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这就去办。”流苏点头匆匆离开,林秋禾还能听到她吩咐的声音,不一会儿房中就进来了两个丫鬟帮忙褪去了宁卿身上的外衫,她净手之后小心翼翼地在床边铺开了针囊,然后抽出银针就毫不犹豫地落在了宁卿头部的一些部位,等到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她这才又在他心脉附近下针,免得毒素蔓延到心脏。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刻意训练,她下针的速度和准确性又比之前高了不少。可就算是这样,等到忙完,林秋禾额头也浮现了一层汗水,青黛投了帕子给她擦拭汗水,而林秋禾却不敢放松又拉起了宁卿的手给他诊脉。

感觉到他体内那些蠢蠢欲动的毒素被勉强压制了下去,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宁卿这才发作看起来似乎没有上次在张府寒毒爆发的时候可怕,然而实际情况却是更加危险。若是一个处理不好,让他体内压制了多年的毒素完全爆发出来,只怕他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很可能以后一辈子都离不开床和轮椅了。

本以为这是一场苦肉计的林秋禾低头看着宁卿依然昏迷不醒地样子,忍不住微微摇头,然后后退两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嘱咐那两个小丫鬟,把之前送来的烈酒打开,而她则起身从药箱中拿之前调好的药膏,倒在一个空碗中开始往里面兑酒水。

房间中立刻散发出香醇的酒味,这确实是王府里面能够拿出来的最烈的酒了。就林秋禾调和药膏这一会儿的工夫青黛和一旁站着的两个小丫鬟的脸就因为酒气的微熏红了起来。

林秋禾略微有些后悔没有在这个时代准备好口罩,她努力地不受酒气的影响,把药膏调成糊状,然后示意两个小丫鬟把药膏涂满宁卿的全身,而不是平日里面只需要涂抹的膝盖和小腿。

这个时候厨房的热水已经送到了屋里,然而流苏这边的药材还没有送来只能再等一会儿。

两个小丫鬟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银针给宁卿涂抹药膏,烈酒的香味因为这个原因而更加浓郁,林秋禾就坐在窗户边上闭着眼睛养神。而这个时候,床上突然响起了低低的呻、吟声。所有人都一愣,然后其中一个小丫鬟惊喜地道:“小王爷,你醒了?”

林秋禾连忙起身,也顾不上宁卿因为涂抹药膏的缘故大部□体都□在空气中。她过去直接抓住了宁卿的手把脉,趁着有空才瞥了一眼他,沉声道:“不要动。”

“…”宁卿浑身都没有一点的力气,这会儿不要说是想动,就是说话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因此他只能努力用眼神向林秋禾询问,然而林秋禾却再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皱着眉头把脉,许久又换了另外一只手。

“你体内的毒素因为这几天的忙碌,体内虚弱的时候爆发了。”放下手,林秋禾才沉声说,“我已经开了药,等到流苏送来王爷就需要泡在浴桶之中。”

“好。”宁卿声音干涩地开口,林秋禾愣了一下,然后才道:“去给王爷倒些白水。”为了避免影响药性,所以所有的茶水都被林秋禾摒除在外。本来喝些烈酒可以压抑宁卿体内的寒毒,然而这次是多种毒素一起爆发,林秋禾不敢肯定用烈酒压下寒毒之后,其他毒素会不会得到一个宣泄的机会,因此只敢用烈酒调和膏药这种更保守的办法,而不是让他喝下去。

流苏的动作也不慢,宁卿刚喝了一杯水润了喉咙,她这边就拎着一包药过来,林秋禾吩咐她先是泡在一旁的热水桶中泡了一会儿,等到药香发散出来,这才把那一整桶的热水都添加到了浴桶之中。

热气和药香一瞬间就压过了屋中的酒香,而屋中也氤氲起了一层水蒸气。林秋禾过去收起了宁卿心脉附件的银针,头上的并没有动。她示意流苏和青黛扶着宁卿进了浴桶坐下,看着宁卿苍白的脸在泡进去不一会儿就红了起来,汗水不断的往外冒,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青黛看着林秋禾一副疲惫到了极点的神色,连忙过去扶着她,低声道:“姑娘,先坐下休息休息吧。”从他们到摄政王府到现在连三刻钟都没有过去,然而林秋禾因为忙碌早已经湿透了里衣,耗尽了体力。这会儿被青黛扶着才觉得浑身发软,几乎再也提不起一丝的体力。

