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人及己,陈自晴送了林秋禾离开,正准备回安和园于秦老夫人说话去就遇到了过去回话的秦大太太章氏。

“大舅母好。”她笑着行礼,章氏点头,道:“好好,晴儿今日起色看着还好。”

陈自晴点了下头,见秦锦兰和秦舒兰都不在就与秦老夫人道:“外祖母与大舅妈说话,我就找锦兰姐姐一起写大字去。”

秦老夫人见她笑容不似作假又觉得之前的事情是否是自己多想了,点头示意她回去这才转头继续跟章氏说话。陈自晴带着秋归去了秦锦兰的院子中,秦锦兰身边的丫鬟红杏连忙进去通传,青李则请了她进去。

不一会儿秦锦兰就出来,见着陈自晴端坐在一旁就道:“我还道你与我和舒兰生气了呢。”

“怎么会呢?”陈自晴笑着起身,“大姐可是笑话我不成?我傻乎乎地想着舒兰是为了我身边的秋禾才被外祖母给罚了,这才想跟你们一起写大字的。怎么大姐还说我跟你们生气了?”

秦锦兰扬眉,“难不成你这番作态不是为了给林秋禾撑腰吗?”

“她总归是从我身边出去的人,若是我这个昔日的主子连她都护不住,那不是太过于无能了。”陈自晴过去拉住了秦锦兰的手,轻轻地摇着道:“我知道大姐和二妹觉得秋禾本是出身卑微的丫鬟,可是当年若不是我爹对她父母有救命的恩情,只凭着她爹张御医同门师弟的名头,难道还真会卖身为奴不成?她一家皆是重情重义的人,她待我又一向贴心且忠心,又是为了我才留在府上的。”

说到这里,姐妹两人一起坐下,陈自晴才又道:“大姐应当明白,若不是她记得父亲的承诺和我陈家对她林家的恩情,那日就此拿了身契去张御医府上,怎么也比客居在秦府要自在不是?我自然知道二妹是有口无心,然而若真让她这么被二妹奚落,袖手旁观,大姐可还看的起我?”

陈自晴说话徐徐道来,语气又轻柔缓和,秦锦兰本来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后面也慢慢思索了起来,半响才道:“舒兰虽然只比你小上两个月,却不如你看事情透彻。”

她说着轻轻地拍了下陈自晴的手,“放心,我私下会好好说她的,不会让她再难为秋禾。”

陈自晴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道:“我还是给她绣个荷包赔罪好了。”

两个人笑了起来,又说了一会儿秦锦兰就让人收拾了书桌两个人一起开始写大字,不时闲聊两句之前的隔阂就不见了踪影。

林秋禾这边坐了将近三刻钟的马车才到了张府,马车直接从偏门进去,到了后院才停下。她下车就有两个长相普通的丫鬟过来带路,等到了正院就见张章正在院子中动作缓慢地练五禽戏。

这五禽戏林秋禾前世也跟着爷爷学过,虽然与张章所练的还有些不同,却也能够看出一些影子来。她停下脚步,示意两个丫鬟不要出声就安静地等在一侧。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张章这才缓慢收势站好。转头看向了站在一侧的秋禾,他淡淡道:“来了?”

“师伯好。”林秋禾抿了下唇,上前两步行礼,张章点了下头,接过一旁齐林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下额头的汗,道:“你们跟我进书房来吧。”

书房是齐林收拾好的,上面一个桌子,而下面并排两个桌子是他和林秋禾所用的。这样张章讲解医术他们做笔记都方便一些。三人坐定,张章还没张口只是看着一旁的笔墨纸砚就皱起了眉头。

“你,可识字,可会写字?”

“师妹认得字的!”齐林在一旁抢先回答,“之前我还送去了两本书,师父忘记了?”

