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禾无奈地摇头,“我们在王府上住了这么久,怎么也应当过去跟王妃道谢的。”她说着看了一眼袖子上不小心沾染的墨汁,“你先取一套衣服给我替换,让人去问问王妃此时可方便见人。”

林秋禾这边说话间换好了衣服,重新绾了一个简单地发髻。而派去询问的丫鬟也回了话,说是王妃这会儿正在教宁羽管家并不算忙碌,林秋禾随时都可以过去。由此也可以看出王妃对林秋禾的喜爱,对她也并没有什么避忌。

主仆二人一通收拾,等出了芊墨园的门就正巧看到从隔壁院中出来的苏晓宁。

“啊,林姑娘。”苏晓宁目露惊讶,看着林秋禾手中的东西露出了然的笑容,“你也是去跟王妃辞别的?”她说着走过去,身边的丫鬟小春则拎着一个包袱,过去对着林秋禾行礼后就站在了一侧。

苏晓宁虽然冒死救了宁邵哲,然而她身上的伤势反而并不算重。最起码,没有到要林秋禾出手的阶段。而当时宁邵哲病危,大部分御医都是聚在了泰安堂之内,只留了两个擅长外伤的御医和一位女医者照顾苏晓宁。

而林秋禾也是在三四天之后才从宁羽口中得知苏晓宁还留在摄政王府养伤的。

“苏姑娘的伤,还没好吧?”林秋禾看着苏晓宁有些苍白的脸色,因为她的伤大部分在身上有着衣服遮掩,林秋禾也不确定她究竟伤得如何。倒是苏晓宁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道:“不过是些皮外伤,御医交代只要好好修养就可以了。我在王府耽搁时间已久,家中哥哥也颇为担忧实在是不好意思再赖在这里了。”

说到最后,她的神色有些苦涩。当初孙韶喆在宁邵哲面前露出了摄政王府的玉佩,宁邵哲询问之后就立刻让人带她入宫。这一切本就跟她预想的一模一样,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在宁邵哲亲自带她去摄政王府的路上竟然会遭遇刺杀。

之后,宁邵哲命悬一线,如今好不容易好些就要稳定朝政,至于她的身份竟然就又这么耽搁了下去。

难不成,这就是老天的意思,让她在认亲的道路上走得如此艰难?!

想到这里,苏晓宁忍不住看向林秋禾那张脸,漂亮、美丽什么的,她丝毫不输给林秋禾,然而却输给了她与王妃的那一份神似。若是她长得是面前的这张脸,也许摄政王早就不再疑虑早早就认下她这个女儿了吧?

一瞬间,她心中转过无数的念头,最后却是笑着道:“既然遇上,不如我们同去?”

无论如何,苏晓宁在大部分时间里面还是表现得大方得体,对人的态度也是如沐春风一般。林秋禾自然不好拒绝她,两人同行为了照顾苏晓宁她放慢了脚步,等到王妃院子的时候就看到绿翡站在廊檐下等着,一见她们过来就立刻扬声叫了声,匆忙带着小丫鬟过去迎了她们进屋。

屋内宁羽正在书桌后面翻开王府的账册见林秋禾和苏晓宁一起进去愣了一下,然后合上账册让身边的丫鬟收好这才过去不怎么情愿地跟两人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叫人上茶。

“等等,还是上酸奶吧。”就在玳瑁要去吩咐小丫鬟的时候,宁羽又叫住,“如今天气热,让人上了酸奶配上蜜红豆。”她说着看向林秋禾和苏晓宁,“你们想配什么吃?”