她看了一眼泡在药浴中的宁卿,点头道:“扶我去外面透透气。”

屋中全部是酒香和药香,对她还是会产生不小的影响的。

照顾宁卿的流苏回头看了一眼,对着青黛点头,道:“姑娘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不要客气。”她也看得出来如今宁卿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心中对林秋禾格外的感激。

青黛点了下头,这才扶着林秋禾出去。

外间清新的空气让林秋禾松了一口气,她被扶着靠在了软榻上面,然后青黛就吩咐让人送了些解酒茶过来。林秋禾听到她吩咐暗中点了下头,然后就斜靠着闭目休息。

解酒茶很快就送来了,林秋禾喝了一杯然后示意送茶的小丫鬟也往宁卿的卧室中送上一壶。等到头晕的感觉稍微轻了之后,她这才又进去给宁卿把脉。

宁卿胳膊从水中伸出来,比脸上的皮肤还要红上三分。他泡在浴桶中不断的冒汗喝水,不一会儿头发都已经湿透了。林秋禾碰触他滚烫的手,手微微颤抖了下,然后手指才落在了他的手腕上。

过了片刻,她才示意宁卿收回手,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起了他头上的银针。就在这时候外面响起了匆忙的脚步声,丫鬟也连忙通报:“张御医到了。”

下一秒张章就绕过了屏风进入卧室,闻到屋中复杂的味道,他先是一愣,然后才看到正在整理针囊的林秋禾。

“师伯。”林秋禾起身点了下头,“我来的稍微早些,就按照所学做了些紧急处理。”张章点了下头,直接朝着浴桶中的宁卿走过去,一样是把脉,检查,跟在他身后的齐林看了看浴桶中的宁卿,又看了看林秋禾,脸色就有些难看起来。

许久,张章才松了一口气道:“你做的很好。”他说着走到书桌前一边跟林秋禾讨论宁卿的脉搏,一边示意齐林放下药箱也试着给宁卿把把脉。

齐林听着那两个人的低声讨论,手指落在宁卿的手腕上,不一会儿就皱起了眉头,等到把宁卿的手重新放回药浴中,他就忍不住伸手捞起了用粗麻布裹起的药囊,然后放到鼻子边闻了闻试图分辨里面都放了什么药。

师妹的医术…难怪师父这么看重她了。

第59章 信任

宁卿意外的毒发让整个摄政王府都跟着忙碌起来,然而,一直到宁卿的情况稳住,流苏这才派人照顾在宁卿的身边,自己亲自去了摄政王妃的馨和园去请罪。

林秋禾这才知道,原来流苏竟然一力在王妃面前瞒下了宁卿的情况。

她开始对宁卿身边得用的丫鬟感到好奇了。若是流苏在三友苑这边有这么大的权利,那么他派到她身边的青黛等人呢?平日里面她只觉得青黛好使,各种事情都处理的妥妥帖帖,做事也极为有眼色,有些事情不用她说出口就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了。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青黛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笑容道:“姑娘可有什么吩咐?”

林秋禾微微摇头,“没什么,只是流苏这般瞒着王妃行事,是不是有些…”她当然知道流苏这么做是为了王妃好,怕她担心害怕。然而,如果站在王妃的立场上,她就算明白这点只怕心中也会有疙瘩。

青黛一愣,然后才低声道:“流苏不是摄政王府的丫鬟,是晋王殿下的丫鬟。”

也就是说,流苏的主子是宁卿,也只是宁卿?

