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算是很难,只要不是一心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又自我感觉太过于良好,错以为晋王殿下对我又了什么想法的话,还是很容易想到的。”林秋禾轻声笑了起来,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水,起身道:“这里面其实还是有不少的破绽的,不是吗?”

宁卿微微扬眉,抬眼认真地看着林秋禾。

“你跟我想象的还不一样。”

“你也说是想象了。”林秋禾摊手,“我不会主动跟王妃说什么,也不会承认什么。除非有确凿的证据,不然的话,我不会紧紧凭借外貌的几分相似就相信什么。”

“难道,摄政王女儿的这个身份还让你对我甚至是摄政王夫妇的目的有所怀疑?”

“实际上,在张御医开口认下我之前,我身无长物,连自己都不属于自己。看起来,我似乎不怕别人算计我什么。”她低头俯视宁卿,“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她说着用手指轻轻的点了下自己一侧的太阳穴,“因为我这里,没有属于我的记忆。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会相信任何人。”

“有趣。”宁卿轻声笑着,交叠的双腿分开起身整理了下衣衫,道:“我让人给你熬了安神汤,喝完之后就送你回去。”

安神汤,林秋禾一愣,想起在皇宫之中那只放在背后安抚她的手。其实,宁卿就如同张章一样,就算一开始对她是有所求的,但是,那些好也是真实的,不是吗?

两人一路顺利回到了秦府,因为青黛回来曾经说过林秋禾被招入宫中,晋王会送她回来,所以秦府的门房一直等着。而林秋禾回去的时候,青黛本人也在门房处等待。见着她和宁卿一起进来,等了半夜的青黛这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可算是回来了。”她上前把手中的斗篷给林秋禾披上,“虽然天气炎热,但是夜里还是有些冷,姑娘被冻着了。”

林秋禾点了下头,回头看向宁卿,“我已经到了秦府,王爷尽可以放心,对于今晚的事情我不会多说什么。”她一语双关,即是指后宫中的事情,又指了她之前跟宁卿摊牌的事情。

宁卿点了下头,唇角带着笑意看了一眼林秋禾,“既然如此,你早些休息。”

林秋禾站在原地看着他上车离开,这才轻叹一声拉了拉裹着的斗篷低声道:“我们也回去吧,青黛,帮我谢谢他们替我留门。”

青黛摸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了过去,连声道谢这才打起灯笼陪着林秋禾一路回去。

在宫中停留许久,又去吃了一顿宵夜,如今已经很晚。本以为荷园之中应该是一片漆黑才对,却没有想到陈自晴的屋中还亮着灯,守在门口的秋归见着灯笼的光芒连忙下了台阶,见是她们回来立刻就回了屋子。

“姑娘,是青黛和林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里面就响起了椅子挪开的声音,林秋禾进屋的时候就见陈自晴披着衣服从内屋出来。一见面她就立刻上前抓住了林秋禾的手,“我听青黛说你回来的路上被皇后召进了皇宫,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我没事。”林秋禾轻轻握了下她的手,两人一起坐下,这才低声道:“其实主要是陪着师伯进宫的,因为有些事情耽搁才回来晚了。你身体本来就弱,怎么熬夜等我秋归她们也不劝劝你。”

“林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姑娘的性子,看起来柔和,可是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我们又能说什么呢。”秋归在一旁笑着说,端上了一盘子点心和热水,“姑娘说怕你回来晚了肚子饿,特意给你留的呢。”

林秋禾才刚刚吃过宵夜,这会儿并不饿。然而看着陈自晴脸上温柔的笑意也不多说什么,捏了块点心配着茶水吃了下去,“好了,你快回去睡吧,我吃些点心就也回去睡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陈自晴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了些,但是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以为她只是累了,就点头回去休息,顺便交代:“你也早些休息。”

林秋禾点了下头,目送她回屋,这才让青黛端着点心回她所住的屋子。

“你在前面等我,只怕也饿了,这些点心你吃了吧,我不饿。”林秋禾交代了青黛一声,然后把屋内桌子上的蜡烛又挑亮了一点,拿出其中一个盒子。一旁的青黛看了一眼,见是林秋禾平日里面调香合香料的那个盒子,就连忙把东西端到了外间,低声道:“姑娘有事就吩咐我一声。”

