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发现了她眼神里的那抹怜悯,轮椅上的男子眼角微微下垂,笑得更加的天真无邪。“裴峰,你说爷是哪条道上的?”

“修罗道!”站在他身后的男子冷冷的说道。

霓裳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心中的疑惑更深。她的警觉性一向很高,刚才却完全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他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然而,更加令她惊奇的是。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人物,居然对坐在轮椅上的少年言听计从,那就说明那身有残疾的男子,更加的不凡。

那所谓的塞北五虎听到裴峰的回答,整个身子一顿,继而暴跳如雷。“真是太嚣张了,竟然敢恫吓我们!兄弟们上,叫他们瞧瞧咱们的厉害。”

轮椅上的男子噗嗤一声笑了。“连三个女人都对付不来,还敢称什么五虎。我看该叫五虫才对,哈哈…”

那塞北五虎哪里受过这等羞辱,一个个面色青紫,鼻孔长得老大,拳头捏的嘎嘣直响,看起来十分的可怖。

“敢羞辱我们,找死!”

霓裳趁着他们叫骂的时候,上前去将两个丫鬟扶了起来,悄悄地躲到了一边,静观其变。虽然有人帮她们,但在没有弄清楚这两个怪异之人的真正目的之前,她还是不敢掉以轻心,打算坐山观虎斗。

轮椅上的男子轻哼一声,对他们的威胁不屑一顾,嘴里叼着一根青草,一副痞子模样。“裴峰,他们说要我死?”

“爷听错了,是他们想死。”裴峰不咸不淡的说道。

“既然他们想死,那何不成全他们?”男子笑得十分无辜,看向那五人的时候,眼带怜悯,好像他们真的要死了。

塞北五虎大喝一声,羞愤的扑了上来。士可杀不可辱,他们在道儿上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白混的。刚才对付三个小女子,不需要多少武力。可真正面对敌人的时候,倒也是看得出几分本事来。

只不过,他们的本事再好,也敌不过裴峰的一根小指头。霓裳没看清楚那个叫裴峰的男子是如何动手的,只是一瞬间,那五个人放佛被施了定身咒一样,站在原地不动了。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裴峰将一抹白色的光束收回腰间往回走时,那塞北五虎竟然同一时刻向后倒去,连哼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就断了气。

全身上下没有半点儿伤痕,只有脖子处有一抹红。如此快的剑法,如此厉害的杀人方法,真叫人难以置信。

霓裳毕竟见过不少死人,心理承受能力还算不错。浅绿和初荷就不同了,见一下子死了五个人,全都吓得手脚发软,连站着都有些困难。

“终于耳根子清静了…”轮椅上的男子打了个呵欠,显得十分轻松,显然见惯了这种情景。

裴峰面无表情的回到他的身后,问道:“事情办完了,主子接下来想去哪里?”

轮椅上的美男子拨弄了一下头发,说道:“裴峰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救了美人,怎么就这么一走了之?”

霓裳原本打算道声谢,然后走人的。可是听到男子戏谑的话语,身子微微紧绷,眉头也蹙了起来。该不会是出了狼窝又入虎口吧?这样天神一般的男子,居然也是个无赖?

浅绿和初荷也似乎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连忙将自家小姐护在了身后。“你…你们想怎么样?”

“两位恩公救了小女子,小女子不胜感激。长乐侯府虽然不是什么高门权贵,只要二位开口,这答谢之礼必定不会少的。”霓裳自报家门,就是想要起到威慑作用。若这二人真的别有目的,那么也要顾及一下她的身份。

长乐侯府跟大权在握的权贵相比的确算不得什么,可是在这锦州城还是有些体面的,不是什么人都能惹得起的。

轮椅上的男子听了她的话,嘴巴就忍不住嘟了起来。“裴峰,看来你的小美人不打算以身相许呢…怎么办,你的媳妇没了…”

裴峰脸部微微抽动,这主子还真是一刻都不消停,非要拿自己取笑。于是沉着脸说道:“让主子费心了。刚才救人的是主子您,属下不过听命行事罢了。”

那意思很明显,要报恩找主子,与他无关。

“裴峰你真是…”轮椅男子话说了一半,突然闭了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霓裳说道:“君小姐,你说这恩要怎么报?”