“我读书不多,不过识字,只是写的不大好看。”林秋禾说,拿起笔架上的毛笔试了下选了个合适的写了几个字给张章看。这也是她自小就跟着爷爷学习的,字就如她所说的那样,不是很好看,不过横平竖直也算得上端正。

张章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了林秋禾一些她所看的那两本医术上的要点,见林秋禾有些答得顺利,有些却摇头说还没有看到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

“你针灸不错,想来穴位都是记得清楚的,当初看你下针所用的力度恰到好处,估计诊脉也是可以的。”张章对着林秋禾点头,“所差也就是药方和各种药物的药性常识上。那本《草本概论》及《草堂方》你回去继续看,多要看多背,每次来这里我都会检查你的进度。若是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以问我。”

再起波澜

林秋禾虽然对张章心怀疑虑,听他这么说却也认真地点头。张章这才讲了一些之前所提问到的那些知识的要点。中医向来博大精深,就算是林秋禾前世的爷爷也常常感叹,正是因为国人对中医的误解和偏见,导致很多良方和知识在传承的过程中丢失。林秋禾大学学的虽然以医学有关,却不是正统的中医,因此除了一手把脉和下针的本事之外,开方治病并不擅长。

张章可谓是一语言中她的要害,林秋禾心中对他也有些敬畏,许多心中的不解就趁机一一问了。

齐林跟在张章身边一年有余,如今正在努力记着人体的穴位,对于草药和药方这边的知识反而基础比林秋禾更加牢靠一些,偶尔也能插上两句话。

师徒师侄三人对于医术都有种狂热的执着,教学、学习起来就忘记了时间,府中的丫鬟深知张章的性格只守在门外也不敢提醒,直到林秋禾肚子突然发出轰鸣声,正在说话的她才猛然停顿了一下露出尴尬的神色。

齐林这个师兄就不客气地笑了起来,秋禾更加尴尬,最后还是张章道:“已经过了饭点,如今你们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还是要好好吃饭才醒。”转而叫了丫鬟传膳到客厅,又吩咐道:“下次到了饭点就记得提醒我,不要饿着他们。”

齐林偷偷对林秋禾挤眉弄眼,在张章身后压低了声音道:“我这可是托了师妹的福,师父疼爱师妹,往日里只教我一个从来没有如此贴心过的。”

他虽然压低了声音,然而张章就在前面并未走远,闻言回头瞪了他一眼。

“若是你不服气,大可以不吃午饭。”

齐林连忙求饶,三人一路说笑进了客厅用膳,之后张章吩咐两人休息,齐林就热情地领着师妹去了他早早收拾好的院子。

“因为你不长在这里住,我就给你安排了两个丫鬟。”齐林介绍的两个丫鬟正是之前扶着林秋禾下马车的那两人,“院子虽然小了些,不过我可是用了心的。若是师妹觉得缺了什么直接告诉我就好。千万不要让师父知道,我可是在他面前打了包票会像兄长一样照顾好师妹的。”

林秋禾笑着点头,又请了齐林进去喝茶。这院子中各项东西果然如齐林所说准备齐全,连药箱齐林都给她准备好了。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放着针囊,还有腕枕,以及一些常用的药丸,瓷瓶上面都贴着名字和用法,免得她弄错。

“总共是一百零八根银针,师父说师门秘传的针灸之术最多时能同时下三百六十六根针的,这银针做起来慢,这一囊针师妹先用着,等到其他的做好,我再给你。”

秋禾听齐林在一旁说却是心中一跳,因为她所学的家传针灸确实是最多可以同时下三百六十六根针。这个针法还有一个称呼,叫做欲生欲死针。齐林如今毫不避讳地说出来,难不成张章还真是她这具身体的父母的师兄?

想着,她就关上了药箱回头坐下看着齐林道:“多谢师兄这么妥帖。我看师兄跟在师伯身边也有些时间了吧?”

“再过三个月就满两年了。”齐林见她满意,脸上的笑容也就更加温和,“我此生志愿不为良相,则为良医。因此当初遇到师父就诚心拜师,这一年多来一直跟在师父左右。师妹不用害怕,师父脾气很好,教起医术来也是很有耐心的。你若是不懂尽可以直接问他。若实在不好意思,也可以偷偷问我,我若不懂再问师父就好。”

他努力做出一副好师兄的架势,林秋禾笑着点头,才又道:“师兄跟着师伯这么久,可曾听师伯说起我父亲的事情?我父亲去的早,加上我之前病过一场,好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

