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皇榜贴好,侍卫们撤销了拦截的木栏之后,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直接冲了上去。当然了,前面还是有几个侍卫直接拔出腰刀拦着避免发生混乱的。所有的人都只能在侍卫的看守下凑上去。而这个时候凑在最前面的人就大声念起了名字,而早人群之后他们的同伙这个时候就立刻转身按照名字和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跑去送喜讯。

这个时候可是能够得到不少的赏钱的,一旦遇上出手阔绰的,几十两的银子有时候也是说撒就撒了。

林秋禾睁大双眼看着下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群,半响才微微眨动了下双眼,微笑着摇头退了回去。在这里她们实际上根本就听不到皇榜之下的那些叫喊声,而她刚刚看了一眼孙韶喆,见他虽然故作平静,然而还是忍不住紧紧握住了窗户的边缘,手背上青筋暴起,骨节突出。

看起来,还是很紧张嘛。

而这个时候,秦舒兰眼尖,指着下面叫道:“有个人跑进三元酒楼了!”她说着一双明亮的眸子就看向了孙韶喆。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安静了下来,然而片刻之后楼下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声。

“好!好!好!太好了!赏,都有赏!管家,发赏钱!”

所有人都松下了紧绷的神经,几乎每个人都偷偷看向了房中的孙韶喆。孙韶喆脸色有些苍白,不过并没有太过于失态。见所有人都看过来,勉强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大家不必这么看着我,秋试是每三年为皇上择选全天下人才的盛事,这天下博学之士太多,就算今次不中,我也不会放弃的。不过是再等三年罢了…”

他说着笑得真诚了些,“到时候倒是可以和秦兄一起了。”

众人见他虽然有些失望却也放得下,都松了一口气,而秦舒兰更是开口道:“孙大哥不用如此,说定过会儿就有人上来给孙大哥报喜了。”

此时整个三元楼都因为下面那位幸运的举子而热闹非凡,屋中的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叫喊声有什么不同,然而片刻之后他们的房门就被敲响,在靠近门方向做的秦珑一愣,然后才起身过去开门,“谁啊?”

“恭喜孙韶喆公子,高中皇榜第十二名!”门外的人满脸的喜气,说话这话双眼一扫就发现了虽然努力压抑但是脸上依然露出狂喜神色的孙绍轩,他立刻冲了过去,拱手就又道:“恭喜孙韶喆孙公子了,高中皇榜第十二名!”

一时间孙韶喆整个人都木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中了!不是同进士出身!他终于完成了妹妹交代的第一步!他中了,几天后就会参加殿试,然后还会参加琼林宴…

一刹那见,孙韶喆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然后才强自镇定回过神。这时候包间里面已经挤满了道贺讨赏的人,他赶紧把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其中最大的那份给了第一个道喜的人,然后其他的也依次发了下去,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就算最后红包用完,剩下的打赏是由秦家兄弟来做的,他都忍不住一直笑着。

等到那些道贺的人都离开了,孙韶喆这才对着秦氏兄弟拱拱手,“多谢刚刚秦兄救场。”

“这是好事!”秦珏点头,然后叫了店小二让他上了酒:“今日可要好好和孙兄庆祝一番!”

店小二满脸笑容的进来,道:“我家主人说各位今天的消费全部免费,另外免费送了一瓮状元红提前庆贺孙公子在三日后的殿试中表现优异!”

这话刚说完,店小二身后就又出现了一位身影,正是这三元楼的老板。

老板亲自端着状元红进来,打开给孙韶喆倒了一杯,然后又给其他人都添上这才举杯道:“先是祝贺孙公子金榜题名。”

这是高兴事,众人也没有讲究什么,在场的男子全部端杯饮尽了杯中的酒,就连另外一桌的女孩子们也都端起茶杯遥遥地敬了孙韶喆一下。

老板这才笑着道:“若是孙公子愿意,三日后的殿试之后,在下依然在这个包间,给孙公子摆上一桌庆功宴,让孙公子可以招待亲朋好友!”

