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夕惊讶地转过头去,问道:“你怎么会记得我及笄那天下了雨。”她记得那天侯府并未给她办什么仪式,她只和七姨娘一起吃了一碗寿面,七姨娘还送了一只自己做得头花给她,可那时小夫子不是已经二甲及第,入了翰林院吗?他为何会记得如此琐碎的事。

骆渊皱起眉,露出一副十分古怪的神色,他斟酌许久,终于艰难地开口问道:“你及笄前日,没有看过我寄给你的那本桃花扇吗?”

元夕更是吃惊,道:“我从来看过这本书。”她仔细想了想,又焦急道:“你寄给我的书,每一本我都反复看过几次,可从来没看过一本这样的书。”

骆渊震惊地看着他,随后又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最后却只化为浓浓地苦涩与无奈。夕愣愣地看着他,突然觉得,也许她是错过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第26章 情窦

三年前的上元节,一场大雨,浇熄了世家公子小姐们夜游灯会的兴致。

元夕躲在七姨娘房内,满足地吃下一碗八珍面,觉得浑身都热乎乎的,透着十分的满足与欣喜。这八珍面是七姨娘自创得吃食,用了八样珍鲜一齐熬制汤头,再以荞麦、玉米、藕粉等做成五彩的面条,即好看又好吃,但做一次不仅费工,更得花上七姨娘几个月的月钱。元夕吃得舌头都快吞下,笑着道:“依我说,今日大厨做得那一桌子菜加起来,都不如姨娘做得这碗面好吃。”

七姨娘看着她天真又满足的神情,鼻尖有些发酸,今日是她十五岁的及笄之日,本应是她最重要的日子,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过了,元夕却笑得眼睛晶亮道:“爹爹今天在席上提了是我的生日呢,还说会送一件礼物给我,你说,会是什么礼物呢。”

七姨娘看着她眼中期盼,不忍让她失望,自怀中拿出一只蝴蝶点翠玉簪,郑重地替她插在头上,挂起一个笑容道:“这是姨娘送你的礼物,从今日起,元夕就是及笄得大姑娘了。”

元夕开心地摸着头上的簪子,对着铜镜左照又照,又斜着头问道:“姨娘,到底什么叫做及笄呢?”

七姨娘慈爱地摸着她的发顶,柔声道:“就是说从今日起,你就能嫁人,可以做别人得妻子了。”她突然顿了顿,又撇过脸去,偷偷拭了拭泪。

元夕却并未发现她的异常,只红了脸,在心中偷偷想到她以后要嫁得人会是什么样子。窗外的雨声淅沥,元夕趴到窗沿旁,撑着头朝外看去,今夜相府里点了长明灯,各色的纱灯,在飘渺的烟雨中摇摆闪烁着,好似天幕上耀眼的星辰。不知为何,她心中浮现出一个身影,淡淡得、看不清、触不着,好像就在不远处,伸手却又觉得远隔天边。于是十五岁的元夕心中,第一次生出一些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怅然。

可她并不知道,越过这一片烟雨,在相府西门后的小巷内,有一人撑着油伞,静静站在雨中,正月的风仍有些冷峻,将他系着方巾的乌发不断吹起,又沾湿了雨水,丝丝落上了他的肩头。冷雨缠着裤腿慢慢爬上,令他感到浑身僵硬,他已经不记得自己站了多久,只是固执地朝着墙内的方向凝望着、等待着…雨越下越大,打得檐下的灯笼忽明忽暗,如同他的心,在这风雨中飘摇,浮浮沉沉触不到边际。

院墙内有孩童玩闹的声音,有小姐们扯着嗓子喊着丫鬟们点上花灯,他听了许久,却都听不到最想听到的那个声音。这时,只听“砰”地一声,远处燃起了上元节的烟火,五光十色地照亮了天际,却很快被雨水浇得黯淡下来,他呆呆望着那稍纵即逝的烟火,终于明白,他要等得那个人,再也不会来了。他于是低头自嘲地笑了笑,就算寤寐思服,却也求之不得,一切不过是妄想而已。

他失魂落魄地朝外走去,直到消失在小巷外,檐下孤零零的纱灯不断摇摆,只有那日萧瑟的雨丝还记得这个曾经痴守的故事。越过变幻的光阴,同样是冷冷的疾雨下,元夕让安荷收起伞,自己急急地推开房门,在柜中反复翻找着,又打开箱笼不断搜寻,可都找不到小夫子说得那本书。她埋着头想了许久,终于将李嬷嬷叫了进来,问道:“你还记得三年前,小夫子曾经给我寄来一本叫做《桃花扇》的书吗?”