若是张章之前真的提过有过这么一个师弟的话,那也许真的是她多疑了。若是没有…就算他知道她针法上的微妙之处,她也不敢真的就放下心来。

齐林听她这么一问,眉头微微皱起,思索了半响才道:“似乎之前没有听师父说过这些,师父师门神秘,我虽然跟在他身边许久,却也从来没有被带回去祭拜过师祖。若不是那日师父回来一脸高兴说找到了师叔的后人,我都不知道还有一位师叔。”

“原来如此…”秋禾微微点头,旋即又笑了起来,“想来也是师伯与父亲不熟悉的缘故。”

齐林又坐了一会儿,见林秋禾确实没有什么到了陌生环境的不安之后这才起身离开,临走的时候又嘱咐她好好休息,让两个丫鬟到点及时叫她起身。

齐林虽然与秋禾只见过几次,却深深觉得这个师妹沉静大方又可爱,自然是满心欢喜。连午觉都没有睡就努力地继续辨认人体的穴位。师父说了,师妹虽然学医的基础一般,然而一手针灸之术却有着颇高的水准,若是他在不努力就要被师妹给比过去了。

下午继续张章继续给两人上课,讲了一些常见的病症让两个人辨症。之后又留了林秋禾在府中用了晚膳这才让人送她离开。

等到林秋禾回到秦府荷园没见陈自晴先是一愣,后又听秋枫说是陈自晴去秦锦兰院中一起写大字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起来她们姐妹并没有因此闹僵。她放下心来就洗漱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过去给秦老夫人请安,顺便讲一下去张章府上的事情。

秦老夫人笑得和煦,关心地问了几句,就放了林秋禾回去。

林秋禾回荷园的路上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府中的丫鬟开始点亮走廊上的灯笼。在昏暗的烛光下,林秋禾低头走路差点就撞上了迎面匆匆而来的章氏。

“大太太小心!”林秋禾连忙扶了一把章氏,下意识地提醒道:“老夫人这会儿精神不错,大太太…”

“秋禾,啊!林姑娘,见到你正好,馨儿她又腹痛,如今请大夫还有一会儿时间,劳烦你先去竹园中看看她吧!”章氏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对着身边的丫鬟道:“喜鹊,带林姑娘去看看大奶奶。”

后面跟着的喜鹊连忙就闪身出来,冲着林秋禾行了个礼道:“林姑娘请这边走。”

林秋禾迟疑了一下,想起今天早上才跟秦家那两个兰尴尬起来,秦老夫人对她也只能算是淡淡的,既然准备在秦家住着来试探张章的意图,那么还是要拉拢些人才好。

因此她上前一步才又吩咐,“劳烦大太太让人去一趟荷园,取了我师伯给我备下的药箱。”

章氏双眼一亮,立刻就道:“杜鹃,你去荷园给林姑娘拿东西。”

两个人就此分开,林秋禾和喜鹊去了竹园,杜鹃去了荷园,而章氏则跑去给秦老夫人报备一下,看是不是再请一位御医过来看看。花氏这胎,真的是多灾多难了。

想起那个贱人谷雨,章氏心中愤恨不已,本想直接将那贱人给活活打死,却没有想到被秦老夫人拦下,直接送到了庄子中说若是生下孩子就去母留子送回来与花氏的孩子一起抚养。

真是便宜了那个贱人!

章氏自然是明白秦老夫人的意思,不过是怕花氏腹中的孩子不保,或者是个女孩。这毕竟是秦府的第四代,老夫人老了还是想要抱抱曾孙的。

秦老夫人果然让人拿了她的帖子去请御医,正巧了,这日依然是张章轮休,一事不烦二主。上次请的就是他,这次还是他吧。更何况,林秋禾这不是还在秦府上住着。两家也算是关系不错了。

章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道:“之前来的路上,我心中慌张,就让林姑娘先去给馨儿看看了。”

秦老夫人点头,“要好好谢谢她才是。”

“理应如此。”章氏应了一声,起身道:“天色已晚,老夫人好好休息,馨儿那边有我看着不会有事的。”老夫人如今年岁大了,身子也有些不好,章氏并不敢真的劳烦她一次次去一个晚辈院中。上次毕竟是事出突然,又关系到陈自晴这才惊动了老夫人过去的。