林秋禾对她的知趣向来很满意,这也是她虽然察觉了她们是宁卿安排在她身边的人手,却又一直留着青黛几人的原因。

用简单的几种香料配成了安神香,她这才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喝过了安神汤,不过想起之前德妃宫中的画面她还是心有余悸,配了安神香点着睡才会让她更安心一点。

前世学生时代的时候,她也曾经陪过偷吃禁果的朋友去医院流产,然而医院那种环境根本就不就让人看到血水之类的东西,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感触。更何况流产的过程是在麻醉药的效果下进行的,那样凄厉的叫声,她还是第一次听到。

想到这里,往熏香炉中放香料的林秋禾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下,香炉的盖子就“哐当”一声落在了桌子上。

“姑娘,出了什么事儿?”青黛听到声响连忙进来,看是香炉盖子掉了连忙过去捡起来,低声道:“姑娘要用熏香我来点就好。”她说着拉着林秋禾坐在床边,“奴婢点燃熏香就去打热水伺候姑娘洗漱。”

有青黛照顾,加上熏香和安神汤的作用,这夜林秋禾安然入眠。

第二天一早起来,陈自晴见她脸色很好,精神也不错这才彻底放心。两个人一起用了早膳这才过去给秦老夫人请安,秦老夫人倒是没有问林秋禾昨天的事情,甚至秦舒兰好奇地想要开口询问的时候都被她拦下了。

“秋禾今日还要去张御医府上学习吧?”秦老夫人笑着道:“只怕这会儿张御医已经派人来接你了,你们几个也要好好学习,不要再玩闹了。锦兰你是大姐,要照看好下面的妹妹们,不能老是让她们偷懒耍滑。”

被点名的妹妹中,秦玉兰又一次病了没来。陈自晴本就是个学习认真的人,只剩下一个秦舒兰这会儿故意嘟着嘴巴,“祖母欺负我,明明先生都夸赞我最近进步了的,我哪里有偷懒耍滑。”

秦老夫人笑着摆手,“既然这样,那还不赶紧上学去!”

四个女孩一起笑着离开安和园,林秋禾带着红线和绿袖出了后院,就见齐林早早等在马车旁,见她先是一笑就道:“我本来说晚些再过来接你,让你多休息些时候。不过师父说他有话要对你说。”

“我没事的。”林秋禾笑着上了马车,然后才掀开帘子对着外面的齐林道:“师兄,多谢你关心了。”

第37章 礼物

张章所要交代的果然是不要把前一天晚上皇宫之中的事情说出去,林秋禾点头应了并没有解释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反而是问起了有关她的事情。

“皇后当时为何会把你召入宫中,这点我也并不是十分清楚。若是非要说有什么理由的话,应当是你入宫那日曾经给德妃把过脉。”张章说话的时候眉头紧皱,虽然没有说得太过于清楚,林秋禾却也明白过来。

若是暗中对德妃下手的人是皇后的话,那么她自然是要防着林秋禾事后说出什么德妃有孕的时候脉象就有问题的话。

“难怪昨天夜里她竟然开口要求给我德妃诊脉…”林秋禾自言自语,张章立刻看了过去,一旁的齐林立刻对她挤眉弄眼。

“师妹,我们都知道你是聪明人,但是有时候也不要太聪明了。”齐林说,“有些事情自己心中明白就好,不要说出来。这才是明哲保身之道,你明白吗?”

他说得认真,一旁的张章微微点头,补充道:“作为大夫,不管是皇宫中的御医还是侯门中的良医,所接触到的阴私污垢之事只会多不会少,有时候若是管得太多不仅不会让人心生感激,反而会惹来杀身之祸。”

林秋禾一愣,神色也跟着郑重起来。

她起身对着张章行礼,认真道:“师伯所言,秋禾定然谨记于心。”

张章点头,这才开始今日的课程。等到午饭后休息的时候,齐林才偷偷对着林秋禾招了招手,两个人躲在放了冰盆的侧间里面,他才低声问道:“昨夜,德妃的情况,你真的无能为力?”

