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莘菲抱着朗哥儿往正房里走去,妙姐儿跟在身后,进了正房,莘菲坐在太师椅上,将朗哥儿放在自己膝头,将自己身上的一个双鱼配饰给他玩着,示意妙姐儿坐到自己身边来,“母亲要去个几日,回来还要再去趟宫中,你在家好好带着朗哥儿,看顾着点,跟着嬷嬷们好好学规矩,学礼仪,有什么事就去寻祖母或者直接去寻老祖宗都行,记住母亲以前跟你讲过的,世事洞察皆学问,凡事多想想,别太冲动了。”

妙姐儿听得却已呆了,“母亲,您这是…?”

莘菲这才会意过来,自己好像在跟妙姐儿交待遗言一样,便笑着说道,“母亲就是这么个急性子,你是个好孩子,我也不过是白嘱咐你罢了。”

唤来紫鸾,让她把四个新买的丫鬟都带了进来,“橙香橙玉是自小跟你的,这四个你就顺着橙字给她们起个名字,好好地待她们,丫头们也都是朋友,而且是最亲密的朋友,日后是要你带了去的。紫鸾我先留在这帮你段时间,紫槐我还要用她,就先带走了。”

妙姐儿脸色已然苍白,“母亲,您…妙姐儿不想让您离开,您要干什么去?”

莘菲叹了口气,这孩子就是这么心思细腻,敏感。或许是二人之间的这种气氛感染到了朗哥儿,尽管他并听不懂母亲和姐姐之间的话,但正玩着配饰的他也瘪瘪嘴,哭了起来。莘菲抱起朗哥儿,拍着哄着。

“妙姐儿,在母亲眼里,你聪慧大方,处事稳重,相信你可以让母亲放心的,是不是?母亲要去办件事情,办好了就会回来的。”无奈,莘菲只得说着自己也不能坚信能办到的话。

带着紫槐离开春意堂,莘菲的心里有着几许莫名的惆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谐的与继子女的关系…唉,怎么回事,自己仿佛对这个侯府多出了几分眷恋呢?

马不停蹄地回到菡笑堂,古嬷嬷端着药迎了上来,“我的姑奶奶,您怎么又跑出去了,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莘菲接过药碗,一口气喝了,来不及应对古嬷嬷的话,吩咐紫篆打包要带走的东西。古嬷嬷问道,“夫人,您要回郡主府吗?”

“是的,马上!嬷嬷你去帮我把银票都拿出来带好,我要用,还有,将老太夫人给的药材也都装好。”

趁着紫篆和古嬷嬷去忙的功夫,莘菲唤了紫菱过来,“我回府的这几日,菡笑堂就交给你了,还有还在养伤的紫书,你也帮着照顾好了。我们院里的事情,小事你自己就看着办好了,侯爷回来问起,你就实话告诉他,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就去禀明老太夫人。”顿了顿,看着紫菱,又说道,“以前在府里,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有些事我虽然不能明白地告诉你,但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办到。”

紫菱听莘菲的口气,也知道了莘菲接下来要去做的事情非同小可,沉稳地点头应了,“夫人,您放心吧,奴婢一定给您守好菡笑堂,等您回来。”

莘菲点点头,紫篆已经打包好莘菲的日常用品等,古嬷嬷也打包好了要带回郡主府的东西,莘菲自去里间将床头柜里将自己的匣子拿了出来,拿了那个旧荷包,看来看里边的东西,想了想,将周士昭给的墨玉也拿了,想到去宫中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事,将赵宣洵给的玉佩也拿了,又看见了姬无缺给的那个葫芦状的玉饰,想了想都拿了,装在自己贴身的荷包里。

莘菲便带着紫篆紫樱紫槐和古嬷嬷,拿着包袱,没有带府里的侍卫,几人坐了两辆马车就回了郡主府。

韩张氏正在佛堂里念经,没想到莘菲回来,赶紧起身了去迎。刚走到佛堂门口,莘菲就大踏步地进来了,“娘,”莘菲唤了一声,上前搀出了韩张氏,韩张氏顿时眼圈也红了,“这孩子,回来怎么也不先打个招呼。娘好准备些你爱吃的菜。”

