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凤歌自然十分高兴,笑道:“二哥,我们进屋叙话。”

“好,进屋!”姚延意满面春风同苏玉祥姚凤歌并肩进屋。

姚燕语跟在后面,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就是嫡亲兄妹的好处。自己纵然跟这位二哥是同父所生,但到底隔了一层肚皮,自己好歹还给他行礼请了安,他却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下。

一行人进屋落座,奉茶毕,姚燕语自动隐身躲去了后面。

姚延意跟姚凤歌苏玉祥说话,朗朗笑声影响了整个祺祥院的气氛,连打杂的小丫头都高高兴兴的来往,还有闲着无事的便凑在一起,议论姚家二舅爷的好气度,好相貌。

翠微见自家姑娘一脸无趣的样子,便端了一盏茶进来,把小丫头们都打发出去,方悄声叹道:“姑娘,喝茶吧。”

姚燕语看翠微一脸的落寞,因问:“你又怎么了?”

翠微在姚燕语跟前的脚踏上坐下,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奴婢替姑娘不平。”

姚燕语闻着茶香,轻笑着问:“我有什么不平的?”

“明明是姑娘医治好了大姑奶奶的病,二爷就算不知道,大姑奶奶难道心里还没个数儿?在二爷面前,她居然一句话都不替姑娘说。二爷的一双眼里只有嫡亲妹子,看都不看姑娘一眼。这院子里的奴才都是势利眼,二舅爷这样,他们谁还把姑娘放在眼里?”

“好啦!”姚燕语满不在乎的笑着,伸出手去捏了捏翠微圆圆的脸蛋儿,说道:“你也知道他们是嫡亲的兄妹,我跟他们到底隔着一层肚皮,而且二哥从小就跟我不亲近,我记得那年中秋家宴,他甚至把我跟三妹的名字弄混了,居然叫我雀华。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没见你这般较真过。至于医治好大姐,我也是为了自己着想,跟他们无关。你也别吊着个脸子了,我有点饿了,你去小厨房看看我的鲜奶蒸糕好了没有。”

翠微忙起身:“是了,这个时辰应该是好了。奴婢去给姑娘端来。”

午饭时分,琥珀过来请姚燕语一同往前面去用饭,说府中设宴款待二舅爷,太太叫三奶奶和姑娘都过去。姚燕语十分的不想去,但又碍于陆夫人亲自开了口,只得换了衣裳到前面去。

一顿饭吃的平平淡淡。姚燕语明白自己现在就是个尴尬的配角,所以很有配角的自知之明,不管别人怎样,她只管不言不语,耳朵是用来听的,嘴巴是用来吃饭的。

家宴分内外两席,定候没在家,世子苏玉平和苏玉祥兄弟二人陪着姚延意。里间陆夫人带着三个儿媳妇并姚燕语和两个孩子作了一桌。

席间,苏瑾云因要吃梅子,封氏新拨过去服侍她的兴儿媳妇怕她吃多了牙酸,吐酸水,便劝着她不吃。五岁的小丫头正是任性的时候,不给吃就哭了。

陆夫人便皱眉问:“云姐儿是怎么了?”

封氏忙回:“闹着要吃糖水梅子呢。兴儿家的怕她脾胃受不住,没给她吃,就闹。这孩子越发任性了。”

陆夫人忽然想起封氏把苏瑾云的奶娘打发出去的事儿来,因问:“她那个奶娘是怎么回事儿?我瞧着她照顾云儿还算上心,怎么打发了?云儿还小,奶妈子还是很要紧的。”

封氏便道:“她照管云儿不利,半夜里孩子哭,她悄悄地掐孩子。她那些功夫都做到明面儿上,把我们当傻子哄呢。府里岂能容得下这样的刁奴。”

封氏这人生性多疑,如今二十五岁了却只有一个女儿,于子嗣上十分艰难。于是便对女儿的事情特别上心,生怕女儿跟自己不亲近。姚凤歌正是了解她这一点,才找了个合适的机会挑拨了一下,在她的心里种下一根刺。