秋禾闻言一愣,然后才道:“连师伯都没有办法,我又怎么可能…”

“师妹别说这样的场面话哄我,师父可是说过,但就针灸上面,你不见得比他差。”齐林打断了她的话,认真道:“如今就你我两人私下说话,我才这般问你的。你真的是无能为力?当初,你可是保下了秦家大奶奶的胎的。”

秋禾抬头看过去,见齐林一脸认真只能无奈地摇头,“我确实是无能为力,师伯说那样的话不过是故意抬高我罢了。难不成我还真能跟师伯相比?至于秦大奶奶的胎,当初可没有德妃那般吓人…”她说到这里略微一顿,才又低声道:“当时我只知道一点,若是执意保胎的话,只怕会是一尸两命。”

齐林一愣,突然就像是浑身没力气了一样瘫坐在椅子上。

“师兄?”林秋禾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看似倍受打击的齐林,然后才劝道:“德妃当时的情形你应当也看到了,实际上我们入宫晚了些,若是在她刚刚被人冲撞的时候就入宫的话,师伯说不定能救下她们母子。”

是的,母子。昨夜那个被迫流掉的孩子是已经隐约能够看出性别的男婴。而德妃这次元气大伤,只怕三五年里都不好受孕了。对于一个后宫的女子来说,如果手段不够,运气不好的话,说不定明年新秀入宫就被皇帝给抛到脑后。那么,她这辈子也就这么完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后宫女子的悲哀全在这一句中被诠释了个透彻。

齐林见林秋禾想着就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想什么呢?”

“在想一些你不懂的事情。”林秋禾回神笑了下,“师兄若是没事,就帮我整理今天的笔记吧。”前世应试教育的后遗症,林秋禾对于记录课堂笔记有着偏执一般的爱好。这点被张章重点表扬过,而在表扬的过程中不时的就拿齐林这个苦逼的孩子当对比。

齐林对此深恶痛绝,然而师妹的要求他又不好意思拒绝因此一边帮忙一边低声嘟囔。

林秋禾听他那些抱怨的话,忍不住偷笑起来,齐林更是恼火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师兄别恼,如今这样的情形,不过是因为我是别人家的徒弟而已。”她笑着把那句前世经典的“别人家XX”解释了一变,听得齐林直点头,“难怪小时候开蒙读书,明明我也不算差,偏生母亲就非要说隔房的十三哥样样比我好。十三哥的母亲也总是拿我对比训他,为此我们俩小时候没少偷偷打架。”

齐林一边研磨一边讲小时候的趣事,林秋禾把凌乱的笔记摘抄下来整理成册,师兄妹两人配合默契,不一会儿就把这些都整理好。林秋禾看了看手中的笔记,笑着看向齐林,“师兄要不要摘抄一份,免得师伯到时候又要训斥师兄了。”

齐林挥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算了,若是这样,只怕师父还要另外找理由训斥我。身为弟子,怎么能如此不体谅师长的心情呢。”他说着清了清喉咙,学着张章平时的语气道:“齐林,你若是有你师妹学医用心的一半,为师也就心满意足了!”

“噗!”林秋禾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然后连忙坐直了身子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齐林被她吓了一跳,浑身僵硬起来慢吞吞地转身看向身后的窗户。

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

再回头,林秋禾已经一手捂着嘴巴一手捂着肚子笑趴在了桌子上。齐林大怒,伸手指着林秋禾:“你、你!你给我站起来,身为师兄,今天我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林秋禾抬头,一双眼睛笑得全是泪光,可怜巴巴地开口:“师兄,我知道错了…”

“现在知道错,晚了!”齐林也是故作生气,正想继续吓唬吓唬林秋禾,就见林秋禾站起来,对着他身后的窗户喊了一声,“师伯好。”

“还玩这招,我告诉你,不要说师父不在,就算他站在窗外我也不怕!”