“那就多谢老板了。”孙韶喆倒是没有拒绝,他在未联系孙家之前还是认识了不少同期的好友的,不管这期中或者没中,他们都是一些有着真才实学的朋友,他相信这些人总有一天会金榜高中的。

而在这里联络感情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酒楼老板这才笑着离开,而在没了外人之后,屋子里面的气氛一下子就燃了起来,觥筹交错之间每个人都喝了不少的酒,等到天色渐晚,外面都黑透了之后他们才都醉醺醺地散去。

孙韶喆虽然极力克制,然而毕竟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最终还是被灌醉了。秦氏姐妹见状就让孙梓棋上了她们的马车,先送孙氏兄妹回孙府,然后她们再回家。

努力保持着清醒的秦珏点头赞同,把喝醉的几个弟弟往另外一辆马车上一丢让车夫先送他们回家,而他作为长兄则要一路护送妹妹们。马车缓缓前进,街上还有不少在庆祝的人,十年苦读一朝得偿所愿,又或者是名落孙山,那些学子们都放弃了平日的斯文,在街上大声地说笑或者是哭泣着喝酒,林秋禾坐在马车中听着外面的声音已经开始觉得有些疲惫了。

离开了靠近皇宫的街道,街上的人明显少了。马车速度快起来,很快就把孙梓棋和孙韶喆给送到了孙府。而府上很明显早就得到了消息,也猜到了结果,这会儿早就准备了醒酒汤。

两家向来交好,秦珏也没有客气喝了一碗醒酒汤,又客气了几句话就立刻带着女眷回家。

回去的路上不止是林秋禾,就连之前一直保持着兴奋的秦锦兰和秦舒兰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而陈自晴更是直接靠在了林秋禾的身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了。

马车在安静的街道上行驶着,就在几女都没有什么精神说话的时候,马车突然猛烈的颠簸了一下,几女立刻乱成一团。秦锦兰立刻护住了秦舒兰,而林秋禾则拉住了陈自晴。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和跟在车外的丫鬟连忙开口询问道:“姑娘,没事吧?”

说话间,马车后门被打开,青黛担忧地看着里面,见众女都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然后解释道:“不知道是谁在路中间放了一块石头,天黑车夫没有看清楚…”

这时候秦珏也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过来询问情况。他运气好,错过了那块石头。

车夫检查了一下马车,皱起了眉头。

“车轮坏了。”车夫无奈地说,“马车要换了车轮才能继续前行。”

秦珏闻言就皱了眉头,正想让女孩子们换到他那辆马车上就听到了安静的道路上又有马蹄铁踩过青石板的声音。

“前面是什么人?”马车拐过弯就看到了停在半路的秦府马车,而车夫立刻警觉地停下了马车,对着前面询问。秦珏闻言从一旁的小厮手中接过灯笼朝着那边看过去,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愣住了,等到对方再次发问才反应了过来。

“在下秦珏,是成和街秦府的人。”他微微提高声音并不贸然上前,“因为护送出游的妹妹回去路上坏了马车,这才停在了路中间。”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马车的制式应该是一位王爷的。

“秦府?”马车中响起一个微微嘶哑的声音,然后就见车夫下车扶着一个人从马车总下来。等到那人走近,秦珏这才反应过来,郑重的行礼,“秦珏见过晋王殿下。”他之前在秦府总是加过宁卿的。

晋王?

马车中的林秋禾听到这个称呼一愣,然后才忍不住朝着马车之外看过去。只见灯笼昏黄的灯光之下,宁卿的脸色并不算好看,不过脸上的若隐若现的笑容却显得格外温暖。似乎是察觉了她的目光,宁卿敏锐地朝着马车中看了一眼,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对着秦珏道:“里面是贵府的女眷?”

既然被提起来,几女也就不好躲在马车中,因此秦锦兰带头下了马车,几女依次给宁卿行礼问好。整个过程中宁卿一直微微勾着唇角,等到最后面的林秋禾的时候才开口说了两句话。

“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上林姑娘。这些日子多亏有你照顾,既然诸位的车坏了,就正好给我一个感谢林姑娘的机会,还请诸位上我的马车,送你们回府吧。”

宁卿缓缓的语调让几女都心生好感,而他把人情让给林秋禾的举动也让没有多让觉得意外,只有秦珏有些迟疑,“那王爷你…”

“我今日忙碌到现在才回城,没有赶上皇榜的盛况,正好一路上可以听秦公子说说那个时候的盛况。”宁卿淡淡地表示会跟秦珏同乘一辆马车,“我想你们这个时候回家,应该是去看皇榜了吧?”