本来姚凤歌也没想到封氏会这么快打发了那个可恶的奶妈子,还想着总要再加把火的。事后,姚凤歌还暗暗地感慨,不知是封氏的脾性改了,还是祝氏那刁奴运气太背。

陆夫人虽然做了祖母,但她身为一品夫人既要料理家事,又要应酬外边,所以孙子孙女都没养在身边,对小孩子的事情也不愿多管,便没再多说什么。

姚燕语对此事却心知肚明,不禁再次对自家嫡姐的手段表示钦佩。

饭后,陆夫人有些乏了要午睡,姚凤歌带着姚燕语告退,陆夫人看了一眼姚燕语,忽然笑道:“我真是老了,记性越来越差。昨儿蘅儿跟我说要带你妹妹去镇国公府参加他们家二姑娘的棋社,你叫人预备一下,镇国公府不比别家,别失了体面。”

姚凤歌忙答应:“是,媳妇记下了。”

封氏妯娌三人服侍陆夫人躺下才退了出来从后门离开,出了上房院,孙氏拉着姚燕语的手笑道:“前儿我娘家送了两匹缎子来,那颜色很适合妹妹,等会儿我叫人给妹妹送来裁衣裳吧。”

姚凤歌忙笑道:“二嫂子娘家送来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就留着自己用吧,又想着她做什么。”

孙氏笑道:“东西自然是极好的,只是那颜色太过娇嫩,我是不敢穿的,倒是小姑娘家穿正合适。等会儿我就叫人送过来。”

姚燕语忙道谢,姚凤歌又客气了两句,妯娌三个方散开各自回房。

第十六章 孙氏示好

封氏带着自己的人往北走,苏玉平是长子,又是世子,他们住的清平院在陆夫人的院子后面,坐落在侯府的中轴线上。她与孙氏和姚氏不同路。

苏玉安的安居院和苏玉祥的祺祥院在东侧,一前一后,安居院跟清平院比肩齐着,是东跨院。祺祥院在安居院后面,院子最后的一道墙跟清平院齐着。也就是说清平院一个院落的大前后小恰好是安居院和祺祥院的总和。

这也怨不得谁,古训,长幼有序,何况苏玉平是世子。

苏瑾云的教引娘子兴儿媳妇是封氏的陪房,算是心腹。因听见孙氏要送姚燕语衣料,兴儿媳妇一边走一边同封氏说道:“二奶奶今儿怎么忽然大方起来了,素来夫人送了她多少东西,也没见过像样的回礼。这会儿倒是上赶着送东西给人?”

封氏轻笑:“哪有那么好给的东西?二奶奶娘家瞧上了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想求娶进门给她堂弟。刚太太不是说镇国公府的二姑娘邀请咱们三姑娘和姚姑娘去玩儿?”

“原来是这样。”兴儿媳妇笑道:“二奶奶的父亲乃是礼部尚书,按说这门户不低,只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娘素来眼高,这门亲事怕是难成吧?”

“你这话也糊涂了。这婚姻之事从来都是父母长辈做主,就算那二姑娘眼界儿不高,难道她还能去私定终身?国公府可不是寻常百姓家。要我说,二奶奶这是疾病乱投医。”

“夫人说的是。”兴儿媳妇脸上的嘲笑难以掩饰,“只是姚姑娘这回可赚了便宜了。”

“不过两匹缎子,姚家可不缺这个。两江总督是正二品的官职,又是个肥缺。而且姚家祖上富甲一方,别看姚姑娘是个庶出,怕是私底下的东西比二奶奶还多还好呢。”

“话是这样说不假,我听说姚姑娘进府的时候,随身的东西拉了十几车?哎!要说这姚姑娘而是个可怜人,她如今在在们家算个怎么回事儿呢?”

封氏冷笑:“本来是替她姐姐的,连嫁妆都带来了,只等明年出了国孝就正名呢。可她姐姐的病居然好了,她的身份可真是尴尬了。”

“可人都进了门,再没有送出去的道理。难不成一女二嫁?”