“娘,我就想看看您,老太夫人还托我给您带了好些个药材,让周嬷嬷服侍着您每天都用点。哎,梓哥儿呢?”莘菲问道。

“梓哥儿正跟着你派来的两个侍卫学骑射呢,这小子,不知道多上心呢。”韩张氏提起梓哥儿,满脸都是笑意。

听到这个,莘菲马上就缠着韩张氏带自己去看看。

为了给梓哥儿学骑射方便,韩张氏让人将后院的一处荒弃的院子收拾了出来,做了练武场,摆了些箭靶类的,莘菲搀着韩张氏到练武场的时候,梓哥儿正随着一个劲装侍卫在骑马。

看到莘菲母女俩走过来,那个莘菲见过一面的冷面侍卫走了过来,向二人行了礼,莘菲记得他好像是叫林风的,“有劳林…侍卫了!”莘菲纠缠了半天该怎么称呼他,最后也只能用了“侍卫”这个词。

“夫人多礼了,唤在下林风即可,那是我兄弟,林雷。”简单,明了,没有多余的话,林风人就跟他的长相一样,说完就不再言语,稍微低了头,等候莘菲的吩咐。

那边正骑在马上的梓哥儿瞧见了莘菲,高兴地跳下马来,奔了过来,一把抱住莘菲,“姐姐,您怎么回来了?”

“姐姐回来看看你啊,看看你可有偷懒,可有好好地跟着林叔叔们学习骑射啊?”莘菲笑道。

“当然有了,梓哥儿不敢忘记姐姐的教导,时刻谨记着要练好一身本领,将来保护姐姐和母亲。”梓哥儿小大人似地认真说道。

说得莘菲眼圈也红了,“乖,梓哥儿真是个好孩子。”莘菲不由得搂住梓哥儿。

姐弟俩拥着韩张氏回了韩张氏的正房自去说话了,临走前,莘菲向二位林教头郑重地替梓哥儿请了假,两位林教头面无表情地应了。

陪着韩张氏和梓哥儿其乐融融地用了晚膳,莘菲回了自己出阁前住的厢房,让古嬷嬷去请了周嬷嬷来,一时,周嬷嬷来了,莘菲让紫篆搬了个小杌子来给周嬷嬷坐了。

“周嬷嬷,您是跟在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咱们家的事你知道的最多了。”说罢,停了半晌,喝了口茶,“现如今,说得好听点,我还是个郡主,但这郡主是个怎么回事,嬷嬷,你也知道。”

莘菲故意停顿了,周嬷嬷接口说道,“姑娘,老奴只知道您永远都是老奴的主子。”

莘菲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嬷嬷,那我就不当您是外人了,现在,有桩事情要托您去办。”

“姑娘,您尽管吩咐就是。”周嬷嬷恳切地答道。

“嗯,这里有五百两银票,”莘菲从紫篆手中接过银票来,递给周嬷嬷,“嬷嬷,您去帮我在比较隐秘的地方寻一处宅子,不要太大,三进五进都可以,只要能住下咱们一家人就行。”

接着又说道,“这事先不要让我娘知道,尽快把这件事办好了,办得隐秘,更不要让外人知道。”

周嬷嬷接了银票,还想问些什么,被莘菲打断,“嬷嬷您无需多问,日后自然会告诉你的。”

周嬷嬷答应了起身出去了。

古嬷嬷蹙眉,“夫人,您这是…?”

“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这郡主府说到底也是太后娘娘赏的,说收就收了,真要到了那一日,叫母亲和梓哥儿上哪去呢?”莘菲的眼神很平静,但在古嬷嬷看来,却是山雨欲来的气势。

“夫人难道打算…?”古嬷嬷又问了,只是后面的话没问出来。

“这事情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回事,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次解决了痛快。”莘菲现在倒是静了很多,看着古嬷嬷,“嬷嬷,你也不必跟我一起去涉险,如果可能,我还是能保你平安的。”

古嬷嬷听得此话,跪了下来,“夫人,老奴在跟着您那日就打算好了,夫人在哪,老奴就在哪,何况,夫人以为,太后若是动手,老奴还能全身而退吗?”