李嬷嬷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低下头不敢看她。元夕立即察觉不对,忙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切地问道:“那本书现在在哪里?”李嬷嬷叹了口气,犹豫许久,终是道:“我看那本书中仅是淫词艳调,实在不适合小姐看,又怕小姐看了会生出些不该有的想法,于是就自作主张,偷偷地收了起来!”

元夕听得又气又急,但事已至此,就算怪她也无用,只得焦急地咬着唇角,问道:“那现在呢!那本书在哪里?”李嬷嬷自知理亏,连忙回到自己房里将那本书翻了出来,道:“我虽没有拿给小姐看,却一直小心收着,半点都没有损毁。”

元夕忙让她和安荷在房外守着,开始坐在窗前仔细读着这本书,书中有痴心爱恋,有家国之变,有人世沧桑,有求而不得,最后只落得青灯古佛,俩俩相忘。里面照例用小字细细写着小夫子的点评或注释,元夕看得十分投入,一直到最后不由得眼眶泛红,因书中的人事感到唏嘘而悲戚。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小夫子在末尾留下的最后一行字:“婉婉:世事向来多舛,唯有真情真心,才最是难得。“这行字旁落了几滴墨迹,似乎是下笔之人犹豫许久,才下定决心,继续写道:“我会等你长大,若你也有心,便在上元节及笄之日西门墙外投出一支红梅,来年我若能谋得官职,必登相府提亲。即使再多艰难,也定会娶你为妻。”

元夕呆呆望着那行字,震惊、心痛、酸楚和无奈在那一刻全部涌上心头。她虽然嫁为人妻,却懵懂无知,只知道必须要倾慕自己的相公,被他保护时会觉得安心,被他亲时会脸红心跳,可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什么是情爱:相见时的甜蜜,分离后的思念,以及发现失去时得那种痛彻心扉。她慢慢闭上眼睛,任泪水慢慢自眼眶中流出,明白自己只有在这一刻有悲伤的权利,就好像那朵在枝头等待,却最终凋零了红梅,错过了花期,一切都显得不合时宜。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李嬷嬷的声音:“侯爷你来了!”元夕猛地一惊,连忙将那本书藏在了桌案内,又心虚地理了理刚才弄乱得发髻,这时萧渡已经推门进来,笑着道:“我给你买了鼎泰丰有名的芙蓉糕,来尝尝喜欢吗?”

他掏出一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清甜香气顿时溢了满室,“这芙蓉糕可是小妹最爱吃得,每次我出去办事都央着我替她买些回来,这些女儿家家的吃食,我可不是每次都愿意买得。”说完他邀功似地望着她,等看清她的脸,才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刚才哭过吗?”

元夕顿时有些心虚,连忙抓了块糕放在口中,含糊道:“刚才看书看得太入迷,那结局不太好,就忍不住有些伤心。”萧渡这才笑了笑,道:“那些编出的故事有什么好值得掉泪得。”他的目光突然沉了下来,仿佛忆起一些久远的往事,慢慢道:“只有看过那些真正无可挽回的残酷,才懂得什么叫真正的伤心。”元夕呆呆地望着他脸上露出自己从未见过的悲痛表情,一时间竟忘了自己的心事。

萧渡回过神来,看见她啃着糕点发呆的模样,心中猛地一动,于是狡黠笑道:“你把糕沫吃到脸上了。”元夕回过神来,顿时觉得十分窘迫,慌乱中忙抬起袖子去擦,萧渡看得愈发有趣,随手藏起一小块碎屑往她脸上一黏,又探身过去,用唇轻轻咬去,贴着她的脸柔声道:“还是我来帮你吧。”元夕还未反应过来,他竟又了抹了一块在她唇上,眼看他暧昧的笑脸越来越近,元夕心中大慌起来,猛地朝后一退,萧渡的脸就停在她前方一寸处,眼眸中带着探究的意味,元夕不知该如何解释,索性将手中未吃完的芙蓉糕塞进他嘴里,理直气壮道:“你想吃就自己拿,干嘛要来吃我的。”

萧渡嘴里被塞得满满,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急切的拍门声,周景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侯爷出事了!”两人对看一眼,心中皆是一惊,萧渡擦了擦嘴,冲门外喊道:“进来说!”