林秋禾给了齐林一个“你真够胆”的眼神,齐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齐林,若是你在学术上有如此的坚定,为师也就心满意足了。”张章说的话跟齐林之前说的虽然有些许差别,不过句式却是一模一样的。听着张章训斥齐林,林秋禾低头肩膀微微耸动,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

等到张章离开了,齐林这才松了一口气完全放弃形象地倒在了椅子上。

“师妹,你太不够意思了。师父来了,你也不提醒我一下。”

林秋禾无辜地眨着眼睛,只是眼巴巴地看着齐林不说话。齐林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笑着坐直了身子,“能哄得师妹开心,也是师兄我的本事了。你又何必因为德妃的事情而郁结于心呢?就跟之前你所说的那样,当时你是真的无能无力,不是吗?”

他认真地看着秋禾,“这世上病者何其多,医者对病者虽然要有父母之心,然而有时候该放下也当放下,我们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救得下每一个人的。更何况,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真的普渡这苦海中的众生。”

林秋禾这才明白过来,之前齐林先是认真地问了她那些问题,之后又是故意作怪,甚至被张章抓了个现行训斥一顿,不过就是为了哄她开心,开解她。

她只觉得心中微微发胀,那种暖暖的感觉让她有种不是很适应的感觉。低头避开齐林担心的目光,她故意清了清喉咙,道:“师兄都说到这个情分了,那我就替师兄再抄一份笔记好了。”

齐林立刻笑了起来,走到书桌前道:“这点心思竟然被师妹看出来,真是不好意思。这样,我还替师妹研磨。”

晚上回去依然是齐林送她,下车之后林秋禾站在门边跟齐林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进去。齐林看着门关上这才松了一口气,翻身上马离开。

刚拐到回荷园的路上,林秋禾就见秋雁一脸焦急地站在荷园前面的小道上不时地朝着这边张望,看见她回来就连忙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来。

见秋雁神色焦急,林秋禾连忙挥手示意她不用多礼,开口就问道:“可是我不在的时候,荷园出了什么事?”说着她也加快了脚步朝着荷园走去。

一旁的红线连忙让开位置,秋雁跟在林秋禾左手边,低声道:“姑娘午睡醒来的时候就肚子疼,我本想让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然而姑娘偏偏阻止着,说可能是吃了寒凉的东西,不好惊动秦府中的长辈…”

一行人加快脚步进了荷园,秋禾进屋就看到秋归端着一杯热茶给陈自晴喝。一眼看过去,陈自晴脸色有些苍白,眉头微微皱着,显然肚子还是隐隐作痛的。她先是缓了缓脚步,这才走过去。

红线机灵,已经把药箱放在一旁,从里面拿出了腕枕。

林秋禾接过腕枕放在软榻上的小几上,示意陈自晴把手腕放上去。

陈自晴一脸不情愿,低声道:“都是秋雁多嘴,不过是腹痛而已…”虽然这么说着,她还是把手腕放在了腕枕之上,林秋禾搭手上去,半响眉头就皱在了一起。

这下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就是有些腹痛,秋禾,你别这样吓人啊!”陈自晴低声说,然而林秋禾只是沉默地收起了腕枕,然后才看向秋雁和秋归,“姑娘的小子日要来了,把茶换成红糖水。”

陈自晴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就来了小子日,对比她身体的状况来说确实有些早。如今她身体并未调理好,也就难怪腹痛难忍了。只怕真的等到见了红,会更加难受。

不止是把茶水换成了红糖水,林秋禾还吩咐秋枫去了一趟小厨房让人炒了粗盐用油纸抱着又裹上一层棉布给陈自晴暖着小腹。另外每日里面给孙梓棋喝的补汤也一并送到了荷园里面一份。

如此忙碌了一趟,陈自晴出了一头的细汗不知不觉中就不觉得肚子疼了。

“晚上我去给老夫人请安,顺便把你的情况说一下。”林秋禾阻止了陈自晴出门的举动,笑着道:“老夫人疼你如同亲孙女一般,这是好事,她自然是高兴的。”

