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夫人听了这话直接火了:“我们宋家虽然不比之前了,但依然是国公门第!雅韵是嫡出的姑娘,怎么可能给人做妾?!”

姚凤歌只得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回去跟我们大夫人和二太太说一声,咱们这边不同意就是了。”

赵夫人没想到姚凤歌回立刻跟上这么一句话,听这话里的意思,苏家本就没打算成这门亲事?宋雅韵更是坐不住,红着脸起身走了。宋老夫人也被姚凤歌的话给堵了个大窝脖儿,半晌没缓过气儿来。

王夫人一直没说话,这会儿见冷场了,方才跟姚凤歌说道:“刚才你二嫂子说找你有事儿呢,你先去瞧瞧。”

姚凤歌便起身告辞去找宁氏。

她一走,宋老夫人便冷声哼道:“这也欺人太甚了!”

王夫人劝道:“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这事儿急不得。京城世勋权贵多如云,不如咱们再另挑别家?雅韵这姑娘知书达理,温良谦恭,总会找一个配得上的人家的。”

王夫人这温温软软的几句话,听上去是在捧宋雅韵,实际上却意在提醒宋老夫人和赵夫人两件事情:

第一,时间来不及了,皇上病重,不知道哪一天就要驾鹤西去,到时候别说官宦人家,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要禁止嫁娶的。

然后是‘配得上’的人家。放眼京城权贵子弟,那些得权得势的谁会娶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哦,说是二十岁,实际上马上就过年了,过了年就是二十一了!大云朝二十一岁尚待字闺中的姑娘可真是不多见啊!

赵夫人不傻,王夫人这几句话一说,她心里立刻明白过来。于是叹了口气,说道:“真是合该我们家气数尽了!锦衣玉食养大的女儿居然要给人家去做妾。”

王夫人没说话,心里却暗暗地鄙夷,倒是有很多人家也可以娶回去做妻子,但只怕门第你们又瞧不上。

婚姻之事从来都讲究个般配,所谓般配就是门当户对。宋家再是国公门第,终究也是没落了,到如今家里连个男人都没有了,孤儿寡母的投靠亲戚来的,还想撑起国公府的面子么?

别说在世族观念渐渐淡薄的大云朝,就算是前朝门阀士族当政的时候,像这种没落了的家族也只有被欺负的份儿。什么士族大家离开皇权的庇佑还能威风八面?

宋老夫人年纪大了,脑子却没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沉默良久,老太太忽然问王夫人:“刚刚凤丫头是说那苏家的二爷以后都不会续娶了吧?”

王夫人应道:“话是这么说的。所以人家才提出贵妾一说。”

“那么说,也不过是个名分的事情。雅韵将来进了门,还是当家的主母。”宋老夫人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赵夫人也跟着下了坡:“或许他也是为了他那个儿子着想,怕继室夫人会虐待孩子,才硬是不松口续弦,只纳妾的吧?”

王夫人点了点头说道:“许是如此。”

“如此说来,这位苏家二爷也是个重情重义之人。”赵夫人赞道。

“既然是这样的话,我觉得事情还可以再商量商量。你意下如何?”宋老夫人看着赵夫人,问道。

赵夫人心里已经愿意了,便笑道:“我们孤儿寡母的投奔了来,自然是要听老太太的意思的。”说完,她又笑着朝王夫人说道:“也请太太帮着参详参详。”

王夫人自然明白赵夫人的意思,老太太岁数大了,没有几年的活头了,宋雅韵真的给苏玉安做妾的话,将来的依靠还得是姚府。赵夫人自然要把自己抬得高一些,将来也好看顾她的女儿一二分。于是叹道:“我素来是个没主意的。你只瞧瞧凤丫头现在的日子也就知道了。”说完,自顾沉沉的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

说来说去,靖南伯夫人还是觉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苏玉安是百里挑一的好男子,有道是大户人家的妾也比贫贱人家的妻室更体面,宋家现在落魄到这个样子她都没把女儿随便许配人,就是抱着一副往上攀的心思,如今既然遇到了,拿定主意就不再犹豫放过了。

因为不是续娶,所以往来聘礼什么的就简单了许多。

封夫人跟苏玉平商量着,宋雅韵这姑娘人不错,她是为家事所累才不得不给人做妾,于是便在聘礼上丰厚了些。倒也博了个两家欢喜。

于是定北侯府一扫往日的颓败气象,里里外外焕然一新,张灯结彩。西府苏玉康娶妻,东府苏玉安纳贵妾,全都定在了腊月二十六这一天。

这日一早姚燕语穿戴梳洗的时候同翠微笑道:“走这一趟,吃两家的喜酒,倒也省事。”