“这得看姚总督怎么想了。堂堂二品大员的女儿,怕是不肯给人做妾的吧?”说话间封氏已经进了自己的院子。

祺祥院里,孙氏果然叫她的贴身嬷嬷送了两匹贡缎来,一匹葱绿色绣金线凤尾暗纹重缎,一匹浅桃红色挑银线梅花暗纹锦缎。的确是娇艳明媚的颜色,最上等的料子。

只是姚凤歌的亲舅舅王珂中现就是江宁织造,天下最好的绫罗绸缎都从他手里过,除了必须是御用的绸缎织锦之外,但凡外边能见得到的姚家都有。姚凤歌更不稀罕。

不过姚凤歌总不能驳了孙氏的脸面。于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把东西收下,又重重的打赏了来送东西的下人,叫李嬷嬷亲自把人送出去。

姚燕语也不怎么喜欢如此娇艳的颜色,便说:“这两匹缎子我做衣服也不合适,姐姐留着送人吧。”

姚凤歌笑道:“也罢了,我知道你也不喜欢这样扎眼的颜色。我另外挑了几匹一会儿直接叫裁缝进来给你量尺寸。”

“劳姐姐费心,姐姐大病初愈,身子还虚弱着,这些小事妹妹可不敢劳烦姐姐。”

姚凤歌嗔怪的叹了口气:“父母又不在京城,你我也算是相依为命。何必说这些客套话,你好我便好,我好了自然也不会让你受委屈。区区几匹绸缎几身衣裳,又算得了什么?不过妹妹去镇国公府,现做衣裳已经来不及了。”说着,又转头吩咐珊瑚:“去把我春天里做的那几套衣服都拿出来给妹妹试试。妹妹现在的身量跟我病前差不多,许是合身的。”

珊瑚答应着出去,不多会儿果然抱着一个极大的多罗呢包袱进来。

姚凤歌自小到大便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她的东西只要不越制,她娘王氏都是挑最好的给她。出嫁时嫁妆丰厚,出嫁后总督府有好东西也少不了往这边送。

珊瑚拿出来的这几身衣裳着实体面,衣料,样式,刺绣工艺以及镶嵌的珍珠玉石都极其讲究。颜色淡雅,不浮躁,华贵而非华丽。

姚燕语见了,忙笑着推脱:“这衣裳给我穿有些可惜了。姐姐还是留着吧,你大病已去,身子也会慢慢地养起来的。”

“你穿就是我穿。刚我白跟你说了那么多?这几件衣裳都给你,后儿你跟三姑娘去镇国公府,喜欢穿哪件就穿哪件,不必拘泥。到了镇国公府上也不必太拘谨。镇国公府的二姑娘我之前是常见的,也是个懂事体面的好姑娘,为人谦和大度,不是那些小家子养大的姑娘,你应该能跟她合得来。”

这些话,姚凤歌说,姚燕语只得连声答应。

一会儿工夫,李嬷嬷进来回说:“咱们家二爷的住处安排在前院书房西侧的听风阁了。里面的铺盖用具都是全新的,刚家里的管事来问,主子还有什么特别要吩咐的,他们好一并去办。”

姚凤歌皱了皱没,说道:“听风阁跟祺祥院离的太远了,东北角的揽月阁不是闲着?叫人收拾出来给二哥住。二哥白天肯定是出去办正事的,晚上回来我们兄妹说个话也方便。”

李嬷嬷答应着下去吩咐,姚燕语便趁机起身:“姐姐劳乏了一个中午,也该歇一会儿中觉。”

姚凤歌笑道:“你去吧,晚上饭我要请二哥过来用,你一起来。我们兄妹说说体己话。”

姚燕语答应着回了自己的屋子,翠微抱着那一大包袱衣裳回来,进门便把包袱放到榻上,把里面四身衣裳一件件拿出来在姚燕语身上比划,兴奋地问:“姑娘,后儿日去镇国公府做客,您穿哪件好呢?这件玉色斗纹的?还是这件丁香色雀纹?这件牙色鸢纹的也好看…”

姚燕语无奈的摇摇头,指着被遗漏的那件松花色襦裙:“就那件吧。我被你吵得头疼,你这丫头能不能安分一点?不过是几身衣服罢了,你居然高兴成这样,果然是我寒酸么?”