霓裳没想到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厚脸皮的人。他救了她是不错,可这样明目张胆索要报酬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过,她休养良好,就不跟他一般见识了。

“两位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他日定当略备薄酒,请二位赏光,略尽地主之谊。”霓裳福了福身,规矩的行了个礼。

轮椅上的男子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报恩方式感到有些不满。可是看到裴峰似乎没什么话说,也只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如此也好。不过,日后你可别看到裴峰的好,赖在我家峰峰身上。”

霓裳眼角抽了抽,咬着牙齿说道:“小女子自然会言而有信。”

“嗯,那就这样吧。裴峰,咱们回隆福客栈。”轮椅男子将轮椅的轮子一转,就掉了头。而裴峰很自然的跟了上去,推着自己的主子离开了。

霓裳暗暗记住了那护卫的名字,还有客栈的名称,这才带着两个丫鬟离去。临走之前,她瞥了那地上的五个男子一眼,暗道一声可惜。若是有个活口,起码她还可以追查到那幕后之人。可如此一来,线索倒是断了。

主仆三人消失在巷子尽头后,一主一仆从一个角落闪了出来。那浑身贵气的男子瞥了那地上的尸首一眼,对身旁脸色灰白的男子说道:“早就警告过你,让你别去惹那人了。”

“是属下的错,请主子责罚。”黑衣男子单膝下跪,请罪道。

“罢了…记住,下次不要再犯到他手里。否则,我会亲自处死你。”男子背负着手,冷冷的吩咐道:“将尸首处理掉,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

说完,便很快消失了。

坐在轮椅上瞎逛的男子,朝着某处睨了一眼,冷笑道:“他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37 设计,大房搬出侯府(一)

霓裳掌家之后,将府里的管事都召集到一起,询问了一些日常事务,褒奖了一些得力的,也贬斥了一些偷懒耍滑的贪墨之人。如此恩威并施,倒也将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

看着霓裳在侯府下人心中的地位越来越稳固,大房那头眼红的厉害,急得不得了。

“老爷,没想到那丫头如此厉害,以前倒是小看了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得想个办法让她犯错才行。管氏又怀了身子,若是生下个儿子,那咱们策划了这么久,岂不是白费了?”江氏性子比较急,见到大老爷从外面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

君大老爷冷哼一声,心里头的不快更加的明显。这几日,他出去应酬,想要拉拢几个朝廷的官员,到时候也好有人为他说话。可是那些人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竟然还狮子大开口,想要入股他的生意。

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他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产业,白白送给那些人的手里,他又不是傻子!

“还不都是你太过情敌,才让她们得了便宜!”心里气愤不平,大老爷自然是要找个人发泄发泄了。大太太这会儿撞上枪口,也活该她倒霉。

大太太十分委屈的扁了扁嘴,他的夫君真是愈发的过分了。不顾念夫妻之情也就罢了,还一再的对她动辄打骂,让她失了颜面,想想心里就不痛快。“妾身是有错。可若不是芳姨娘那个贱人瞎出主意,老爷至于兵败如山倒吗?”

大老爷近日来很少歇在她屋子里,对芳姨娘也冷落了不少。故而,她才敢开这个口。若是往日,大老爷听见她这般辱骂芳姨娘早就暴跳如雷了。可是看看他的反应,居然只是微微皱眉,她就知道大老爷也是气那芳姨娘的。

“蝉儿,还不给老爷上茶?”江氏打定了主意,大神吩咐道。

那个叫蝉儿的婢女,穿着一身浅红色的夹袄,挽了个流云髻,身弱扶柳,粉面桃腮,精心装扮之下,倒还真有几分颜色。她端着盘子来到君大老爷的面前,聘婷的行了个礼,娇声说道:“老爷请喝茶。”

君大老爷嗯了一声,抬起头来接过茶杯。无意中瞧见这丫鬟的模样,一时竟然看愣了神。大太太见他看的痴迷,就知道自己的计策奏效了。于是轻咳了两声,吩咐那叫蝉儿的丫鬟道:“老爷在外面累了一天了,还不扶老爷回屋休息?”