“碎果仁就好。”林秋禾淡淡笑了下,意识到了宁羽的恶作剧却没有为苏晓宁说什么。

一旁王妃则吩咐,“我就要一些香瓜丁配着用。”

“苏姑娘呢,想要吃什么口味的?”宁羽赶在王妃之前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晓宁想要看她露怯。然而苏晓宁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被难倒的,她虽然不知道酸奶为何物——当初送往孙家那一份是指名给了孙梓棋的,苏晓宁并未得见——然而却从四个人不同的选择中得出了结论。

因此,见宁羽得意地看着她,她也不过是笑着道:“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如同王妃一般放写时令水果切成的丁就可以了。”

不提宁羽没有能够看到苏晓宁出丑的失望,这边林秋禾送上了准备好的小谢礼,一个放了药材和香料可以安神的枕头。

“我手艺粗陋,因此只做了枕头的芯子。”她笑着递过去,“之前听闻王妃这些日子休息不好,就匆匆调了些香料在枕芯的配料中,用以安神。”

王妃接过去凑上前闻了一下,只觉得淡淡的香味闻着格外舒适就立刻吩咐玳瑁去打开某个柜子拿出了合适的枕套套上去,然后左右看了看才让人放在了内屋的床上。

“我很喜欢。”王妃说,“秋禾费心了。”

苏晓宁看着那做工真心粗陋的枕芯,心中对林秋禾送出的谢礼可谓是鄙夷到了极点,然而脸上却带着笑容凑趣道:“林姑娘学医果然是学以致用,不像我没有林姑娘的巧思手也笨拙,只能请王妃见谅了。”

她说着送上了包袱,一旁的玳瑁接过见王妃并没有打开看的意思就收了起来。而王妃则笑着道:“晓宁如今身上还带伤,王府虽然不如孙府便利,然而药材却是有好的,不如等伤势养好在回去?”

苏晓宁看着包袱被收起来,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对于一旁事事似乎不经心却偏偏样样都在王妃面前压了她一头的林秋禾也是暗含恼怒。听到王妃的话她才抬头笑着道:“王妃知道的,我是自幼被孙家收养的,如今只余下我跟哥哥相依为命,这些日子哥哥也为我担忧不已,我该回去了。孙家虽然不是我的家,却也是我的家。”

说着她眼角就湿润了,一旁的宁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才阴阳怪气地开口:“苏姑娘对家人还真是用情颇深呢。”

“就是因为从来没有得到过,所以才更渴望家人的温暖。”苏晓宁眼中带泪,唇角带笑,看着格外惹人怜惜,“宁姑娘自幼有父母疼爱,兄长纵容,自然是不懂得我这种人的辛酸之处的。”她说着又是歉然一笑,“是我的错,竟然说这种话。这些日子我在王府住,王府上下对我都很好,我心中感激…”

林秋禾看着苏晓宁和王妃说话,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成功的小白花,比起轻舞来说苏晓宁总是擅长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然后引起别人的怜惜。至于轻舞,不得不说她就算是嘴上谦卑,实际上被那些公子哥儿、文人墨客捧出来的骄傲还是让她显得多了一分与身份不符的傲气。

不过也说不定那些人就是爱她这股子傲气也说不定。

回到了阔别近一个月的医馆,林秋禾累得只想到头睡上一天一夜,然而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就听到外面传来的说话声。

“你们姑娘如今可好?”

“姑娘还好,只是这些日子有些累。”青黛的声音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响起,林秋禾回身过去开门,就见陈自晴和秦舒兰两人站在廊檐下来而青黛正准备敲门。

“秋禾!”陈自晴一见她双眼一亮就露出了笑容,“你瘦了些,不过看你还好我就放心了。”她说着就过去,一旁的秦舒兰随行虽然没有说话不过一双眼睛也是上下打量了林秋禾几遍。

“快进来吧。”林秋禾笑着让开门,“青黛先下去休息吧,让红线她们上些茶水和点心。”

陈自晴这才意识到林秋禾在摄政王府这么多日子,今天才回来肯定很累了。她歉意地笑了下,正想开口就被林秋禾阻止了。“你们也没事就好了,我当时进城之后就被直接带入摄政王府没有想到竟然一直住到今天才出来,完全跟外界脱节了。”

她说着看向秦舒兰,解释:“之后我曾经托晋王殿下给秦府送信的。”

秦舒兰点头,“林姐姐放心,晋王殿下当天就送了信去秦府。”她说着笑了起来,凑到林秋禾的身边想问摄政王府的事情,然而忍了又忍才在陈自晴警告的眼神下开口换了个话题。

“听闻苏姑娘这些日子也都住在摄政王府,今天是跟你一起回了孙府的?”她说着双眼就微微发亮,“不是说她伤重才留在王府修养,还请了林姐姐去的吗?”