事情就被偶尔路遇的宁卿三言两语给解决了,女孩们都上了他的马车,而宁卿则裹着斗篷上了秦珏的马车。至于坏掉的马车,由车夫在这边等着,秦府那边自然会派人过来修车的。

因为这个意外,几女再也没有睡意,坐在明显比秦家奢华了许多的马车中,秦舒兰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突然看向林秋禾道:“每次摄政王府都会派马车过来接你,那马车也是这样的吗?”

林秋禾一愣,然后才笑着点了下头,“大概是差不多吧。”

见她不欲多说这些,秦锦兰就拉了下秦舒兰,换了个话题道:“说起来,孙家那位堂兄还真是不简单。金榜第十二名,可以参加殿试。若是他在殿试的时候表现好些,说不得真的就能入前三甲了。”

“他们之前说话,我听了一耳朵,好像那位孙公子还没有定亲呢。说是因为父母早逝,为了拉扯妹妹长大耽误了婚事。”陈自晴因为身世类同,这会儿说起来就颇有感慨。其实她知道的时候心中还是隐隐有些羡慕孙韶喆的妹妹的,若是她也有一位兄长的话…

 

第62章 金 锁

乘坐晋王殿下的马车回府的事情,第二天孙梓棋到秦府的时候重新被提了起来,孙梓棋听了之后也愣了半响,才说:“真不知道该说你们倒霉还是运气好,平白无故的路上被人丢了石头,马车刚坏就又遇上了晋王殿下。最主要的是,晋王殿下还那么好,让出马车送你们回家。”

“秋禾姐姐可是在跟晋王治病呢,看到她在,晋王怎么可能不帮忙。”秦舒兰说着看向林秋禾,“是吧?”

林秋禾无奈地苦笑,道:“我不过是个小小的大夫,做的也是一些辅助治疗的事情。晋王的主治大夫还是我师伯张御医。”她说着错开话题,把少女们的注意力从宁卿身上转移到那位新出炉的进士老爷孙韶喆的身上。“说起来后天就是殿试了,不知道那位孙公子准备的如何了?”

“说起来这个就让人抑郁,我还想这堂兄没成婚,趁着这几日办几场宴会,说不定他也就能给我找个合适的堂嫂了,没有想到他拒绝了说是这几日要好好看书。连爹爹都说让我不要胡闹,还专门安排了院子给他住,不让任何人去打扰呢!”孙梓棋有些气恼,有这样一位金榜题名的堂兄她很是与有荣焉,本想好好炫耀一番,没有想到计划刚刚提出就被驳回了。

她一脸的无奈,看着秦氏姐妹同情的安慰她又露出了笑容。

“不过堂兄的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养妹倒是会在明天到京城,赶在殿试之前跟他汇合。我听堂兄说,那是一个年纪跟我们相仿的姑娘,到月底的时候过十四岁生辰。”孙梓棋补充道:“若是堂兄能够一举名列前三甲的话,到时候这位堂妹的生辰宴只怕会热闹许多。”

几个女孩坐在一起讨论的无非就是这样的事情,林秋禾坐在一旁听了片刻,就转身摸到了看到一半的书低头仔细看了起来,对于她们的话题也不过是偶尔说上两句。

“王爷昨夜似乎回来的有些晚?”下针之后,林秋禾就会有一段比较悠闲的时候。她这会儿正捧着茶杯喝茶,想起之前孙梓棋说她们那么幸运正巧碰上宁卿的评价,她就忍不住提起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不过,若不是正巧遇上了王爷,我们还不知道会耽搁到什么时候呢。”