翠微忙笑嘻嘻的把衣服收起来,一边解释着:“哪里哪里!姑娘莫生气,奴婢只是觉得这衣服做的雅致,瞧这针线竟不比进上的差,所以才喜欢嘛。”

第十七章 铁铺再遇

八月初九这日是镇国公府嫡次女韩明灿邀请京都内各公侯世家女相聚棋社的日子。早饭后苏玉蘅便使人来请姚燕语,这是姚燕语到京城后第一次社交活动,她自己也挺重视的,毕竟将来还要混日子,跟这些贵女们混个脸熟不是什么坏事。

流云髻,白玉簪,淡粉色珠花,花生大小的珍珠耳珰,松花色云雁纹襦裙,一色淡雅的装扮,唯一华丽的是襦裙前襟交接处的那一枚赤金向日葵镶祖母绿胸针。

姚燕语站在穿衣镜前看着翠微和翠萍两个丫头把自己从头到脚装扮完毕,忍不住轻笑道:“出个门真是麻烦。”

“姑娘可别这么说,咱们去的是镇国公府,如果不精心打扮,别说咱们家大姑奶奶不乐意,将来被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也得把奴婢给打个半死。”

这话倒是真的,姚家历来重脸面,她此去镇国公府代表的不仅仅是定候府三少夫人的脸,更是两江总督姚府的脸面。

穿戴整齐后,先去前面见过姚凤歌,姚凤歌拉着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又吩咐珊瑚:“把我那对翡翠镯子拿来。”

珊瑚答应着转身出去,不多会儿捧了个精致的雕花檀木盒子来,姚凤歌打开,里面是一对冰种翡翠镯子,晶莹剔透,水色十足,一看就是难得的极品。若是放在现代的话只怕没有几十万是拿不下来的。

姚凤歌把姚燕语手上的那串檀木手珠拿下来,轻笑道:“你小小年纪带这个做什么?又不念经吃斋的。”

姚燕语没敢说这是本尊的亲娘姚远之死去的那个贵妾留给自己女儿的唯一念想,只得任凭姚凤歌把那对翡翠镯子一并套在自己的左手腕上。两只镯子相碰,发出金石之音,叮咚清脆,很是悦耳。

从姚凤歌处出来一径到了陆夫人房里,姚燕语给陆夫人请了安,会同苏玉蘅两个人由一大群婆子丫头簇拥着出门,上了一辆朱轮翠盖双驷大马车,出定候府往镇国公府方向去。

车里,苏玉蘅和姚燕语并肩而坐,无意间看见她手腕上的玉镯忍不住拉过来细瞧,笑道:“这是三嫂子的东西。我记得前年元宵节太后赐宴,她随着大伯母进宫时带的就是这对镯子,连大伯母都说是极难得的好东西呢。如今给了你,可见你们姐妹情深,她是真的疼你。”

姚燕语笑道:“是啊,姐姐从小就疼我嘛。在家里的时候很多东西也都是让着我跟三妹的。”好听的话说来你又不要钱,尽管说就是了,家里姐妹亲和,长幼嫡庶之间和睦相处是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情。

马车平稳的穿过定候府门前的一条街,转个弯进了闹市区。

苏玉蘅伸手掀开车窗纱帘往外看了一眼,吩咐:“到前面的王记铁匠铺停一下。”

丫头听见忙出去吩咐车夫。苏玉蘅则握着姚燕语的手笑道:“我叫他们打制了一柄短匕,好些日子了,应该已经好了。今天恰好路过,咱们取了再走。”

姚燕语心中一动,微笑着点点头。

忘记铁匠铺是京都的老字号,据说打铁铸剑的手艺可以上溯到前朝三百年前。

马车在铺子门口停下,苏玉蘅拉着姚燕语起身下车,大部分仆从都等在外边,之后近身服侍的奶娘和丫头跟了进去。

“哟,二位姑娘好。”掌柜的见进来两个华服少女,忙笑着躬身招呼。

“老板,我前些日子叫人来定做的一把匕首好了没有?”苏玉蘅直接走到柜台跟前,小下巴一扬,颇有贵女风范,不愧是跟着大长公主长大的姑娘。

“好了!昨儿小的还想叫人去大长公主府给姑娘送信儿呢,只是一忙又混忘了,真是该死。”掌柜的骂着自己该死一边转身进了里间去找苏玉蘅定的匕首。

不多时东西拿了出来,这是一把七寸左右的短匕首,刀尖雪亮,刀柄以棕色皮革包裹,镶嵌着蓝绿色宝石,花纹繁复华美,一看就下了极大的功夫。

苏玉蘅左右掂量了一番,很是满意,转头叫奶娘付钱。奶娘从荷包里拿出一张银票递过去,掌柜的满口称谢。

姚燕语一时心动,因问:“你们这里可以定制小刀片吗?我要那种极小的,小手指大小的刀,要极锋利,不生锈的那种。”

老板一听,立刻神秘的压低了声音问:“哟,听这位姑娘说的,这么小的还能叫刀么?莫不是那个武林世家的独门暗器?”

