此茶还应该更清香一些。”

沈妙歌取茶盏也吃了一口,随即笑道:“被你们主仆一说,我也感觉这茶好像有些不足;上一次随父亲来时却吃着极好的。”

听了一会儿书,又说了一阵子闲话,在护卫和韵香等人的劝说下,红袖和沈妙歌终于准备离开。

而他们上车子时并不知道,有两个人正在临街的窗子上看他们:二楼临街的窗子都在长廊上,那两个人是特意自房间出来的。

“居然这么小?”两个人都轻轻摇了摇头:“怕是学他们家大人在说话吧?马上有沈府二字,他们不会是京中的沈侯爷府上的人吧?”

两个人看马车走远了,便又回到房间继续听书吃茶,没有再提起红袖他们;不过在房里伺候的长随却少了两个。

红袖和沈妙歌到老宅后,陪着沈夫人一直到太阳快下山才告退;上马车时,他们的心情已经很平和了许多。

沈夫人却在他们走了之后,对身边的伺候的人道:“那边府里出了什么事儿,琦儿和秀儿好像有心事的样子。”伺候的人急忙安慰沈夫人,让她宽心;因为侯爷吩咐过,为了沈夫人的身子着想,那边府中的事情一概不要说给沈夫人听。

第六十四章过退两难之地

现在沈夫人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身子调养多日脸上也有了血色;不过大夫说最好还是再继续静养为好,所以沈侯爷一直陪着沈夫人,不许她回侯爷府。

今天晚上沈府本来要为郡主摆宴“接风”,但是平南郡主以身子乏累为由,早早就使人知会了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她要好好歇一歇,所以今天沈府的晚饭还是同原来一样。

平南郡主这个晚上却并没有睡好:她向来有认床的毛病。

而红袖和沈妙歌晚上也睡得不好,因为他们又想起了平南郡主送来的东西。

沈府的主子们在往后几日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气:郡主的到来并没有让沈府改变许多,她一连二三日大多数时候只待在东院里,除了去探过沈太夫人之外并没有再出过东院,好像真的打算好好的在沈府“静养”。

不过沈老祖和沈太夫人并不如此认为,所以并没有放心多少。

沈妙歌和红袖终于能把账册看懂了,而且是轻轻松松的,并不吃力;红袖因为懂那么一点财会皮毛,所以只用了两天时间,便把账册记的东西整理清楚了:那些账册中隐者的几笔不对劲儿的帐,自然也让红袖了然于胸——就算是一般的老账房也很难能看出其中的毛病儿;但是红袖却能看出来,因为她总是习惯性的“做报表”。

报表只是草草的画了画便被红袖烧毁了:这东西现在还不能让人看到,就算是沈妙歌也不成。不过红袖看明白的东西,在她“不经意”的提点下,沈妙歌自然也一清二楚了。

居然账目有问题,沈妙歌的眼睛眯了起来:他的恼怒并不大,因为银钱虽然不算少,但相对于沈府来说还真算不得是大数目;他只是有些兴奋——要好好的问一问才成了。

红袖和沈妙歌又细细的看了一遍帐,认真的商议过之后,才决定明日便去账房。

次日一早起来居然是个难得好的天气:阳光很好,也没有风。

今儿,他们想要好好的找账房先生们算算账;不过在寻账房先生们的麻烦之前,他们要先去寻沈老祖:那账房的管事儿,可是沈老祖的人。

寻沈老祖是沈妙歌自己去的,不过半个多时辰他便回来了:什么人也亲不过他这个孙子去——沈老祖当然没有阻拦他,只是叮嘱他要仔细些。

红袖和沈妙歌并没有去账房,他们在内宅的书房里坐定,让人去请沈正、沈富等人。

沈正在得知沈妙歌打发人去府外请老账房时,便生出了一些不满以及些许的不安,不过后来几日也不见沈妙歌有什么动静,他也就把事放到了脑后——账册他是有着十足的把握;因为他们一家人可都是理帐的高手,上一任的沈府账房管事就是他的父亲。

今日听到沈妙歌使人来唤他也没有往心里去:小侯爷就算是看懂了账册接掌了账房又能怎么样,他又不懂经济营生,账房的油水一样还可以捞,说不定还可以大捞而特捞。

沈富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在帐房里一向是清清白白的,因为油水都让沈正捞走了,虽然他也为此常生闷气,不过他却从来不用提心吊胆。