林秋禾一路被带到竹园,进屋就听到细细的呻、吟声。一旁的喜鹊连忙上前掀开了帘子,她低头进去就见夏至和冬至两个丫头伺候在左右。见是林秋禾过来,两人愣了一下,这才连忙行礼问好。

“林姑娘好。”

林秋禾点了下头,上前站到了床边,“我先给大奶奶把脉。”

花氏这回清醒着,见是她就露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容。

“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谢过你,如今就又要劳烦你了。”她声音中带着虚弱,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林秋禾示意她不要多说话,这才上前诊脉。

这一会儿的工夫,杜鹃也拿着她的药箱过来。林秋禾放下了花氏的手腕,仔细看了一下里面的药丸,拿出其中一个给夏至:“倒些温热的白水给大奶奶喝下去,一次一丸。”

她说着回头对花氏道:“这是我师伯特意留准备的安胎药。大奶奶尽管放心用就是。”最主要的是,秋禾看过这药的成分知道它还对花氏如今的病症,并不是一般通用的安胎药。

张章之前给花氏看诊过,心中自然是有数的。齐林如今的医术,只怕也跟她一样只能看出这药对不对症,却没有能力开出药方来。因此,林秋禾断定,这药箱之中的药绝对是张章准备的。

张章这番行为,是怕她因为身份尴尬在秦府受委屈吗?

林秋禾一边净手后打开针囊取银针一边想着张章的所作所为意味着什么,心中虽然感动,却也还是拼命提醒自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张章如此爱护她这个“师侄女”,到底所求什么呢?

花云白

花氏这次动胎气并不严重,说来也是有些疏忽了。她中午午睡的时候窗户开了一条小缝,结果徐徐小风吹着,睡着的时候也不觉得,晚上又吃了些性凉的菜品,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了。

然而章氏之前是被吓到了,这才慌慌张张地求了秦老夫人去请御医。张章虽然算是白跑了一趟,却也不气恼,看着林秋禾在一侧就多问了她两句,显得又关心她人又关心她的学业。

章氏看在眼中,心中对林秋禾自然是又看重了几分。花氏是秦锦兰嫡亲的嫂子,她得了消息自然是要放下其他事物过来看看的,正巧陈自晴也在她院子中,两个人就相携而来。

一进屋,两人就看到陈自晴坐在章氏下手处。

两人对章氏行礼,林秋禾起身,三个人见礼,然后陈自晴就坐在了她的旁边,秦锦兰则坐在了她的对面。

秦锦兰顾不上林秋禾,转头就看向章氏问起花氏的情况。

“你大嫂子如今已经吃了药躺下了,你别去吵她,让她好好歇息就是了。”章氏感叹,“还是多亏了林姑娘。”

花氏未嫁过来之前,秦锦兰与她感情就不错,如今听是林秋禾的功劳神色间就有些尴尬。章氏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女孩间的事情,扶着杜鹃的手起身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休息吧。”微微一顿,才又道:“锦兰顺路送送林姑娘才是。”

秦锦兰尴尬地应下,等到章氏离开之后这才尴尬地站了起来,“我们也回去吧。”

三女一起出了竹园,一路上秦锦兰尴尬着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而陈自晴虽然想要缓和林秋禾与秦家姐妹的关系却也没有主动开口。一直到她们到了荷园,秦锦兰才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陈自晴和林秋禾。

“晴儿明日还去我那里一起写大字吧?”她开口邀请,陈自晴听了自然是应下。秦锦兰这才转头看向林秋禾道:“今日的事情是我姐妹不对,不应该自持身份骄矜欺人,还请林姑娘见谅。”

她说着微微屈膝行礼,很是诚心的道歉。

林秋禾连忙闪开没有受下这一礼,她过去扶着秦锦兰起身才道:“大姑娘不用如此客气,不过是些许小事儿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我回去定然会好好教导二妹的。”秦锦兰再次说,“还要多谢你两次救下我嫂嫂和她的孩子。”

三女这才分开,等到回了荷园陈自晴才帮着秦家姐妹说好话,“你不要再与她们较真生气了,大姐是真心觉得今天早上舒兰做得不对。她自己也很是歉意,当时一时没有想到…”

作为一个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林秋禾自然不会真的对秦家姐妹这点骄傲的小情绪生气,更何况她也从来没有把自己的身份放得太高。当然了,她也没有把这些世家女儿的身份看得太高也就是了。

而如今她还要依靠秦家来与张章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自然是不愿意真的完全跟秦家的姐妹闹翻的。

听到陈自晴的话,她就笑了笑,认真地表达了她不会介意的事情。陈自晴趁机就邀请,“那你明日跟我一起去大姐姐处可好?”