一身孔雀绿贡缎华服的翠微伸手为姚燕语整理着胭脂紫锦缎灰鼠毛长袄的风毛,轻笑道:“虽然只走这一趟,贺礼却是足足的双份儿。”

姚燕语轻声叹道:“西府那一份儿自然是看蘅儿的面子,东府这边…雅韵跟我算是一起长大的,虽然没有多深厚的情谊,但她一个姑娘家,不该为家族所带累。以后她在京城也没有什么靠山,那边太太本来就不待见宋家。以后的日子怎么样还要看她自己。我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份厚礼罢了。”

“夫人最是仁慈。”翠微帮着姚燕语检查了一下妆容,终于满意了:“好了夫人,我们走吧。”

姚燕语一手扶着翠微的手臂,一手拢在自己的肚子上,慢慢地出了屋门。

香薷等四个丫鬟各自抱着包袱麻利的跟上。

定北侯东西两府都张灯结彩,自然苏玉安这边的气氛不如苏玉康那边热闹,纳妾也没有拜天地等礼仪,不过姚燕语还是先往这边来,把贺礼留下之后去那边。

苏玉蘅早几天都带着孩子回娘家住了,这会儿见姚燕语过来便高兴地迎出来,又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往里面去落座,然后奉茶,说话。

这次的喜宴,苏玉平有意识的往隆重里办,要借此机会去一去苏家的晦气,重新扬眉吐气。而且跟镇国公府联姻,本身也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所以但凡跟苏家有来往的亲友全都请到了,定北侯府里里外外宴席摆了一百二十桌,在云都城里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欢欢喜喜的闹了一天一夜,腊月二十七这日姚燕语便觉得身上劳乏,只闷在屋里不出门。卫章也没什么事情可忙了,只把一些琐事吩咐下去,安心留在家里陪着姚燕语商议着大年夜怎么过,

去年因为地震,所以年都没过好。今年唐萧逸有了儿子,姚燕语也怀孕了,赵大风和翠萍的事情也在这个年底基本定了下来,因为赵大风不想把婚事办的太过仓促,决定按部就班一步一步的来,以显示他对翠萍的尊重。

他们兄弟几个各自都有喜事,都准备什么好玩的事情大家一起高兴高兴。

卫章并不是纨绔子弟,但真正要弄起吃喝玩乐这一套来也颇为内行,姚燕语听他把京城几个有名的戏班子和名角都数了个遍,顿时倍感惊奇,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叹道:“想不到卫侯爷居然也对这些事情如此精通?”

“此话怎讲?”卫章大感意外,心想这也没什么吧?

“我还以为侯爷你除了练兵就是打仗,除了军务就是城防呢,不想对这些戏班名角也如此熟悉?该不会是还捧着哪一位角儿吧?”

卫章失笑道:“我是有多闲得慌才去敢那些无聊的事儿?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在家里陪陪你呢。再说——我的俸禄不都是你管着么?我哪里还有银子去捧什么角儿?”

“这可不好说。哪个男人不藏点私房钱?”

“哎呦我的夫人哎!”卫章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把姚燕语搂进怀里,“你的意思是要查我的帐么?咱们家的那点家业不都归了你了嘛,我哪里还有什么私房钱。”

姚燕语笑道:“有赵大风那个风流鬼在,你们兄弟们没一个是干净的。”

“这可冤死我了!”卫章一声哀嚎俯身枕在姚燕语的肚子上,幽幽叹道:“闺女哎,快给爹来评评理吧。”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熟料他话音一落,肚子里的小家伙不知是挥了一拳还是踢了一脚,总之卫章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轻轻地推了一下,那感觉如此真实,以至于他半天没缓过神来。

“怎么啦你?”姚燕语抬手推了他的脑门一下,“傻了?”

“哎?刚刚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小宝贝动了?”卫章傻傻的问。

姚燕语笑道:“是啊,估计是听见你在这里狡辩,宝贝儿生气了,踹了旖旎一脚。”

“踹我?”卫章欣喜地把脸再次贴在姚燕语的肚皮上,连声说道:“闺女,闺女,再来一下,再来踹爹一下。快…”

姚燕语好笑的拍了他一把:“做什么啊你?”