“二妹妹!”陈自晴不悦地开口阻止了秦舒兰继续问下去,“事关孙姑娘,不是我们可以随意问的。”她说着转头看向林秋禾,“我们当时在城外又多耽搁了三天,第四天家中就派人去接我们回来了。之后京中虽然戒严了一些却没有之前的紧张,我和二妹妹跟家里人打探了一些消息,然而都被堵了回去。”

秦舒兰不开心地撇了下唇角,“都把我们当小孩子一样哄。要真是苏晓宁遇刺的话,我想摄政王也不可能真的就这么紧张。更何况,祖父每日里都去摄政王府,皇上又连着多日未上早朝!”

“噤声!”林秋禾和陈自晴同时开口,林秋禾是警告,而陈自晴则是真正的恼火了。

“二妹妹,若是你还管不住自己的嘴,就无外乎家人什么都不肯告诉你了。”陈自晴气得小脸涨红,“你还记得出来之前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秦锦兰不服气地看着陈自晴,在她的坚持下低头道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问这些,也不该说这些的。”她说着身形都往里缩了缩,“我错了,晴儿姐姐。”

陈自晴这才慢慢舒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道:“二妹妹,还要几个月你就该过十四岁生辰了,难道这样的道理还不懂吗?有些事情,大家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难不成你觉得全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别人都看不出来吗?”

“既然大部分人都看出了问题,为什么别人都不说偏偏是你去说呢?”

陈自晴一言一语缓声劝说着秦舒兰,看到她眉宇之间露出沉思的神色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林秋禾道:“你别介意,今日的话入了我们耳就再不会有第四人知道。”她心知林秋禾牵扯到摄政王府的事情中,只怕有什么不好的话传出去对她影响不好了。

林秋禾点头,“你是个妥帖的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秦舒兰在两人说话间起身亲自过去倒了一杯茶端到了林秋禾的跟前,“林姐姐,是我不懂事,言语之间有失。还请林姐姐看在我年幼不懂事的份上不与我计较。我给姐姐赔罪了。”

林秋禾看着秦舒兰如此,一愣却也笑了起来。她接过茶一口饮尽这才放下道:“好了,茶我也喝了,你也不必耿耿于怀。今日的事情,就当时长一个教训,你以后记在心中就是了。”

秦舒兰却又转身给陈自晴倒了茶赔罪,最后才又跟两人坐在一起听陈自晴讲这些天京中的事情,不时地补上一两句。她并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陈自晴一言一句皆是为了她好,林秋禾也从不与她的一些小性子计较。之前在庄子的时候,她暗示林秋禾帮秦玉兰看诊,谁知道秦玉兰不领情不说,还私下让身边的人传林秋禾的坏话。

这些林秋禾都没有迁怒与她,她言语有失,林秋禾也帮忙遮掩一二。她又如何不知道林秋禾对她的好,因此被训斥之后的羞恼过去,秦舒兰左思右想还是真心实意地跟这两位姐姐道歉。

等到送走了依然带着一些担忧的陈自晴和放下心事又恢复了大方开朗的秦舒兰,林秋禾疲惫地倒在了床上,红线过去帮她脱了鞋袜,又松开了发髻。小丫鬟端了热水进来帮她泡脚,而红线则让林秋禾靠在靠枕上帮她梳头发活络头皮的血液。

而享受着这种待遇的林秋禾则眯着眼睛,虽然疲惫却还是忍不住回想之前陈自晴说的一切。

就算摄政王以苏晓宁的名义曾经严封京城三天,却依然没有认下她。而朝中的大臣这半个多月来也是发生了不少的起伏,有两家被抄家,全家没入监狱秋后问斩,而还有更多的则是往西流放千里去了干旱的西北边境。

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些人中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别人不知道,林秋禾却是清楚只怕这些落马的人都是牵扯到了宁邵哲这次遇刺的事件里面。摄政王和宁卿父子两人这一次雷厉风行,虽然她没有私下问过宁卿事情的进展,然而就像陈自晴私下猜测的那样,若不是元凶已经被抓,京城是绝对不会放松警惕允许人出入的。

而现在,她唯一确定的就是苏晓宁,究竟在这一次刺杀中扮演着什么角色?究竟她才是无辜的受害者,还是说宁邵哲被她所牵连了?