宁卿闻音而知雅意,立刻明白林秋禾这是对他昨晚出现的时机产生了怀疑。他无奈地苦笑,低声道:“这件事情还请林姑娘帮忙隐瞒母亲,事实上是昨天晚膳之后,城外的军营突然传信说有紧急事物,我这才出城处理。”他说着看向林秋禾,认真道:“这些天我已经尽量注意休息了,只是若是让母亲知道这件事情,只怕…”

林秋禾看向宁卿的双眼,见他神色坦荡,心中的疑惑这才消除了大半,点头道:“是我不该追根究底的。”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过去又给宁卿诊脉。

感觉到柔软温暖的手指落在他的手腕上,宁卿眼睛微微一眯,低头看着那只手。不同于京城中的那些少女留着长长的指甲,并且涂上豆蔻殷红迷人。林秋禾的指甲被修剪到略微超出手指一点,缘边圆润没有一丝毛刺,而整个指甲也都带着一种健康的粉嫩色,显得手指格外漂亮。

“体内的毒素并压制下去了。”林秋禾松了一口气,继而抬头看向宁卿,“我想师伯也应该警告过你,若是下次再毒发只怕就不会这么轻易被压制下去。还望王爷能够自珍自重才是。”

宁卿的目光不由跟着林秋禾的手移动,听到她说话这才回神,苦笑着道:“这些年我都习惯了。”

“王爷不要忘记了,曾经答应过我的事情。”林秋禾双眼微微一眯,危险地看向宁卿。宁卿这才想起之前他和林秋禾曾经有过一次两年之约。

而在林秋禾看来,虽然是因为一个误会宁卿才一直帮助她的,不过她却也默默记下了自己欠宁卿的人情。特别是在隐隐意识到宁卿对她不一样的感情,却不认为自己能够回应之后。治好宁卿可以说已经成为她心底不被任何人知道的执念了。

“对了,那个铜像还好用吗?”宁卿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双目含笑看向林秋禾,“若是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告诉我,我让负责的工匠再次改动下。”

“不,很好用。”林秋禾摇头,“这些天我感觉到自己对穴位的熟悉程度在增加。”

宁卿微微蹙眉,看了一眼林秋禾这才把心中的疑惑问出来,“既然你知道这样的好东西,为什么不趁机提交给你师伯?要知道这个东西若是能够普及开来,你在杏林之中的名声和地位就会再次提高,想来以后不会有几个人敢小看你了。”

“我觉得我的名声已经足够了。”林秋禾平淡地说,“就算是现在,实际上我的医术水平实际上也跟我的医术不相符。我可不想成为徒有虚名的人,到时候被人拿着这个指摘,甚至是攻击。至于这个针灸小铜人的事情,事实上我已经跟师伯提过,想要以师伯的名义发出去,但是师伯不同意。”

说到后面林秋禾也有些无奈,不过既然张章坚持,她也没有道理硬是让他承担这个虚名。反正等到两年后她针灸之术大成,大概也就能够提出针灸小铜人的使用和普及了。

听到林秋禾平静的话语,宁卿双眼微微有些意外的神色闪过,然后才带着更加欣赏和喜欢的目光看向林秋禾。没有被那些虚无的名声所打动,这样的年纪就这般冷静自持,坚持脚踏实地。光是这份心性就比绝大部分人的人出色了。

只是,现在有一个巨大的问题横在了他们之间。在他越来越喜欢林秋禾的同时,他该怎么做才能挽回因为上次的鲁莽而留在她心中的坏印象,甚至让她喜欢他呢?

他真的不是因为不在乎她所以才肆意妄为的,相反因为是因为太过于在意而失去了平日里的自持和冷静,这才会有月圆之夜夜探秦府的事情发生。

而林秋禾丝毫不知道宁卿心中的纠结,在三友苑忙碌完之后,略微整理了一下外貌,确认头发和衣衫没有凌乱就被珍珠请到了摄政王妃的馨和园,陪着王妃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

而等到她回到秦府荷园的时候就发现园子中比平日要热闹不少,守在门外的秋归见她回来连忙笑着提醒:“孙姑娘带着一位苏姑娘来做客。”

苏姑娘?