莘菲望着古嬷嬷,叹了口气,伸手扶起古嬷嬷来,“还是要连累嬷嬷您了。”

然后又对紫篆说道,“明日我递牌子进宫见太后,你不用跟着去,我带着紫樱紫槐和古嬷嬷就行了,你留在府里,帮我照看着母亲和梓哥儿,如果我到了晚间还未回来,你马上遣散府里的下人,带着母亲梓哥儿和几个老人去周嬷嬷买的宅子里等。你明白了吗?”莘菲一字一句仔细地叮嘱着紫篆。

紫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姑娘,您别吓唬奴婢啊,奴婢也要跟了您去,保护着您。”

莘菲扶起紫篆,“傻丫头,你姑娘我不会傻傻去送死的,我说的是万一,这府里还得你照看着,我会平安回来找你们的。”

紫篆还在抽泣着,莘菲道,“好了,好了,古嬷嬷,你带着紫篆也下去歇着吧,让我自己呆会。”

古嬷嬷应了带着紫篆退下了。留莘菲一人在房里。

窗外的月影横斜,窗内的人儿伫立,更显得形影绰绰,明日皇宫一行,莘菲的心里实在是也没有把握。夜幕如巨大无边的翼缓缓从天边垂落,掌灯的紫篆一盏一盏点亮了堂中的蜡烛,烛火的明亮一点一点染上她娴静的面容,似乎化上了一层温暖的橘红光芒,莘非的嘴角扬起宛若新月,“既然太后娘娘您如此器重,那么莘菲愿意尽力一试。”

同样的夜晚,同样的月色,无意斋里,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在来回不停地踱步。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张羊皮质地的纸张。

第二日,莘菲早早起来,带着梓哥儿做了一套好久没做的广播体操,做得头上身上也微微出了汗,沐浴梳洗后陪着韩张氏和梓哥儿用了早膳。

正待收拾收拾进宫的东西时,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将莘菲堵在了府里。

你道是谁?原来是自上次审问张姨娘之后再未露面的芳若姑姑。

莘菲大为吃惊,但面上还是非常镇定地请了芳若姑姑进了后院自己的厢房,与芳若姑姑分了宾主坐了,紫篆不用莘菲吩咐,上了洞庭春绿上来。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坐着,品着茶,许久都没有声音。

莘菲淡淡地品茶,丝毫不见一丝讶异和急色。

终于,芳若姑姑放下手中的茶碗,“你不问我来找你何事?”

“姑姑来了,就自然会说,如果姑姑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不是吗?”莘菲淡淡地答道。

“好,你很好。”芳若姑姑的话一向如此的少而让人费解。

下一秒,芳若姑姑又苍白着脸色轻轻说道,“芷若的墓地我去看过了,很清静的地方,还得谢谢你,费心了。”

“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动手的人我还没找到。”莘菲说道。

芳若姑姑摇摇头,“不必找了,我大抵能猜出来是谁的意思。”

“芷若一生命苦,我这个做娘亲的,实在是有愧于她。还有另外一个孩子,我也有愧。”芳若姑姑转而凄婉地笑了,莘菲以前从未见过芳若姑姑笑。

她此刻的笑,有着说不出的意味,或许是几分沧桑,又或许是几分失意,又或许是几分遗憾,“总之,这一生,太失策了,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说着,从自己袖里掏出一个鹅黄色锦袋,递给莘菲,“这是上善堂的印章,以后…我是用不着了,你帮我照看着点吧,都是些孤苦的孩子。”

莘菲没有接过来,“姑姑还是托给他人吧,莘菲…或许要辜负了姑姑的托付。”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跟你说的事,你只管接了就是。”芳若姑姑似乎看穿了莘菲的心思,强制地说道。

莘菲无法,只得接了过来,然而芳若姑姑的下一句话真正是让她惊着了,惊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带我进宫!”简简单单五个字,却不啻于惊天响雷。

“姑姑进宫所为何事?”莘菲压住心中的惊诧,问道。

“私事,往事,恨事,一并了了。”芳若姑姑惜字如金。

“与谁?”莘菲也简言相问。

“当朝的太后娘娘,从前的皇后娘娘,再往前则是我的嫡姐。”芳若姑姑的话再度将莘菲劈了个外焦里嫩,这是个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莘菲一时头都大了。

