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也想去。”林清苒好笑的看着他,“我听二姐说去年你想跟着外祖父一起去延州,爹没答应,你就偷偷上了马车去,在城门口让爹给逮回来了。”

林云昊神情一讪,抬头看向对面的林清妍,神情里有些懊恼,“二姐,不是说好了不说的么,怎么五姐一回来你就说了。”

林清妍过来就给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还知道不好意思,藏在后箱子里的时候你怎么没觉得不好意思。”

“那还不是爹不让我跟着外祖父去,我还想考武官呢。”林云昊捂着后脑勺喊冤道,“这爹都不答应。”

“就你这性子,爹怎么放心你考武官。”一旁的大姐直言道,说完,屋子里的人都笑了,三姐林清璇点点头,“是啊,你还是乖乖留在洛都城里,过两年都是要说亲的人了,这性子怎么还这么浮躁。”

家中姐姐多小时候挺幸福的,长大了可就不觉得,不管去哪,都有人拿他们和姐夫们作比较,他们的姐夫还不止一个,有足足七个呢。

“我才不要成亲。”林云昊摇头,小声嘀咕,“家里的女人还不够多么。”

刚说完,这耳朵就让二姐给拎起来了,“臭小子,你说什么呢你!”

“二姐,我知道错了二姐,你松开。”林云昊赶紧求饶,屋子里又乐成了一片,几个孩子跑进来在门口张望,看到这情形,也傻呵呵的跟着笑...

下午的时候小六小七也来了,小六怀着身孕,见到林清苒高兴还不敢扑,这已经成亲的小七看到她可没顾忌这些,满屋子的人,也不害臊,直接跑过来就抱住林清苒,跟个孩子似的撒娇,“五姐,我好想你。”

“哟,这都嫁人了,怎么还是想我呢。”林清苒捏了捏她的脸,林清悦哼了一声,脸颊一红,“谁要想他。”

身后林清妍揶揄她,“欸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想谁?”

“二姐!”林清悦一跺脚,不乐意了,“你怎么就知道取笑我呢。”

“我哪敢取笑你呢,咱家就你最有出息了,相公都是自己选的。”林清苒离开三年,林清悦可没少做荒唐事,最荒唐的一件事,就是用个瓶子砸了个相公回来,当时没把陆氏给气晕过去。

林清悦嘴角微翘,就把她这话当成是夸奖了,神情里一抹骄傲,“那可不。”...

出嫁的女儿都带着丈夫孩子回来了,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好不热闹,林文锡还派人带了烟火回来,入夜之后这林府上空绽放的绚烂。

也就在此时,同是夜幕之下的雷府可没这么热闹了,雷竞呆在书房内,开着窗,没有点烛火,就是月光透露进窗内映衬着,他的右手紧紧的拽着一封信,脸色阴沉。

第86章 .当年的案子(上)

雷竞坐在那很久,久到夜更深,外面只剩下了轻微的虫鸣声,搁在桌子上的手松开,那信纸落在了桌子上,像是经历过一个世纪的沧桑,雷竞脸上的神情变的无比复杂。

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雷竞忽然起身,从一旁拿过信纸,飞快的写下了一封信,继而开口,声音微哑,“来人呐。”

匆匆入内,匆匆离开,雷竞走到院子里,望过去就是漆黑一片,他的视线在半空中的明月,十六年前还是十七年前,年纪大了,他也有些记不得了。

院子里出现几抹黑影,雷竞肃了神色,冷冷吩咐,“召集人手,三十天后,洛都城外各道埋伏。”...