林秋禾一愣,然后看向青黛的目光就有些变化了。青黛立刻意识到了这点,连忙跪下道:“还请姑娘放心,我们姐妹几个自那日被姑娘买下之后,就是姑娘的人了。从此一身荣辱全部系于姑娘一人身上,自当事事以姑娘为先,绝对不会做出有害姑娘的事情来。”

林秋禾没有想到青黛反应如此机敏,她还什么都没有说,青黛就明白了过来。

“奴婢虽然签下的不是卖身契,然而姑娘对奴婢的情谊奴婢不敢忘记。”她抬头看着林秋禾,“若是姑娘不放心,奴婢、奴婢愿意签下卖身契。”

听到青黛如此说话,林秋禾心中一动,然而最终还是挥了下手道:“我累了,这件事情以后再说,你先起来吧。”就目前而言,她还是可以信任青黛的。至于以后,就要看她的表现了。

青黛跪在地上看着林秋禾的神色,迟疑了片刻这才起身绕到了她的背后轻轻帮林秋禾揉按。

不一会儿,摄政王妃就匆匆赶来,见着外间的林秋禾一愣,然后才道:“林姑娘,不知道阿卿如今怎样?”

“情况已经稳定,如今师伯还在房内照看。”林秋禾起身说道,陪着王府一起进了里屋。屋中的药香和酒香都还没有散去,王妃之前就隐隐约约闻到味道,这会儿进来察觉味道更大这才皱起了眉头,“张御医,这是怎么回事?”

药浴她是懂的,可是这酒味?

屋内因为不断地往浴桶里面加热水而水真气氤氲,张章并没有看清楚王妃的神色,不过还是回答道:“是我来之前秋禾让人备下的药浴,而酒味则是之前用烈酒来调和药膏留下的。”他略微顿了一下,然后对着王妃身后的林秋禾笑着点头:“你做的很好,想法大胆而又不落入俗套,最重要的是还能够针对晋王当时的情形对症下药,没有惊慌失措。”

张章满意地点了下头,“秋禾,你在医学之术上,有着难得的天赋。”

他身后的齐林闻言对着林秋禾点了下头,露出笑容。

王妃没有想到林秋禾竟然会得到张章这么高的评价,略微有些迟疑。宁卿曾经对她说过,当时让林秋禾认在张章门下只不过是权宜之计,怕林秋禾在秦家因为某些不起眼的人的陷害而出了问题。这些日子林秋禾每隔一日都会来摄政王府,在她看来主要也是宁卿的孝心,为了让她能够常常见到林秋禾。

毕竟,宁卿体内的毒素那么多年了,一个小姑娘怎么可能真的能够治愈。

然而如今听到张章的评价,王妃才意识到,这个失散多年的女儿,竟然比她所预想的,所看到的成长的更好。不过现在还不是激动的时刻,虽然为还没有认回来的女儿开模还衷诟P牡氖嵌嗄昱阍谏肀叩难印

“阿卿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晋王这次体内毒性发作跟这些天的操劳有关,这样在药性和酒性的作用下多睡些时候是有好处的。”张章点头,“臣已经让人抓药煎熬了,王妃不用担心。”

摄政王妃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还在慢慢冒出细密汗珠的宁卿,这才道:“那我们先出去吧。”

这次连同张章都一起出了卧室,只留下两个小丫鬟在一旁伺候添加热水。而流苏则张罗着让人送来个人喜欢的茶水和点心,丝毫不见被王妃责罚的痕迹。林秋禾和齐林按照顺序坐在下手座位上,安安静静地听着张章和王妃说话。

“陈太妃如今身体可好?”两个人讨论了下宁卿的身体情况,王妃这才转换了话题问起了陈太妃,“一别许久,我回京之后也一直忙碌着,没有来得及入宫看她。估计她这会儿心里定然是在念叨我呢。”

“陈太妃身体还好,宫中药物齐全,皇上又对她敬重,但凡太妃所需药物从未克扣过。”张章点头,脸上露出了笑容:“太妃每个一段时间都会想起王妃,不过她也知道这次王妃回京事物繁忙,并没有什么不满。”

“那就好。”王妃轻轻地撩起了垂在耳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有种感慨和神秘的意味,“家里的事情这些天也算是忙完,等到阿卿情况好转,过几日我就入宫看看这位老朋友去。”

“想来陈太妃知道了定然会亲自扫径迎客的。”张章笑了起来。而这时候齐林偷偷地用手指戳了下林秋禾,低声道:“师妹,你是怎么想到要用烈酒调和药膏的?还有,给晋王的药浴里面,为什么会放生姜?”

