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渡心中一股热流涌动,他的目光自眼前的景色慢慢扫过,又道:“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和我去一个没有这般湖光山色,又不及京城富庶繁华,有的只是大漠与风沙的地方,你也甘愿吗?”

元夕心中已经猜出几分他的打算,回头柔柔笑着道:“你曾说过要带我去看边关的落日,我等这一天可等得很久了。”

萧渡始终是有些忧虑道:“可你从未离开过京城,又一向怕冷,那里住得十分艰苦,没有地龙烧暖,尤其是冬天,风很大水也冷,我怕你会受不了。”

元夕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道:“阿渡,你到哪里我就跟你到哪里,再冷的地方,也有你为我取暖。只要有你在,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萧渡眼窝一热,将她紧紧抱在怀中,竟说不出一句话来。有了她的承诺,也终于解开了自己最大的心结,有些事哪怕明知道结果,他也不得不做。

第二日,城西丰乐坊的一间小院里,冯叔料理完满院的花草,正准备去灶房做些吃食,突然感觉身后有些不对。他连忙转身抬头,只见逆光中萧渡穿着白袍黑靴,正坐在院墙上,手中拿了壶酒笑眯眯地望着他。

冯叔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连忙叫道:“侯爷要来,怎么不从正门走。哎呀,快些下来,小心别摔着了。”

萧渡朗朗发笑,纵身自墙上跃下,将手中的酒壶往冯叔怀中一扔,道:“就这点高度还摔不着我,这还不是想给冯叔惊喜。我今日特意沽了醉香楼新到的好酒,咱们爷俩好好喝上几盅。”

冯叔不明白萧渡为何如此高兴,却还是乐呵呵地去洗了酒杯,又麻利地炒了几个小菜,两人就坐在树荫下,就这百草繁花对饮。

冯叔与萧渡连干几杯,酒意便有些上头,却又觉得许久没这么畅快过,这时,萧渡又笑着赞道:“好酒好酒,实在喝得是痛快!”

冯叔终于忍不住好奇,小心翼翼地问道:“到底是什么事,让侯爷觉得如此高兴。”

萧渡慢慢放下手中的杯盏,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低头一字一句道:“冯叔,如果我说我马上就能为小吉和小齐报仇,你高不高兴!”

冯叔双手一颤,酒杯便倏地滑落到了地上。随即,他的双唇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而后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抬头看向萧渡,确定其中没有一丝玩笑之意,泪水便崩然而下,又带着泪疯狂大笑起来。然后他身子一歪,便跪在了萧渡面前,嘶着嗓子喊道:“侯爷,他们死得太惨了,连尸骨都不能回到故乡,都不能和我这老头作作伴啊。若是侯爷真能为他们报仇,便是舍去我这一身老命也甘愿啊!”

萧渡的眼眶也一热,他连忙蹲下扶起冯叔,颤声道:“您放心,他们的仇,我从来没忘过!那些害死他们和萧家军上万将士的凶手,我日日都铭记在心,刻在脑海!我曾发誓,总有一日,我一定会让那些人血债血偿,让将士们的冤魂安息!您放心,过不了许久,我就能为他们报仇了!”

冯叔佝偻着身子,捂住脸痛哭起来,这一刻他实在等得太久太久,曾以为只能在恨意和不甘中度过残生,而今他终于能等到天理昭彰的那一日,往后若能与两个孩子地下相见,他也不至于没面目去见他们!

萧渡歪靠在石桌上,默默看他痛哭发泄,眼前有些模糊,好像又回到那一年的平渡关,他几日没有进食,已经虚弱到执剑都会发抖的地步。而在他的大营之外,是无数也饿得虚弱无力,满目都是绝望的将士。

这时他身边的一名副将走进了营帐,心虚地望了他一眼,然后打开了手中的包袱。一股浓郁的肉香顿时布满了整个营帐,萧渡的双目猛地亮了起来,可当他看清那副将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顿时明白了一切,伸手狠狠将那块肉打落到了地上,却连一句责骂的话都没力气说出来。

那副将哭着捡起地上的肉,跪在他身旁道:“侯爷,你就吃一块吧!如果连你都倒下了,萧家军就要全军覆没了!到时候所有战死的兄弟们就全部枉死了!我们要活着出去,才能为他们报仇啊!”

萧渡颤抖着闭上眼睛,死死忍住眼中的热泪,过了仿佛一辈子那么久,他才颤抖着结果那块肉放进了嘴里。然后他边吃边吐,终于将那块肉咽下,身旁的副将也早已哭得全身抽搐。他望着这个曾在战场上身中数箭都能笑骂敌军的铁骨汉子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落泪,仿佛有无数尖刃插入心中,他在那一刻默默发誓:“现在欠你们的一切,我迟早会还给你们!所有枉死在这里的冤魂,我一定会用仇人的鲜血为你们祭奠!”