“让闺女再踢我一下啊。”卫章理所当然的说。

“刚才只是凑巧而已,她哪里能听见你说话?”姚燕语好笑的说道。

卫章执着的把脸贴在夫人的肚子上等了很久,无奈他的宝贝闺女好像是贴着爹爹的脸睡着了,安静的很,再也不肯动一下。之后,卫章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靠在姚燕语身边,摸着下巴不说话。

“怎么啦?”姚燕语看着他那一脸的落寞,抬手推了他一把。

卫章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她为什么又不动了呢?”

姚燕语挫败的摇了摇头,决定不再理会傻掉的某人,转身去拿了一本闲书自顾去看。

看着夫人在一旁翻书,卫章想了想决定不去捣乱,而是乖乖的在夫人身边躺下,长臂一伸搭在夫人隆起的肚子上,闭着眼睛安心的等待他宝贝闺女再动一动。等来等去,还没等到胎动,他却进入了梦乡。

姚燕语听见身边轻轻地鼾声,便微微转头看过去。

睡着的卫章跟平时凌厉的样子大不相同。那双冷睿如刀的眼睛一闭上,整张脸便失去了杀气,变得平和起来。长长的睫毛又直又密,宛如黑色的蝶翼。硬朗的眉骨和浓黑的剑眉也敛了逼人的气势,只剩下了俊逸明朗,好看的不可救药。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姚燕语的心里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莫名其妙的说不出什么缘故,忽然就想起来了。此时的她觉得上辈子加上这辈子,两世为人能有这样的一个男人陪在身边,也算是值了。

卫章这一觉睡得特别的舒服,醒来是神采奕奕。其实他也并没有睡多久,只是这种靠在妻女身边酣眠一觉的感觉实在是太幸福了。只是幸福之余卫章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遗憾,遂执着的拉着姚燕语的手问:“我睡着的时候她一直也没动吗?”

姚燕语无奈的揶揄道:“没有,说不定她能感觉到你靠在身边睡觉,也睡得十分安心呢。”

卫章点点头,认真的说道:“肯定是的。”

姚燕语忍不住抬手扶额,心想卫侯爷你还能更傻一点吗?

当天晚上夫妇二人简单用了点晚饭就早早的睡了,睡前还说起了皇上的病情,姚燕语靠在卫章的肩窝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说但愿皇上平安康泰熬过这个年,等天气回暖说不定会有奇迹。

卫章嫌她瞎操心,劝她不要多想,安心的睡。

差不多三更天的时候,卫章听见外边有几声虫鸣,顿时从梦中惊醒,悄然起身,披上大氅轻着脚步出门。

黑暗之中又一个黑衣人闪身出现,朝着卫章一拱手,低声回道:“皇上病重,六皇子请侯爷即刻进宫。”

第五十六章 国丧

卫章顿觉一阵冷风吹过,背后升起一股彻骨的寒冷,抬手紧了紧大氅,沉声道:“好,我换了衣裳就来。”

腊月二十八凌晨,丑时初刻,紫宸殿里几个辅政大臣都在。

周泰宇,甄墨林二人一次跪在龙榻跟前。姚远之则执笔站在旁边的一张龙案跟前,龙榻上皇上说一句,姚远之写一句,皇上说两句停一停,姚远之便捏着笔站在那里等。

殿外,云珉和云瑛跪在殿门口,再往后是慧贵妃带着后宫一众妃嫔都跪在殿外的廊檐下。

寒风呼啸,一干身娇肉贵的娘娘们各自裹着一袭斗篷瑟瑟发抖,林素墨身子弱,几乎已经跪不住,却还咬牙坚持。她身后的一个宫嬷嬷的怀里抱着几个月大的八皇子。

谨嫔跪在林素墨左前面两步的距离,她的身后跪着七皇子,看见卫章从宫门外进来,谨嫔怨愤的目光往后一扫,略过宫嬷嬷怀里的八皇子,略一停顿后又愤愤的收回去。

卫章进殿的时候,一纸诏书已经写完,皇上也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靠在榻上大口的喘息。

“皇上,卫将军来了。”怀恩在一旁轻声提醒道。

皇上喘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睛看着卫章。卫章忙跪下去叩头道:“臣卫章叩见皇上。”