林秋禾一愣,还没有来得及进去就被屋中眼尖的孙梓棋看到。

“秋禾快进来,我给你介绍堂兄的妹妹!”她说着跑了出来,拉着门外的林秋禾进去,直接把她推到了一个外貌俏丽可爱的女孩面前,“这就是堂兄的妹妹,叫苏晓宁。”

“苏姑娘好。”林秋禾看着打扮得体,但是跟京城少女还是有些许不同的苏晓宁,微笑着问了个好,目光从她脖子间的金锁上划过就被人拉着坐在了一起说话。

苏晓宁性子安静,不必孙梓棋和秦舒兰两个人喜欢热闹,然而众女说话她偶尔也会中肯地说上两句。见她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众女对她印象也越来越好。而林秋禾在陪着说了会儿话之后就跑到一边偷懒看书,众女也习惯了她这懒散的样子,不时地会提高声音笑话她两句。

林秋禾笑着回了两句话,就又低头看书放松。反正对于她来说,身边不管怎么噪杂她都是能够看下去书的。

“林姑娘,我们不会打扰到你看书吧?”只有今天才认识的苏晓宁有些不安,过去低声问道。林秋禾闻言抬头笑了下,道:“无妨的,她们热闹惯了,我也习惯。”

见苏晓宁坐下似乎不准备离开,她就合上了书,笑着道:“苏姑娘出来京城,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就尽管跟你堂姐说,梓棋可是个热心的人呢。”

“嗯,我今天刚到她就带我见朋友,说是怕我在府中无聊。”苏晓宁笑着点头,好奇地看了一眼林秋禾手中的书,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当之后,她连忙坐直了身子歉意而羞赧地笑道:“我还以为林姑娘是在看医书呢,之前梓棋堂姐跟我提过好几次,说林姑娘医术超群,治好了她的小毛病不说,如今还在摄政王府为晋王殿下看病。”

“不过是遵从师伯的吩咐做些辅助的治疗而已。”林秋禾没有怀疑好奇和崇敬表达得恰到好处的苏晓宁,随口说了两句,手就暗示性地放在了书上面。苏晓宁立刻知趣地起身离开,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低头继续看手中的《各地风俗物语》。

到处都是火光,尖叫声,林秋禾站在街角看着那些恐怖的景象,意识到她又做恶梦了。街道上不时会有人跑过去,而她所化身的小女孩只能无力地哭泣着,有人慌乱中撞到了她却连头都没有回就跑了。而接着她意识到有人抢走了她身上的金锁和玉佩,再后来一队战马跑过,没有注意到角落中的她,她蜷缩在角落又累又疼又饿,低声叫着“娘亲,救我…”

就在她快要坚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出现在面前,“找到了!”而在她被对方抱起来的同时,看到不远处一个人手持弓箭慢慢拉满弓…

呼!

林秋禾猛然睁大了眼睛,看着屋内漆黑一片,急促的呼吸这才缓缓平稳下来。饶是这样,守夜的蓝丝还是被惊醒了。她连忙爬起来点亮拉住进了内屋。

床幔里面的林秋禾感觉都了一丝光亮,然后就看到床幔被掀开,蓝丝担忧地看着她:“姑娘?”

“扶我起来。”林秋禾低声说,梦境中最后那支箭并没有伤到她,只是那个救她的人…林秋禾靠在床头捂着心口,这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到让她觉得梦境中的一切似乎都还历历在目一样。

蓝丝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耽搁,连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去,然后又投了帕子想着给林秋禾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等到捧着温热的茶杯,林秋禾才回过神微微摇头试图让自己摆脱梦境的干扰。她努力对自己暗示:不要再想了,这只是梦而已!为了增加说服力,或者说是想把那些画面甩出脑海,她甚至忍不住微微摇头。然而,就在她摇头的某一瞬间,她想到了一个细节。

那个金锁!

她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那个金锁?只是,是在什么时候呢?她皱眉,而早就被她动作吓了一跳的蓝丝连忙低声开口:“姑娘,可要让厨房准备些安神茶?”

“不用了。”林秋禾缓慢地说,本来呆滞的神色慢慢恢复了灵动。她想到什么时候,在什么人身上见过那个金锁了。

苏晓宁!

