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手握重兵,就算是太后也不会无缘无故、或是道理不在她一边的时候找沈家的麻烦,更何况是廉王?

至于沈家?皇家的打算很简单:如果平南郡主和沈妙歌郎有情妾有意,皇上自然乐得顺水推舟赐婚——平妻就好了;如果沈家就是不同意和平南王府的亲事了,到时平南郡主也借沈府之名挡过了廉王的逼婚,到时再择一合适之人给平南郡主赐婚不是刚好?

皇上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说、没有做,却把一件麻烦事推了出去;不管日后结果如何,皇上是没有半点损伤的。

这些,不止是沈妙歌明白,沈家的主子们都明白;只是明白也要假装不明白。沈妙歌当然不是没有把这些话对众人明讲,只是把那个意思暗示给了她们。

皇上和皇后的心思还真被沈家的人猜到了:他们原本也没有想瞒着沈家,就连日后万一真要给平南郡主和沈妙歌赐婚时,为了皇家的声誉着想,他们都想好要给红袖一个郡主的封号;不过,这些沈家的人并不知道。

除此之外,平南王府还有一些事情是沈妙歌不知道的;但是沈家的主子们却很清楚。

“哦,如此说来郡主也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啊。”红袖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让沈妙歌小小的惊了一下。

他回头:“你什么时候醒了?”

红袖在他身旁坐下:“醒了一会儿,听你们说得热闹便悄悄过来没有惊扰你们。”赵氏当时便看到了红袖,不过却在她的示意下没有起身,也没有提醒旁人。

“你说要风得风?不要说郡主了,就是公主也未必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家,并不等于随心所欲。”沈妙歌轻轻摇头,然后站了起来:“好了,不说这些了。茶香,给爷来杯好茶吃吧。”

红袖却没有起来,她刚醒没有多久,还有些懒懒的,刚坐下当然不想起身:“你要去做什么?”

“没有什么,只是我正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给郡主请安了。”沈妙歌一面说一面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现在应该也静养的差不多了吧?”沈老祖曾给府中的众人说过,不准任何人去打扰郡主的静养。

红袖不感兴趣,并没有答话:见不见郡主,她根本不在意;最主要的是,她不习惯对人跪拜。

沈妙歌看她没有答话,也就没有再说下去。

一晃眼一个月过去了,厨房里依然是原来的样子;红袖和沈妙歌除了天天去查看依然没有给厨房的管事脸子看。

沈夫人和沈太夫人的病已经大好了,只是沈夫人的身子还是有些弱,所以沈老祖和沈太夫人都让她在老宅里养好了身体再回来。

而一直进了沈府便安安静静的平南郡主终于有了动静,她给沈妙歌和红袖、沈家的姑娘,以及各房未成婚的嫡子们下了帖子,请他们次日到她那里去赴宴。

沈老祖听说之后闭着眼睛微笑:她还真忍得住啊。

沈太夫人听说之后也微笑:希望她见到袖儿之后,能知难而退。

红袖看过帖子之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翻来覆去的看那帖子:很精致啊,而且带着淡淡的香气;这么一张纸便价值不菲了吧?郡主就是郡主啊,不是她这种平头百姓能比的。

“我早先就说要给她请安你不去,瞧,她还不是不放过我们?”沈妙歌把帖子丢到了一旁:“现在她是有了准备,至少她是认为很了解我们了才请我们去的。”

红袖把手中的帖子放下:“郡主的字,写得好漂亮。”她的字虽然已经不是那么难看了,可是要拿出去见人,还真是不行。

沈妙歌气道:“我给你说正事儿呢,你管那字做什么;再说了,那字也不是郡主写的,这么多帖子,不可能她一张一张亲自写。”

红袖忽然心中一动,斜睨着他道:“取你的帖子过来看看。”

沈妙歌翻了一个白眼:“袖儿!”他的帖子也是旁人代写的,并不是郡主亲自所写;袖儿也根本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是在调笑他罢了。

红袖掩嘴一笑:“我以为郡主待你有所不同嘛。”

沈妙歌气得起身:“你自己笑吧,我走!”红袖懒懒的道:“这一招你已经用过好多次了,我如果还分不清你是真气假气,我就不姓郑;要走就走吧,我绝不会留你的。”

沈妙歌闻言自己坐了回去,脸上带着三分气恼:“袖儿!你、你…”也没有说出什么来,最终只挤出来一句:“我要同你说正经事儿呢,你不能正经的听我说?”