周景元急急走了进来,先看了看坐在桌旁正在收拾食盒的元夕一眼,显得有些欲言又止,萧渡皱眉道:“无需避讳夫人,有什么赶快说。”周景元这才道:“刚才来得消息,王姨娘,她在狱中自尽了!”“哐当”一声,元夕手中的食盒掉在了地上,她捂住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雨打竹浪,层层翻涌,萧云敬直直望着窗外的翠竹,仿佛苍老了十岁,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这一世,终是我负了她。”

萧渡站在一旁,心中也是郁郁难解,蹙着眉道:“依孩儿看,这件事实在疑点重重,我今日才去看过她,让她知道事情还有转机。这么短的时间内,她怎么可能突然想不开跑去自尽。”萧云敬疲倦地闭上眼,道:“就算知道又有何用,她死在顺天府的诏狱中,现在死无对证,只怕连尸体都不会让我见到,说是自杀便只能是自杀。”萧渡脸上露出不甘神色,恨恨道:“难道就这么算了!让王姨娘白白死去。”萧云敬站起身对着窗外的竹叶,道:“这笔账自然要慢慢和他们算。可现在当务之急,是侯府和萧家军的处境,你必须赶快想个对策出来,不然…”他突然脸色一沉,大声喝道:“是谁!”

萧渡面色一变,他本就一直怀疑有人在背后偷窥,于是飞快冲出门去,却看见萧芷萱穿着斗篷,惊恐地站在竹林中。他顿时有些失望,皱起眉头道:“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打伞!”萧芷萱一脸委屈,道:“我养得那只兔子小白不知怎么跑不见了,我怕它在雨中淋病了,便急着出来找,伞也在刚才弄丢了。谁知刚走到竹林,就听到爹在窗子那里吼,吓死我了。”

萧渡摇头道:“这么大的雨,找什么兔子,你的丫鬟呢,怎么不让她们去找!”

萧芷萱可怜兮兮道:“我怕小白跑远,就让她们去别的院子找了。”这时萧云敬已经拿了把伞,快步走出来屋内瞪着她道:“一只兔子丢了就丢了,你若是被雨淋得生了病可怎么办!还不快回房去,这么大了,还分不出轻重吗。”见自己父亲发了话,萧芷萱吓得连忙打起伞,乖乖地快步往回走去,她走了一会儿,回过头看见身后没人跟着,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走进了另外一间房里。

一进屋,蔡姨娘正在整理刚搬来的各种物事,看见她连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怎么都淋湿了,快让姨娘帮你擦擦,小心别生病了。”

萧芷萱却冷冷看着她,别过身子低头闷闷道:“娘,我不想做了。”

王姨娘的笑容慢慢冷了下来,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萧芷萱看着她委屈地哭了起来,道:“我刚才差点被爹和大哥发现了,我真得很害怕,怕他们如果知道以后,会有多恨我。”她拉蔡姨娘的手臂,乞求道:“现在王姨娘也走了,我们母女也能团聚了,就不要再做这些事了好吗。”

蔡姨娘让她的头靠在自己怀中,也带了泪道:“娘知道你受委屈了,但娘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你可知道当年你才不过五岁,还是娘心头的一块肉,却不得不生生与你分离,娘的心有多痛。现在,你爹虽然一时心软让我们团聚,但是娘的身份太低,稍有不慎,就可能你失去你,娘实在不愿再承受一次这样的苦了。”

萧芷萱哭得越发厉害,过了一会儿,才抬起泪眼道:“可是我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

蔡姨娘见她态度松动,便温柔地抚着她的发顶,道:“乖孩子,你只管照娘说得做,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萧芷萱咬起唇,终是无法拒绝她,只得不甘愿地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蔡姨娘才将她送了出去,随后她转身回房,将每日抄写的字帖从柜中抽出,满意地翻开欣赏着,在心中得意地想到:你们不知道我的秘密,可我却知道你们所有的秘密,这便是我最大的筹码。

第27章 心意

天入了伏,便是一日热过一日。这一天,天空中烈日灼灼,一丝风也不见,元夕坐在茂密的花树之下,认真地翻看着手中的账册,虽有头顶的树荫蔽日,却仍觉得闷热难耐,才坐了一会儿,身上的薄衫就被背上的汗给沁湿。

她的房内虽然早备了冰块解暑,但她总觉得太过憋闷,又贪恋着这栀子花的香气,便还是日日来这边看书。安荷站在她身后,与另一名圆脸的小丫鬟正轻轻为她打着扇子,那圆脸小丫鬟是萧渡专程拨给她的,名字叫做莺儿,今年不过十五岁,性子活泼单纯,与安荷十分投契,虽说不如容翘细心懂事,但却令人放心许多。