林清苒在林府住了六天,休沐之日,邵子钰来接她们娘俩回去,陆氏看着他们上了马车走远,回头看这府邸,叹了一声,“又空了。”一年到头热闹过这么几回。

林文锡挽起她的手,“等大郎二郎成亲,这又会热闹。”

“他们啊。”陆氏笑了,语气里一抹无奈,“到时候别搅的鸡犬不宁就行了。”

“那咱们就去闺女家住,一个住一月,轮过来,大半年就过去了。”林文锡逗着,陆氏拍了他一下,笑斥道,“亏你想得出来。”

见妻子笑开怀了,林文锡脸上也浮起一抹笑,到了什么时候是自己年纪大了的象征呢,总是回忆过去,口中是不是挂着当年这样的字眼,林文锡牵着她回了落樱院,“我也没相茬,小五那你是可以常常去。”

说起来七个女儿,大丫头二丫头是做姐姐的,本该担心的最少,可这么久以来,让他们夫妻俩操心最多的是长女,操心最少的反而是五丫头,可嫁的最坎坷的也是她,邵家看上去家大业大,但却繁杂的很。

陆氏的想法和陆将军的是一样,她看林文锡问,“什么时候能让两个孩子分家出来,这还不如分出来住,子钰那孩子如今也在刑部,在外日子过的也舒坦自在。”

林文锡坐下来,“这些事,还真不是别人家能插手的,包括咱们,小五夫妻在邵府也没受欺负,邵家上下对小辈们还是不错的,哪天真要分家,那也是等这爵位的事落定了,邵太夫人去世。” 一个大的家族不会随随便便就这么分家了,分家意味削弱势力,眼下这样更不可能分。

这些陆氏怎么会不明白呢,就是心里头替这两个孩子担心...

四月初的时候,回来一个多月了,林清苒这才真正的闲下来,该走的该拜访的都去了,沉香院也接待了不少来客。

林清苒和四嫂余氏走的近一些,余氏常常带着兰姐儿过来坐坐,这三房那也不用她忙,有二嫂在,她有时候比林清苒还要清闲。

生过了兰姐儿之后余氏一直没能顺利的怀上第二个孩子,也吃过不少药,看了不少大夫,可这孩子就不来。

余氏和林清苒说起这事倒也看的开,“要真只有兰姐儿一个孩子,那我也就安安心心把她养大,嫁个好人家。”

余氏说完,看了林清苒笑了笑,“我也不需要你来安慰几句,就是说出来痛快些罢了。”兰姐儿拉着涵哥儿走到屋子里,余氏摸了摸她的头,嘱咐她不要带着弟弟跑太急,两个人手牵手又出去了。

“四嫂,四哥常常往外跑,几个妾室都没能有身孕,这也不是你的问题。”林清苒想了想说道,同房次数少了,这几率不就也低了,她生了涵哥儿三年过去如今不也没怀上么。

余氏脸上露出一抹古怪,随即轻哼了声,“谁说她们没怀上,可都赶着架来,藏着掖着生怕我知道,可还是没留住。”

也就是两年前,邵子铭的一个妾室有了身孕,也是怕只生过一个女儿的余氏下手,藏着掖着两个多月都没报,余氏心里头清楚的很,但你不说,她就装作不知道,吃照样,住照样。

有了身孕吃的方面忌讳很多,大厨房那不吩咐,谁知道你有没有身孕要不要避开有些不能吃的,这不,刚刚三个月出头,孩子就掉了。

“她不说,自己忌讳不全,我这何必替她操那份子心。” 余氏冷哼...

聊了半个时辰多,余氏带着兰姐儿回去了,涵哥儿难得玩累,趴在小枕头上,歪着头看着林清苒,忽然喊了她一声,“娘。”

林清苒转头看他,涵哥儿忙躲回去,闷头在小枕头里,哧哧的笑,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林清苒被他这样给逗乐了,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屁股,涵哥儿肉滚滚的翻身,又叫了她一声,“娘。”

“干什么。”林清苒拍他的额头,涵哥儿大声道,“娘,我想要个妹妹!”