“姑姑意欲何为?”莘菲虽然也是要进宫去冒险的,但实在是不想自己就此不明不白地牺牲,问道。

“你没听到我说吗?了了!”芳若姑姑皱眉了,似是不愿对此多做解释。

“姑姑置莘菲于何地?”莘菲也生气了,质问道。

“哼,你?你以为就凭你,能逃得出当今太后娘娘的手掌心吗?”芳若姑姑轻蔑地说道。

“就算不能,我也要在她手掌心中戳个洞出来。”莘菲不愿在人前输了这份志气。

“好,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有个什么样的本领,敢如此大放厥词。你只管带了我进宫,你走你的,我了我的,到时候见真章。”芳若姑姑快言快语。

莘菲无法,只得依了她。唤了古嬷嬷来,给芳若姑姑找了身嬷嬷的服饰穿了,这才带着二位嬷嬷和紫樱紫槐出了郡主府,坐了郡主府的马车,向宫中而去。

坤宁宫中,宫人见是莘菲,便开了门迎了进去。古嬷嬷和紫樱等人照例被拦在偏殿之外,作嬷嬷打扮的芳若给莘菲递了个眼色,表示自己会搞定。便只留莘菲一人跟着前头的宫女慢慢朝正殿走着。

正殿之中有着沉静如水的檀香气味,轻烟袅袅不散,给人一种恍惚的感觉。秋日里晌午的太阳并不是特别的刺眼,倒给人柔和温暖的感觉。

殿中很安静,隔着春衫绿的窗纱往外看去,殿外的桂花开得正好,馥郁的香气裹在这飘渺的烟气中,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

莘菲来过坤宁宫多次,每次都有肃杀之感,今日不知道为什么,一进殿就感觉到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莘菲又说不出来。

太后的起色尚好,靠在临窗的银茸贵妃榻上,就着宫人的手在一口口吃着金丝血燕。

莘菲恭恭敬敬地请了安,太后随口叫了起来,赐座,道,“哀家有些日子没和你好好说说话了,最近都作了些什么?”

“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打发时间罢了。”莘菲答道

第九十五章 冲突渐起,意外频发

太后“嗯”了一声,就着身边宫人的手喝了几口水漱了口,这才屏退了殿上的宫人,只留了身边的这个宫女,“说吧,今儿个来见哀家所为何事呢?”

太后娘娘不愧是浸淫皇宫多年,论权术,估计没人能比得过她了,不过几个眼神,便知道莘菲是有目的而来的。

莘菲施然起身,轻掀裙摆,跪了下来。

“莘菲死罪,望太后娘娘宽恕!”说罢以头叩地。

太后娘娘刚才还温和的眼光霎那间变得锋芒毕露,精光烁烁,盯着跪倒在地的莘菲,许久许久未开口说话。

太后不叫起,莘菲就只得这么保持着叩地的姿势。

殿上的人,太后依旧注视,嘴边一丝轻笑,莘菲依旧叩地,身形不见紊乱,太后身后的宫女依旧端立,不见任何表情,这种沉默持续了一刻钟。

终于听见太后的轻笑声,“莘菲这是作何?快快起身吧,傻孩子,母后怎么舍得怪罪于你呢,到底怎么了,说来听听。”

莘菲没有起身,依旧跪着,只是抬起了头,神色平静地望向太后,“莘菲没有知无不言,对母后您多有隐瞒。”

“哦?隐瞒了什么?”太后的眼中精光一现,转瞬即逝。

莘菲从袖中拿出自己翻译的图纸上的英文的纸,双手托过头顶。

太后示意身后的宫女取了过来,太后看了半晌,才皱紧了眉头,“这是…?”

“这是上次母后您给莘菲看的那张图纸上的文字,莘菲上次不敢说,其实这上面的文字莘菲懂的。”莘菲平静地说道。

“什么?”太后嚯地一下站起身来,这回真的是怒目而视,下一刻发现自己失了仪态,才重又坐了下来。

“是何种文字?为何只有你懂得?”太后翻看着莘菲手写的那张纸,问道。

“一种异族的古体,莘菲以前在亡父的书房里见过,偶尔识得。”莘菲不得不撒了个谎,胡扯道。

太后沉思了半晌,“为何献于哀家?”