元夕回头看了看一边打着扇子,一边不断抬袖拭汗的两人,心中有些不忍,于是开口道:“不用扇了,你们都去亭子那里歇息会儿吧,”安荷心疼着自家小姐,便咬着唇有些犹豫。元夕笑道:“你们在这扇来扇去,把我的书页都扇得乱飞,让我还怎么静心看下去。”安荷这才放心下来,朝她道:“那夫人先看着,我们待会再来伺候。”说完便开心地拉了莺儿出去说话玩耍。

元夕凝神看着面前的账册,心里却始终静不下来,面前的树丛中鸟啭蝉鸣,搅得她愈发心烦意乱起来。王姨娘的死还没理出个头绪,侯府的所有事务与账目就交到了她的手上,可她到底只有十七岁,又从未有过管家的经验,因此几乎事事都要仰仗总管周景园元协助,实在觉得力不从心。不过幸好有这些杂事将每日塞得满满,让她无暇分心再去想那本书、那个人,或是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她掏出帕子擦了擦自额上不断滑落的汗水,忍不住蹙眉叹了口气,觉得愈发燥热起来。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来一个小丫鬟,元夕认出这是常跟在萧渡身边的丫鬟习秋。习秋一来就朝她行礼,又从手中食盒中拿一个精致的瓷碗摆在她面前,元夕低头看去,发现碗里竟是一道樱桃冰酪。这是她在相府中都极少吃到的甜点,鲜嫩欲滴的樱桃配着冰镇过的甜酪,在这闷热的天气下显得格外清爽诱人。

习秋道:“这是侯爷让我给您送来。,他说夫人每日太过辛苦,特地让厨房做了这樱桃冰酪给夫人消暑。”说完捂着嘴笑了笑,又加一句:“侯爷对夫人实在是用心至极,真是羡煞我们这些旁人啊。”

元夕的脸红了红,又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看书。但还来不及多问,习秋已经笑着行礼告辞。眼前这碗甜品实在诱人,她不及多想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樱桃,配着冰凉可口的甜酪,顿时将满心的燥热全驱散开来,甜丝丝、冰凉凉,化在唇齿间,又沁入心脾。

她就这么一勺勺地舀着,嘴角不自觉就挂起一抹浅笑。这时,她突然听见哗哗的水流声,连忙抬头一看,竟看见潺潺水流自不远处的屋檐下倾泻下来,如同瀑布一般垂挂飞溅,元夕惊讶地瞪大了眼,再看仔细些,原来是在屋顶上放了一个巨大的储水罐不断往下注水,清澈的水流激起阵阵凉意,栀子树被水流推得轻轻摇晃,拂起卷着花叶香气的微风。元夕看着看着,她明白了这是效法宫廷中凉殿,特意为她祛暑,不用说一定也是萧渡的心思。她于是坐下来,重又拾起那本账册,这次却是伴着的轻柔的水声与微风,心中只剩凉爽与欣喜。

而隔着一道晶莹水帘,萧渡坐在榻上遥遥看着她,见她一直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唇角带着甜甜的笑意,心中便涌起难言的满足,突然间明白了,旧时昏君为什么宁用千金来博佳人一笑。这时,门外有小厮喊道:“骆先生到了。”

萧渡连忙落下竹帘,走到桌案旁坐下,道:“请他进来。”

骆渊一进门就听见窗外有流水声滴答作响,便笑道:“侯爷这书房倒是颇有些情趣。”

萧渡想起尚在窗外看书那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道:“那是自然。”

骆渊坐下道:“不知道侯爷今日找骆某所为何事。”

萧渡脸色渐转凝重,道:“王姨娘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骆渊点头道:“我大致听说了,夏相用得这招果然阴损,先借着夫人的事逼迫侯爷彻查,又在关键时刻带兵拿人,让王守成以为侯爷与夏氏私下有所牵扯。据说王守成为了胞妹的死,已经几日称病在家不愿外出,想必他已经把这笔帐全部记在了侯府身上。”

萧渡摇头道:“若不是他这个妹子,他如何能攀上侯府的关系,如何能有银子在朝中打点关系。但说到底,也是我们侯府为他铺得路,总不该这么快便翻脸不认人”

骆渊道:“话虽如此,但世人皆是这样,这恩他会记在他妹子身上,可他妹子死了,这仇自然要算在侯府身上。”

萧渡叹气道:“还好他这些年与侯府有诸多牵扯,又与夏氏闹得水火不容,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倒戈。只是,王姨娘这件事只怕还另有隐情。”

骆渊皱眉道:“不是听说已经人赃俱获?还能有什么隐情。”