若是第二种可能的话,摄政王府当初的种种筹谋放在有心人眼中,只怕就是对皇位图谋不轨了吧?每次想到这些,她都隐隐有些不安,可陈自晴带来的消息却让她彻底松了一口气。

宁邵哲重伤之际,有着摄政王和宁卿在外活动又怎么可能会让舆论倒向对他们不利的地步呢?

第91章 庸医害人

“这件事情…”

“不可如此…”

“…摄政王此举实乃不智…”

“…恳请皇上下令斥责摄政王…”

断断续续地声音从书房中传出来,守在门外的太监张宝此时就假装自己是聋子一样低头守在门口,看也不看侧立在一旁拒绝了通传的摄政王殿下。

书房里的那些大人,还真的是…自寻死路啊!

而书房之内,宁邵哲头疼地听着那些大臣们发泄他们的不满和抗议,最终忍不住伸手敲了敲桌子。

书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也被身边的人拉了一把暗示。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了宁邵哲,而这位年轻却已经把持朝政多年的帝王脸上带着明显不悦地神色,“这些事情,你们各自撰写奏章送上来,若是没有要紧事就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宁邵哲这个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对摄政王不满呢,还是对他们不满?然而,既然皇上已经开口,他们只能够一一告退。等到出来的时候看到书房外面侧立等着的摄政王时,不少人都变了脸色讪讪地行礼然后匆匆离开。

等到这些大臣都离开,书房里面才传来宁邵哲的声音。

“皇叔,是你在外面?”那些大臣出去书房时瞬间的安静让宁邵哲意识到了什么,因此才这么叫了一声。摄政王整了整衣衫,然后才在宁邵哲的招呼中进去。

此时书房中已经弥漫了一股子的药味,宁邵哲面前则摆了一个空碗一旁的太监见摄政王进去连忙过去收了空碗退下。摄政王上前担忧地看了看宁邵哲,这才沉声开口:“皇上应当注意身体,政务永远处理不完。”

他丝毫没有提及之前在外面听到那些大臣攻击他的事情,脸上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看向宁邵哲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脸。他走到一旁从太监手中接过茶杯亲自倒了一杯玫瑰露递过去,“林大夫交代的,喝了药之后可以喝一杯玫瑰露。”

宁邵哲苦着一张脸,似乎想要拒绝然而最后却还是接过去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玫瑰露。

“林秋禾开的这药也太难喝了。”他最终没忍住抱怨了一句,示意摄政王坐下说话:“不过缓解疼痛确实管用。皇叔此次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此次牵连到刺杀事件,与雍尚等国有关系的朝中官员都已经按照皇上意思定罪关押,而当时参与刺杀的人皆一口咬定是为了刺杀苏晓宁,与皇上无关…”

“放屁!”宁邵哲忍不住爆粗口打断了摄政王的话,“要不是朕命大,只怕这会儿都躺在皇陵里了,竟然还敢说目标不是朕!”他气恼之下呼吸急促,扯动了腹部的伤口。药效作用下微微发疼的伤口提醒了他,宁邵哲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却依然带着明显的不悦,“就如同那些朝中的大臣一样,以为叛徒都被抓起来,就开始使劲的攻击朝中的敌对方,根本就不知道以大局为重。真以为朕就这么顾惜这一条性命吗?”