看看正聊天的两位长者,再看看齐林好奇难耐又努力压低声音的样子,林秋禾相信他早就想要问这些问题了。这些东西的使用对于有着前世经验的林秋禾来说已经是一种本能反应,现在听到齐林这么问她就只能低声解释。看着齐林越来越明亮的双眼,林秋禾脸上露出了笑容,很是喜欢这种纯学术性的讨论。

预计宁卿在药浴中已经泡了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林秋禾这才偷偷看向张章。如今张章已经到了,她虽然有行医资格,然而毕竟还在张章门下学习,自然不好越俎代庖太过于展露自己。

没有想到,张章心中却也是有数的,在林秋禾试图暗示他的时候,他就转头开口道:“秋禾,晋王殿下已经泡了药浴半个时辰了吧?”她连忙点头,笑着道:“已经有半个时辰,可以出来喝煎服的汤药了。”

一旁流苏连忙站出来请示,王妃点了下头,示意她带人去忙碌。又过了一会儿,脸上的潮红还没有下去的宁卿就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出来。

“多谢张御医和林姑娘。”他声音低沉,带着大病之后的虚弱,然后才又转头看向上座的王妃,“让母亲担忧了。”

王妃伸手示意他上前,拉着宁卿坐在了身边仔细摸了摸他依然滚烫的皮肤,这才认真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她说着拉住了宁卿的手,“我听张御医说,你这次之所以会发作的这么厉害,主要是因为这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甚至连吃饭都耽误了?”

宁卿为之语塞,王妃恨恨地用力拍了下他的手背,“以后每天出府之前去我院中用早膳,晚上也必须在府中用。午膳的话…”她迟疑了一下,“你在城外,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看着你吃完。”

“母亲,不用这么麻烦的。”宁卿无奈地苦笑,“我保证以后会好好吃饭。”

“我不信!”王妃果断地拒绝了宁卿,“今天晚上你就在家中陪着我用膳,另外我让人去给你请三天的假,这三天里面都要在家中待着。”

“母亲,如今临近万寿节,京中事情实在是多…”宁卿皱眉,“我若是撒手不管了,那城外那些…”他顿了一下,隐藏下了后面的词句,“皇上那边一时半会也是派不出合适的人选的。再说,皇上和父亲这次对我都报了很大的期望。”

王妃听着宁卿辩解,神色越来越难看。到最后,宁卿只能停了下来,无奈地叹息,“我明天在家休息,好吗?然后每日都在母亲那里用早膳和晚膳,之后每天只去半日,可好?”

王妃依然眉头紧皱,而林秋禾坐在最远的地方,看着宁卿脸上的潮红褪下之后略微苍白的肤色,心中竟然升起了一股和王妃同仇敌忾的恼火,听着王妃说:“…难道功名利禄就比身体更重要吗?”这样的质问时甚至忍不住微微点了下头。

“母亲,”宁卿苦笑,“我只是想要做到最好,为了能够让他人不再因为我而升起这样或者那样的担忧。我想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所想要保护的人,不让他们受到任何的伤害。”他说得含糊不清,然而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林秋禾的位置。

林秋禾浑身一紧,下意识就转头避开了宁卿的视线。反而是王妃,因为记挂着宁卿的身体,并没有注意到这点。对于这个自小就有主见的儿子来说,她能够得到这些妥协的结果也就满意了,只是不满还是不满。

“既然这样,我就不再坚持休息三天。但是,每天亥时之前必须要熄灯休息。”王妃补充了一条。亥时是从晚上九点开始,对于这个时代习惯早睡的人们来说算是比正常休息时间还略微晚了一些的时间,然而看王妃的样子,只怕这要比宁卿平日休息的时间早上不少。

宁卿无奈地答应了。

林秋禾和张章并没有在醺卸嘧鐾A簦耪铝粝铝艘桓鍪屎狭教熘诜玫囊┓剑硎玖教熘蠡嵩倮匆惶烁湔锫觥6智锖塘粝碌哪歉鲆┰〉姆阶樱耪掠衷诶锩嫣砑恿思肝兑┎牡姆至浚淮涿咳招枰莅敫鍪背健

等到师徒几人上了马车之后,张章才对林秋禾道:“其实下次开药方的时候,你可以再稍微大胆一些。”

这已经算得上是很高的评价了,林秋禾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出了摄政王府彻底放松下来,她才觉得浑身都有些酸疼。然而张章问及医学上的问题,她还是阐述了一下自己写下药方时的考量,跟张章和齐林辩证那些药材的使用和分量说明。

一路顺利到了秦府门口,林秋禾正想下车,突然想起了之前的问题,回头问道:“师伯,孙家最近在忙什么?”