“说吧,只是我不知道眼下能有什么正经事儿要说。”红袖弹了弹指甲:“不过是去吃顿饭罢了,你至于如此着紧吗?”

沈妙歌一愣然后便笑了:“也是,只是吃顿饭罢了。”不管郡主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是他们只当郡主什么心思没有,赴宴只是纯粹的赴宴,那么郡主的心思便是白费了。

两个人便放下平南郡主的事情,该看书的就看书,该绣花的就绣花。

红袖面对平南郡主时,首先要做的就是:不能因为她而让自己或是沈妙歌有什么变化,如此才能和她做到“有来有往”。

而且沈家的主子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就说明此事根本不是大事。

沈妙歌也不过是关心则乱,被红袖提醒以后便完全放开了,把平南郡主完全扔到了脑后。

在次日,和沈大姑娘一起到了东院时,沈妙歌根本就当是赴一个平常的郡主之宴,把他和她曾经的婚约忘的一干二净。

平南郡主并没有盛装,只是家常的衣服与装扮;不过她往人群里一站,自然便会让人把目光投过去:虽然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每个人都能一眼找到她。

看到红袖时,平南郡主依然笑得温柔:“袖儿姑娘是吧?快坐吧,不要在意这些俗礼。”既不是很亲热,却也并不是很生分。

红袖行完礼之后,便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不管是和郡主,还是和沈家众人说话都自然的很;她和郡主说话,完全就当她是沈府的贵客、有亲戚关系的贵客。

平南郡主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她没有想到红袖看到她之后会如此放得开。

她却不知道红袖的想法,红袖看来:今日就算是有人会感觉到尴尬,也是平南郡主不是她郑红袖;她可是明媒正娶,而且还是救了沈妙歌的冲喜新娘;反观平南郡主,现在来求她早已经背弃的人,她没有不好意思,红袖为什么要不好意思?

沈家的众人都是约好一起来的,所以人一到便开席了。

开席之后红袖终于知道为什么人家是郡主,而她只是丑小鸭了:人家不论做什么,看上去那么的美,美得就像是一幅画。

不过,红袖并不羡慕也就没有任何窘意:她是她,郡主是郡主;她做不来平南郡主,但是她会的,平南郡主同样不会。

在和郡主同桌的沈家姑娘们慢慢的有了不自在的时候,红袖依然故我,又让平南郡主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她没有想到一个四品武将的女儿居然是如此人物,她心中都生出了真心相交的念头。

红袖的沉静让她身边的沈大姑娘梦喜也很快的镇静了下来:她到底掌理沈府有些日子了,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闺阁中的姑娘家了;但是其他的姑娘们却多多少少的都在暗中注意着平南郡主的举止,下意识的不想让自己的举止做得更好、更完美一些。

酒过三巡后,平南郡主提议题诗助兴,沈家众人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的都表示了赞同。

沈大姑娘闻言扫了一眼那边的沈妙歌,又看了一眼红袖:郡主要做什么?试一试弟弟的才学看能不能配上她?梦喜的心中生出了三分不喜。

红袖却对着梦喜举了举杯子:“大姐姐,袖儿敬你一杯。”要斗诗?她微微笑了笑:她还真是不怕这个。

沈妙歌也没有反对题诗助兴,不过他完全就没有打算献丑:他还真不长于作诗,认真说起来他是不长于文人的那一套。

他读书纯粹就是为了读书,能让他认真学习的都是兵书等一些实用的书,对于诗词文章并没有认真的学过。

论才子的话,就是倒着数也不会有他沈妙歌的名字:他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同他自小体弱有关,沈府没有人逼迫他学过任何东西。