“皇上当初不过十多岁就敢于亲赴战场,心中的胸怀大志自然不是那些文人所能够明白的。”摄政王声调缓和,很有效的让宁邵哲平静了下来,“至于来自那些大臣的攻击,皇上你心中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从来不在乎这些。”

“是啊。”还好你从来不在乎。宁邵哲感叹了一句,心中明白若是摄政王对皇位有野心,那么当年登上皇位的人怎么可能是才十多岁的自己呢?又怎么可能教会他处理朝政,处理那些大臣之间的矛盾和派别,最后利索地放权呢?“那些人只顾着盯着自己的蝇头小利,早已经忘记了朝廷选拔人才究竟是为了什么!这样的大臣,要他们何用!”

“陛下万不可听信一人之言,朝中大臣虽然各有私欲,却也不会因此就罔顾国事。皇上重伤之时,若不是他们一力承担起压力,只凭我一人也无法稳定全局的。”摄政王连忙劝诫,不管宁邵哲是故意表现出来给他看,还是真心对那些大臣不满,他都要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而之后这全天下最尊贵的叔侄两人才开始正式商讨一些政事,等到这些都结束之后,宁邵哲让人收拾了书桌两人换了位置隔着矮几坐在罗汉榻上这才又换上了轻松的话题。

“那个苏晓宁,真的不是皇叔的女儿?”宁邵哲听摄政王说完有关苏晓宁的调查之后有些错愕,他之前以为长相与摄政王妃有些相似的林秋禾是摄政王当年遗失的女儿,然而又看到了苏晓宁兄妹身上的金锁玉佩——没有人知道,实际上这一对的金锁玉佩是当年还是王爷的宁邵哲送的,特意刻上了摄政王府的印记。

因此在看到那金锁玉佩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确定这正是当年他送出去的礼物。所以才会激动之下带着苏晓宁去摄政王府,遭遇了早就埋伏好的刺杀。

而此时,摄政王竟然说苏晓宁不是他的女儿。一时之间,宁邵哲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摄政王语带惋惜,“事实上这个消息早在月余之前就确定了。只是苏姑娘她一心想要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王妃有些不忍这才没有说出去。”

怎么也没有想到,苏晓宁竟然会因此而找上了皇上,还真是一个胆大到让人无法掌控的女子。

“原来如此。”宁邵哲若有所思,片刻后才道:“苏晓宁为了救朕,身上受了几处伤,虽然御医说不严重,不过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若是身上留疤毕竟不是什么好事。”他说着提高声音叫了外面的张宝,“去御医院让人取三盒雪肌膏,赐予孙府的苏姑娘。传朕口谕,定然要让苏姑娘好好修养,若是药膏不够就与孙韶喆说。”

话中的意思竟然隐隐有种定然要苏晓宁身上丝毫不留伤疤的意思,张宝领旨退下。一旁听着宁邵哲吩咐的摄政王则眉头微微皱起,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说林秋禾那个医馆开门了?!”本来还懒洋洋靠在软榻上休息的轻舞猛然坐直了身子,而一旁的丫鬟侍舞则露出了一丝得意地笑容,“奴婢也是无意听人提起的,特意让人去打听了一二,听闻几天前她就从摄政王府搬了出来,昨天才重新打开医馆做生意。”

侍舞说着凑上前,压低了声音看向轻舞,“姑娘,咱们之前计划好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开始了?”

轻舞漂亮的眼睛流转之间带出了无限的风情,听到侍舞这么说更是露出了一丝冷然。“当然了,敢于羞辱我的人,都应该去死才对!”她说着双手紧握看向侍舞:“人你都找好了吗?”

“姑娘放心,人都是可靠的,定然会让那位林大夫声名狼藉的。”侍舞眼中的怨恨只会比轻舞更浓郁,想起一开始林秋禾对她的羞辱,她就恨不得到时候林秋禾声名扫地的时候,她能够在旁边围观甚至落井下石奚落上几句话。因此,她更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蛊惑:“若是不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场面,还真是有些可惜呢。”

轻舞抱着一样的想法,“既然如此,等到那一日,咱们就过去一趟凑凑热闹好了。”

而这些林秋禾全然不知道,更是没有想到因为宁卿的关系让某对心理阴暗的主仆盯上了自己。医馆重新开业,虽然生意并不算太忙每日里面卖出去的防中暑的药物却也不少。六七月份正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富贵人家有钱买冰取凉,而对于那些需要出去劳作才能果腹的普通人来说,随身携带些防暑药物才是度过夏天的最佳选择。