皇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卫章跪在地上以额触地,皇上不发话他自然不能起来。

大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连一只低声哭泣的云瑛也止住了哭声。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皇上在这种时候一定要把卫章叫来是怎么回事儿,大家都在等皇上发话。

但皇上却始终没说话,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卫章,直到被云瑛握住的手渐渐地失力,僵直。

“父皇!父皇啊——”云瑛一瞬间反应过来,伏在皇上的身上放声痛哭。

“皇上!”怀恩也跪了下去。

“皇上——”紫宸殿里的几个辅政大臣以及太监宫女门也都跪在了地上。

“皇上啊——”大殿门外传来一片哀声。

大云文德三十六年腊月二十八日丑时三刻,皇上病故。享年六十一岁。

文德皇帝在位三十六年,纳贤才,招志士,重教化,扬孝道,历新政,兴水利,平西疆,荡北寇。一生功业不可胜数,堪称一代英主。

沉痛的丧钟在云都城上空回荡,无数大臣百姓聚集在顺天门前跪拜哭嚎。

家家户户把大红春联,大红福字以挽联,白色帐幔遮挡了去。整个云都城里都是白茫茫一片。

姚燕语立在大穿衣镜跟前看着镜子里一身素色祭服的自己,无奈的叹道:“昨儿还说希望皇上能撑过这个年去呢。没想到这么快…”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夫人已经尽了全力了。”翠微替她整理好衣裙,最后又检查了一下妆容,方道:“好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九,皇上去世第二天。朝中众臣都进宫像皇上灵柩磕头上香,姚燕语身为二品医官自然也要走一趟。

皇上驾崩后,卫章便调集锦麟卫谨守京城九门,严禁盘查,不许任何可疑人进出,以防有人趁机作乱。这是新帝的吩咐,也应该是皇上在临终前要叮嘱的话,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罢了。

姚燕语带着翠微翠萍以及国医馆里其他五品以上的医官一起进宫拜祭大行皇帝。

皇室宗亲以及王公大臣们按照惯例在宫内为大行皇帝守丧不能回家,且按照规矩,守丧期间不准梳洗,一个个都要蓬头垢面以表示自己的沉痛哀思,一直要等大行皇帝的灵柩出宫送往皇陵安寝之后,众人才准许回家洗浴。

另外,各部官员都要在自己的衙门里守孝,同样也不准回家,跟宫里那些皇室宗亲及天子近臣们无异。

姚燕语身为二品医官照例也要遵循,只是她身怀六甲,行动已经很是笨重,又是女流之辈混在那些男人们中间十分不便。云瑛又看姚远之和卫章的面子,准许她不在宫里守丧,只需回府去每日朝着皇宫的方向虔心礼拜即可。

拜祭完大行皇帝之后从紫宸殿出来,在翠微的搀扶下缓缓地往外走。

卫章负责皇宫乃至皇城的安全,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忙着,姚燕语这回进宫也没见着他。

此时皇帝甫逝,新君未立,是最容易闹出乱子的时候,不能不提防有心人煽动作乱。

姚燕语扶着翠微的手边慢慢地出了宫门穿过长长的甬路,拐过弯儿便见一身素服的云瑶立在寒风里,消瘦修长的身影,一身男装,若是不仔细看,定然会把她当成一个俊俏的儿郎。

年前因为皇上病重,皇室之家有嫁娶之龄的全都急匆匆的成婚了,唯有云瑶已经二十一岁了依然待字闺中。而且整日都着男装,泡在校场练骑射武艺,不肯在家里呆着,一听见诚王妃说婚嫁之事就翻脸。

姚燕语便止住了脚步,轻轻一福:“见过郡主。”

云瑶看了翠微和后面的白蔻玉果二人一眼,姚燕语转头吩咐她们:“你们且退下吧。”

翠微等人不敢有异议,只得福身告退。

“郡主近期可好?王妃可好?”姚燕语客气的问候着。

“都挺好的,多谢你想着。”云瑶和姚燕语肩并肩往宫外的方向走,“你怎么样?我看你身子这么笨了,是不是快生了?”

“还要一个多月呢。”姚燕语伸手摸了摸肚子,又问:“前几日我打发人给王妃送去的清肝明目丸不知王妃用了没有,效果如何?”