林清苒一怔,涵哥儿觉得自己说的对极了,趴到她腿上,蹬了下腿,“娘,我想要个妹妹。”

“你为什么想要个妹妹。”这还是第一回听到他说起来。

“兰姐姐说她想要个弟弟,那我是弟弟,我想要个妹妹。”林清苒抬头看奶娘杨妈妈,杨妈妈点点头,“大小姐是这么说过。”

这兰姐儿才五岁,林清苒轻叹了一声,“怕是听到三伯母和四嫂说了什么,否则她怎么会说想要个弟弟。”

涵哥儿可没想这么多,缠着林清苒说想要一个妹妹,和林清苒说还不算,之后的几天里,嘴巴里就念叨着,我有个妹妹,我想要有个妹妹。

林清苒真被他念叨怕了,以前忘性这么大,一件事没能记得半天的,怎么这次能说好几天。

父子俩也是一个德行,邵子钰一听儿子这么念,回头就和林清苒说,娘子,咱们就如了儿子的心愿吧。

结果到了四月中,林清苒的月事真的迟了...

大夫诊脉过后确认了这件事,林清苒反倒是哭笑不得,涵哥儿走进屋子里不知道大夫是来干什么的,一下要趴到林清苒身上,打算再说一句,他想要一个妹妹。

一旁的司琴拦住了他,“少爷,现在不能这样扑了。”

涵哥儿抬头看她,不明所以,一旁司棋眯眯笑着,“少爷,你要做哥哥了。”

这回涵哥儿转的快了,扭头看林清苒,“娘,我要有个妹妹。”

“好好好,是妹妹,是妹妹。”林清苒被他一直念的烦了,不管儿子女儿,先如了他的愿再说,涵哥儿高兴了,“我要去找兰姐姐。”

司琴又把他拉了回来,林清苒拉住他严肃道,“现在谁也不能说,知不知道。”

“为什么啊。”看儿子一脸不解的样子,林清苒摸摸他的头,“因为现在她还小,不喜欢让别人知道,所以你做哥哥的,要保护她,要保密。”

涵哥儿伸手做了个嘘的姿势,林清苒点点头,“对,除了爹和娘之外,别人都不能说。”

涵哥儿懵懵懂懂点头,忽然这神情有些纠结,“娘,那你把妹妹藏哪里了。”

林清苒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温柔道,“妹妹还太弱小,所以她要在娘的肚子里呆十个月,十个月之后她就会出来和你见面了,你小时候也是这样长大的。”

涵哥儿看了看自己的小肉身子,再看看林清苒的肚子,这会表情更纠结了,他这么大个身板,是怎么从娘肚子里出来的呢。

“我们涵哥儿啊一开始也是这么大,慢慢慢慢的在娘肚子里长大,到了这么大的时候,你就出生了。”林清苒用手势做给他看,从小到大,而后捏捏他的脸,“将来,你会长的和你爹一样大。”

涵哥儿这下明白了,看着林清苒的肚子小声说道,“乖乖,妹妹你慢慢长大,我不急。”末了还用手轻轻摸了摸林清苒的小腹。

这厢,再度怀有身孕的情绪才慢慢的纷涌上来...

入夜之后邵子钰还没回来,只派了人传消息回来,让她不要准备晚饭,也不必等夜,林清苒想起他前些天提过的事情,心中隐隐有些担心。

而在洛都城郊外的一片树林里,此时即将上演一场变剧。

林子里显得静谧,偶尔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声,月光把树林空地上的一个亭子照的明亮,亭子里站着一个人,负手在背后,神情瞧不仔细,好像在等什么。

一会过去,远远的有车轱辘声传来,那一端,一个人推着轮椅朝着这边走来,轮椅上也坐着一个人。

仅有这样的声音,四周显现出几分诡异,酒老七推着轮椅到了亭子前,三个人对望,最终是轮椅上的愁老三先开了口,“雷大人好守信。”

雷竞看着他们,“你们是谁。”