姚燕语无奈的笑:“什么暗器?你听书听多了吧?我说的就是刀。你有纸么?我可以画个样子给你。做好了的话,少不了你的银子。”

一直以来她都十分希望能有一套手术刀。上一辈子在付出那么大的努力就只为了能做一个优秀的胸外科医生,外科圣手的荣誉是她一直期待的,只是功不成名不就就因为一场空难穿到了这里。

其实什么珠宝翡翠对姚燕语来说都是浮云,这会儿如果谁能送她一套德国进口的手术刀说让她以身相许说不定她都会点头答应。

老板果然拿了纸笔来,姚燕语画了一套手术刀的样子给他看,又指明:我画的这个差不多是实际大小,就要这么小的,刀尖一定要精致云云。

这边几个人正说话,门外一阵声响,有三五个高大的男子进门来。

“老板!”身后有人高声喊了一嗓子,气势十足,“我们将军的东西好了没有?”

姚燕语顿觉身后一冷,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住一样,身上的汗毛几乎都竖了起来。

来人一共四个,为首之人身形修长高大,宽肩窄腰,一身银灰色暗纹长褛,足上踏一双深棕色鹿皮战靴。一张英气逼人的麦色脸庞,宽额头,方下巴,淡青胡茬,深眉冷目如斧刻刀削,长发束起用一根桃木簪别住,额前鬓边有散发随意落下,更添几分不羁之色。

这不是那天胜军凯旋时骑马跟在诚王世子身后的那个人么?!姚燕语心中一凉,想起那天自己被苏玉蘅不经意间勾掉的那枚翡翠耳坠子,和那一道穿心穿肺的目光,不由得往后躲了躲,暗想此人绝非寻常之辈,惹不起一定要躲。

姚燕语不经意的往苏玉蘅身旁躲,苏玉蘅立刻来精神了。、

身为大长公主府里长大的姑娘,苏玉蘅从小就被教养成一幅正义直行的性子,今日是她带着姚燕语出门的,在她看来,姚燕语是她的客人,在京城这地面上若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欺负了姚燕语,就是下了她苏玉蘅和大长公主府的面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苏姑娘秀目一瞪,质问来人:“你是什么人?敢如此无礼?!”

第十八章 名将之后

如花似玉的苏玉蘅怒视着面前这四个粗壮威武的汉子,虽然有些可笑,但她小脸绷着,一脸正色,也还算压得住场子。

这不能怪她嚣张跋扈,她从小在大长公主身边长大,对各个王,候,公,伯等世族府中的世子公子虽然不说门儿清,但好歹也都能叫得上名字来。再加上定候和苏玉平本就行伍,常年带兵,京城权贵中的武将苏玉蘅也都认识。

眼前这位虽然长相不错,气势也够威武,但苏玉蘅真心不是认识,想来也不是什么权贵之辈。而且你一个大男人如此凶狠的瞪着一个闺阁女儿家,本身就是无礼的行为,苏姑娘呵斥他也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苏玉蘅一发威,对面一个身穿青色中缕腰佩长剑的男子不乐意了:“你这丫头,怎么跟我们家少将军说话呢?!”