第六十七章十步杀一人

红袖放下手中的酒杯,借着梦喜做掩饰看向了沈妙歌:刚好沈妙歌也借着堂弟做掩饰在看她——两个人目光相对,都感觉眼下十分的好笑,忍不住一齐露出了笑意。

沈妙歌对红袖轻轻摇了摇头,又扫了一眼平南郡主的方向,暗示红袖他不会去写什么诗;红袖也点点头,她知道他不怎么会做诗,这个时候藏拙也未必是坏事儿。

虽然沈妙歌可以做出一首不怎么样的诗来,让平南郡主认为他的才学不好从而生了退意:可是他也多多少少的让兄弟们瞧轻了一些,现在倒是无所谓,可是日后他掌理沈府的时候呢?

红袖和沈妙歌自然都明白平南郡主的心思,不过他们假作什么也不知道。至于平南郡主有这样的心计,他们并不奇怪;如果她的心计很简单,他们会怀疑这位是不是真的郡主殿下了。

平南郡主已经笑着开口:“我们便以此时此景为题赋诗如何?”

众人自然不会反对。

平南郡主看向沈家的姑娘们:“我们姐妹们也试着写两首如何?先由愚妹献丑抛砖引玉吧。”后面的一句话说出来之后,沈家的姑娘们就是想不写也不成了。

不过一会儿,便有人吟出了诗来,自有平南郡主早早安排好的人一旁录下。

席中的众人至少有一半儿没有写诗,所以沈妙歌和红袖没有赋诗倒也没有太让人注意;梦喜几姐妹也勉强赋了两首诗:不是她们姐妹无才,实在是眼下她们没有要赋诗的心情。

众人做完了诗之后又品评了一番,自然是首推平南郡主的诗。

依红袖来看,平南郡主的诗虽然不能算是最好的,却也算是不错的了:就算不能为魁首,也要在前列。

平南郡主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沈妙歌和红袖没有写诗,又出了题目和众人即席吟诗做耍:在吟诗中沈家众人慢慢的放开了,屋里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如此大约做了有三四首之后,平南郡主忽然看向沈妙歌:“咦,表兄好似一首诗也没有做呢?大家耍的正高兴表兄不要扫兴,也来做一首如何?”

沈妙歌起身拱手:“郡主见谅,臣实在是不长于此。”他身上是有荫封的,所以他自称为臣。

平南郡主却笑道:“不过是玩罢了,我们又有哪个是长于诗词文章的?说出去怕会被人笑呢,表兄何必太过自谦呢?”

沈妙歌抬头定定的看了一眼平南郡主:“臣实在是不敢献丑。”

平南郡主依然柔柔的笑着:“表兄实在是太过谦了;我们这样的人家,有哪个人是不会做两首诗词的?好坏自然是不能论的,左不过就是我们闲来做耍的,表兄还是莫要推脱了,快快吟出来让我们大家品评一番——好坏要大家来说才对。”

她自进沈府以来,做事从来没有相强过任何人,行事也十分的守礼知道分寸;眼下的所为,却与她平日的行径有些不同;但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或是故意为之?红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

梦喜见此更加相信自己的猜测了,她不快的悄悄看向平南郡主:难道郡主不知道,如果她行事太过分的话,会被沈府送回德妃娘娘那里吗?

不过只依着眼下的事情,沈府是不会把她送回去的。

沈妙歌立定:“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对平南郡主说话,一直是以君臣之礼相见:表现出了十二分的生分。

平南郡主却似不觉,闻言微笑着轻轻一挥手,身后已经有一个丫头上前打开手中的一个绢质条幅,上面有字:自然就是诗的题目了;郡主一直是早有准备的。

平南郡主看了一眼那条幅,好似是对沈妙歌解释般的道:“这是我早就备下,准备着题诗时最后用此题评出最好的诗,那个东西便算做彩头吧。”

随着她的话,又一个丫头上前,她手里捧着一个朱红的木质茶盘;揭去茶盘上的红色大锦帕,上面摆放着一把扇子。

扇子自然没有什么稀奇的,只是那扇面上却是早已经去世的书画大家的真迹!好在沈家的家教良好,无人为此而有动容,也没有人表示要为此争个上下高低。

平南郡主笑道:“彩头不过是为了玩得尽兴,不值什么的;现在我们便开始做诗吧。”

虽然没有人为了那扇子定要争个高下,不过有了彩头,写诗的人倒是兴趣高了许多;平南郡主转过头来:“袖儿姑娘,一会儿能看到你的诗吧?”