来了小日子,也就是说成人了。

果然,秦老夫人听闻陈自晴没来是要来小日子了,脸上的笑容也是极为开心的。她连连点头,“夜里风凉,不出门是对的。”转而又问了林秋禾几句,知道东西都备好了就格外的放心,“晴儿身边有你这个好姐妹,真的是她的福气。”

林秋禾只是谦虚地笑了笑,她毕竟只算是秦府上的客人,并不多话。反而是一旁的秦锦兰认真的点头,接了话头道:“祖母说的没错,就连梓棋腹痛的毛病都好了不少呢,这都是托了秋禾的福。”

她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露出一丝笑容,“今日梓棋来没有见你,特意留了东西在我这边,让我亲自给你呢。”她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站着的丫鬟小暑,小暑连忙就捧了一个锦盒过来。秦锦兰拿着锦盒递过去,“你且看看是什么,她说的格外神秘,惹得我也跟着好奇起来。”

第38章 宴请

林秋禾接过锦盒时愣了一下,然后才在秦锦兰的催促下打开。

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根做工精细的墨,墨身上还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她看到里面的东西愣了下,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这墨…”林秋禾谨慎地没有发表评论,孙梓棋出手,定然不会是送一根普通的墨,只不过她也不是什么识货人,因此这刻意的停顿就给在场其他人发挥的余地了。

最先说话的是秦舒兰,在秋禾接过锦盒的时候她就好奇地看了过去,这会儿见了里面的墨,也是一愣然后脱口而出。

“这不是徽州那边号称‘添香’的墨吗?坐在这边,我都能闻到墨中所含的那种淡香了。”她说着起身坐到了对面林秋禾身边,“上次我央求爹爹给我买一根,爹爹都没答应呢。”

“那是因为三叔觉得这么好的墨给你是浪费吧?”秦锦兰没什么恶意地调笑,“你平日里功课又不努力,这么好的墨在你手里不是浪费吗?”

“我不过是觉得这样的墨,用来写签子好用罢了。再说,等到荷园前面的池子中睡莲开了,我还想写请帖请人过来赏花呢,若是用这样的墨,不是显得格外有意境?”秦舒兰也不生气,笑着看了下林秋禾道:“不过,若是林姐姐用‘添香’来给人开药方,也是不错呢!”

林秋禾闻言笑了下,合上锦盒放在一旁,道:“若是你喜欢,回去之后我给你切了半根送过去。”

秦舒兰一愣,然后立刻摆手。“不过是写几张请帖,若是林姐姐不嫌我烦,到时候我去荷园蹭着用一下也就足够了。”

对于秦家来说,这徽州的“添香墨”自然不算多么的珍贵,毕竟孙梓棋能整根拿来送人的东西,就算贵重也是有限的。秦舒兰之前那般说,是她真的喜欢这种墨,另外也有给秦锦兰和孙梓棋长脸的意思。万一林秋禾不懂得这“添香墨”的珍贵,那岂不是明珠暗投。

当然了,对于林秋禾所释放的好意,秦舒兰也没有完全拒绝,反而是顺势更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三女低声说笑,上面的秦老夫人看得心中颇为高兴,由着她们说了一会儿话这才笑着让她们都回去休息。

林秋禾回去之后就让青黛把“添香墨”给放了起来,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转身就去陈自晴屋中看望她。

陈自晴这会儿只觉得小腹坠坠的疼,听林秋禾说了在安和园的事情之后双眼微微一亮,又想了想才道:“添香墨虽然不是什么在士子间闻名遐迩的名墨,在闺阁之中却也颇有声誉。这样一整根的墨,价值只怕也在上百两银子之上,孙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只怕这不是她的私产。”

林秋禾这才意识到这份礼物背后可能有的含义,毕竟就算是秦家,秦锦兰和秦舒兰两人一般的人情往来也不会有这般的花费,由己推人孙家家世于秦家相仿,就算是谢礼也不应该如此贵重才是。

“也就是说,这墨十有八、九是她背后的人送的。”她想到这里微微皱眉,“明日我还要再去一趟摄政王府…”

