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的朋友中没有出色到能掌握徐大人罪证的人,我不明白即便有人想要告倒徐大人,为何让我爹放炮?他哪里有资格卷进大案中?”

“你还真了解你爹和你爹的朋友。”

他没见有人这么评价其父的,没资格,放炮,这词用得恰当。

“皇上有没有让人彻查徐大人?”

“没有。”

“该死,昏君!”

姜璐瑶脱口而出,赵铎泽抬头看夜空上的星星,昏君…皇上可不就是昏君嘛,这话他早就想说了,一直没有勇气开口,如今从姜璐瑶口中听到,一样解气,一样爽。

赵铎泽对姜璐瑶涌起一丝知己的感觉。

“你爹被关押在天牢,徐广利是个小人,不过,你别担心,我…我帮你。”

“你是不是知道我爹为何会告发徐广利?”

“太聪明的女人不好,瑶瑶,有些事情我无法同你细说,我今日来除了告诉你父亲的消息外,另一件事是…如果我下个月还活着,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

姜璐瑶不知该答应,还是拒绝,被赵铎泽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心底有酸涩,也有一分异样情愫。

“你不必回答我,如果我不死,你爹也不会死。”赵铎泽低笑道:“你父亲做了大英雄后,不做永宁侯世子天下人都不会答应的,请封世子是你们姜家的事情,皇上若是下旨,你祖母还敢违抗圣命?”

“如果你死了呢?我爹会不会出事?”

“…你就盼着我死?你心里除了你爹之外,就没装别人?”

“你我非亲非故,为何要装着你?你哪好?”姜璐瑶在赵铎泽面前发泄深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如果你真想帮我,就让我进天牢看看他,不亲自同他说两句话,我不放心。”

“没有圣旨,谁也进不去天牢。”

赵铎泽抓住了姜璐瑶的胳膊,问道:“你要去哪?”

“我…”姜璐瑶眼底已经多了一层泪水,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可我总要为我爹做点什么,不能眼看着他在天牢里面受苦,我…我能做什么呢?这里不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赵铎泽,我是不是很没用?平常时自我感觉能上天入地,任何难题我都能解决,其实我是顶顶没用的,眼看着他在天牢受苦,我却一点帮都不上。”

如果是在现代,姜璐瑶可以找最好的律师,走通关系,但在古代她连找谁都不晓得,见不到皇上,也找不到帮忙的人,她只能无能为力的眼看着事情脱离自己的掌握。

“瑶瑶,不是的。”

赵铎泽心疼的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虽然此时姜璐瑶软弱得像是一个少女,不像以前对自己时的凶悍霸道,可他更愿意看以前笑容溢满自信骄傲的姜璐瑶,“你怎么会没用呢?一切交给我,有我在,我保证你爹安然无恙。”

“相信我,好不好?”

“你?”

姜璐瑶脑袋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一把抓住找铎泽的衣袖,厉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是谁鼓动我爹去首告徐广利?他是不是你…不对,不应该是你。”

“我得仔细想想,冷静的想一想。”

姜璐瑶双手手心按着太阳穴,姜二爷连家都没回,直接进宫去首告徐广利,证明他是知晓回来,一定会露出马脚,而自己也会阻止他,以父亲听话程度,姜璐瑶不信他会不顾自己的意思,只可能是在今日有人把徐广利的罪证交给他,然后他进宫面见皇上。

在今日他碰到了蛊惑他告状的人。

赵铎泽很心疼推断整个事情经过的姜璐瑶,但他没出声打岔,瑶瑶到底会聪明到什么程度?他想知道,毕竟她是他认定的世子妃,越聪慧,对他帮助越大,他不用再一个人同一堆人战斗。

“你知道吗?我爹怕苦,怕累,怕死,怕疼,更怕麻烦,这辈子就想着吃喝玩乐,他没大本事,也没向上的雄心,更没心思为百姓谋得福祉,或是做青史留名的名臣。徐广利有罪也好,还是被人陷害,按照常理来说我爹不会关心的,便是有人许以重利,荣华富贵,他也不会动心才对,就算是动心,他也会回来同我商量,因为他怕我生气,不再管他。”

姜璐瑶泪水盈盈,呜咽道:“我怎么会不管他?”

赵铎泽伸出手臂,把无助的姜璐瑶抱进怀里,在她耳边道:“瑶瑶,我帮你照顾姜二爷。”

“…他会做这事,只有一个可能,为了我哥哥或是我…徐广利同你有仇是吧,萧睿华想借着此此事上位是吧,你说我爹傻不傻,我最大的希望就是他能太平,而不是嫁人…男人多得是,我嫁谁不行?”