红袖起身刚想回话,那边沈妙歌已经道:“郡主,就让袖儿过来为我磨墨吧,我习惯边写边想,不习惯一句一句吟出来,还请郡主见谅;一会儿我写的诗,便算作是我们二人之作好了。”

他从来没有见到红袖写诗作词,倒是每日必见她舞棍弄棒,所以才出言为她解围;虽然如此说便相当于承认红袖不会写诗,不过女子无才便是德,也算不得是红袖的不足;何况他正好借此,向平南郡主表明了他的心意。

平南郡主的神色如常,似乎并没有在沈妙歌的话中听出什么来;她笑道:“好的。只是表兄的诗如果和他人不相上下时,表兄便要算作是输了。”

沈妙歌一口应承下来没有反对:输赢并不是很重要,只要不是太差也就可以了。

梦喜起身好似凑趣般的道:“我刚刚写了两首已经力尽,我也过去看看琦儿写诗吧。”她随红袖一起走到了沈妙歌的桌前——她是怕红袖自己过来尴尬。

平南郡主没有再说话,厅上便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都在静思。不多一会儿,厅上便热闹起来,有吟的、有写的、还有修改的。

红袖悄声道:“我们要不要赢?”

沈妙歌摇头道:“就是想赢我也没有那个才情,而且这种风头不出也罢。”梦喜听了连连点头:“不要赢不要赢。”她可是不希望多出一个郡主弟媳来。

红袖听了一笑便只是磨墨没有再说话。

不多一会儿,会做诗的人都做完了;沈妙歌便把自己的诗让一旁的丫头奉到录诗人的桌上。

品评下来,沈妙歌的诗自然是落了下乘,不过他的字却让平南郡主看得眼睛一亮:很好的字啊,很有风骨!

扇子自然有了得主,原本到这里就应该散了,可是郡主身旁的一个嬷嬷忽然道:“小侯爷一表人才,又写得一手好字;看袖儿姑娘也是英气逼人,和小侯爷又如此脾气相投,应该是有好文采的吧?”

平南郡主回头喝斥了那嬷嬷两句,然后回头笑着对红袖沈妙歌说了几句赔罪的话。

人人都知道红袖尚武,所以那嬷嬷才说什么英气逼人!她说得句句听着都是好话,实际上却在暗示她有些配不上沈妙歌:郎才女貌——红袖还真算不得是美人。

沈妙歌眼底闪过一丝怒色,红袖却抢在他开口之前福了下去:“这位嬷嬷有句话说对了。论文采,袖儿实在是说不上有什么好文采,不过却舞得一手剑还能看得过眼去。”有些事情,要她自己应对才可以了结麻烦。

平南郡主闻言十分高兴的样子:“早就听说袖儿姑娘是将门虎女,今儿我可要好好的开开眼。”

有道是娶妻当娶贤啊,虎女怎么听也算不得是贤女。

红袖听了一点也不以为意:平南郡主在沈妙歌性命垂危时毁婚,才真是不贤呢;而且此事她不用说,在座的众人都明白。

平南郡主当然不是用红袖的虎女来衬她的贤良:她当然知道沈家看她根本不是贤女。她只是想让人知道,红袖也并不是贤女罢了。

“既然郡主今日高兴要看民女舞剑,那民女便舞一回给郡主助兴吧。”红袖一口答应下来。

她回头吩咐道:“把我的剑送上来。”然后便把袖子系紧了。

平南郡主笑着回应:“今天实在是太高兴了,多年都不曾如此高兴过;如果不是我身子不好,实在早应该请诸位兄弟姐妹过来聚聚的。”