“哦,孙家偏支有个学生举人参加了今年的秋试,如今还为出榜,孙家想要把消息压一压,免得有人说是后宫的裙带关系才让这位学子入了那些考官的眼。”张章随意提了一句,而林秋禾这才点头下车,心说:看起来孙家很是重视这位偏房出来的举人,也很是看好他呢。

第60章 巧遇孙韶喆

八月二十二,是今年秋试皇榜贴出的日子。这一天不少的人都很是兴奋,就连秦锦兰和秦舒兰一大早就带着兴奋的神色给秦老夫人请安的时候更是凑过去各种好话不要钱的说出来,就是为了能够跟着秦家兄弟一起出府去围观皇榜贴出来时的热闹情形。

“祖母,这可是三年才一次的盛事。”秦锦兰低声道:“再说大哥他们早早就在三元楼上定了包间,我们跟着兄弟们一起过去,有他们在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不是吗?”

秦舒兰凑到了秦老夫人的另外一边,微微晃动着她的手臂,“祖母,你就答应吧。再说了,晴儿表姐来了这么久,也没有怎么走动过,让她出去散散心也好啊。”

说着她就冲着陈自晴使眼色——“快,祖母疼你肯定会答应的。”

陈自晴笑着道:“我倒是有些好奇呢,想着是跟表哥表弟一起,应该安全不少吧?”

“既然连晴儿都这般说了,那我就准了!”秦老夫人笑着道,这日也算得上是京中的盛事,各家各户围观张贴皇榜不说,就连所谓的榜下捉婿也是常有的事儿。三年前的榜眼君不就是在殿试之前被一个京中的六品小官“抓”了回去当女婿吗?听闻之后榜眼远赴呈州当了知县,万寿节前后也要携妻带子回京述职呢。

依照秦府的门第自然不用榜下捉婿,不过去看一看热闹也算得上难得一次的娱乐了。

听闻秦老夫人许可,秦锦兰和秦舒兰立刻露出了胜利的笑容,而陈自晴也偷偷松了一口气看向林秋禾眨了下眼睛。皇榜一般是在傍晚时分贴出来,因此作为大哥的秦珏就在三元楼中订了一桌的酒席,虽然今次并没有秦氏子弟考试,不过提前看看秋试铁皇榜的热闹也可以让下面的弟弟们多一些动力。

一行人分乘几辆马车赶到,就连秦琅也被放了出来。一路上也许是跟着哥哥们的缘故,他老实了不少。等到进了包间,他也是坐在一旁不说话。只不过在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偶尔会把目光落在林秋禾的身上。

林秋禾并没有注意到秦琅,说实话一个十一岁的男子,在这个时代也许会被当成半个大人了,然而在她看来不过是小学没毕业,那样的恶作剧根本就不算什么。

她这会儿正坐在窗户边上往下看,皇榜有大半个时辰才会贴出,然而墙下已经围了一群学子和看热闹的人了。她看了几眼就觉得索然无味,而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三元楼的前面,正准备离开的林秋禾多看了一眼,恰好就看到那个带着面纱的女子是孙梓棋。

她动作一顿,又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定睛一看,虽然带着面纱,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是孙梓棋的。孙梓棋是第二个下车的,前一个下车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看着有些眼生,转念一想林秋禾就明白那应该就是孙家偏支的那位举人了。

看起来,他是想着这边离皇榜近,能够率先得到消息也跟着过来了。

林秋禾若有所思,正想让开一旁的秦锦兰就也凑了过来,惊喜地道:“那不是梓棋吗?跟她一起的人是谁?”