“哎,哎——”铁铺掌柜的不能眼看着两位主顾在自己店里打起来,急忙上前劝解:“卫少将军不要动怒,这位姑娘不是外人,乃定候府的三姑娘。”说着,掌柜的又转身跟苏玉衡解释:“姑娘莫恼,咱们卫少将军常年驻外,前些日子才跟平西大将军回京,不认识姑娘也是常理,大家都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不要伤了和气。”

“卫少将军?”苏玉衡眉头微微皱起,心想难道这就是伯父兄长们说的那个十六从军,一路从兵勇小卒拼杀至军中校尉,因其祖父曾是赫赫有名的定远大将军,是以军中下属都尊称他“少将军”。

不过是转瞬之间,苏玉蘅的心里便把这位卫少将军的身份过了个遍,于是微微一笑,福了福身:“原来是少将军。”

灰衣少将军拱了拱手,语气依然冷冰冰硬邦邦的,不过说的话倒是客气了许多:“在下卫章,属下言语无状冒犯了姑娘,回头在下亲往侯府请罪。”

“卫少将军哪里话,我大哥跟你有同袍之义,说请罪的话就见外了。”苏玉蘅也不是那种小肚鸡心肠的人,当下便拉了姚燕语转身就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卫章微微点头,看着两个华服少女带着一群丫头婆子携手离去。

立在旁边的青衣将士瞧了一眼少将军的脸色,又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见那两个姑娘已经先后上了马车,因低声笑道:“将军的红鸾星动了?”

“放屁。”卫章冷冷的瞥了旁边人一眼,转身问铁铺的掌柜的,“刚那个姑娘要做什么?”

掌柜的屁颠屁颠的把姚燕语刚画的那幅图纸递过来:“那姑娘要定做这么小的刀片儿,还说必须极锋利的,不能生锈什么的。这可真是新奇啊,将军看看这是江湖上的哪门暗器?”

卫章一看,那纸上画了八款刀片的图,刀尖各不相同,或弯或尖,一看那弧度角度便知道是极好用的利器。另外还有两个手柄,却是笔管大小的样子,有螺旋丝,看来是可以跟刀片拧到一起用的。

看罢后卫章忍不住皱眉,这样的东西他还真是闻所未闻。

青衣将士哈哈一笑,满不在乎的说道:“就这小刀片儿?当暗器的话也不会多好用。不过就那小姑娘被我们少将军一看就吓得往人背后躲,肯定不是个能杀人的主儿。她要这个说不定是吃烤肉用的吧?我看这玩意儿切个鸡腿儿鸭脖子的倒还行。”

铁铺的掌柜的忙跟着笑:“还是军爷您说的对,那些富贵之家的姑娘们弄这些花样也不过是玩儿罢了。”

卫章却问:“你说的好听,到底能不能做?”

“不知道,这个小的得拿回去问我们陈爷。他老说能做才能做,小可不敢随便应承。”

卫章布满老茧的手指在图样上一点,说道:“尽量去做,往最好了做,做好了送到我家里去,我给你双倍的银子。”

“是,小店一定竭尽全力。”掌柜的不敢多说,刚才那两个姑娘家他能随便敷衍,因为小姑娘身世在高贵也不过是弄些小玩意儿,就算是不满意顶多赔几两银子,眼前这位爷可是煞神,惹着了可真的没好果子吃。

卫章淡淡的笑了笑,眼神高深莫测,没再多说。

苏玉蘅和姚燕语上了马车一路往镇国公府去,路上苏玉蘅又拉着姚燕语跟她说卫章的身世。

“这位卫少将军可了不得,我听大哥说过,这人打仗的时候就是个杀神。他功夫极好,冲杀与两军阵前,一马当先,以一当百。又是名将之后,军营里还有他祖父的旧部,也很夫他,乐意追随他。”

“这么厉害?”姚燕语想起那嗜血的眼神,心里又不由得一紧,暗想这混蛋动不动就用那种杀人的眼神盯着自己,真特么混蛋!将来他最好别落到自己手里,不然叫他好看。

“哎!”苏玉蘅说着,忽然叹了口气,“就是这位少将军的命运不怎么好。”

姚燕语不解,就这么个飞扬跋扈的人还有什么不好?

“老将军半生纵横沙场,据说落得一身的伤,到四十岁上菜有那么个儿子,据说他儿子一生下来就七灾八难的是个病秧子,然后不到三十岁就死了,留下卫章这个不到六岁的独子。然后不到一年,卫章的母亲也出了一场事故,跟着他父亲去了。”

“于是有人说卫家这孩子命毒,克父母。起初的时候有卫老将军在,卫家的人不能把这克父母的少年怎么样,但他十四岁那年卫老将军也死了,卫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据说他们卫家的旁支堂叔父设计了他的家产,美其名曰历练他,把他给送到军营去,又隐去了卫老将军的名号,想着是让他直接死在军营里。”

“这么狠?”姚燕语忍不住咬住了嘴唇,不过是争家产而已,至于如此迫害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吗?