“雷 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十七年前我们替天岛助雷大人一臂之力,铲除了眼中钉,如今雷大人高官在座,我们替天岛的人却被朝廷抓走了一大半处死,如今又让那个邵 长忠的儿子抓的仅剩我们兄弟俩,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实在是苦啊。”酒老七手握着轮椅后背把手,面上的神情很从容,像是老朋友聊天,把雷竞和他们的关系拉 的可亲密。

雷竞眯着眼看着他们,似乎是在验证他们两个身份的真假,厉声道,“一派胡言,十七年前,替天岛的劫匪打劫赈灾银两,残 害人命数条,杀害朝廷命官,后朝廷派人清剿,抓捕劫匪数名,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也是供认不讳,本官亲自参与的清剿,留下你们这几条漏网之鱼,今天你们是自投 罗网。”

酒老七没有惊慌,反是笑道,“是啊,要不是雷大人在运送大哥他们回洛都城的时候出手斩杀了他们,说不定刑部的案子就不是当年那样的审法了。”...

第87章 .当年的案子(中)

当年劫案发生后朝廷派人抓捕这些劫匪,其中身在延州的雷竞也接到指令前去抓捕,而后一同押回洛都城,中途的时候,其中几个劫匪因为试图逃跑,被雷竞当场斩杀,其中就有替天岛的大当家和二当家。

酒老七这么一说,雷竞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多了一抹狠意,“刑部如何审理,那也都是已经结束了的事情,你们今天既然敢出现,那我就替朝廷把这案子给彻底的解决了,来人!”

林子里快速的出现了一队黑衣人,酒老七看着他们围过来,抓着轮椅的手紧了几分,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酒老七的笑声很大,在这深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就是那靠近的黑衣人都被他这笑声给震了一下,树林中惊起了几只睡梦中的鸟雀,酒老七嚣张的看着雷竞,声音放肆而大声,“雷大人,你以为抓了我们,杀了我们就没人知道当年的事情不是一场意外么。”

“都说当官的比做贼的还狠毒,咱们是不知道雷大人当年和谁有恩怨,不过要是传出去了,就算是刑部没有证据又怎么样,自然会有人给雷大人去挖一挖,查一查。”酒老七不去看那已经包围住他和愁老三的黑衣人,目光直直的看着雷竞,眼底是自信满满。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们。”雷竞走出亭子,从黑衣人手中拿过长剑,“从来就只有我雷竞威胁别人,没有别人能威胁我的,小小贼寇也敢在我面前嚣张,传出去了,你以为谁会信你们这两个替天岛的余党,你们替天岛杀了朝廷命官,我雷竞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说罢剑已经架在了酒老七的脖子上,再差那分毫就直接要将他的脖子给削下来。

“杀 了我们,可没人告诉雷大人,我二哥那几封信放在哪了。”酒老七是死死的盯着雷竞,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神情,继而也是视死如归的神情,“我酒老七已经过惯 了躲躲藏藏的日子,生死已经无所谓了,不知道雷大人以后过不过的惯,听说这刑部的大牢比一般县里面的可阴暗的多了,雷大人你好吃好喝这么多年,想必是不会 习惯的。”

此话说完,放在酒老七肩膀上的剑动了,却没有靠近他的脖子,而是离开了酒老七。

同样是对看着的两个人,其实心中都没有底,酒老七担心的要死,生怕两条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心里头把邵子钰给咒骂了个遍,面上却要维持着百般的自信,半点迟疑都不能流露出来。

而酒老七越是胜券在握的样子,雷竞心中的对他说的话就越不能衡量。

收到信的时候他是怀疑这真假,到现在为止酒老七也没有拿出来当时他派人和替天岛二当家之间来往的几封书信,信不是他亲手写的,而是他亲信执笔,若是还在,很容易就能查到他的头上来。

但凡他眼前的两个人有半点的惊慌神情出来他就会立即杀了他们,可他们没有,他们笃定了他不敢杀他们,因为他们手上的东西是雷竞死都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

雷竞还在思考,酒老七抓着轮椅把手的掌心早就已经微湿,此时若是雷竞的剑下来了,那他这条命就没有人能酒的回来。

这是一场拉锯战,谁坚持的久,谁就赢了...