“莘菲听说北方战事吃紧,愿尽绵薄之力。”莘菲还在想着措辞。

“莘菲你这也叫绵薄,那么,哀家好往生去了。”太后轻轻笑道。

“可是,你不要忘了,哀家吩咐你办的事,你还没有办好!想以这个将功抵过吗?”太后精明,咄咄逼人道。

莘菲再次叩头,“莘菲无能,自认办不好太后交待的事,特来请罪。不敢提什么将功抵过,只求太后宽恕莘菲的家人。”

“办不好?还是不想办?”太后质问。

“你不要以为你的事情哀家不知道。”太后顿了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东平侯的前侯爷夫人是怎么死的,你应该心里多少有点谱了吧?”

果然是太后插手了,莘菲原来还持以怀疑的态度。现在心里却一片清明,前夫人,张姨娘,可以确定都是太后的人下的手了。

“莘菲冒死问太后一句话,为何如此轻贱人命?”莘菲咬着嘴唇,一字一句地问道。

“好大的胆子!”一直端立不动的太后身后的宫女喝道。

太后摆摆手,“你可能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母亲的心思。”

太后并不看我的反应,却转头看向窗外,轻烟缭绕下,她面容肃穆,鬓发深处透出银丝,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的看着太后,一向高高在上的她此刻如此伤心寂寥,如此疲累不堪,记忆中坚毅的面庞也印上岁月的沟壑。我叹了口气,这就是母亲,再怎样胸怀伟略的女子也逃不过身为母亲爱护子女的本能,杀人夺位都不过为了自己的孩子罢了,此刻的太后就是一位为了拱卫自己孩子地位不择手段的母亲,而我只不过是她运筹帷幄的一颗棋子。想到这里心底油生一股悲悯,为她,也为我。“你弟弟梓哥儿很好,爱家很喜欢他,哀家已经让两个嬷嬷去照顾他了。”太后关切的话语让我的心由悲转惊。

原来如此,为了今天逼我就范,太后又故伎重演了,想起梓哥儿,本以为可以让他好好长大成人,没想到到头来反而将他带入了万劫不复之地,此刻的莘菲只求林风林雷兄弟俩能好好保护着梓哥儿。

太后的下一句话,更是让莘菲听了全身颤抖,“你还记得阿奴吗?”太后轻轻说道。仿佛那个又聋又哑的孩子是她的掌上明珠般,“阿奴很乖,哀家也特别喜欢她,你见过她不是?”

想起那个疯子一样活在臭味熏天的废弃偏殿的人,莘菲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油然而生一种抑制不住的恐怖。

“你不想让梓哥儿也变成那样吧,哀家倒觉得若是那样,也还不错。”太后犹自轻笑。

莘菲心里却已经是轩然大波,身居高位,恶毒至此,莘菲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面的说辞了。

强忍了半天,莘菲才说道,“太后要如何才能放过莘菲呢?”

太后走到莘菲面前,抬起莘菲的下巴,“事到如今,你还在问这种蠢话吗?这可不像哀家亲封的聪慧的静言郡主呢。”

太后松手之间用了力,手指上的赤金镶钻的护甲划过莘菲的下巴,顿时拉下一条血痕。

太后已然转身,宽大的逶迤拖地的绣着锦凤的裙摆扫过莘菲的面,带过一阵阴风。

“侯府的另外半张,你什么时候交给哀家?”太后的声音冷冽,让莘菲感觉到刺耳的疼痛。

莘菲再度叩头在光洁的地面上,“请太后明察,太后手中的半张实则已经是精华所在,侯府的半张不要也罢。”

“哼,”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莘菲,你逾矩了!这话轮得到你说吗?你不要忘记了,你今天的一切,都是哀家给的。”

见莘菲没有反应,“哀家能给,也能收回。”太后又补了一句。

莘菲心下哀叹,天家的荣宠果然如此的无情,苦笑,“莘菲原本就空无一物,太后若是要收,尽管收了便是,只求太后宽恕莘菲的家人。”

“你凭什么和哀家讲条件?”太后轻蔑地看了看自己指甲上的护甲,刚才那一下,划破了莘菲的下巴,也残留了一丝血痕。太后嫌弃地将护甲脱了下来,“咣当”一下扔在了大殿之上。

金属坠地的声音那一刻是如此的刺耳,莘菲抬起头,下巴上的血迹蜿蜒着雪白的脖颈,刺目而惊心!