进了书房给沈妙歌和红袖请安时,沈正和沈富的眉头都微微皱了一下:账房的事情,袖儿姑娘跟着掺和什么;虽然她是将来的主母,但是她现在还小,没有几年她根本就弄不懂帐房里的事情。

红袖自然把账房管事的神色看到了眼里,却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有打算露一手“镇”住他们;现在,还不到她露锋芒的时候。

按照商议好的,沈妙歌开口同沈正他们说话,红袖只是一旁听着:如果不是必要她不会开口。

沈妙歌并没有一开口就说他这几日看账目看懂了什么:他是主子,应该是由沈正他们向他好好的说一说账目的事情才对。

“正大管事,请你把这些账目给我们说一说吧。”沈妙歌自然是看到了沈正他们对于红袖的不以为然,所以他特意把“我们”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沈正闻言一愕,然后心下暗喜:原来小侯爷并没有学到多少东西啊,不一样还要自己给他解说?他还是用“行话”把账目说了一遍,说得比较粗略——反正小侯爷也听不懂。

沈妙歌听完之后轻轻的问了几句话,却都问到了正处;接着他便问到了那几笔有问题的账目上。

沈正早已经没有了喜意,他十分谨慎的道:“这几处的帐小的也不是十分的清楚,待小的回去仔细看清楚再来回小侯爷。”

沈富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不过却悄悄的后退了一步:他知道,眼前坐着的这两位主子可不是好糊弄的人儿;眼下自然是自保为上。

沈妙歌听了沈正的话没有理会他,反而取了茶轻轻的吃起来;红袖看到他学沈侯爷吃茶故作老成心中暗乐,眼角便带出来一丝笑意。

不想沈妙歌正好要晾一晾沈正,所以目光早已经自沈正身上移到了红袖脸上:她眼角的笑意便落到了他的眼中;他暗暗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等回去再找你算账,让你笑!

红袖虽然很想忍住不要露出笑意来,却被他弄得更想笑了,只好也取起茶盏来以吃茶做掩饰。

沈正不知道小侯爷是什么意思,因为心里有鬼所以眼下便添了几分慌乱:难道不是那个老账房看出来的,是小侯爷自己看出来的?

原本他听到沈妙歌提到那些有问题的账目时,虽然一惊却并不是很怕:他认为那些账目被看出问题来一定是那个老账房给沈妙歌指出来的。

他便立时想到要到沈老祖面前进言,只依此事,老祖宗一定不会再让小侯爷管账房的事情;沈府的账目,怎么可以给外人看?那有问题的账目他和父亲再理一理,一定可以瞒过沈老祖去。

但是现在他有些怕了:如果是小侯爷自己看出来的,那些事就算是瞒过去一时也瞒不过一世,而且日后账房真由小侯爷来管,他就算瞒过了眼下,以后想再捞好处那是不可能的了。

沈妙歌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着沈正笑了笑:“老祖宗和太夫人问你事情时,你也要回头仔细看清楚之后再报上来?我倒不知道,我们沈家还有这样回事的规矩。”

沈正听到这句话心头一颤,终于知道自己一开始便错了:这位小主子一点儿也不好哄骗;他欠身:“是小的错了,小的实在是不太清楚,是小的差当的不好。”

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敢和沈妙歌对这几笔账目:假的就是假的,永远变不成真的;所以只要认真对起帐来,一定能找到那错漏之处,那他就要倒大霉了。

沈妙歌这时却收起了笑意,他冷冷的一哼:“沈正,你好大的胆子!居然几次三番的敷衍于我,是不是看我年幼起了相欺的心思!欺主的奴才会有什么下场,你是知道的吧?”