不知道多久的时间过去,只听见风吹着树林莎莎的响,月半的明月静静倾泻,像是要为他们照亮这一方。

黑衣人没有动,雷竞没有动,酒老七和愁老三也没有动。

半响,雷竞微哑的声音响起,“信呢。”

就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力气酒老七都不敢松懈,他一挑眉,“信自然是在够安全的地方。”

雷竞脸上寒意尽露,“你想要什么。”

“替天岛我们七兄弟,如今只剩我和三哥,三哥还受了重伤,这别的死去的几百个弟兄,雷大人你说这么人命该怎么算,这些年来躲躲藏藏,这又该怎么算。”酒老七掰着老账,雷竞重哼了一声,“别得寸进尺。”

“雷大人,当年说好的那赈灾银两归我们也没到手,说到底是咱们替天岛几百条人命给雷大人你铺了条好路才是。”

“那是你们愚蠢。”雷竞恨不得一刀捅死了这两个人,“让你们劫银子,你们却还把人杀了。”

终于是说出来了,酒老七心里重重的松了一口气,高声道,“雷大人,你让咱们劫银子,可这银子咱们没有劫到手,那个邵大人是个冥顽不灵的,我们就只好杀了他们,还能抢点东西,这事儿还不是雷大人你没说清楚,你也没说不准我们杀人啊。”

求财不成就灭口,这是劫匪一贯的套路,还指望打劫的有多仁慈,顾及你家里七老八十。

“所以你们才会都被砍了头丢了性命。”雷竞冷笑着,“还谈条件,识相的就把东西在哪说出来,拿了银子,你们以为还有命花么。”

“我们有没有命花是不知道,不过雷大人有没有这命安享晚年,我酒老七想是不可能的了。”酒老七这话说完,树林里顿时涌出了无数的官兵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继而火把燃起,把这亭子的四周照的更亮,陆将军带着两个手下走了过来,黑衣人和官兵对峙,其余的到雷竞身边护住,还有几个也是即刻拿捏住了酒老七和愁老三。

“雷老兄,你可让我一顿好等啊。”陆将军呵呵的看着雷竞,“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再看着这两个人了,你该好好想想,这事该怎么圆回来。”

雷竞一下就明白过来,这是给他下了一个套让他跳进来。

不怒反笑,雷竞看着陆将军,“陆老兄你好计谋。”

“彼此彼此,再好的计谋也没有当年雷老兄你和替天岛的劫匪合谋,打劫赈灾银两的计谋强,十几年过去,你没想到这事还会让人给查到吧。”陆将军看着他,“雷竞啊雷竞,我是万万没想到。”

“我万万没想到,你会糊涂到听顾老贼的话,干出这样的事情来。”从雷竞说出口让他们打劫银子时陆将军就断定了这件事还有别人指使他这么做,“这天底下能让你雷竞做出这样糊涂事的,除了那个顾老贼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了。”

雷竞没有反驳他,面对酒老七和面对陆将军完全是两回事。

“你都查清楚了。”雷竞的神情是出奇的平静,他了解陆将军的为人,没有确信的证据,他不会这样带兵给自己下套。

“你这是认罪了。”

雷竞笑了,“怎么,你还是要听我求饶不成。”

话音刚落,邵子钰从陆将军身后走了出来,看着雷竞说道,“雷伯伯,我想听听你说说,为什么要和劫匪合谋,杀害我爹娘。”

“邵长忠生的好儿子,这么多年,你一直在查这件事,去彭城,抓余党,是我小瞧了你了。”雷竞看着邵子钰脸上那和邵长忠有几分相似的神情,哈哈大笑,而这笑声停止之后他却说,“我没有要杀你爹娘。”

“我让他们打劫赈灾银两,没有要他们下手杀了你爹和你娘。”雷竞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信不信由你。”