蝉儿低着头,脸上羞得如彩霞,上前去扶了大老爷。“老爷,让奴婢服侍您休息。”

君大老爷扫了大太太一眼,见她嘴角含笑望着自己,便知道是她做主送给自己的女人,便欣然接受了。

不一会儿,屋子里传出脸红心跳的娇吟和喘息声,羞得丫鬟们都红了脸。大太太听着屋子里的响动,脸色异常的难看。

男人果然都是喜新厌旧的,看见年轻一点儿稍有姿色的女子,就心痒痒了。不过,若是能用一个丫头拴住男人的心,狠狠地打击芳姨娘那个贱人,她还是咬牙接受了这个事实。

“去,熬些不汤来,一会儿给蝉儿服下,也难为她服侍老爷一场。”大太太冷着脸吩咐着。

丫鬟们应了一声,自然知道夫人的吩咐是什么意思。说的好听是补汤,其实就是避孕的汤药。谁不知道夫人是个善妒的,哪会容许庶出的孩子出世。

君大老爷与那蝉儿翻云覆雨了一回,顿时觉得精神了。顺带的,对大太太也和颜悦色了不少。为了答谢大太太送的这个娇媚女人,当晚他歇在了大太太的屋子里。

梨香院

霓裳听闻大老爷又抬了一个通房,心里就忍不住嘲弄了一番。都这么大岁数了,还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就不怕死得快吗?

“小姐…眼看就要过年了,这大老爷一家什么时候搬出去啊?”初荷捧着脑袋,没精打采的问道。

自从上次遭遇了那样的事,她就铁定了心要习一些防身之术,以备不时之需。白日里除了要当好差,还要抽出空来练武,身子骨哪里守得住。这不,在霓裳身边伺候的时候,还不停地泛着困。

霓裳倒没有苛责下人的习惯,见她撑的这般辛苦,有些于心不忍。“这里有浅绿伺候就够了,你下去歇着吧。”

初荷摇了摇头,使劲儿的掐了一把大腿,道:“那怎么行。服侍主子是奴婢的职责所在,奴婢不困。”

放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她还瞪了瞪眼睛,装出一副炯炯有神的模样。

霓裳轻笑两声,手里的账本差点儿落到地上。不过想到初荷刚才的提问,她的嘴角便忍不住上扬。

自从霓裳接管府里的中馈以来,宅子里也算是相安无事。管氏安心的在拢翠院养胎,日子过得倒也清闲。

眼看着要过年了,府里该采买的衣裳木炭也都一一办妥,只是凝香院那边总是嫌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闹得有些揪心。

“小姐,大太太又派丫鬟找上门来,说是木炭不够用,想再多领一些。”一个穿着翠色对襟小袄,梳着双螺髻的小丫头快步走上前来,脸上满是愤慨。

浅绿听完她的话,也是一脸的不赞同。“府里的用度可都是有规定的,给凝香院那边的东西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这般不知足?”

那丫鬟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大太太身边的丫鬟说,最近大老爷又添了一个通房,可宝贝着,怕她冻坏了,所以…”

“放肆!一个小小的通房,居然也想有主子的待遇,简直是痴心妄想。”霓裳纵容是个好脾气的,可是大房也太不知收敛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

“真真是不要脸。借住在侯府也就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侯府的主子了。”初荷性子耿直,当即就骂了出来。

霓裳气得将账本往桌子上一扔,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去,让那丫头去回话,就说没有了。”

小丫头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小姐做的对,就是不能惯着他们。”

然而,大房的人岂是那么好打发的。听到丫鬟禀报说木炭没有了,江氏当时就气得摔了杯子。“真是好大的架子啊,连这么点儿东西都吝啬,她有没有将我这个伯母放在眼里!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就开始耀武扬威以下犯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夫人您别气了。都是奴婢不好,不该痴心妄想。”蝉儿梳着妇人头,坐在江氏的身边抹了抹眼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君大老爷见最近宠爱的女人受了委屈,哪里肯罢休。原先他还以为是江氏无理取闹,可看到蝉儿那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心里就忍不住为她心疼。想到蝉儿服侍周到,却连一些木炭都用不上,要忍受着寒冬的摧残,顿时就恼火起来。“一个小丫头片子,竟然欺负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不找她算账。”

芳姨娘一直低垂着头,暗暗觉得大老爷的举动有些不妥。虽说老夫人没说什么,依旧对大房很好。可是跟刚进府的那会儿比起来,却是冷淡了不少。只是老爷太太似乎看不清,并未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来。若是这样去闹,恐怕碰了钉子不说,还要将侯府的主子们得罪了。

不过,这些话她只敢在心里想想,无法说出口。近日来老爷一直被那个小妖精霸占着,极少到她的屋子里去。太太又有意的打压她,处处护着那个小妖精,老爷也听不进她的劝告,还当她是拈酸吃醋呢。