一阵冷风吹过,让萧渡察觉到脸上落下的冰凉,他伸手抹了抹脸颊,仿佛又看见那些曾经同生共死,死守边关的兄弟们站在眼前,他们脸上挂着释怀又感激的微笑。

没错,这是我欠你们的!所以明知道如果夏家倒下,侯府便岌岌可危;明知道只有继续容忍夏家的势力制衡皇权,才能给自己多几年的喘息机会,他却一定要这借这个机会将夏家彻底击垮。因为他不能再等,这是他的责任,为了曾经的承诺,为了成千上万忠义的魂灵!

又是一日杨柳飞花之时,钟山山巅上,赵衍负手望着远处的山景,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缓缓回头笑道:“你终于还是来了,我知道你迟早会来。”

萧渡走到他身边,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一定会来,我大可以坐山观虎斗,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赵衍掸了掸身上的落叶,脸上突然露出倨傲之意,道:“因为你和我本就是一样的人,有着一样的清明志向,当年你我在此盟誓,要还大穆一个海晏河清的时代,所以你绝不会坐视夏家而不理。”他又叹了口气,眸中染了哀伤,道:“只可惜,你我始终没机会做一对真正的好兄弟!”

萧渡脸上露出嘲讽之色,似是懒得回应,只掏出手中的纸笺展在赵衍面前,道:“这便是藏在那把弓里,先帝苦心留下的秘密!”赵衍连忙凝神细看,待看清那竟是一张药方,目光中露出疑惑之色。

萧渡道:“这药方中,有两味药相配起来是有毒的,服得多了足以致命。而这便是当年太后贴身照料先帝时,亲手喂他服下的药方。”

赵衍顿时露出震惊神色,他没想到这样东西竟会是直指太后,而且如此致命。就在他惊疑难定,面上露出犹豫之色时,萧渡已经收起那张药方,缓缓道:“这便是那样足以摧毁整个夏氏的机会,现在轮到陛下来选择了,看陛下能不能狠下心,帮助自己的父亲去对付自己的母亲。”

赵衍脸上流露出痛苦神色,过了许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萧渡似是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勾起唇角,道:“那么且看陛下准备拿什么和臣交换这张药方。”

第111章 056

两个月后,御史台开始不断上奏,矛头直指当朝左相夏明远。数名御史接连上书参奏夏明远贪赃枉法、结党营私、侵占田地等数项大罪,甚至有一封奏疏将夏明远称为窃取皇权的乱臣贼子。

据传,夏明远在朝堂上一听这罪名便勃然大怒,随后又跪地泣求今上为其伸冤,今上将所有奏折全部驳回,又称左相多年来忠心耿耿为国效力,将上奏的御史拖出去杖刑处置。

可申讨夏氏专权误国、弹劾左相夏明远的声音却如洪水一般泛滥起来,哪怕勉强压下一角,很快又会掀起更大的巨浪。终于夏太后再也坐不住了,她怒气冲冲地找上了赵衍,一进门便愤愤道:“是谁做得!谁在幕后指使!”

赵衍望了一眼被她斓袖扫落了一地的花叶,垂下手恭敬回道:“母后莫气,那些企图挑弄是非之人,孩儿一个都没放过,全部都狠狠处置了。”

太后却是盛怒未消,道:“就凭几个御史,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参奏当朝左相,他们摆明是有备而来,背后必定有人指使,若不把背后那人找出,长此下去,这悠悠之口,是你能堵得住吗!”

眼看赵衍目光中露出为难神色,太后的脸冷了下来,道:“怎么?莫非你还想保那人不成。好啊,你果然是长大了,竟想帮着外人来对付你母后和舅父吗!”

赵衍忙露出惶恐表情,道:“孩儿不敢,背后那人孩儿确实查出了些眉目,但是…”

他脸上为难之色更甚,偷偷瞥了瞥太后越来越冷的脸色,又叹气道:“但是那人身份特殊,孩儿暂时不好动他啊。”

“哦?”太后挑眉道:“哀家倒想听听看,到底是谁这么大来头,连你堂堂皇帝都不敢动。”

“那人便是朝中的右相,安康公主的夫婿周济涵,说起来,孩儿还得叫他一声姑父。”

太后微微一愣,随后又沉吟道:“原来是他,那这件事还果然不太好办。”

周济涵任右相数十年,手中虽无实权,但其学识渊深、行事公正廉洁,是清流一派的砥柱人物,在百姓中也素有清誉。而更关键的人便是安康大长公主。安康公主身为先帝的胞姐,向来是巾帼不让须眉,曾经在鄱阳大旱时亲往城中视察灾情,硬是逼得当地乡绅拨出粮来,救活了成百上千的灾民,被当地的百姓奉为菩萨一样的人物,如今,还有许多人家中供着安康公主的长生牌坊。若要动这两人虽不难,但极可能背上谋害骂名,受百姓唾骂。可是…