苏玉蘅叹道:“说的是啊!我这是也是听家里的嬷嬷说的,有些人为钱财迷了双眼,什么事儿都能做得出来。不过也算是天不亡他卫章,听说他一身武艺是他祖父的真传,在军营里一路立功,不过五六年的光景,现在已经是校尉了,这次立功回来,皇上还把他祖父定远大将军的衔赏了他。所以现在他算是名副其实的将军了。”

姚燕语微微点头,心想虽然说真正的男儿在军营里,但像定侯世子这样的人纵然是在军营里也是护卫不离身的,绝不会亲自上阵冲锋杀敌。相比起来,还是卫章这样的人才算是真男儿。

第十九章 诸多打算

镇国公韩巍是尚主的驸马爷,凝华长公主是当今皇帝一母同胞的嫡亲妹子,是定候的母亲大长公主的亲侄女。所以镇国公府和定候府之间算是至亲,苏玉蘅又从小在大长公主跟前长大,跟镇国公府里的几位公子小姐很熟悉,进镇国公府也是熟门熟路。

今天做棋社东道的是镇国公和凝华长公主的嫡次女韩明灿。

镇国公嫡长女韩明烨汉阳郡主于去年春天敢在太后薨逝之前跟直隶总督嫡长子成婚。当时这桩婚姻是有些仓促,但是太后的意思,要在闭上眼睛之前看见最疼爱的外孙女成亲。

韩明烨随夫去了直隶,镇国公府中还有一个嫡次女,以及镇国公嫡亲兄弟的两个庶女明琅和明玦。今天二姑娘这次邀请各王公贵族府中年龄相仿的贵女们来府中一举,明琅和明玦自然也要过来帮着张罗。

苏玉蘅带着姚燕语跟韩家姐妹互相认识见礼的时候才发现,镇国公府的嫡女和庶女的名字都各有讲究,嫡女的名字从火,跟公子们是一样的,庶女的名字侧从玉。

想苏玉蘅和自己的名字都是跟嫡女一脉下来的,定候府嫡女庶女,皆是草头,而自己和三妹的名字也都从瑞鸟上来,只是从暗处做分别:嫡女为凤,庶女为燕雀。

看来长公主的规矩的确比定候府和总督府更胜一筹。因此姚燕语便更加确定自己在镇国公府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走错一步被人拿捏了,以后更是步步难行。

韩明灿果然如姚凤歌所言,性情温和大方,跟苏玉蘅的性格有几分相近之处,都是不拘小节的人。

只是这位韩二姑娘从容貌上稍逊一筹,不如苏玉蘅长得妩媚。而且她的下巴偏左的地方有一个疤痕,虽然不甚明显,但也的确坏了她的相貌。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大方的性格和雍容的行事态度更加珍贵。姚燕语跟她接触片刻的功夫,便暗暗的想,果然是国公和长公主的女儿,气度绝非一般贵女可比。

这次来人不少,诚王嫡女,燕王嫡女,庶女,敬候嫡长女嫡次女,安国公府嫡次女,庶女,汾阳伯嫡长女,宰相府嫡次女,庶女等都来了。在镇国公府后花园里最宽敞的一处浣月斋里齐聚一堂,端的是莺声燕语,很是热闹。

苏玉蘅拉着姚燕语给她介绍各府的姑娘,姐姐妹妹的一大堆。

姚燕语被胭脂香粉的气味给弄得头晕眼花,只想跑出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吹吹风透透气,可也只能忍着,耐着性子带着微笑跟在苏玉蘅一侧同这些姑娘们一一打招呼。

俗话说,千人千性格,万人万脾气。

韩明灿是个雍容大度的人却并不代表各府来的姑娘们也都雍容大度。当苏玉蘅拉着姚燕语跟诚王嫡女云瑶郡主打招呼时,云瑶只是淡然一笑,看都没看姚燕语一眼。

苏玉蘅微微皱了皱眉头,也不理论,拉着姚燕语转身,并悄悄地攥了攥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