至于各个府上的丫鬟仆役,也都会随身携带这样的药物以防万一。

而林秋禾医馆中售出的防暑药物,方便携带又价格低廉,重新开业的这几天里光是这些防暑丹药每天都能够卖出了不下百瓶,成为主要收入来源。

这天一早医馆开门,林秋禾照例上午看医术,而就在购买药丸人最多的时候外面突然响起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咒骂声就传了过来。

“庸医害人,用假药害死我弟弟!庸医害人,杀人偿命!庸医赔我弟弟命来!”

随即传来的还是哭喊声,什么你死的好惨啊,什么家人一定会为你报仇之类的话隐隐传来,让医馆中买药的人都吓了一跳纷纷探头朝着外面看去。

只见外面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把医馆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对着门口那挺了一具尸体的推车指指点点。而之前大声嚎叫的人也是人来疯,见人越来越多就哭得更是起劲,什么我可怜的弟弟,你被庸医害死了之类的话车轱辘一般颠来倒去地说个不停。

他说着又站在医馆正门口指着里面大声喊道:“庸医你出来,你害死了我弟弟,杀人偿命!你这个害人不浅的庸医!你给老子滚出来!!!”

林秋禾听到这些叫嚷声眉头微微皱起,开医馆会遇上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必然的。她本以为有着张章的招牌,加上晋王和摄政王府的面子,又有着接连医治宫中贵人的事实,一般人只怕不会跑上来找事。没有想到,自开医馆到如今大半年了,竟然还真的遇上了一次这种事情。

一旁的红线却有些不安,挥手让人取面纱,这边则拦住了林秋禾。“姑娘,这样的事情姑娘若是轻易露面实在是不妥,不如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此时外面的人已经开始声泪俱下地讲述“弟弟遇害”的过程了,“…都是这医馆卖出去的防暑药丸,本想着这医馆里的林大夫名声不错,防暑药丸就算是贵上些我们也认了,只要人不被暑气侵害病倒就好。昨天天气热得厉害,我弟弟吃了几丸,当时是没事,谁知道到了昨天半夜人就不好了…庸医害人,杀人偿命啊!”

林秋禾听着这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皱起了眉头,“若是交给官府处理自然是问题不大,不过只怕医馆的名声就会就此完了。”而红线见无法阻拦这时也只好把面纱递上,“姑娘还是带着面纱吧,此时外面人多这样妥帖一些。”

知道红线是好意关心,林秋禾倒是没有拒绝,把面纱带好就绕过前面的屏风出去。

前面买药的人见她出来,下意识地就让开了位置。买药的大部分人还是不相信外面那人的说辞的,然而一具尸体就横在医馆门口也实在是吓人。

林秋禾出了医馆,看了一眼外面闹事的“一家人”,叫喊的是一个壮汉,而跪在尸体边上哭泣的有妇人有小孩,其中一个小孩见林秋禾出来一下子就扑了过去,“你还我爹爹,你还我爹爹!你这个坏人,还我爹爹!”

小孩子的哭声更容易触动人们的同情心,本来围观的人还有些不确定,这孩子一哭立刻就有人带头起哄起来。林秋禾看着被沉香和杜仲拦下的小孩,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若是说谎的话更容易被诱导着露出破绽。

她想着上前一步,本来因为她出现而安静下来的壮汉立刻反应过来,也试着往前冲,“庸医,还我弟弟命来。”

“这位…”林秋禾看着对方朝着她面纱抓过来的手,双眼微微一眯,“我可否先看一下你们从我这里买走的药?另外,是否能够给令弟检查一下,确定他的死因?”

“药?”壮汉冷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没有交给林秋禾反而展示给看热闹的人看:“大家看看,这就是我弟弟从这里买的药,都是这要人命的药害了我弟弟啊!可怜留下他一家子的孤儿寡母,也不知道日后该怎么办!”