江氏见瞥了芳姨娘一眼,面带着挑衅和得意。瞧她的决策是多么的正确,抬了一个好拿捏的通房,就将芳姨娘的宠给夺了。如今老爷对她言听计从,连芳姨娘都懒得看上一眼了。

“老爷说的是。蝉儿可是老爷心尖尖上的人,这大冬天的要是冻坏了,还不心疼死。”江氏撇了撇嘴,继续火上浇油。

君大老爷若是清醒一些,就不会听了江氏的话去老夫人那里告状。可此刻蝉儿哭的可怜兮兮,又有意无意的在他身上蹭着,他哪里还会想那么多,冲动之下就去了福安堂。

38 设计,大房搬出侯府(二)

福安堂

霓裳给老夫人请了安,又说了些好听的话,哄得老太太笑颜如花,直拉着她的手说她泼猴儿似的。

说笑之后,霓裳的脸色渐渐显得有些不自然起来,眼神闪烁,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老夫人也不是个蠢笨的,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关怀两句。“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最近接手了管家的重任,太累了?”

霓裳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跟祖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是不是府里的奴才不服管教,让你为难了?”老夫人温和的握着霓裳的手,慢慢的开导着。

她这个孙女也是个能干的。才十二岁,就将府里的事务打理的有模有样,让她惊讶的同时也充满了赞赏。不愧是侯府嫡出的女儿,果真是不一般。

“祖母宽恕,霓儿。霓儿不孝,拂了长辈的颜面,请祖母责罚。”霓裳说着就要下跪请罪。

老夫人眉头微皱。这天朝最重孝道,不孝可是很严重有损德行的。若霓裳真的做了什么不孝的事,那德行可是很低劣的。若是传出去,将来想要找个好婆家,可就难了。故而,她听了霓裳请罪的话,沉默了许久。“起来说话吧,地上凉,可别弄坏了身子。”

纵使心里有些微词,但老夫人还是不忍苛责孙女的。

霓裳站了起来,一言一行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好像很心虚的样子。直被老夫人看的受不了了,这才如实道来。“祖母恕罪。今儿个大伯母使了丫头过来,说想要多一些木炭给新抬的通房。霓儿心想这府里的用度都是规定好的,不敢随便应下,便如实回了大伯母。不想,却将大伯母给得罪了。是霓儿的错,不该对长辈不敬。明知道祖母最是关爱小辈,却没顾忌祖母的心情,就私自做了主。都是霓儿的错,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早就对大房挑三拣四颐指气使的毛病有所不满,如今又听到大太太居然为了个通房丫头,向侯府索要额外的用度,就气不打一出来。

果真是眼皮子浅的,居然这般没规矩。通房丫头算什么东西,也敢跟主子一样吃穿用度,简直是不知好歹!说得好听点儿,那是爷们儿的女人。难听些,就是个奴才,比丫鬟好不了多少。只不过有资格服侍主子就寝而已,身份能高贵到哪里去?如此低贱的丫头,竟然也肖想着侯府的东西,不知廉耻!

就在老夫人打算安慰霓裳两句的时候,福安堂门口传来了一阵吵闹。老夫人眉头一皱,不满的问道:“谁在外面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服侍在老夫人身边的景嬷嬷挑了挑眉,低声应答。“回老夫人的话,听声音好像是大老爷。”

提到他,老夫人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起来。真是巧啊,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还没有去找他来问话,他居然就闹上门来了。

“叫他进来!”老夫人将茶杯往小几上一放,不耐烦的说道。

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疾步走来,丫鬟打帘子稍微慢了一点儿,他居然破口大骂起来。“怎么做事的,这般没眼力劲儿。没见大老爷我来了吗?如此怠慢,规矩到哪里去了!”

老夫人见他没头没脑的呵斥自己院子里的丫头,心里更加厌恶起来。庶出的就是庶出的,即使当年在她身边养了两年,依旧是这副德行。果真是出身低贱,永远都上不得台面。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更冷了。

大老爷进了屋子,霓裳赶紧上前去请安。“大伯父安好。”

大老爷冷哼一声,不屑一顾,径直走到老夫人面前,拱了拱手,算是打招呼了。“母亲,儿子心里难受啊…”

得,还恶人先告状了。

霓裳正襟危坐,低眉顺眼,乖巧的模样在老夫人眼里就变成了害怕。想到堂堂侯府的嫡女,居然被庶出的大伯给吓成这个样子,她心里就老大不舒服。说话的语气也不似从前那般的温和,多了一些严厉。“这又是怎么了,谁敢给你这个大老爷气受啊?”