云瑶淡然一笑,说道:“说我这个,正要谢谢你。母妃用了你的丸药,眼睛清明了很多,也不头晕了。”

“有效果就好。”姚燕语淡笑着点了点头。

云瑶不再说话,姚燕语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按说她跟云瑶已经很熟悉了,但依然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当初在成公墓竹林里的时候她明明发现她对夜阑是特别的,还以为回来之后他们会成一对,没想到直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莫非是诚王爷不同意夜阑的身份太低?姚燕语从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直到出了会极门,云瑶才止住脚步,转身对姚燕语说道:“过些日子我可能会离京,我母妃的病还要拜托你多费心。”

姚燕语一怔,忙问:“郡主要去哪里?”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云瑶看了一眼姚燕语的肚子,又淡然笑道:“可能喝不到你的满月酒了。”

姚燕语忙道:“等郡主回来我们给你补上。”

云瑶轻轻抿了抿嘴巴,从荷包里拿出一块晶莹的和田玉递过去,说道:“这块玉算是给你家小娃娃的贺礼。”

姚燕语看着那块没有一丝杂质的白色美玉和上面明黄色的穗子,忙道:“这个…太贵重了吧。”

“天下万物跟生命相比都不敢称‘贵重’二字。”

姚燕语有些发愣,她不明白云瑶这句话到底是几个意思,但还是双手接过美玉,真诚的道谢。

“慢走。”云瑶笑了笑,回头看了翠微等人一眼,“我先回去了。”

“郡主请回。”姚燕语微微一福,看着云瑶转身往回走,消瘦的背影消失在红色的宫墙拐角处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一阵怅然。

这个眼高于顶傲娇霸道的皇室郡主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不友好,且一次次的添堵。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恨她,甚至还很羡慕她。

至于羡慕她什么,连姚燕语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那份纯然?那份孤勇?还是那份不顾世俗的坚持?

想不清楚,干脆也不去费那个心思了。

寻常人家父死服阙要二十七个月,皇室之家却要以国事为重,以日代月,新帝为大行皇帝服阙二十七日即可。

尽管大行皇帝尸骨未寒,但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然在宣读过先皇遗诏之后,众臣便要称新君为‘皇上’了,但没有正式登基,但名不言顺事不行,朝廷需要还沉浸在丧父之痛中的新君尽快登基称帝。

以往的管理是,做完先帝的头七,礼部便开始准备新帝登基之事。

钦天监的人夜观星相,选定正月十六日乃黄道吉日,可举行新帝登基大典。

当然,在新皇登基之前,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劝进’。

登基大典前三天,礼部官员带领由士农工耋老组成的劝进请愿团上《劝进表》,恭请新皇登基。

云瑛按照惯例,接到《劝进表》后做出回答:览所进笺,可知卿等忧国之心,顾于哀痛之切,维统之事,岂忍遽闻,所请不准。

也就是说,俺爹刚死了,俺还在伤心痛苦之中,登基的事情先往后放放吧。

大臣们自然不会把这事儿往后放,若果真的听话往后放的话,估计礼部的官员们都得倒血霉了。于是礼部尚书又进言:新君至孝,然国不可一日无君,我等需再请。于是又进上一梳。

然后准皇帝又做出答复,大概是说:我无才无德,没有建树,恐怕不能称职。

至此,劝进团的工作算是做完了。礼部尚书摔文武百官入会极门,上崇华殿,再上第三道《劝进表》,恭请新君登基。

这次新君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召集辅政大臣们一起商议,认真的开会之后,做出答复:天位至重,诚难久虚,况遗命在躬,不敢固逊,勉从所请。

于是文武百官山呼万岁,庆祝大云朝又有英明新主。

钦天监的主官赶紧的站出来,奏明两日后便是黄道吉日。

新君又说太快了,还要再等。然后大臣们一番劝说,新君终于答应。

如此繁琐的劝进一事算是圆满完成。

正月十六日,大云朝第五位皇帝登基,云瑛在礼部尚书的引导下,身穿全新的帝王衮服,先去皇极殿的香案跟前朝着上天跪拜行礼,然后去奉先殿给云氏列祖列宗行礼,之后又去之前淑妃娘娘居住的景和宫行礼。

淑妃早年间为了大云国运许身佛门,已经在慈心庵里修行了十二年,这次先帝驾崩,新皇登基,礼部曾有官员前去请她回宫接受新君的朝拜,然被她以佛门中人不问世俗之事拒绝了。

云瑛在景和宫里磕头的时候因为思念母亲,着实掉了回眼泪。

新君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拟定大行皇帝的庙号以及新帝的年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