“为什么要让他们打劫爹运送的赈灾银两。”邵子钰沉声道,“顾老将军吩咐你这么做的,是么。”

雷竞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朝廷派下官员运送赈灾银两,以你爹负责的这一笔数目,一旦遭劫,官位不保。”

“赈灾银两遭劫持,爹的官位不保,摘官遣离,有这么一个大污点,那这邵侯府的爵位怎么都不可能轮到爹来继承。”邵子钰把雷竞没说完的说了下去。

雷竞不语,邵子钰又继续道,“可是没想到,在遭遇劫匪的时候,爹的第一反应就是保证银两不被劫持,让大部分人保护这些银两冲出重围,银子没抢到,劫匪的目的落空,于是他们把余下的所有人都杀了,死无全尸。”

“当 你知道爹娘被杀的时候意识到这件事要惊动朝野,没这么简单时,自请从延州去了彭城抓捕替天岛的劫匪,一起押送回洛都城审理,怕他们到了洛都城后会抖出这件 事,押送中途杀了知情的大当家和二当家。”邵子钰说的很平静,“邵家五个儿子,祖父当时对我爹的重视超出了几个伯父,直到我出生之后,爹的官位又是步步高 升,顾老将军担心祖父把爵位留给爹来继承,于是借那次运送赈灾银两的事情,让爹的官位不保,在朝中没有地位,继而丧失爵位的继承权。”

“当年运送赈灾银两的人本来不是爹,是顾老将军和几个老臣请奏建议,顾老将军是早有预谋,雷大人,你也不必一力承担这件事,顾老将军他就是死了,那该承受的罪名也不会就此算了。”

雷竞看着邵子钰,动了动嘴,眼底一抹歉意,但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邵子钰回到邵府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走进屋子,他看到等着他靠在软榻上睡觉的林清苒,走过去抱起她到了床边,轻轻的放下。

林清苒睡的很浅,被他这么一抱直接就醒了,睁开眼看到是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回来了。”

邵子钰点点头,也没去洗漱,就脱了鞋子直接抱着她,把她搂的很紧,声音低哑,“嗯,我回来了。”

第88章 .当年的案子(下)

第二天一早林清苒醒过来的时候邵子钰已经不在了,司琴进来伺候林清苒起床,“姑爷走的时候让奴婢和小姐说一声,姑爷去刑部了,小姐不用担心。”

昨夜迷迷糊糊的,林清苒只记得他抱着自己睡,深夜回来,一早就出门去刑部,看来昨夜是有收获,还不小。

“派人出去打听一下。”林清苒随即吩咐道,这么大的事,说不定洛都城很快就得传遍了。

不出她所料,下午的时候洛都城就传开了关于内大臣雷大人被抓去刑部审问的消息,雷大人过去的几个得力下属也在几个时辰内被带去的刑部,到了傍晚的时候就有消息传出来,十七年前发生在彭城的劫案,即将重审。

这边的刑部,刑部尚书和两位侍郎正商量着这件事该怎么办。

人是陆将军和邵副令史带回来的,那这带回来的人身份也不低啊,内臣雷竞,级别都比他们高,之后带来的几个也都是官位不低的人,审问完了之后,这件事怎么看怎么烫手,中间还牵扯到了已经过世许多年的顾老将军。

“圣 上那肯定已经知晓此事,大人,此事还要如实上奏才是。”左侍郎提醒道,这陆将军和邵副令史的组合就是外祖父和外孙女婿,那这朝中的林大学士怎么会不和圣上 奏明此事,他们这里是刑部,审理不了的人做不了主的案子,如实上报给圣上就行了,圣上是什么意思,他们就怎么审。

合计之下,把这证供都写明了,当天晚上刑部尚书就进宫禀明皇上去了...