林秋禾想了想,“也好,到时候你们写字,我看医术就是了。”

陈自晴这才真正放下心来,露出了轻松地笑容,催促林秋禾早些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在荷园中用过早膳正准备过去旁边秦锦兰的园子就见夏至满脸笑容的过来,见了正准备出门的两人一愣,连忙屈膝行礼。

“可是奴婢来的不巧?”她说着起身,“大奶奶说昨日多亏了林姑娘出手相救,让奴婢请林姑娘过去说话,要亲自谢林姑娘。”她说话爽利,三言两语就把来意说了个清楚,“自然,若是表姑娘无事,也是欢迎表姑娘一起去坐坐的。”

她说话得体,而陈自晴也为了林秋禾能被花氏认同和看重而高兴,自然不会多想。她摇头道:“我约好了跟大姐一起去写字,就不够去凑热闹了。”

林秋禾只得让秋枫帮忙把医术和之前的笔记送回去,换了药箱跟着夏至去了竹园。

花氏因为要养胎并不能下床,因此见秋禾的时候就直接在了内屋。她脸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不过见着秋禾就立刻露出了满脸的笑容,不等她行礼就拍了拍床边道:“林姑娘过来这边坐吧,我身子不好你可别见怪。”

林秋禾笑了下,放下药箱拿出腕枕道:“我还是先给大奶奶诊脉吧。”

“我请你来可不是为了看大夫。”花氏这般说着,却也伸出了手,明显是很领秋禾的好意。秋禾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上,过了片刻才放下手,笑着道:“脉象好了不少,只是大奶奶还是有些被惊着,我再下两针给大奶奶安神。”

她说话间,夏至就已经端了温水过来,伺候她净手。花氏就靠在床头,笑着道:“本来是想请你过来说说话的,谁知道竟然又占了一次便宜。你也别口口声声叫我大奶奶这么生疏了,我比你痴长几岁,你要是不介意就叫我一声姐姐好了。”

林秋禾捻起针,示意花氏伸手,在她□□在外面的地方下了几针,这才收起针囊道:“那我就厚着脸皮叫一声姐姐了。”

虽然她觉得依照秦府上下都知道的,她与陈自晴的关系更应该随着陈自晴叫花氏大嫂嫂才对,可是既然花氏这么开口了,她本就有心与花氏交好,自然也就没有分辨。

这个时候,还不是很了解这些家族的林秋禾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这声“姐姐”与“大嫂嫂”之间的不同到底有多大。

昨天早上在秦老夫人处发生的事情花氏也已经知道了,如今见秋禾顺势叫了她姐姐,这才露出笑容,亲切地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多说两句。锦兰自幼就是被宠着长大的,大郎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妹妹,更是不忍心苛责她半句。她骄傲惯了,对于人情世故自然是懂得少了些。不过,她人不坏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只是一时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我明白的,姐姐放心,今日本就与晴儿约好一起去大姑娘处一起学习玩耍的…”林秋禾说着抿唇笑着看了一眼花氏,心中却隐隐提醒自己,花氏并没有提起三房的秦舒兰。花氏听她这么说顿时明白,若不是她不放心提早把林秋禾叫来给秦锦兰辩解一二的话,这会儿说不定几个女孩已经坐在一起尽释前嫌了。

她也就放下心来,觉得总算是完成了婆婆的交代,又没有真的跟林秋禾这个能干而又有所求的女孩生出嫌隙,心情彻底放松下来,两个人坐在一起说笑倒也没有冷场。

大约又过了两刻钟,林秋禾起身再次净手给花氏收针,正把针囊往药箱里面放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低声劝解的声音。然后就听到守在外间的处暑开口:“花三少爷来看大奶奶了。”