沈正听了之后还真吓了一跳,他偷偷看了一眼沈妙歌后依然是弯腰认错,却还是坚持日后再来回那几笔账目的事情。

沈妙歌的怒意更盛,似乎就要发作出来;但是红袖轻轻的扯了扯他的衣袖——故意让沈正看到;然后,她看向沈正道:“这也不怨你们小侯爷生气。想来你们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你们的事情吧?那个时候,大管事便对我们两个人刁难了一番。”

沈正急忙弯腰:“袖儿姑娘误会了,小的就是再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对小侯爷和袖儿姑娘起相欺的心。”

红袖微微一笑:“是吗?那我来问你,如果是夫人来接掌账房,你也会用那样的话来解释账目吗?此事若大管事儿不服也无妨,我们现在就可去寻老祖宗说一说,让她老人家来断个是非对错。”

沈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原本他是不怕,但现在去寻老祖宗,被老祖宗看出账目的问题,便会被人认为他当日就是为此才会故意刁难小主子的;到时,他百口莫辩只有死路一条了。

只是,让他现在对账目他万万不敢,去老祖宗那里更加不行;他忽然发现自己是进退两难了,他居然被两个小孩子逼进了死角。

沈富的鼻尖上都见了汗珠:他是吓的,被沈妙歌和红袖吓的——他们两个人现在还小就能把沈正逼得进退维谷,日后会厉害成什么样子?!他现在万分庆幸自己不曾捞到过一分好处。

沈妙歌并没有真的发作,听到这里他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怒气,轻描淡写的道:“来人,带上这几本账册和沈正大管事,我们去给老祖宗请安。”说完站起来便走。

沈正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小侯爷,我们还是把账目对清楚再去回给老祖宗吧;不然,也是扰了老祖宗的清静。”

沈妙歌回身看向他轻笑:“嗯,说得很好,你还是很有孝心的。”

红袖也已经扶着赵氏的手站了起来,一副准备随时要走的样子:“只是,沈大管事要回去仔细看账册,这个时间太久了些吧?我们今日来时已经同老祖宗说过了,老祖宗正等着小侯爷去回这些日子管账房的心得。”

她说着话,却没有看沈正:她定定的看着的人却是沈富。

沈妙歌点头:“是啊,今儿不去回老祖宗一声儿,便好似我没有能耐管理账房的事儿一样啊。”

沈正听到这里知道今天的事情有些不好应对,却不想就此束手:只要给他半日的时候,他和父亲便能把现在的错漏补上。

沈富刚刚被红袖看得全身直冒冷汗:虽然袖儿姑娘说得话不多,却每一句都击在沈正的要害上!

“小的们不敢让小侯爷代小的们担干系;正管事,这伸脖子缩脖子都是一个理儿了,对账目也是我们分内的事儿,不能误了主子的事情,不如我们现在就开始对账目吧?!”他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第六十五章细究因

沈正虽然知道今儿不对帐是不可能了,可是沈富说出这句话来他还是想把沈富生吞了!

“小侯爷,那小的就给小侯爷对一对账目;只是因为小的不太清楚这几笔账目,可能对起来要慢一些,还请小侯爷莫怪。”沈正不得不应下来。他所说的话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他要想法子在对账目的时候把小侯爷骗过去。

沈妙歌看沈正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是轻轻一点头没有斥责他。

沈正直到对账目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到底错的有多么厉害!他没有想到小侯爷居然懂得这么多:一开始有二三次他就要把小侯爷给骗过去了,却都被小侯爷给识破了;后来他找到一个好机会,借机把两件事情合在一起说,把小侯爷说得糊涂了,眼看就能把这次的账目事情轻轻揭过去,却被一旁的袖儿姑娘一句话就给破坏掉了。

没有等到账目对到最后,沈正便扑通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沈妙歌坐在椅子上,看着沈正微笑:“沈大管事这是做什么?”落水狗不打,怎么对得起这个刁奴这些日子对他的刁难?!

沈正却只是叩头,已经说不出一句话来了;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同时也是在等他的父亲来救他;他们一家是沈府的老人儿,只要他父亲来了,他顶多也就是丢了账房管事。

“你个刁奴,都到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真心认错悔改,还想着能逃过责罚!”老祖宗的声音传了进来,就在书房的里间:“你是不是在等你父亲来救你?我使个人去请他来好不好?”

沈正吃惊的抬起头来,他不敢相信的张大了嘴巴:沈老祖居然自里间里走了出来!立时他便面如土色,委顿在地上;他知道,他这一次的责罚是不但不会少半分,反而会加倍的。

沈老祖恼怒沈正落了自己的体面,命人拖下去重重的打;还让人去唤沈正的父亲过来,因为沈老祖知道,以沈正之能他一个人做不了假账的。

接着,她又吩咐人,把账房近几年的账目都好好的清查一番:银子缺了是小事儿,如果让底下的人认为主子好欺,这沈府距败落也就不远了。

沈正打完拖回来时,沈父也被人带了上来,沈老祖便轻飘飘的问了一句:“你们父子可知道错了?可知道错在了何处?”