第四十一章 反击

美人在怀,又是赵铎泽爱慕的美人,本来他应该窃喜加之怜惜美人一番。

怀里的美人美则美矣,说得话能让抱着她的人心灰意冷兼怒火冲天,赵铎泽抓住姜璐瑶的双手手腕,想要发火问她说得叫什么话?什么嫁谁都行?

他——家世好,背景好的优秀男人姜璐瑶看不到?

被水濛濛溢满哀伤无助的眸子扫过,赵铎泽心底的怒气一瞬间消失了大半,姜璐瑶脾气不好,嘴巴也不好,总是气人的言行的确挺难找到合心意的夫婿。

谁有他慧眼识珠?谁有他真正的怜惜,欣赏她?

赵铎泽将她的手放到胸口,压在自己心上,低声问道:“既然你说嫁谁不行,嫁给我怎样?我娶你,帮你孝顺姜二爷,你的亲人就是我的至亲。”

掌心似能感受到心跳,赵铎泽这句相当于求婚的话语直接穿透姜璐瑶的内心,“我…我…”

“瑶瑶,我说话算数,我若不死,必来迎娶你。”

赵铎泽趁姜璐瑶惊魂未定,正在迷茫挣扎之时,慢慢的靠近她,向已经把姜家家丁按到地下的手下打了个眼色,跟随他的王府侍卫站在了姜家家丁身前,背对着赵铎泽和姜璐瑶两人,给秦王世子做坏事,提供了便利。

此时又是夜晚,虽有灯笼,可也不算是光天化日,经过永宁侯府的行人几乎没有。

赵铎泽不怕因此毁了姜璐瑶的‘名节’,况且他看到了在街角处的暗影,不是萧睿华是谁?

“闭眼。”

“…”

姜璐瑶竟然听了他的话,下意识的把眼睛闭上了,这不科学…嘴唇上多了柔软,她被秦王世子占便宜了,这次不是那次意外的初吻,是结结实实的吻在了一起。

心跳加剧,脸颊发热,种种迹象表明,她对赵铎泽有好感!

经验再丰富,她也是女人,被吸引自己的异性珍惜般的亲吻会有一种暖暖的,甜甜的感觉。

尤其是在姜璐瑶最无助,最迷茫的时候,对赵铎泽的吻抵抗力是最小的,不得不承认赵铎泽找了一个最恰当的时候表明心迹,一举攻破了姜璐瑶设下的层层心防。

“瑶瑶,等我。”

接吻很甜蜜,赵铎泽不愿意就这么离开,想永远同她在一起,可姜二爷还在天牢,如果他去迟一步,万一姜二爷被徐广利害了,他再没可能娶瑶瑶了。

他不想要个外表贤惠,内心冰冷或是只是因为他是秦王世子就嫁进来的妻子。

母妃自尽后,他除了发誓要报仇以外,也曾过下过决定,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妻子,不会学父王,明明是个无情男人,却装作对母妃一往情深,如果当时父王能多主意点母妃,母妃又怎么有机会自尽呢?

父王…根本不想留母妃,否则母妃怎么连他都要一起带走?

她是怕自己在秦王府受委屈。

他的妻子,只能属于他一个人。赵铎泽强势霸道的搂住姜璐瑶,深深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瑶瑶,除了姜二爷外,你心里不能有旁人,否则…”

不会放过被姜璐瑶放在心中的任何男人,姜二爷将来也要排在他之后,他再也不愿意明明只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必须同人分享。

姜璐瑶不是东西,但人更是如此。

“否则怎样?”

“让他在你面前慢慢的死去,然后…我会杀你。”

赵铎泽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姜璐瑶的脸颊,虽然唇边含笑,但却让人后背发凉,一切都证明,他不是在说假话,“你以真实对我,我必以真实待你。”

“不想让我喜欢上旁人,也行。”

姜璐瑶扭了扭身体,怎么都挣脱不开赵铎泽的臂膀,好霸道,好凶残的男人,本来他是姜璐瑶最不喜欢的类型,可此时,不知怎么,姜璐瑶竟然有心停留在他怀里,“只要你足够出色,足够忠诚,我的眼睛只会看到你。”

女子变心原因很多,比如被丈夫所伤,或者有更优秀的男人出现…

赵铎泽眼底的狠辣尽去,“你果然特别,那好,我就做你眼里最优秀的男人,你要记得,你这双眸子只能看我。”

放开姜璐瑶,翻身上马,赵铎泽命令属下,“走。”

十几匹马疾驰而去,永宁侯门前恢复了平静。

姜璐瑶独自一人在外站了好一会,缓缓的转身,如果赵铎泽能保护父亲,她为何不去试试爱上他?