红袖虚应着她,沈家众人也是虚应着:如果她不是贵为郡主,如果她的所为不是让人捉不到什么把柄,沈家的人早起身甩袖子走人了——红袖现在可是沈家的儿媳。

沈妙歌自红袖开口后,便没有再说话:他和红袖相处日久,自然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可不是一个任人欺辱的人。

说话间韵香已经把红袖的长剑取了来,红袖一拔剑郡主身边的两名丫头便上前一步轻喝了一声:外面立时便涌进来一些侍卫。

平南郡主急忙喝退了侍卫,又训斥了两名丫头才对红袖说话,表示出她的歉意。

红袖笑着一抱拳道:“无妨,只要郡主不怪罪民女就好。”平南郡主又客气了两句,便请红袖舞剑。

红袖很干脆,弯腰抱拳之后便舞起剑来,一面舞还一面漫吟:“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她舞得剑法本来就不是观赏的剑法,那剑又是一把极为不错的利器,所以在道道剑光中弥漫出森森的杀气,让厅上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一种冷:透到骨子里的冷。

她吟到“十步杀一人”时接连使出了几招杀手,剑光更是亮了三分,杀气自然也强了三分!

平南郡主一直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惧:她生平第一次知道了怕字,实实在在的怕。

诗自然是好诗,可是却没有人为诗喝彩:诗与剑法的配合,把厅上几乎所有的人都吓到了。

当红袖收势站好行礼时,厅上众人还在呆愣中,只有沈妙歌是清醒的,双眼放光的看着红袖:他相信红袖不会伤害他。

红袖言语还是一样恭谨有礼:“不知道郡主还能看入眼吗?”

第六十八章才女要不得

红袖说完话之后,平南郡主身边伺候的人还都没有回过神来;倒是郡主先自惊惧中挣脱出来,勉强挂上笑容:“好剑法。”虽然她强自镇静并且只说了三个字,却依然有着一丝颤音。

红袖行礼如仪:“民女不敢当郡主的夸奖。”她的声音平和,无喜无骄很诚恳。

平南郡主不想太过于示弱,又强自撑着多说了一句:“诗,更好!”她身后的人这才都醒了过来,人人都低下了头,不敢正视红袖。

红袖脸上很适时的出现了一些红晕,仿佛有些不好意思:“回郡主,民女更不敢当此夸奖;因为那个诗,不是民女所写。”她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因为那诗真的不是她所写,是不经主人同意借来的嘛。

“啊?”平南郡主听了之后一愣,然后感觉心里好过多了:那首诗不是不好,实在是太好了!但是她却被红袖的剑意吓到了,所以对于诗的感悟并不多。

就算不多,也让她有些自惭不如了;现在她心里平顺过来:此女,只不过是个武夫罢了。细细品一品诗,更加认为不会是红袖写出来的,虽然她会武,但是那样的诗句却不是一个养在闺阁中的女子能写出来的。

红袖不想得一个才女之名,尤其还有可能会是那种很大很大名气的才女:一来不适合她,她只适合做个平常的小妇人;二来本尊的小红袖,可真的不会做诗,如果她突然变得能文能武成为名动天下的才女,郑将军夫妇再溺爱女儿怕也会对她生出疑心来的。

平南郡主勉强又同红袖说了几句闲话,便开口送客;至此人们方松了口气。

沈妙歌走出东院时,看向红袖的目光是直直的、定定的,那目光中有着太多掩饰不住的东西;他第一次非常清楚的知道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喜欢的就是红袖这样的女子,而不是郡主那样的女子。

那剑法、那身姿、那诗…,总之红袖的一切都让他心动不已,不是说原来他没有心动,只是他并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而今天红袖带给他的震撼太大了一些,忽然间他便懂了。

梦喜几个人看沈妙歌的神色,都嘻嘻笑着坐上软兜或是车子走了,没有人等红袖。

红袖倒也大方得很,她和沈妙歌是夫妻,就算是亲密些也没有什么不妥吧?