太后皱起眉头道:“周济涵安分了这么多年,为何会突然对夏氏发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衍又叹了口气道:“怪只怪舅父家的二公子,我那位二表兄。他自从任了户部侍郎以后愈发目中无人,纵容家眷侵占了京郊不少百姓的田地,有一日,恰好被路过的周济涵撞见几名百姓讨要田地不成还被毒打的景象。据称,周济涵当场便发了火,立即派人上门让归还田地,谁知二表兄不但不予理睬,还放出狠话,劝周济涵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好自为之莫要生事。于是,就彻底惹恼了这位平日里清心寡欲的人物,开始指使清流一派不断上奏,宁愿舍去乌纱不要,也必须清除夏氏这颗毒瘤。”说到这处,他的话头稍微梗了梗,抬头看了眼太后的神色,才继续道:“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二表兄理亏,现在到底该如何处置周济涵,孩儿也是头疼的很啊!”

太后听得眼底窜火,狠狠一拍桌案,几乎要将尖锐的护甲嵌入檀木桌案之中。赵衍连忙给她递了杯茶让她顺顺气,夏太后端着茶盏思索了许久,才露出阴冷的笑容,道:“既然他先不仁,就不能怪哀家不义。他周济涵无权无势,有得不过是一个好名声,那么,哀家就想法子让他清誉扫地,让世人觉得他是个丧德辱行、道貌岸然的小人,以后,还怕对付不了他吗。”

赵衍目光一动,忙问道:“母后觉得,应该怎么做?”

夏太后美目一转,慢慢摩挲着手指上嵌了宝石的护甲,道:“周济涵和安康公主惺惺作态的一辈子,可他们一定想不到,哀家手上握着一样重要的东西,这样东西足以毁去他们建立的所有名声。”

“哦?是什么东西?”赵衍连忙追问道。

夏太后冷冷勾起唇角,道:“别急,我要做一场好戏,让周济涵看看,什么才叫做赶…尽…杀…绝!”

过了几日,刑部里一件争抢民女、导致民女无辜枉死的旧案被人重新告上了公堂,这件事初初并不引人注目,那时京城中的所有议论的焦点,仍是夏氏到底会不会被接连的参奏扳倒,而今上到底会不会一如既往的维护夏氏。可随着那件旧案越查越深,竟牵连到了当朝右相家的小公子周亦扬。

据称,有人击鼓鸣冤,称侄女翠兰本是寒烟楼的一名歌女,五年前被一名富家公子看上,随后百般纠缠,甚至出手抢占,翠兰不堪其辱,竟从寒烟楼上一跃而下,了断了性命。而那名公子,正是素有清廉之名的右相周济涵家的小儿子周亦扬。

光天化日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还导致民女枉死,翠兰的家人日日在长街上抛洒纸钱,拦路喊冤,随后,周亦扬立即被刑部收押,然后数名御史上奏先帝,请求判周亦扬行凶杀人之罪。可奇怪的是,过了不到一个月,这件事竟这么不了了之,翠兰坠楼一案被当作不慎失足草草结案,所有知晓此事的人都三缄其口,周亦扬也立即被放了出来,至今未背负任何罪名。

在有心人的操纵下,街头巷尾都开始议论这件离奇的案子,安康公主和周济涵的清名也开始有了质疑的声音,这时,一名太医院的院判挺身而出,向今上禀明,在五年前先帝病重时,自己随当时的院使日日去寝宫观治先帝的病情,谁知在某一日,却撞破安康公主随右相一起奔到龙榻前,先是哀求不已,随后又步步紧逼,利用先帝当时的病情,诱使他下了一道圣旨:命令刑部立即释放周亦扬,驳回所有催促其定罪的奏折,将那民女判定为意外身亡,将案宗永久封存。

然后,夏太后终于出面,称自己当时也正在龙榻前侍奉先帝,和那名院判一样亲眼见证了此事,手中还握有先帝当年被逼写下的圣旨。这消息流传出去,坊间顿时一片哗然,曾经的清廉名仕、贤明公主,立即变成了徇私枉法,欺君罔上的奸佞小人,连安康公主当年广为传颂的鄱阳城救灾事件,也开始被质疑是为了私利而伪造出的美名。

在沸腾的民怨声中,夏氏党羽终于开始反击,他们不断在殿上攻击周济涵,称其为欺世盗名的阴险贼人,今上在重重重压之下,只得下令必须严审此案,很快就将周亦扬定了罪,判其推出午门斩首。