沈正的父亲精明一世却在这个时候因为不太明白事情的经过而犯了糊涂,为沈正和自己分辩了几句,惹得沈老祖大怒;原来沈老祖如此问,就是存着留下他们父子的心思:他们父子这些年没有少为沈府出力。

“把他也给我拖下去重重的打,然后叫人牙子来,一家人都给我打发出去!”沈老祖一指沈正的父亲喝了一句。

沈正的父亲这时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想再求饶却已经晚了。

沈妙歌和红袖只是立在一旁,没有再说半句话;直到沈老祖处置完了沈正的事情,他们才上前去扶沈老祖,并且轻轻的安慰宽解了一番沈老祖。

沈老祖也不是真得生气:左不过是一个奴才罢了,顶多她落个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罢了;在这种事情上她很分得清楚轻重,所以并没有偏袒沈正一家人,免得以后再有下人存下相同的心思、犯同样的错儿。

沈富一直都在一旁看着,脸色已经惨白:一家人被卖!

沈老祖扫了一眼沈富,然后以目相询沈妙歌和红袖,知道他们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也没有反对,点头道:“琦儿,你做得很好。”她轻轻拍了拍沈妙歌的手,然后扶着焚琴的肩膀走了。

沈老祖虽然没有明着说,但是她的意思已经表明要把账房交给沈妙歌:孙子如此能干让她十分欣慰,即使沈正的事情让她有些脸面无光,她也因沈妙歌的能干而没有太在意。

送走沈老祖回到书房里,沈妙歌静静的看着沈富半晌才道:“你都看清楚了?”

沈富欠身恭声道:“小的都看清楚了。”他明白沈妙歌问的是什么。

“都记下了?”

“小的都记在心中引以为戒,永不敢忘。”

“很好。”沈妙歌收回了目光:“你来做账房的管事,可行?”

沈富想了想深深的弯下腰:“小的一定尽心尽力把差事做好。”如果可以推脱,他实在是不想做这个大管事儿;只是做奴才的不为主子分忧解劳也是大错啊——养你还有什么用?!

“嗯,那账房的事情以后就劳烦你了。”沈妙歌平平淡淡的道,多余的一个字也没有说。

红脸便由红袖来唱了:“沈富,是吗?以后小侯爷要倚仗你的地方很多,凡事你多替小侯爷看着,小侯爷自不会薄待了你。”她说到这里一笑:“府中的规矩不能破,不过我说过了,小侯爷不会薄待你——以后你的月例每个月都由我们这里再领二两。”

他们年纪还小,想要立威只能两个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比一个恩威并施要好得多——小孩子施恩让这些年长的仆妇们容易起轻视或是贪念。

沈富连忙行礼推辞,红袖轻笑道:“富管事掌管着账房的银钱不是一天两天,银钱自然是见多了,是不是看不上小侯爷赏给你的这二两银子?”

沈富闻言吓了一跳,不敢再推脱连忙行礼谢过沈妙歌和红袖,并且言明一定会好好的做事,绝不敢做出贪墨的事情对不起小侯爷和袖儿姑娘的恩遇。

沈妙歌没有再多说话,只是点点头便打发他回去做事了。

沈富直到走出二门之后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回去账房便把那些账房先生们好好的提点了一番,让他们都打起精神来做事;并且语气严厉的道:还有想动什么歪心思的人,现在就自己收拾行礼走人比较好——不然就不要怪他不讲情面了。

账房的事情很快便在府里传开了,厨房的人听得半信半疑:不过账房换了管事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所以她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做事,不想被两个小主子找到什么错处,丢了几辈子的体面。

沈妙歌和红袖却并没有对厨房做什么,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不是去沈太夫人、或是沈夫人面前伺候汤水,便去陪沈老祖说笑:除此之外,他们便是读书、练武。

厨房的人慢慢的放松下来:认为两个小主子可能对厨房里的事情很满意——他们近来可没有少孝敬好菜品过去;或者是两个小主子根本不在意厨房、或是不懂厨房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书本上学不到的。