上了车子后,沈妙歌立时便开口道:“那诗,是不是你做出来的?实在是、实在是太好了!”他其实最想说的不是这个,不过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来心中所想,便又改问此事了。

红袖看向沈妙歌笑道:“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你也不知道我吗?我能做出那样的诗来?”她既然不想做才女,那就彻头彻尾不做。

沈妙歌想想便认真的点头:“也是,你如果能写出那样的诗来,我便能写出比那更好的诗来了。”还上下打量了一番红袖。

红袖闻言假装恼了,两个人便在车子里玩闹了一会儿:刚刚在郡主那里,他们实在是太过压抑了,现在正好放松一下。

不过沈妙歌还是极喜欢那首诗的,回到房里便让红袖写了下来,然后便连连念诵起来,不一会儿他便倒背如流了。

然后背的兴起,他也取了剑舞起来:比起红袖来,他的剑意少了三分杀气,却多了几分雄浑凝重。

红袖看得也手痒起来,也取了剑和他对舞,一时间满屋子都是剑光,赵氏和众丫头早就退了出去——虽然相信不会被伤到,不过还是避一避的好。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剑法都不错,所以屋里虽然空间不大,他们却也舞得很尽兴。

直到两个人都累了才收势站好,此时才发现门口立着沈侯爷和沈太夫人。沈侯爷看到他们收势还轻轻的拍了拍手掌道:“好!”他没有想到儿子的剑法居然如此不错,看来郑将军是一点没有藏私啊。

红袖脸上一红,急忙和沈妙歌上前把人请了进来。

沈侯爷坐下后第一句话便是:“袖儿,刚刚琦儿背的诗就是你在郡主那里所做吗?”

红袖小小吃了一惊,不过是一首诗罢了,怎么连侯爷也惊动了;她还是照旧的回了话,沈侯爷又让她抄录一份便起身走了:沈家自然不能让红袖受委屈,不过那些话不必他来说。

古人对于诗词的喜爱超出了红袖的认知,她看向沈太夫人时心中暗想:她不会也是为了诗而来吧?沈太夫人看到红袖的目光笑道:“我也听说那诗了,不过却不是为了那个来的。”

她是为了郡主而来。

不过沈太夫人的话又让红袖小小的吃了一惊:她很高兴红袖能吓到平南郡主,并且暗示红袖和沈妙歌,日后可以不必事事处处相让郡主——只要像今日一样不被她捉到把柄就成,让红袖他们两个人尽管不用太客气。

沈太夫人说完话之后,便起身走了:她很忙的,哪里有时间闲话?红袖和沈妙歌对视一眼之后只是一笑:沈府如此倒让两个人都安心不少。

沈侯爷拿着诗回到了上房,想把那诗好好的收起来。

“侯爷回来了。不知道夫人的身子可大好了?”花氏一边请安一边问道。她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侯爷了,而这一切自然是被那个郑红袖害的。

“夫人的身子还不太好;”沈侯爷看了花氏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上房是沈夫人的院子,她不在花氏应该进不来才对。

“妾侍正巧路过这里,看到侯爷进来,便担心上房没有几个丫头,而留下来的也不知道侯爷的喜好,不知道怎么伺候;所以才跟在侯爷身后进来,看看侯爷有什么吩咐没有。”花氏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话,所以答起来并没有半分迟疑。

沈侯爷的眉头还是微微皱了皱:沈夫人小产的莫名其妙,他如何不疑心?不过他还是平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来放一点东西这就走了;没有事儿你回房吧。”

花氏没有想到沈侯爷马上就走,她有些幽怨的看了一眼沈侯爷:“侯爷,老宅那边人少,夫人身子又不好,不如让妾侍过去伺候着吧?”