父亲入天牢的事情一会便得传开,而且父亲告发的人是封疆大吏徐广利,皇上既然都没命人彻查徐广利,侯府各房头知道这件事后,还不得落井下石?

姜璐瑶抹去了眼角的泪水,进不去天牢,她还保护不住母亲和兄长?

绝对不能让其余叔伯把手伸到二房头上。

往侯府走的时候,姜璐瑶想着父亲首告徐广利因为身份不够,引不得皇上的重视,那秦王世子呢?看赵铎泽的意思,他手中也掌握着徐广利的罪证…如果徐广利涉及杨家冤案的话,姜璐瑶突然灵机一动,“萧睿华不可能错过这等机会,学生,他会利用在京城准备科举的学生。”

杨帅死得太冤,太惨,还没进入仕途的举子们保留了一定的热血意气,很容易被鼓动起来,文人被鼓动的话,百姓会闲着?

京城百姓同情杨帅的人家很多,每年杨帅生辰都有百姓偷偷的在杨家门口送上一份心意。

而杨帅的忌日更让各寺庙香火的香火终日不散。

本来徐广利和杨家的恩怨同姜璐瑶无关,她也不用费心思思考,可如今姜二爷已经告发了徐广利,他们就是不死不休的敌人…姜璐瑶去不了天牢,见不到姜二爷,只要徐广利被打倒,姜二爷就会被释放,皇上根本不会赐死他。

“小姐,您去哪?”

“去找祖父,祖母。”

能帮姜璐瑶打听朝廷动向的人只有祖母祖父,她也只相信这两位闹分居的夫妻。

姜璐瑶冲进了祖父静养的院落,二话没说,直接拽着祖父就往外跑,口中喊着:“祖父,救命,救命。”

老爷子正对月小酌,被姜璐瑶弄得不上不下,不由得跟着姜璐瑶小跑,“怎么回事?谁出事啦?”

“我爹。”

“在哪?老二在哪出得事儿?”

老爷子在四个庶子中最亏待姜老二,虽然老二读书练武都不成,如果他能多用点心或是帮老二一把,老二绝不是如今的官职…其余儿子的仕途,他都关心过,也曾暗中帮衬了一把。

“这…这是…”

老爷子发觉姜璐瑶将自己拽到了老妻的院落,想要停下脚步,“二丫头…”

他同嘉敏郡主已经已经有五六年没碰面了,超过十年没说上一句话,两人一项是你过你的,我玩我的,彼此很有默契,谁也不会越过界。

“我爹等您和祖母救命呢。”

姜璐瑶站在老爷子背后,用尽全身力气将祖父撞了一个踉跄,“一个大男人不主动点,还算是男人?”

老爷子跌跌撞撞的进了房门,老夫人正在看佛经,听见动静,抬头一看…手中的佛经掉在了地上,板着脸,眼底却泄露了紧张,不安,“你…”

“我…”

两个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老头老太四目相对,嗓子仿佛被捏住了,谁也发不出声音。

侍奉老夫人的仆从同样震惊不小,毕竟她们都习惯了王不见王,今日是什么日子,怎么这两位碰到一起?

姜璐瑶从门外走进来,看了看两个闹别扭,彼此误会的祖父祖母…她不是婚姻调解员,也不懂这两位之间到底是为什么结下了怎样的怨恨,不是为了姜二爷,她也不会多事。

姜璐瑶跪在两人面前,对望甚至说谁也不肯认输的老夫人和老爷子被惊醒了,同时将目光落在姜璐瑶身上。

老爷子道:“你风风火火的把我弄来到底为何?”

不是我要来的,是孙女硬拽我过来的,你要搞清楚状况,我没认输,也没打算‘原谅’你。

老夫人不甘示弱,问道:“有什么事情同我说不行?你祖父在养病,你闹这出,不仅打扰他,而且对事情也没帮助。”

这位的意思是,老头子没用,我还没同你算账,还用你原谅?

屋子里火药弥漫,稍有火星,这两位就能对掐起来,难怪这么多年不见面,不说话,就这两位的脾气,见面不得火星撞地球啊。

姜璐瑶似在外面迷路且被人欺负的孩子总算找到了能做主的大人,哇哇哭诉委屈,“我爹…我爹被关进了天牢,祖母,祖父,我要爹!”

“什么?”

两人同时立起了眉头,声音重合的问道:“你没听错?”

彼此又看了一眼,再一次同时开口,“老二怎么可能被关进天牢…”

尴尬,在他们中间除了尴尬外,再没别的东西,仆从早已经退出了门外,姜璐瑶也捂着脸大哭没空主意他们的默契,但他们无法忽视,纵然老夫人被永宁侯伤过,不再相信他,此时心底也多了一分旁的东西…老爷子呢,他恨不得把自己胡须一根根都揪下来,怎么可能同她想到一起?