他这么一说,跪着的妇人和小女孩就更是痛哭出声,一时间场面又乱了起来。

只拿出来的一瞬间,林秋禾就认出那药瓶确实是从她医馆中流出的。看起来是有人有心算无心了,她想着四下看去,果然就见一辆马车停在路对面的阴凉处。

“…大家看看清楚,这可真的就是从他们医馆买出来的药,一点不做假!我可怜的弟弟,没有想到几丸防暑药下去竟然就这么没了…庸医害人啊!”

林秋禾再次上前,还没有靠近尸体就被一直低头哭泣的妇人给拦住了,“你害死了我家男人,如今还想干什么?!”

那妇人拦在前面一脸的悲痛,死活不让林秋禾接近尸体,而她脚边两个孩子哭成一团,更是让人不忍。林秋禾见状心中更是起疑,她声音微微扬起,“既然你一家非要说躺在车板上的这位病人是吃了我医馆的药才死的,那我总该检查一下吧?”她说着看向围观的众人,“我是开医馆的,自然不能由这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不然谁家看我医馆生意好心中不满,故意雇了个人扮成死人来栽赃陷害,我岂不是无处伸冤了?”

“你好狠的心啊,我家男人都死了,你还这般污蔑我们,真以为我们是贪财的人吗?他就是吃了你的药才死的,你这个庸医,治死了人还不承认,竟然还想污蔑死人。死者为大你懂不懂啊!你这女子,怎么心地如此狠毒?我男人都死了,你还不让他安息…”

妇人眼中一闪而逝的惊慌,让林秋禾心中大定。看起来找麻烦的人倒是没有那么大的魄力,真的找了个死人来陷害她。

然而她想要再往前却是不能前进半步,妇人见拦不下她就让两个孩子过去一左一右抱住了林秋禾的两条腿。两个孩子扒住她的两条腿哭闹不止,只要林秋禾上前他们就死命抓着趴在地上拖住她不让她前行。

而妇人则一边哭一边坐在地上咒骂,一会儿骂林秋禾心肠狠毒,一会儿骂她男人死的早让人在这里欺负他们孤儿寡母。

这种撒泼的行为实在是让林秋禾左右为难。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医馆还是人少,一个张叔除了拦住了那个壮汉不让他造成更大的麻烦之外,青黛几人竟然都拿那个妇人和小孩没办法。

没办法,这个世界不管是什么时候都是天然同情看起来是弱者的人的。林秋禾心中暗怒,正准备用银针放倒两个小孩然后检查“尸体”的时候,一声马嘶声伴随着急促的马蹄声从道路的一头响起,然后就是一个女声的尖叫。

“都快让开,马惊了!!!”

凑热闹的众人一瞬间都让开,林秋禾看着那匹马由远及近,上面的人也看了个清楚——竟然是她!

然而马并没有停下来,一眨眼的功夫就穿过了众人让开的一条路,竟然直直朝着医馆门口那具“尸体”踩了下去。

“啊呀妈呀!”地上尸体被踩到的一瞬间,一个利索地翻身滚到了一旁,然后起身就蹿出了人群,而这时马也被人控制住,马背上一身耀眼的红色骑马装的女子手中马鞭一挥,呵斥道:“给我抓住那个诈尸的人,赏银十两!”

人群之外立刻就有人上前按住了“尸体”把他给押了回来,那人也算机灵见没办法逃了就立刻跪下讨饶,说是收了人家的钱这才来诬陷林大夫的。林大夫仁心仁术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林秋禾站在原地,这会儿那两个孩子也不敢扒着她了,全部都跪在地上求放过。

林秋禾看了一眼这些人,再朝着之前停了马车的树荫下一看,见那马车早已经没了踪影心中忍不住一个恼火,沉声道:“人命关天,我可做不了主。这事儿还是交给官府来判吧。”她说着看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歉意地道:“一大早就因为这些许小事儿扰了各位的清净,青黛,取了防暑的药丸来,在场诸位每人送一天的量算是我给诸位赔不是。”

等到那一家子的无赖被官府带走,围观的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宁羽才翻身下马手中还得意地转动着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