“那几日迫于夏相的紧逼,只能顺着容翘的死查下去,恰好所有线索又都指向王姨娘。后来我才发觉,这一切都太过顺理成章,好像有人故意操纵一般。而且要布局杀死容翘,要并非一个人就能完成,可我们查了许久,也查不出王姨娘身边有谁会是帮凶。王姨娘入狱后,却不明不白地死了,这就更加令我怀疑。”

骆渊皱眉道:“侯爷怀疑侯府里还有人有问题?就是这个人藏在背后捣鬼,又把一切退给了王姨娘。”

“没错”萧渡道:“而且我还怀疑,这个人在私下里和夏相有联系。所以我必须把他给挖出来,只可惜现在还查不出什么头绪。”他揉了揉眉心,又问道:“对了,这几日,边关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骆渊道:“根据函谷关发来的邸报,最近芜人在边关有几次小规模的进犯,都被带郑将军带人赶了回去。今上龙心大悦,下令全军封赏。”他抬头看了萧渡一眼,别有深意地笑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芜人恰好在这个时候进犯,让夏相找不到机会对萧家军下手,这应该也是侯爷安排的一步好棋吧。”

萧渡笑道:“我不过派人把目前的境况传给了郑龙,他们跟了我这么久,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做。”他又嘱咐道:“你替我好好盯着,若夏相那边有任何风吹草动,一定要来报给我知道。”骆渊点头应下,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骆渊才告辞离开,他穿过院门,刚刚走到廊桥之上,他突然顿了步子,朝前行礼道:“萧夫人。”

元夕正带着安荷和莺儿准备回房,一见到面前这人,心头便颤了颤,有许多话涌上喉间,却只是淡淡地点头回礼,两人都未在开口,只是低着头擦肩而过。元夕走了几步,突然转过身轻声道:“小夫子,对不起。”对不起,没能回应你的心意。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对不起,你说得那本书,可能弄丢了。”

骆渊身子一震,心中酸涩难言,面上只是故作轻松道:“无妨,如果萧夫人想看,我再去给你找。”

元夕不敢再看他,低头道:“不必了麻烦,我现在恐怕也没有时间再看了。”说完她连忙转身,在泪水还没来得及流出之前转身仓皇离去。就这样吧,不应长出的枝芽,就在还未壮大之前狠下心斩断,对他还是她,都一件好事。

元夕失魂落魄地回到房里,浑浑噩噩地也不知吃了什么做了些什么,一直到黄昏时,突然有小丫鬟带来消息,说公主传她去房里相见。元夕觉得有些奇怪,却不敢怠慢连忙往公主所在的院中走去。

混着檀香与药味的上房内,公主正持着佛珠闭目养神,她的脸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人也精神了许多,见到元夕竟破天荒地露了些笑意,道:“先坐吧。”

元夕忙坐下,恭敬道:“婆婆叫我来有什么事?”

公主道:“这些日子府里发生了太多事,我虽然一直不喜欢王淑瑶,但是万万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叹了口气,又道:“现在府里的事都交到你手上,你可还处理得来。”

元夕犹豫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我入侯府的时间尚短,对这些事也并不擅长,大部分事都得仰仗周总管来帮忙。”

公主摇头道:“周景元虽是府里的老人,但到底也不是主子。现在正是内忧外患之际,府中内务一定不能出了纰漏,可惜我这身子又实在不好。这样吧,你若觉得吃力了,可以去找蔡姨娘帮忙,她以前就是老爷房里伺候得,做事还算能干妥当,对府里的事也都熟悉,她现在搬进了萱儿的院子里,你去找着也方便。”

元夕想起蔡姨娘那一惯与世无争的面容,心中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但她到底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忍不住抬头疑惑地看了公主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公主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冷笑道:“你是怕我会忌惮她,担心她变成另外一个王淑瑶是吧。你放心,她这个人一贯胆小怕事,借她个胆子也不敢造次。现在又好不容易得回女儿,正是急着表现之时,必定会尽心帮你。”她又叹口气道:“我虽心里怨恨她们,可到底还是要以侯府的安危为重,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吗。”

元夕见她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于是向公主道了谢,又问候了几句才离开。

天渐渐黑了下来,一轮明月挂上梢头,蔡姨娘正在房内写字,突然看见窗外有一个人影闪过,她面色一变,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推开门,对丫鬟道:“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随后缓步走出院子,见身后无人跟着才加快步子,来到一处僻静的假山后面。

那假山后早已站着一人,她一走过去就皱起眉低声道:“你现在来找我干嘛?万一被人看到了怎么办?”