姜璐瑶哭着却将事情讲得明明白白,“祖父,祖母,求求您,救救我爹,他不是故意的。”

永宁侯呆呆的说了一句,“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就去告发封疆大吏?不是故意找将来辅政重臣的麻烦?他故意的话,会做什么?去金銮殿骂皇上昏庸,好色?”

“…”

姜璐瑶只敢说一句昏君,祖父这是要闹哪样?敢说皇上好色?

老夫人忍住甩永宁侯一巴掌的冲动,“二丫头别听他的,皇上还是明白事理的,陛下虽然没下旨彻查徐广利,但不意味着皇上不会私底下调查,徐广利毕竟在朝野上下名声很好,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不能不慎重,徐广利在江南可是经营十好几年了。”

“哼。”老爷子扭头继续揪胡须,“徐广利算什么?当年皇上连杨帅都敢千刀万剐,他又…他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拿下一个徐广利只要皇上动动嘴…徐广利?”

老爷子眼睛快掉出来了,大骇的看着姜璐瑶,“你说老二告发了徐广利?”

“是。”

“怎么会?他…”

“糊涂!”

老夫人拽了永宁侯一把,摇摇头压低声音道:“你想说什么?当着孙女的面,你正经一点行不?”

“…”老爷子低头看老妻拽着自己手腕的手,这些年没见了,她的手也都是褶子了,以前是很嫩,很软的,手背嫩得能掐出水来似的,“有人利用了老二。”

柳氏死后,永宁侯姜家同徐广利的关系就断了,两面有过默契,谁也不再提这件事,柳氏只是个戏子玩物…

在杨家冤案发生前,永宁侯有步骤的退出了朝堂,只弄风月,不再管任何事儿,也因为柳氏身份上的尴尬,老爷子对姜二爷并不怎么好,他对徐广利的坏印象连累了姜二爷。

老夫人方才一时情急抓了他,见他冷静了下来,慢慢的松开了手,扭过头去看姜璐瑶,“二丫头,你想别急,你父亲纵使在天牢里,也不会有事的,一会我让人去天牢上下打点一番,怎么也不能让老二在天牢受苦。”

“多谢祖母。”

姜璐瑶磕头道谢,她愿意出银子也找不到打点的人,嘉敏郡主和永宁侯的名头才管用,老爹的狐朋狗友大多是米虫,酒囊饭袋…在家族里根本没发言权,当然他们家族也不会轻易涉及到这样的大案漩涡中。

“好啦,别哭了。”

老夫人拽起了姜璐瑶,为她拂去泪水,“你把侯爷搬出来,绝不仅仅是让我出钱帮你爹打点吧,还想到什么,都说出来,我帮你参谋参谋。”

“我觉得父亲是为我和哥哥才会犯浑去告发徐广利的,此事的幕后指使一定是萧睿华,就是江浙乡试解元,他是有名的才子,在仕林中很有声望。我哥哥同他的妹妹有情…“

“老二这点倒是挺好,像是个好父亲。书局刊印的历年科考真题扉页上的劝学诗是萧解元写的?”

“嗯。”

“二丫头倒是结交了个不错的人,给姜纹瑾找得妻子也不错。”

“祖母…我没想到父亲会被萧解元当枪使,可眼下事情都发生了,再责怪萧解元于事无补,不如…掀翻徐广利!”

姜璐瑶露出了一抹狠辣,封疆大吏有怎样?伤害了父亲,照掀不误,”萧解元谋而后动,我想他一定会利用他在仕林中的名声鼓动热血男儿同他一起上书。”

“你想怎么做?”老爷子在旁插嘴,对自家孙女刮目相看,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老二只晓得玩乐胡闹,他闺女却遗传了自己的精明,“说说看。”

老爷子暗自遗憾,姜璐瑶怎么就不是孙子呢?永宁侯若是能交给姜璐瑶,根本不用他再操心。

“不知道朝廷的动静,我想不出来,我只晓得,萧解元匆忙将罪证交给我爹,等得怕是五日后的杨帅忌日,他想让京城百姓也加入进来…可我想,既然京城百姓都怀念杨帅,那么受过杨帅恩泽的边境百姓呢?他们是不是更加无法忘记杨帅?还有…”

老爷子目光如电,拍案叫绝:“还有杨帅统领过的将士,他们被打散分布在军中,但袍泽情,将帅恩散不去,即便我只在杨帅麾下出征过一次,都无法忘记杨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