第63章 琼林宴

梦境中那个金锁的样式很特别,所以林秋禾才能够在看了一眼之后就把金锁和苏晓宁身上的金锁联系起来。可是,为什么梦境中的金锁会出现在苏晓宁的身上呢?

难不成,那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梦境?

林秋禾微微坐直了身体,捧着手中的热茶示意蓝丝帮自己擦拭额头的冷汗,然后才低声道:“蓝丝,点亮书桌前的烛台,我想看会儿书。”

“姑娘,这都已经过了子时了…”蓝丝有些迟疑,然而林秋禾一个眼神看过来,她连忙害怕地低头照办了。挥手示意蓝丝出去,林秋禾就一个人坐在书桌之前看着那些书发呆。

她当然不是真的想要看书,她只是需要一个人静静,顺便理清一下混乱的思路。

如果那个梦境是真实的,那么说就算这个身体的原主不是摄政王妃失散多年的女儿,只怕也是京城人士。按照记忆中小女孩的穿着,林秋禾觉得她应当是非富即贵才对。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下巴,想了想立刻站起来身来慢慢淹没,然后摊开一张白纸用镇纸压好,然后挑选了一支最细的毛笔沾染了墨汁画出她记忆中的玉佩和金锁的样式。

前世学医,林秋禾画过无数次的人体经脉图,因此对于细节的描绘还是把握得很到位的。把纸张吹干之后,认真地看着那上面的图画。因为是梦境中的物品,所以她并不是很确定百分之百的把玉佩和金锁上的花纹给还原了出来,不过最起码百分之八十的相似度还是有的。

她现在最大的疑惑是,为什么她梦境中的金锁会在苏晓宁的身上?

若梦境是真实的,苏晓宁跟抢走她金锁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的意外和巧合吗?毕竟当时战乱,每个人都是朝不保夕,也许抢走了金锁和玉佩的人没几天就被杀死了,然后这些东西辗转流落到了苏晓宁的双亲手中?

也许,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问问她。林秋禾复杂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把桌面上的图纸收了起来,熄灭烛台回到床上躺下时做出了这个决定。

到现在为止,林秋禾还是下意识地相信那天从宁卿的表现推测出来的那个结论——她不是摄政王夫妇失散多年的女儿。

“孙公子被点为状元?周公子为榜眼?”惊喜地声音在秦老夫人的安和园中响起,聚在一起的少女们听到殿试传来的消息,一阵阵的惊讶,至于第三名的探花究竟是谁她们已经没关注了。两位认识的人金榜题名,然后又被皇上钦点为状元和榜眼,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振奋的事情。

“是的,现在孙公子已经作为新科状元带领诸位进士一起游街了。”传信的丫鬟兴致勃勃地说,“听说孙公子因为外貌缘故本要被点为探花的,然而殿试奏对太过于出色,皇上坚持点他为状元,今年的探花则是来自于山东齐家的齐昊天。”

听到山东齐家,林秋禾一愣,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齐林。

不会这么巧吧,今年的状元、榜眼和探花都算得上是认识的人?她略微有些错愕,不过转而就想到,这三边都要送上贺礼才对。而想想这些天来她所收到的礼物,里面应该是有不少合适的东西可以当成贺礼送出去。

而秦老夫人明显也想到了这点,看向在场的女孩子们,嘱咐道:“齐家暂且不论,但是你们与孙家和周天都有交情,这个时候自然是要送上贺礼的。此次贺礼就从公中出,晴儿,你和秋禾的也一样。我会让人准备好,不用担心这些细微的事情。”

林秋禾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是如今我库房里的东西也不少,若不送出去些,只怕放坏了才可惜。”她算是委婉地拒绝了秦老夫人的好意,而陈自晴则红了脸,低声道:“我来京城之后吃住都在秦府,若是连送人的贺礼都由外祖母出就实在说不过去了。还请外祖母放心,我那里还是有些东西的,等我列了礼单,再来请外祖母过目。”