沈侯爷微笑着用手抚了抚花氏的肩:“你们夫人就要回来了,好好在家等我。”说完便挥手道:“下去吧。”

花氏无法只得福了一福退下去:只是在心中又把红袖骂了一通。

沈侯爷却在屋中呆立了半晌才把诗放好,然后唤来沈府的大管家吩咐了几句起身回老宅了。他走之后不久,沈夫人院子里看门的婆子们都换了——原来的婆子们都被打发到园子里的洒扫上去了。

花氏听说后心中一惊:难道侯爷对自己生出了不满或是怀疑来?说起来,也是自己今儿太过心急了些,不应该尾随侯爷进上房的。

只是事情已经这样,她知道眼下最好就是什么也不要做,不然下一次被打发的人就是她自己了;如此想着,她强按下所有的念头,只管在房里歇着哪里也没有去;就连她院子里的人也被约束着少到其他地方去。

花氏的做法,在次日便被大管家使人告知了沈侯爷。沈侯爷听说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有说;他是真的对花氏生出了疑心来——如果花氏心中无鬼,应该会为了他的所为打听一些什么,怎么也会有些惊慌;现在她的所为便有些不合常理了。

红袖听到韵香说,花氏随在侯爷身后进了沈夫人的院子便笑了:“她,看来是真有些急了;”一面说话一面把针别在了衣襟上,眯着眼睛看自己绣的枕套:“应该让她再急一些,然后她都做过什么便会被侯爷查出来了。”

“姑娘,您为什么不告诉小侯爷,让小侯爷给侯爷说呢?那样侯爷直接查起来不是更快?”韵香有些不明白红袖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麻烦。

“你啊,不懂。男人,看自己身边的女子,总是蒙着眼睛的;如果不是他自己除下那眼睛上的布条儿,无论我们说什么他也只会半信半疑——而我们那么做,反倒是打草惊蛇。”红袖慢条斯理的说完后,指着枕套道:“韵香,你说这里用什么样的红色会比较好?”

韵香看了一眼:“姑娘,婢子认为用金色比较好。”她们姑娘很聪明,可是在配色上却没有半分聪明劲儿:“姑娘,你怎么懂这么多?婢子还真没有想这么多,男人家真不相信他的女人会算计他?”

红袖听得心里一突,连忙把柳氏拉出来做挡箭牌:“你想想,我们府上不是有柳…,我父亲人精明吧?可是他却一直认为柳…是好人呢。”

韵香听得直点头:“对啊,对啊;原来婢子没有想过,那些年真是难为姑娘你了。”她比红袖大几岁,此时看红袖带着十二分的怜悯:这么小的孩子懂这么多,真不知道吃了柳姨娘多少亏呢。

如果柳姨娘知道韵香的想法,一定会同她拼命的:是她这些年吃了这个小丫头很多亏好不好?到现在她头上还有一个小丫头留下的疤呢。

红袖搪塞过去之后,便不想再谈此事岔开了话题。

而赵氏正好自外面进来,脸色却不太好看;红袖便唤她过来问她有什么事儿。

赵氏轻轻一叹:“我刚刚被唤去老祖宗那里了。”

第六十九章圆房之前的准备

沈老祖叫赵氏过去?红袖的眉头微微一动:怕没有什么好事。

“老祖宗有什么事儿?”红袖一面说一面取了针来开始绣花儿:好事歹事都是事儿,反正躲是躲不过的,生气着急等却是要不得的,只要她带出了颜色便会让她在沈府难以立足。

赵氏过来坐在了脚踏上,她的脸色始终没有展开:“老祖宗这次是唤奴婢过去有大事儿;眼瞅着再有月余就要年节了,而过了年节没有多久姑娘和五爷就要圆方了…”

红袖听到这里脸上一红,说实在的她到现在还没有准备好,不,是从来没有想过和一个小男孩洞房;赵氏继续说道:“老祖宗唤我过去,就是为了准备圆房的一些事情。”

“现在就要开始准备?”红袖摇了摇头:这还有好几个月呢,沈家的人太过着急了。

赵氏看出了红袖的心思便道:“现在准备正好,不然就要有些晚了;比如今天老祖宗所说的圆房之前的,那个、那个‘暖床丫头’的事,便要现在开始物色…”

“奶娘,你说什么丫头?”红袖打断了赵氏的话,她的心头升起了不舒服的感觉:“丫头可是不缺的,还要什么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