若说这天傍晚的时候只是说当年的案子要重审,和雷竞雷大人有关系,第二天传言出来的话就变成了当年劫案,邵家五子邵长忠夫妇死因另有他说。

甚至还有了已经去世的顾老将军当年让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雷大人和劫匪联合,劫持赈灾银两,杀害邵长忠夫妇的传言。

关于顾老将军的传言一出来,惊动了邵太夫人顾氏。

顾老将军已经去世多年,怎么这劫案的事情还能和他扯上关系,关键是这一句顾老将军吩咐雷大人去做这件事就已经足够把顾老将军生前的名誉给毁干净了。

可没等顾氏能做什么,伴随着顾老将军和劫案的事情传出来后,有人把四五十年前的事情也翻出来了。

四五十年前,边境战乱时,顾老将军设计自己的下属,就是如今已经去世的邵侯爷,继而逼迫了他娶了自己的女儿为平妻,还向先帝恳求平妻是妻的金口赐言来保证女儿和外孙在邵家的地位。

把这前后两件事串联在一块,即刻就有了新的说法,这四五十年前顾老将军能干出那样的事情来,之后自然也能毫无压力的坑别人的儿子,要是都能坑死了,那这邵家不就都是他自己亲外孙的了么。

流言蜚语这东西太能传,也太能讹传,其中真真假假难分辨,好的东西能往上可劲的夸,说的天花乱坠,丑女都能成天仙,而说人不好的,就能怎么坏怎么传,到了最后,肯定是比最初传出来的要坏上许多倍。

而这些,顾氏根本来不及拦。

三天之后刑部那才真正的开堂重审十八年前的劫案,其中牵连甚大,还关系到去世的顾老将军,圣上那边都下了口谕,务必是要公允,十八年前没有查清楚,如今怎么都要给当年因为这劫案死去的邵长忠夫妇以及那些无辜的官兵一个交代...

刑部重审当年劫案一事,惊动了不少人,邵太夫人是在长子的陪同下去往刑部旁听,起先她并不知道事情的是非经过,也不清楚是谁负责查的这案子,直到这件案子最关键的证人出现。

邵 子钰是在刑部尚书审问完雷竞等人后出现的,他跪在公堂之上,不卑不吭道,“十八年前,家父遵从朝廷指令,运送赈灾银两去往南境,途径彭城附近的官道山谷时 遭遇劫匪,家父为保住这银两不被劫,大部分官兵护送银两突出重围,家父家母和二十几位官兵全部死于劫匪刀下,这些年来臣一直对此案有所疑虑,替天岛劫匪从 来只劫水道,不劫官道,如何会忽然就去官道,经过臣几番查证,此时竟与雷大人有关,这运送的路线也是雷大人派人透露给替天岛的劫匪。”

“雷 大人与邵家无冤无仇,和家父更是没有半点不合,为何会如此,臣请身在洛都城的林大学士帮忙,当年的事才水落石出,家父家母死的无辜,这二十几位官兵死的更 无辜,肯定大人替他们做主,换一个公道。” 邵子钰跪着磕头,说完之后就退下去了,经过顾氏和邵家大老爷的时候,邵子钰的神色静默的很。

“十 八年前南境洪涝,灾情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朝廷命户部尚书派官员执行此事,尽快运送赈灾银前往南境,本来负责此事的官员已定,后顾老将军为首的几位大臣联 名上奏,兹事重大,这件事交给一个对南境熟悉的官员较为妥当,百官之中能担此大任的,邵家的长子和幺子都曾经跟随邵侯爷去过南境,而邵家长子当时身体抱 恙,这件事就落在了邵长忠大人的身上。”

接下来的话都是刑部尚书的陈述,顾老将军是如何和几位老臣一起上奏改了这运送的人选,避开了抱恙的邵家长子,这件事落在了邵家五子身上后,又是如何吩咐雷竞,让当时还在延州的雷竞雷大人和劫匪之间来往,谋划此事。

十几年过去了,换做是谁去看待这件事,看个开头是猜不到之后的,顾老将军当时的上奏尚算合理,出事也只是意外罢了,可整件事串联起来,这就是刻意而为之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