秦老夫人一愣,明显是没有想到这两个人会拒绝。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而秦锦兰反应迅速,连忙凑过去揽住了秦老夫人的手臂道:“是啊是啊,怎么能总是让祖母费心呢,再说我们小姑娘交际也用不上多么贵重的礼物,我和舒兰也各自列了礼单来,让祖母费心帮我们周全就是了。”

秦舒兰这半年多来也长大了不少,这时候反应迅速,也跟着笑着点头。这才算是把这一场尴尬给化解了去。等到从安和园出来,四女一路讨论者孙韶喆和周天泽两个人,等到到了各自的院子前才分开。

林秋禾和陈自晴回去之后,不约而同的开口让人取了自己库房的册子,两个人对视一笑,然后才并排坐在一起看着册子上的物品,不是地低声问下一边的。墨香做事向来认真,不少贵重物品后面都已经写上了备注。林秋禾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让人研磨开始写礼单。

三份礼单自然不可能价值相同,按照亲属关系来说的话,周天泽那份本应该是最薄的才对,然而考虑到周家的关系,反而是他的那一份最厚重。然后是孙家的,孙家欠着她一份天大的人情不假,然而若是就此就摆出各种姿态的话,未免会让人看低一眼。因此定下孙家礼单的时候,林秋禾就更加谨慎。

至于齐家的,只是鉴于齐林的关系要送。而且可能会跟齐林的礼单一起送过去,因此林秋禾送过去的都是一些价值不大,但是一看就是实用的礼物,让人看了会觉得送礼的人确实用了心。

这样三份礼单经过几次删减和添加,最终确定下来。林秋禾亲自抄录了一份,又让墨香带人把礼物都准备好。午后就送去了孙家和周家和张府那边。

完成这些,林秋禾只觉得累得根本提不起一丝的力气,而一旁的陈自晴的两份礼单则先送给秦老夫人过目了。她这会儿陪在林秋禾的身边,低声道:“你说我拒绝了外祖母的意思,她会不会生气?”

做的时候她非常确定自己这么做是正确的,然而时候想想总还是会担心会惹怒了秦老夫人。

林秋禾闻言笑了下,“老夫人是真心关心你的,我想若是她看了你用心列出来的礼单,知道你能够处理这些事情,心中定然是高兴的。”她换了个姿势,笑着问道:“我听说,这些日子秦大太太已经开始带着你熟悉一些庶务了?”

“嗯,是外祖母交代的。”陈自晴点头,神色豁然开朗起来。“你说的没错,外祖母肯定更高兴看到我的成长。”

殿试之后京城最大的盛宴也许就是琼林宴了,不过这些就跟京城之中的百姓无关了,倒是京中的官员都会带着自己未出阁而又适龄的女儿一起参加这一场介于正式和非正式之间的宴会——俗称相亲宴。

陈自晴因为还在孝期的缘故,这样的宴会是不能参加的。林秋禾本想在家中陪着她,却没有想到竟然收到了摄政王妃的邀请,请她与宁羽一起跟着摄政王和宁卿参加这场琼林宴。

“难得有次宴会,谁知道我不小心早两日感染了风寒,如今麻烦秋禾你陪着阿羽,真是不好意思。”摄政王妃态度很是亲昵,一旁的宁羽虽然心中不怎么乐意,不过还是面带笑容附和了两句。王妃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林秋禾,“阿羽性子调皮,虽然与秋禾年纪相仿,却总是容易闯祸,到时候还请秋禾你帮忙照看一二。”

“有摄政王和晋王在,我想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林秋禾客气地说了一句,看着一旁已经准备好的摄政王和宁卿点了下头。摄政王妃送他们出门,而一坐上马车宁羽脸上的笑容就不见了。

“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运气!”她低声嘟囔,转而又抬头看向林秋禾,带着毫不掩饰地敌意:“不要以为母亲夸赞你两句,你就了不起了。若是在琼林宴上你敢找我麻烦,我定然不会让你好过。”

林秋禾脸上的笑容淡淡的,“只要宁姑娘你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或者是丢了摄政王府的脸面,我也懒得管你。”她说着一眼瞥过去,“所以,还请宁姑娘好自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