“你且放心,孙家既然是有所求,自然是会打听好你的行程。”陈自晴坐在一旁用汤婆子捂着小腹,“我所担心的是,万一她们所求太过分了…”

“我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孙家所求只怕也就是给人诊脉看病而已。”林秋禾倒是想得更透彻一些,“实在力有不逮的时候,我请了师伯帮忙总是可以的。”

既然想通了孙梓棋送礼的事情,林秋禾就又交代了陈自晴两句这才回了自己屋中,把白天整理好的笔记跟之前的放在一起,认真复习了一遍,一直到守夜的墨香过来提醒她该休息了,她这才拿烫好的帕子敷了敷有些酸困的眼睛,把散乱的笔记整理好,这才上床休息。

她是张章的师侄女也好,是摄政王夫妇失散多年的女儿也罢,这些对于林秋禾来说都没有实质的意义。她始终相信,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的才是真正可靠的。而外来的那些附加的身份和地位,对于她来说只是偶尔想一想就已经足够了。

若真是完全把自己的命运交付到他人手中,只能完全依靠他人的话,只怕她才真的是夜不能寐。

所以,在现有的条件下,她努力争取一切的资源,拿出前世高考的尽头来努力从张章那里汲取着所有的“养分”来让自己成长。

因此,墨香提醒她太过于劳累对身体不好的时候,她也只是笑了下没有多做解释。

“晋王体内的寒毒由来已久,其中又混杂了其他的毒素,因此短时间里只怕是不好根治的。”林秋禾慢慢调整着宁卿身上的银针,抬头看了一眼侧躺在榻上神色平静的男子。想起他不过十岁左右就敢冒险替皇上中毒,如今也已经被体内的毒素折磨多年,对于他平淡的反应也就不再惊讶。

银针调整完毕,她刚直起身,一旁伺候的青黛就先一步送上了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拭额头的汗水,流苏则顺势端来了解暑的酸梅汤给她祛热。

林秋禾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享受这些待遇,见宁卿不时偷偷看了一眼她手边的酸梅汤,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

“王爷体内寒毒最盛,这些寒凉之物还是少饮为好。”她出声提醒,“如今看似天气炎热,京城之中却是湿气大增,再不注意这些等到秋日天气转凉的时候会更难受。”

宁卿微微一愣,目光流转间落在了林秋禾的脸上。

“多谢林大夫提醒,在下定然谨遵医嘱。”他说着唇角勾起露出笑容。林秋禾这才注意到,在他上牙左侧竟然还有一颗小虎牙,如今正因为宁卿的笑容而露出尖尖的头儿,看起来格外可爱。

若不是因为这个角度,只怕这可小虎牙很难被人发现吧?

她想着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却见宁卿双唇突然抿起,只露了个头儿的虎牙也不见了踪影。

被发现了!

林秋禾连忙坐直了□子,目光随意飘忽了几下才又看向宁卿。只见宁卿那双桃花眼微微眯着,双唇刻意抿起,若不是林秋禾眼尖发现他耳垂微微泛红的话,只怕还以为晋王殿下是生气了。

然而,宁卿一个眼神看过来,本来还偷偷笑话宁卿的她就紧张起来,忍不住尴尬地刻意轻咳了两声,清清喉咙。

“这些年来,师伯之所以不能清除你体内的毒素,主要原因是你体内虽然以寒毒为主,但是各种毒素混杂,早已经盘根在你体内。”说起专业的知识,她这才重新放松下来,“现在你的情况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谁也不敢保证,只能够先稳定体内的情况,再做打算。”

宁卿不在意地笑了下,似乎是想起了刚刚有些尴尬的被注视,他又收敛了笑容。“也就是说,如果运气不好的话,我说不定要带着这一身的毒过一辈子?”

林秋禾迟疑了一下,然后沉默地点头。

宁卿说的完全没有错,而且现实最终可能就是这样。想到这点,不要说宁卿本人,就连她心中都有些难受。

“我知道了。”然而当事人却是轻描淡写的一句“我知道了”,神色之间似乎也不见什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