总之,厨房不会像账房一样吃亏倒霉就对了。

现在,沈夫人和沈太夫人的病都好转了许多,沈妙歌和红袖的日子也就有了空闲;而伺候他们的人也跟着有了喘口气的时间。

这天,红袖和沈妙歌中午用过饭之后,都感觉到很累,各自回房去小睡;而赵氏和韵香、点娇几个便凑在一起闲话,顺便做些活计。

先开始她们只是闲聊,过了一会儿映舒不经意的提到了平南郡主,她对这位郡主十分的不喜,立时便说出她心中一直不明白的地方:“宫里的贵人娘娘为什么要为平南王府家说话?也不怕我们老祖宗、太夫人、夫人进宫给皇后或是太后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人家只是拜托我们照顾人家的外甥女,而且我们还真就是和平南王府有亲,不好推脱呢。”点娇轻轻摇头:“再说了,我们府上真给皇后、太后说了什么,就真同那位贵人结下了仇;并且也显得我们府上小家子气。”

映舒依然不服,几个丫头争执起来,各自的看法都不同。

“你们都说不太对。”沈妙歌披着外裳自屋里走了出来:“平南王府啊,只凭‘平南’这两个字就可以知道平南王府是有过大功于朝廷的。”

赵氏急忙带着众人伺候沈妙歌穿衣服,并请罪说吵到了他。

“没有吵到,是我自己醒了。”沈妙歌看了一眼红袖那边:“你们姑娘还没有醒?看来她是真累到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他眼下无事便坐下来,打发走了小丫头们,只留下了几个心腹之人后说起了闲话:其实他的话,主要是说给赵氏几个人听的。

平南这两个字是因为第一任平南王,也就是平南郡主的曾祖父有大功,朝廷封赏的:多年之前,南方的蛮子们带兵攻下了南方的十几座城池,朝廷几乎是失去了少半个江山,但是朝中却没有可用的将帅;而就在那个时候,老平南王挺身而出领兵出征,不但大败蛮子收复了失地,而且还攻到了蛮子们的腹地,夺了他们老巢中的很多东西回来。

“王爷的封号有很多,可是‘平南’的封号却不是随便哪个王爷都能得到的,要有军功且是很大的军功才可以。”沈妙歌说到这里轻轻的叹了一声。

也因此,朝廷忌老平南王在军中的威信而收了他手中的兵权,日后也把平南王当成了清贵王爷养了起来;以致于后来,平南王府再无人对朝廷有过建树,所以也就渐渐失势得不到皇上的重视了。

不过,当初的战事现在很多人还记得;平南王爷驾鹤之后,因为无子侄朝廷便把平南二字给了他的女儿,也算是世袭的意思;而且平南王妃和平南郡主现在孤儿寡母的,太后和皇上自然要多多“怜惜”几分,自然会对平南王妃的所求尽量给予满足。

“天家不要面子了?”映舒不服:“他们王府可是曾…”她不说众人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皇帝这就是偏向平南王府了?那将来我们姑娘…”赵氏也有些着急了。

第六十六章平南郡主大宴沈府

沈妙歌听到映舒的话后道:“这种话岂可以乱说?那可是大不敬的罪过,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说话。”只是口气却并不严厉。

“赵妈妈放心就是。皇帝如果真的偏向平南王府,当日太监便不会是来传贤妃娘娘的话,而是直接下旨赐婚了。”然后,沈妙歌看向赵氏安抚了她两句;接下来把平南郡主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逼婚平南郡主的王爷是太后的亲孙子:当今的皇上并不是太后所出,太后所出的儿子却在近二十岁时死掉了!她便把自小养在身边无母妃的当今皇上收到了名下,而她的儿子好在留下了血脉,便是廉王;自小便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的厚爱。

所以皇上和皇后并不好因为平南王府的事情训斥廉王:说不定太后一句郡主人不错,给我们皇家做媳妇也好;廉王在太后的宠溺下哪里还有王法二字?就算是太后知道廉王胡来,也不过是轻轻说两句罢了,所以此事让太后知道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但是平南王府也不能任人欺辱,不然便寒了为朝廷尽忠的臣子的心;所以平南王妃进宫哭诉之后,皇上和皇后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让平南郡主进了沈府避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