那人讥讽一笑,道:“蔡姨娘现在身份不同了,已经不屑再见我这样的小角色了吗?”

蔡姨娘脸色缓了缓,笑道:“怎么会呢,我能有今天还不是多亏了你。只是现在风头还未过去,你我还是少接触的好。”

那人道:“我也不想来找你,只是你答应我的事还没办到呢。”

蔡姨娘嘴角浮起一个阴冷笑容道:“你说她吗?放心吧,别看她现在正是风光,很快,我就会让她尝到跌到谷底的滋味。”

第28章 生隙(上)

时近中秋,从宫里传来了一个消息,常年驻守在益都的庆王和王妃将从青州府赶回京城参加今年的中秋宴。而庆王妃在未出嫁时,曾是瑞安公主在宫中的密友。她跟随庆王爷离京多年,此次难得回京便想着来见一见这位曾经的好姐妹。两人隔了二十余年未见,少不得有许多话要续,因此定下在侯府中留宿几日。

这对刚刚接掌府中中馈,本来还处在混乱中的元夕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迎接藩王王妃的规矩繁琐,光是要找出匹配王妃身份的住处就令她颇为头疼。最后还是听从蔡姨娘建议,将公主所居正院旁栖霞院重新修葺一番,这样最为省时省力,正好方便两人来往走动。只是如此便又是一大笔支出,调拨多少银子、安排多少工匠,工期如何控制,样样都需计划周详。

元夕几乎每日都陷在这些琐碎事务中,忙得脚不沾地,抽空才能回房喘口气。这日,她正偷得半日清闲,靠在美人榻上,小口呷着安荷替她冰好的酸梅汤。目光移向桌案上不知闲搁了多久的书,突然生出深深的感慨,自己再也回不到躲在相府里一个人看书发呆的日子了。

可是,要主持偌大一座侯府实在不是一件易事,若是王姨娘还在一定能安排得十分妥当。想到此处,她望了望杯中酸甜相间的汤汁,默默叹了口气:王姨娘虽然自私贪婪,到底是将整个心力耗在了侯府上,走到今天这步,是非对错又有谁能评说得清楚。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李嬷嬷轻轻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个容貌俏丽的小丫鬟,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痕,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怯生生地望着她,看起来颇令人生怜。

元夕见李嬷嬷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问道:“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李嬷嬷叹了口气,道:“夫人最近事务繁忙,本不应随便来烦你,只是…”

元夕放下瓷碗,故意板起脸,道:“你我之间还说这些话做什么,有什么事就快说,再不说我可生气了。”

李嬷嬷于是扯了身后那个楚楚可怜的小丫鬟到面前,道:“这丫鬟名叫坠儿,是二少奶奶房里伺候得,她恰好是奴婢的同村,所以我们平日里十分投缘。谁知就在几个月前,她去给二少爷送茶点时,竟被…”她停了话头,深深叹了口气,坠儿更是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李嬷嬷也抹了把泪,继续道:“我们这些做下人得,命本就不由己,平白被坏了清白也只得将苦水自己吞下,谁知这个月她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二少爷却怎么也不愿认账,二少奶奶也说她行为不端要将她的胎儿落下逐出府外。她一个弱女子,在京城又无亲无故,只有找上了老奴,想求夫人替她做主。”

元夕皱起眉头,如果她说得是真得,这件事关系到侯府的血脉,怎么夜轮不到她来出面,于是试探地问那早已哭成泪人的坠儿道:“老爷和公主他们知道吗?”

坠儿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我去求过公主,可她只让余嬷嬷和我说,二少爷一向不由她管教,这件事她插不了手。我也去找老爷,可他根本不见我。”

元夕心中有些疑惑,到底是关系到侯府的血脉,老爷和婆婆为何会如此冷淡。她于是露出为难之色,正想要拒绝,坠儿已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哭喊道:“求夫人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儿,奴婢不过一条贱命,但这腹中胎儿是无辜的,只要能生下这孩子,奴婢愿意永远离开侯府,将孩子交给二少奶奶抚养,发誓永不与他相见。”

元夕见她不顾一切也要保住腹中胎儿,心中隐有所感,犹豫了一会儿,道:“这样吧,我试着帮你去和二少奶奶说说,看还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坠儿惊喜地抬起头来,千恩万谢一番,李嬷嬷也喜上眉梢,忙将她扶起,元夕又安抚了她一番,便带着李嬷嬷去了王淑琴的房内。