大老爷狠狠地瞪了霓裳一眼,装出一副为难的表情,道:“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子心想,这也不能怪大侄女,她毕竟年幼,指不定是哪个奴才从中挑拨。”

大老爷这话可真诛心啊。一来,点名了是霓裳这个大侄女对他这个长辈不敬,二来又指出霓裳年幼,不适合当家。若老夫人真的听信了他的片面之词,那这掌家的大权,可就又悬空了。大房再添把火,说不定大房就入主侯府了。

这么歹毒的心思,亏得大老爷想的出来。

老夫人听完他的控诉,手指不由得握紧。若不是孙女前来请罪,这脏水指不定就成了事实了。“究竟是何事?霓儿当家不久,或许真的有什么疏忽。你如实说来,若真的是霓儿不对,我一定秉公处理,绝对不会偏袒了任何一方。”

大老爷微微一愣,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没有生气将霓裳骂一顿再说,心里忽然就没了底气。这事要说出去,他面上也不光彩。毕竟蝉儿只是个通房丫头,根本没有权利享受与主子一般的待遇。他闹到老夫人这里,不但没有道理,还显得自己不懂规矩。到了此刻,大老爷这才觉得太过冲动,不该听了江氏几句话就急匆匆跑过来告状。

见他有些难以开口,霓裳倒是大方,端了茶主动上前去请罪。“大伯父请喝茶。都是霓儿不对,不该为了些死的规矩,驳了伯父的颜面。请念在霓儿年幼,就别跟霓儿一般计较了。霓儿一会儿回去,一定让下人多送些木炭去蝉儿姑娘房里,大伯父您就消消气,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大老爷本来打算打几个哈哈将这事儿揭过去的,但霓裳这一番请罪,倒是将事情给抖了出来,令他面上很不好看。

可霓裳这般伏低做小,又是敬茶又是认错的,他却只能将怨气往肚子里吞,哑巴吃黄连了。“伯父怎会是如此小气的,霓儿你多心了。”

霓裳惊愣了一下,咬着下唇望了望老夫人。“是霓儿想太多了吗?瞧着大伯父刚才那委屈的模样,霓儿就心中有愧,没想到大伯父却说霓儿多心了…”

老夫人将孙女叫到身边,安抚道:“霓儿别哭,你可是侯府的嫡出大小姐,又掌着家里的中馈,岂能如此软弱?我看这事,本就是大房的不对。一个低贱的通房丫头,也想着穿金戴银,享有和主子一样的吃穿用度,简直是不知好歹!鹤儿,你也该管管你家那口子,怎么能因为一个低贱的下人而坏了规矩,还让霓儿这个当家的受尽了委屈!”

大老爷被老夫人的一席话羞红了脸,长这么大他还从未这般丢人过。他以为老夫人不过安抚霓裳两句,不会追究他的责任。却不曾料到,老夫人居然当着下人的面,给了他难堪,顿时心里憋了一股子的闷气,无处发泄。

“儿子知道错了,请母亲息怒。”

“眼下就要过年了,你找的宅子可找好了?”老夫人突然话题一转,提到了这件事情上。

大老爷眼皮子直跳,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难道老夫人要赶他们出侯府?不应该吧。当初,可是她主动留下他们的。可若是说没找到,那势必会显得自己办事不利,都快半年了,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会让人看低自己。可若是说找好了,他就要搬出侯府去。如此一来,他倒是进退维谷,难以抉择了。

“祖母请放心,以大伯父的能力,肯定早就办妥了。不过是想着多在祖母面前尽孝,才会舍不得离开的。”霓裳不待大老爷回话,就直接给他堵死了后路。

39 想顺手牵羊,休想

大老爷梗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名堂来。

老夫人这回也是下定了决心,不想大老爷一家子继续留在侯府了。霓儿说得对,自打这一家子进了侯府,侯府就没安生过。尽管那些事情可有说是巧合,但这巧合也太多了点儿。加上江氏又是个贪婪刻薄的,恨不得将她手里的老底都给算计去,她也是厌烦了她那张老脸。

“既然如此,那就在过年之前,搬过去吧。如果人手不够,霓儿你派几个得力的人过去帮忙,务必让你大伯一家子安顿好。”

大老爷没想到这一次,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有将霓裳的大权夺过来,反而遭了嫌弃,被赶出侯府,心里那个恨啊!