说话间一个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衣衫的年轻男子就直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不安的冬至一进屋就行礼问安请罪。

“好了,他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你且下去忙吧,让人给云白送上壶茶喝。”花氏笑着点头,然后才对侧立在一旁小心观察着的林秋禾介绍,“这是我家中三弟,花云白。云白,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张章御医的师侄女,林姑娘。”

两个人这才偷偷打量着彼此见礼,花云白上次来探望花氏的时候林秋禾并不在,不过也听过他的名字,如今见了就先是客气三分对这位救了姐姐和未来外甥的人很是客套,没有一点大家族子弟的傲气,更是没有表现出一点对于林秋禾攀附上张章飞上枝头要变凤凰的鄙夷。

他笑着道:“多谢林姑娘两次出手救了家姐。以后若是有我能够帮到的地方,还请姑娘不要客气。”

这话说得大气且诚恳,林秋禾这才直视花云白片刻,然后点头道:“花公子客气了,我既然叫大奶奶一声姐姐,自然是要尽心为她好的。”

这个时候直接应承下来自然没有客套的结果好,而花云白听了她的话眉毛一挑就直接看向了花氏。

花氏点头,“我很是喜欢秋禾,自然与她姐妹相称。”

花云白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这才收回之前略显诧异的神色,又回头看了一眼林秋禾,道:“我知道了。”

林秋禾把这姐弟两人的表现看在眼中,虽然还是不明白两个人这些细节意味着什么,却也隐隐感觉到这与她有关。不过有了华云白在,她自然不好留在这里阻碍姐弟两人说话,因此不过是客气了几句她就起身告辞。

再见晋王

自那日起,秦锦兰再邀请陈自晴去她那边说话玩耍就会带上林秋禾了,秦舒兰虽然依然不大跟林秋禾说话,却也没有再如同之前那样不客气的嘲讽。林秋禾之前被刁难的时候就毫不退让,这时候自然也不会刻意凑上前去巴结讨好,两个人关系一般,反而是秦锦兰因为多相处了一些时间,林秋禾对她这种落落大方又有主见的世家女还是心生好感的。

五日转眼即过,这日一早齐林就又过来接林秋禾去张府学习医术。林秋禾跟秦老夫人报告了一声就出了门,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她才又被送了回来。

下马车的时候齐林才开口,“等下次去张府之前,你与秦家说一声,就说师父已经准备好了给你买的丫鬟,总计六个,请他们安排这些丫鬟的住处。自然了,这些丫鬟的月钱会从张府支出。”

林秋禾一愣,皱眉就拒绝,“我这边不需要这么多人。”

“不过才六人而已,要我说以你的身份,身边最少也是要十二人,两个大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粗使丫鬟才对。说不得还要再添一个管事的嬷嬷,不然岂不是让有些眼睛不够亮的人看低了你!”

齐林说得有些愤愤不平,林秋禾闻言一愣,却立刻想清楚了这期间的缘由——想来齐林也不知道从何处知道了秦舒兰针对她的事情了。不管张章是什么心思,但是明显齐林是不知道的,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的男孩对她好只是因为他叫她一声师妹,所以就以兄长之姿维护她了。

这种维护之情没有一丝的杂质,单纯得让林秋禾感动。

“不是你所想的那样,其实秦府也不错。一个小丫头骄纵了些,难不成我还真的与她计较?”秋禾笑着说,“那不是拉低了我的档次了?”

齐林闻言一愣,用一种重新认识的目光看了林秋禾片刻,这才笑了起来。

“没错没错,师妹说得没错。”他一副温文尔雅的做派,“我们是读书人,自然不能以势压人。要以德服人才对,不过最少你身边还是要有六个伺候的人才行。”

话虽然说得温和,有关买丫鬟的事情,齐林却是一丝不肯退让。林秋禾无法只能应下,“到时候我会提前说的。”

之前之所以一直不给林秋禾添丫鬟不是因为张章和齐林不知道林秋禾被秦府的人鄙夷,而是因为林秋禾的脱了奴籍的事情还没有办下来。而只要林秋禾还在奴籍,买了丫鬟就不能记在她的名下,所以这件事情才拖到了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