她踏进门时,王淑琴正在修剪着面前的一株芍药,她看起来清瘦了许多,眉宇间仍是萦着淡淡的愁色,她转过头看见元夕,十分庄重地行了个礼,道:“大嫂怎么今天有空到我房里来。”

这便是王淑琴,无论她心里藏着什么事,永远都能表现得这般端庄得体,元夕莫名想起曾经被她陷害的那次经历,努力将这些心思挥去,坐下道:“我今日来是为了那丫鬟坠儿的事。”

王淑琴的脸上闪过一抹怨毒,仍是笑道:“一个贱婢,何须劳动大嫂出面。”

元夕犹豫一番,慢慢道:“她和我说,她愿意留下这个孩子,将他养在你的名下,自己远离侯府,发誓再不与这个孩子相见,不知道弟妹以为如何。”

王淑琴轻轻捻起方才剪下的枝叶扔出窗外,眉间波澜不兴,道:“人是我房里的人,事也是我们房里的事,至于怎么该处置,好像不需要大嫂来替我们做主吧。”

她言辞冷硬,却也说得在情在理,元夕叹了口气,知道再无商榷余地,只得带着李嬷嬷告辞。一回到房内,坠儿立刻满脸期盼地迎了上来,但一见她神色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随后软软跪坐地上,捂着脸绝望地大哭了起来。

元夕让李嬷嬷送走了坠儿,心里憋得有些难受,她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该由她去做,只是有些人生来就该命如草芥,任人践踏吗?她望了望窗外逐渐黯淡下的日光,突然很想回到相府中,做一个不受宠爱,却活得快乐简单的少女。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厮唤道:“夫人,侯爷请你过去一趟。”元夕想起萧渡,心头不由软了一软,便收拾起这些伤冬悲秋的情绪,理了理衣鬓,随那小厮一路走到萧渡所在的书房内。

一进门,她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萧渡背门而立,目光不知落在窗外的哪个方向。听见房内响起脚步声,他只是冷冷唤那名小厮出去将门关好,却并未转身。

门一关上,屋内立即陷入沉寂,静得让人有些窒息的沉默中,只剩漏壶中水滴滑落的声音。元夕从未见过他如此冷漠而生硬的背影,心中不由一突,觉得有些忐忑起来。

就在这时,萧渡终于转过身来,脸上挂着几分痛意几分嘲弄,拿起桌上的一张纸,道:“怎么你还有一个名字叫婉婉吗?”

元夕身子猛地一震,感到如遭雷击,她死死盯住他手上那半张的书页,半晌说不出话来。

第29章 生隙(下)

繁花红叶,燕子呢喃,本应是大好的光景,树梢上有两只黄鹂正在亲昵地互相啄梳着羽毛,而屋内本应最是亲密的两人却是相对无言,只剩难堪的沉默。

萧渡冷冷看着她,握着书页的手有些微颤,他在等她的解释,说这只是误会也罢,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也好,只要她愿意说,他就宁愿相信。可她没有解释,她在慌乱、在无助,还在怕他!是啊,她从不善于说谎,更不懂怎么去虚以委蛇,所以这一切都是真得,甚至不允许自己替她再找半点借口。

他于是怒极反笑,明白自己受到了多大嘲弄。夏相处心积虑选了个女儿送到侯府做他的嫡妻,其中藏着的心思他虽猜不透,却也知道该如何防备。可她和他想象的不同,或者说,她和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的想法奇奇怪怪,却总能让他感到惊喜;她不善言辞交际,却从不会伪装矫饰,她外表看起来那么柔弱好欺负,骨子里却藏着些不愿服输的坚韧。每当对上她那双清澈的双眸,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他就忍不住告诉自己,为什么不试一试呢,就算他那么厌恶夏相,也仍然愿意尝试去接受他的女儿。可他从未像现在这般痛恨她的坦诚,能让他能一眼就看穿:原来,她的心里并没有他。

元夕呆呆望着他愤怒的神情,实在不明白这书怎么会被他发现,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心里再明白不过,那些被她苦苦埋藏的青涩往事,一旦被揭露在阳光下,无论她再怎么解释,都会让他觉得厌恶与猜疑。而猜忌的种子一旦生根,只会扎得越来越深,直至划出一道谁都难以跨越得鸿沟。她翕了翕嘴唇,终于艰难地开口道:“事情,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样。这些事早就过去了,我与小夫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任何苟且之事。”

萧渡冷笑一声,道:“真得已经过去了吗?那为何你一嫁进来,他便拼命自荐进府,美其名曰是为我献策,难道不是为了能见你一面?”

元夕眼中露出困惑神色,随后又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小夫子他一定不是这样的人!”