回到凝香院,大老爷有气无力踏进门槛,还来不及坐下,江氏就笑着迎了上来,似乎在等着他的好消息。“怎么样,老太太是不是狠狠地将那丫头片子骂了一顿?我就知道,不敬长辈这条罪,用来对付那丫头绰绰有余。”

看到她那得意的神情,大老爷愈发觉得不顺眼。当即一个巴掌甩过去,将江氏达到在地,怒吼声大到整个院子都能听见。“你个蠢笨的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出的什么破主意!老太太让咱们年前就得搬出去,都是你惹的事!”

江氏捂着脸,一脸震惊的同时也是不敢置信。“老爷…这怎么可能,老太太怎么会赶我们出去?”

“还不都是你乱出主意,让老婆子对我起了嫌隙。离过年不到十天了,你叫我去哪里找宅子去?”大老爷气愤的喘着粗气,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江氏回过神来,对大老爷动不动就甩巴掌很是不满。“妾身也是为了老爷分忧,怕冻坏了你心爱的女人,难道这也有错吗?老爷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妾身动手,也太不讲理了!再说,老婆子叫咱们搬,咱们就一定要搬么?若是临时出点儿什么事,侯府忙得不可开交,哪里还有闲工夫理会咱们?”

大老爷听完她的话,觉得有些道理,于是沉声问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老婆子身体一向娇弱,你说她要是病倒了,你这个孝顺的儿子要在侯府侍疾,自然就不用搬家了。”江氏露出得意的笑容,这个法子她早就想实施了。只是最近一直忙着跟芳姨娘斗,这才耽搁了下来。

大老爷一听,这个法子的确不错。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没有冲动的按照江氏的话去做,而是掉头进了芳姨娘的屋子。

江氏为此又摔了一套杯子,气得咬牙切齿。

霓裳成功的让老夫人开了口,心里顿时松活了不少。只要将大老爷一家子弄出府去,她就不必担心他们在侯府兴风作浪了。

“小姐,凝香院的丫鬟紫儿说,大老爷回去之后发了好一通脾气,然后去了芳姨娘的屋子。”刚踏进梨香院,就有一个丫鬟过来禀报。

霓裳哦了一声,眉头微扬。看来,这一次是将他们逼急了,又想搞什么花样了。芳姨娘是大老爷最信任的人,他去找她,必定是去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诡计。“派人密切监视,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那丫头福了福身,迅速转身离去。

隔了一日,派去监视大老爷一家子动向的丫鬟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芳姨娘身子不适,吩咐府里的下人去请了大夫,进去了大半个时辰才离去。丫鬟打听之下,大夫却说没什么大毛病,感染了风寒而已。

霓裳是如何都不相信这样的鬼话的。若是染了风寒,哪会耽搁那么久。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吩咐话事房的秦风,让他跟着那大夫走一趟。找机会问问,看看芳姨娘到底要了些什么药物。”

“奴婢马上去办。”

霓裳静下心来,继续翻看着账本。这么些年来,侯府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财物方面却是比较拮据的。亏得有管氏的嫁妆丰厚,陪嫁的几个铺子收成也还算不错,这才能够勉强撑着度日。

看着那些庞大的开支,霓裳就觉得有些头疼。侯爷是个武将,不善经营。每年的俸禄也就那么多,平日里还要应酬,花销实在是大。加上大老爷一家子住在府里,各项开支又增加了不少。江氏似乎还很不知足,挑选的东西都要上好的,花了侯府不少的银钱。短短的半年,侯府的开支多出了上万两。这个数字不算小,可相当于大半年的收入了。

她已经将账目算给了管氏听,也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老夫人那边,她也要含蓄的提醒两句。可不能再让她心软,继续收留那些养不熟的白眼儿狼。

“小姐,裴公子那边的谢恩宴要怎么办?眼看着就过年了,推到明年去,可就不好了。”浅绿是个知事的,处处都为霓裳想到了。

知恩图报,小姐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去做。否则,落得个知恩不报狼心狗肺的名声,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经过浅绿这么一提醒,霓裳倒是记起这回事来了。她搁下手里的毫笔,问道:“锦州城里最好的酒楼是哪家?你替我订一个雅间,然后送了帖子去隆福客栈。”

浅绿斟酌了一下,答道:“最好的酒楼,要算飘香楼了。”

“那就飘香楼,记得准备一桌上好的酒菜,几坛好酒,可别让人觉得咱们小气。”霓裳说完,又低下头去,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