“莘菲不敢和太后谈条件,莘菲只是留了一张图纸的备份,太后若是执意毁了莘菲满门,莘菲也饶不得要孤注一掷了。”莘菲此刻倒平静了许多,轻轻说着大逆不道的狠话。

太后果然恼怒,但转瞬,却笑了起来,“好,你倒是真像哀家的女儿,有魄力。这世上敢威胁哀家的人还没生出来,即使有,哀家也会让她没有。”

“你若赴死,哀家可以答应你,不动你的家人。”太后轻轻笑着,望着莘菲,目不转睛。

太后身后的那个宫女转身出去,一会儿托着个金盘回来。

“你是哀家的义女,哀家准许你自己挑。给你留个全尸。”太后朝金盘方向点点头。

莘菲苦笑,那宫女端了金盘走到莘菲面前,莘菲仔细端详金盘,原来雕的是鸩鸟,一直在想到底应该配上什么图案才好,果然贴意。里面依然放着三尺白绫、金鞘银刀、玉杯鸩酒。

莘菲慢慢拿起白绫,又回头看看那刀,最后选择了鸩酒。

奇怪的是,这个问题莘菲很早以前就考虑过,如果有这一日,到底该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结束自己这借来的生命呢?

饮鸩是莘菲认为痛苦最少的方式,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魂销命散。鸩酒暗红,似血如脂。莘菲端起鸩酒,回头看了一眼太后,太后端坐上方宝座,一身黑红色凤袍庄重威严,带着上朝时用的凤冠,神情平淡的如同什么事也不曾发生

再想起了韩张氏,自己占用了人家女儿的身体,延续着现代未尽的生命。然那慈爱的母亲,却不知这句具身体里完全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又想到梓哥儿,将他带出上善堂,满心期许地认为这个孩子可以过上更好的生活,没想到还是将他带到了更加险恶的境地。如果他还在上善堂,会不会更幸福?

心头仍念起一人,他是尊贵的侯爷,也是莘菲曾经想要依靠的乔木。冷冽无情的外表之下,其实是一颗可以火热的心,只是这样的境遇、这样的困局让他们彼此错过。

不能托付与他,此生若非良人,何故要遇见彼此,徒生烦恼罢了。恨吗,怨吗,想到这里莘菲惨然,怎可能不恨不怨,但是莘菲不悔,每走过的一步我都不悔。

“只是不知道我走后他可会怀念我,怀念那个曾经伏在他身上听他夜话的女子,怀念那个曾经参与谋夺他保命之物的女子,怀念那个生涩曲意承欢的女子,怀念那个执笔写下《致橡树》前半阙的女子…”莘菲在心里想道。

说好不哭的,眼前却已湿润。模糊的屋子,模糊的人,模糊的意识。宫女的催促声响起,莘菲长舒一口气,端起玉杯,紧闭双眼正要一饮而尽。“不要”从三人嘴里声嘶力竭的传出,扭在一起,荡在大殿嗡嗡的,仿佛能把人心给撞出来。

转瞬之间,已经有人飞身过来打翻了莘菲手中的玉杯,暗红的鸩酒泼洒在莘菲身前的地上,一片乌红,却没有想象中滋滋地冒着青烟的场景出现。

周士昭血红的双眼瞪着莘菲,“好狠心的女人!你怎么敢…?”

莘菲却婉转一笑,“侯爷也来了?还有谁来了?”

二人的对面,太后自宝座上站了起来,赵宣洵挡在莘菲身前,丹陛之下。

而在大殿的中央,芳若姑姑一手持剑,茔茔而立,淡淡地注视着丹陛之上高高而立的太后。

“好啊,好啊,真是让哀家意外啊,不过一杯鸩酒而已,倒引出了你们这几个,还有哀家的好儿子!真是好啊!”太后连声说着好,狠毒之中又流露出几分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