萧渡心中怒意更甚,将那张纸猛地掷在地上,道:“你很了解他吗?那当初为何没和他走?为何要委屈自己来做这个侯府夫人。”他顿了顿,突然恍然大悟道:“是夏相吗?是你爹的主意?为了让你接近我,那骆渊呢,他又是扮演得什么角色。”

元夕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拼命咬着唇,不让泪水涌出,她望着他倔强道:“元夕自入侯府以来,对侯爷绝无半点欺瞒,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侯爷的事,如果你我之间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又何必再做夫妻呢。”

“是吗?绝无半点欺瞒?”萧渡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冷冷道:“那我再问你,那日我在旧屋中找到你之前,你有没有见过骆渊。”

元夕死死盯住那块帕子,觉得有些眼熟,她只记得这好像是自己很久以前练绣工时候的习作,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为何这帕子会在他的手上,萧渡见她脸上神色,心中越发酸涩,道:“你想不起来了吗?那我来提醒你,那日我去救你时,恰好看见这块帕子放在门前,因为认出是你的东西。才会疑心这是个陷阱,没有马上带人冲进去。当时我并未多想,直到我看到这张纸上他写得这些话才突然想明白,这锦帕只怕并不是凶手放得。我于是问过周景元,他说你进门以来从未往你房里送过这样寻常的布料。”他深吸口气,终是问出:“这块帕子,是你未出阁的时候绣得吧!然后呢,你又把他送给了骆渊?”

元夕瞪大了眼,终于想起来,有一日小夫子进学堂时淋了雨,她便随便掏了块帕子给他擦脸,但她从未想到他会将它至今。她心中有些慌乱,连忙辩解道:“那日确实是小夫子先找到了我,但他并未进门…”

“很好”萧渡冷冷打断她,眼中痛意更甚,道:“你们到底还想合伙骗我多久!”

元夕又急又乱,不知如何是好,只呆呆看着他,突然发现他在伤心。她从未见过他如此伤心的模样,他不应该总是那般无所谓地笑着,对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吗。在那一刻,她突然醒悟过来,明白了那块芙蓉糕、那碗冰酪中藏着得她从未读懂过的情意。她突然有些害怕,那样的他不会再回来了吗,泪水于是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连忙大声道:“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骗你。那件事是被人陷害得!”

萧渡望着她那双莹莹的泪眼,本已硬下的心,有一瞬间被这泪水所动摇,他于是道:“你房里还有多少本这样的书,如果你愿意全部扔了,我便信你。”

元夕吓了一跳,下意识道:“不行,那些书不是你想得那样…”她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萧渡眼中浓浓的失望之色,明白自己连最后一次机会也失去了。

萧渡慢慢坐了下来,眼中再也看不见任何温度,只淡淡道:“很好,我明白了。你放心,你永远会是侯府的夫人,但是,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元夕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脑中嗡嗡一片,仿佛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她面前碎裂开来的声音。

夫人被禁足七日,不许与任何人来往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侯府。府中下人顿时议论纷纷,却都打探不出任何风声。李嬷嬷急得团团转,不断托人去探听萧渡的态度是否转变,元夕却难得平静下来,只每日坐在桌案前看书写字,好像又回到了曾经那些简单的时光。

到第三日时,蔡姨娘却突然找上门来,一见她便红了眼眶,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我可是找侯爷说了有要紧的急事他才肯放我进来。”

元夕因为萧芷萱的关系,对这位姨娘颇有些好感,她努力挂上笑脸,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不能出门而已。姨娘说得是什么急事?”

蔡姨娘皱起眉头道:“本来我也不想来烦你。可是栖霞院的工人那边出了事,我想着还是应该来和你说声才行。”

元夕心中一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蔡姨娘叹气道:“昨日,花藤的架子刚搭好就倒了,还砸伤了一个工人。其他的人便趁机一起罢工,说府里拨得银子不够,害他们只能选较次的松木,所以出了事。还说我们侯府苛扣下人,如果不加银子,怎么也不愿再做了!”

元夕吓了一跳,道:“怎么会呢,拨出的银子全是和周总管商议过得,我也查过以前的账册,怎么会少呢?”

蔡姨娘摇头叹气道:“现在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你放心,人我已经都安抚下来了,无非是多花些银子。只是需得快些复工,如果传到庆王妃耳中去,以为我们侯府为了省钱故意怠慢,那可就麻烦了。”她顿了顿,又有些为难道:“不过这动用账房银两的事,周总管说他也不敢轻易做主,只得让我来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