“应该是她堂哥,我听闻孙家有偏支的学子参加秋试,之前一直都瞒着呢,等考试完了才通知了孙家的人。”秦玥跟着站了过来,看着那两人进入三元楼,“大姐,不如咱们过去打个招呼?”他有些心动,想跟孙梓棋的堂哥这个真的参加过秋试的人交流交流。他明年开春准备考秀才,对于那些已经有功名在身的人格外的好奇。

秦锦兰一想就明白了这弟弟的想法,笑着转头招呼林秋禾,“秋禾一起去吧?”

林秋禾本不想动,然而一旁的秦舒兰跟着凑热闹,“走吧,咱们都过去看看,不然请他们过来一起坐也好。”她说着就拉着林秋禾起身,一旁的秦珏和秦珑都跟着站了起来,秦锦兰开了包间的门出去,正巧就看到跟孙梓棋在一起的那个年轻男子正在跟店小二说话。

“这位客人实在对不住,小店的包间都已经订出去了,要不您跟这位姑娘在楼下僻静的位置坐,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这怎么能行…”男子为难地看了一眼孙梓棋,“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吧…”

“客人,不是我说。今天这样的日子,这皇榜附近的酒楼包间肯定是都满了。咱们楼下还有几个僻静的位置也是之前特意留下来给考生的。”店小二劝说,“若不是看这位公子是考生,咱们对外说也是已经座满了。”

“这是为什么?”秦锦兰这时候领头走了过去,对着孙梓棋笑了下道:“店小二不用为难了,这是我们朋友,让他们去我们包间就好了。”

店小二连连点头,道:“这样最好,这样最好。小的过会儿给孙公子送来一壶茶当做是赔罪。”

孙韶喆闻言连忙摆手,“不用了…”

“堂兄这位就是我给你提过的秦府大姑娘,后面的是她三弟。”孙梓棋连忙介绍,“既然他们订了包间,咱们就跟他们一起等着放榜好了。”

秦锦兰笑着对孙韶喆点头,这才转头看向店小二道:“你还没说为什么要特意留下些僻静的位置给考生?难不成早早订出去了不好吗?”

“咱们这楼叫三元楼可是有名头的,咱们这酒楼原本叫聚缘楼,然而从开张至上一届秋试,总共有两位状元在本楼等候消息,为了取个好兆头,之后老板就把名字改为三元楼了。”店小二笑着说,一旁的秦舒兰点头道:“所以你们今年就特意给学子留了位置,想着再多出一位状元,让这名字名副其实?”

店小二笑着点头,“姑娘聪慧。正是这样,而且我们老板还提前说了,若是榜上有名,今晚的开销全免,若是三甲的话,可以免费在这里消费一个月。”

“这倒是个好生意。”林秋禾笑着说,“在京城做酒楼生意,拼的就是特色。而这酒楼名字好,又有事实为力,只怕是颇得学子们的追捧。”

他们几个说着重新回了包间,孙梓棋也取下了面纱笑着给她堂兄孙韶喆介绍屋中的诸位。等听到孙梓棋介绍林秋禾的时候他双眼微微一亮,并没有多做表示目光却也多停留了片刻。

屋中的人很快就熟悉了起来,对于秦珏这一次没有下场考试,孙韶喆表示了可惜。然而秦珏只是笑着道:“我觉得老师说的很对,我虽然有着举人的功名,然而距离参加秋试还是有些差距的。在沉淀三年再来也不晚。”

他说话沉稳有序,很是得孙韶喆的欣赏,至于秦珑、秦玥和秦琅三个人也是各有各的特色,虽然学问比不上秦珏,却也都有着自己的见解。特别是最小的秦琅,平日里面众女接触到的都是他调皮捣蛋的一面,如今见他坐在桌子边上认真的讨论学术的问题,在孙韶喆和秦珏说话的时候竟然还能插上话,而且没有出错实在是出人预料。

“你们都小看四弟了。若是他只会调皮,书院怎么可能留他?”秦玥压低声音对秦锦兰解释,林秋禾听到这话意外地看了一眼秦琅却见这个小子正好偷偷看向她。这一眼被抓住,秦琅连忙回头一本正经地听秦珏说话,甚至还又发表了评论。

林秋禾微微皱眉,开始怀疑这小子上次被关禁闭根本就没有吸取教训,看他笑眯眯的神色这会儿指不定肚子里面正在冒坏水呢。不过秦琅那个级别的恶作剧她还没放在心上,因此看了两眼之后就转过去跟身边的女孩们说话了。

秦琅等到林秋禾移开视线,这才松了一口气,更是认真地听着孙韶喆他们说话。

酒楼的茶水、点心很快就被送了上来,除了一壶普洱茶之外,还有一壶花茶。几女纷纷选了花茶,不一会儿屋子里就满是茶香和花香。而秦珏和孙韶喆他们的讨论也告一段落,而孙韶喆喝了一口茶,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林秋禾。

挨着他坐的秦珏察觉了他的小动作,顺着看过去见孙韶喆看向林秋禾,眉头就微微皱了起来。他与林秋禾并不是熟悉,然而花氏的胎几次三番劳烦林秋禾,所以他对这位暂住在秦府的姑娘还是有着很好的印象的。这会儿见孙韶喆这般心头就有些不悦,下意识地轻声咳嗽了一声提醒孙韶喆。

果然,孙韶喆连忙收回了目光迎上秦珏的目光尴尬地笑了下,低声道:“我只是没有想到最近京城之中风头正盛的林姑娘年纪竟然这么小。这可真是人不可相貌,若是平日遇上,我是决计不可能相信那样一位在京城已经是传奇一样的女医师是林姑娘这般和煦的人。”

这样的解释也说得过去,特别是林秋禾帮了孙家那么大一个忙。虽然现在消息还没有传开,不过亲近和有门道的人如今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消息了。

林秋禾那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正被孙梓棋拉着偷偷咬耳朵。

听到孙家果然是因为孙韶喆的原因才故意压下了孙修仪有孕的事情,她忍不住朝着那边看了一眼,却正好跟孙韶喆对视。孙韶喆礼貌地朝着她点下头,然后转头跟秦珏说话,似乎根本就没有特意在意她一样。然而,林秋禾却在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比之前被秦琅盯着的感觉更微妙。

“秋禾,你刚刚想说什么?”孙梓棋轻轻问了一句,林秋禾这才回神道:“我是想说,你父亲和你伯父就这么看好他?”

“堂哥把考试时做的文章重新写了一遍,父亲和伯父都说必然是在前几名,除非运气不好才会是同进士出身。”孙梓棋压低了声音说,“反正这位堂哥,我觉得倒是不错呢。而且他父母双亡,身边只有一位当年被他父母在战乱中收养的妹妹,说是之前安顿在了陵水县中,这两天就要到京城了。”

秋试的皇榜分为进士和同进士出身。只有进士才有可能参加殿试,到时候才由皇上亲自点出状元、榜眼和探花。如今孙梓棋这般说,也就意味着孙家很有把握这位孙韶喆能够进前三甲了?

林秋禾心中更是惊讶,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孙家这么看中孙韶喆。孙家重视宫中的孙修仪是因为她能够稳住孙家如今的地位,而若是孙家真的依靠后宫的裙带关系上去的话,只怕要被人诟病。而孙韶喆的出现则让孙家意识到了一个机会,而更妙的是孙韶喆父母双亡还有一个未出嫁的妹子。

也就是说,孙韶喆以后若是想要有好的发展,妹子嫁一户好人家,都要依靠京城这边的孙氏兄弟。

不过,孙韶喆也是个妙人,一直到秋试结束,确认自己发挥的不错这才找上了孙家,让他更有资本跟孙家的人谈判,而不是简单的依附于他们。

第61章 借马车

根据孙梓棋不经意的几句话,林秋禾转念间就想到了不少的东西。不一会儿酒楼就送上了他们点的菜肴,等到他们吃到一半,外面猛然又躁动了起来。所有人一愣,连忙放下碗筷推开窗户往外看去。

宫门缓缓打开,两列穿着红色仪仗服,腰间别着腰刀的侍卫护着中间三个张贴皇榜的官员走出来。

很快那些人就被拦在了张贴皇榜的城墙外两米,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皇榜被一张张贴上去,而只有第一张上的名单才是进士,后面两张上的人都只能够算是同进士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