而今上念在安康公主是其姑母的情分上,又对大穆有诸多功绩,并未将其定罪,只将周济涵削官为民,罚其夫妇立即迁出京城,终生不得踏回。自此,持续了数个月夏氏弹劾事件,终于以右相周济涵夫妇身败名裂、爱子惨死的结局告终。

夏太后赢了,赢得干净利落,疯狂而彻底。她以为干掉那个讨厌的周济涵,以后就再也没人敢对夏氏不敬,可她并不知道,自己早已踏入一个精心设计的泥潭之中,一旦陷入,便是万劫不复。

十月里的一日,皇城内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吹得御花园中一片狼藉,宫道上的宫女太监们捂着脸匆匆而行,还是不小心会被风沙迷了眼。伴着宫门外呼啸的风声和树叶哗哗声,夏太后正斜靠在美人榻上,让一个小太监为她捶着背,舒服地眯起了眼。

这时,她身边最为宠信的宫女匆匆跑了进来,跪下道:“太后吉祥,今上有旨,让您速速到去乾明殿,说有要事相商。”

太后不耐烦地皱起眉头,似是怪她破坏了此刻的清静,今日宫内狂风大作,她是万般不愿在此刻出去。可既然是皇帝下了谕旨,她也只得不情不愿地起身更衣,又坐上凤辇一路被抬去去了乾明殿。

乾明殿内已经烧了地龙,淡淡的龙涎香熏出一室暖意,太后拖着曳地的长裙懒懒走了进来,正要责怪一声皇帝为何在这种天气叫她过来,却突然望见正坐在龙案旁,穿着一身素白、面容憔悴削瘦,目光却如刀剑一般狠狠钉在她身上的安康公主。

太后在心中冷笑一声,昂着头缓步走到椅中坐下,目光往那边一扫,道:“怎么着,安康公主不是要随你那夫婿要离京嘛,想必府中现在也是有许多杂事要办,怎么还有空来宫中叙旧啊。”

她瞅见安康公主头上骤生的许多白发,故意叹了口气,道:“这生死有命,公主也不要太难过,不然把自己身子也气坏了,可是不值当啊。”

安康公主被戳到伤处,双手止不住的颤抖起来,她狠狠瞪着太后,突然冷冷一笑,道:“本宫今日特地前来,可不是为了叙旧的,只因本宫正好发现了一件多年前发生的惊天丑闻,必须立即禀报今上定夺。”

“哦?”太后瞳仁一转,暂时不明白安康公主卖的是什么关子,这时,她的目光顺着安康公主看到了在殿中跪着的另外一人身上,待她看得更清楚些,才发现那人竟是随她一起指证安康公主在先帝病重之时逼迫先帝写下圣旨的那名院判…

第112章 056

太后顿时大吃一惊,那院判几乎仅能辨出人形,破破烂烂的外袍掩盖下,是可以看见白骨的烂肉,那是曾被重刑肆虐过的痕迹,鲜血不断从他全身冒出,一滴滴落到乾明殿光可鉴人的玉石地板上,渐渐汇成一股最好的熏香也无法掩盖的腥臭气味。

太后连忙用帕子掩住鼻子,斜眼一瞥安康公主,道:“这院判不过说了几句实话,令公子也是罪有应得,公主何以如此狠心,竟动用刑具将他害成这副模样!”她又转向赵衍,义正词严道:“陛下,公主虽是你姑母,也不能纵容她这么挟私报复,谋害忠良啊。”

谁知这一看才发现,赵衍竟是面色苍白,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太后心中猛地一突,顿时生出些十分不详的预感。这时,安康公主已经缓缓开口道:“敢问太后,那日审讯扬儿时,您曾亲自作证,说这院判和已故的院使秦风曾一同诊治先帝的病,几乎日日同您一起守在先帝的寝宫内,这才能撞破我与相公逼迫先帝立旨赦免扬儿的罪名,这些可都是实话。”

太后惊疑的目光在公主和赵衍身上来回变幻,见赵衍丝毫没有开口相助的意思,一时也摸不清公主究竟要说什么,便淡淡应了一声:“嗯。”

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讽刺表情,冷冷对跪在地上的院判道:“把你方才说得话,再和太后说一遍吧。”

那院判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似是随时都会因失血和伤势倒下,但他还是哑着嗓子哽咽道:“臣…臣罪该万死啊,臣当年只是个普通的太医,承蒙秦院使看重,随他一同为先帝诊病。后来臣发现了那张药方可能有问题,可臣…臣不敢说啊,臣怕说错一句,不仅臣的小命难保,还极有可能累及家人…”

“等等!”太后终于听出不对,质问道:“你说什么药方有问题!给哀家说清楚!”

那院判艰难地抬头望了太后一眼,又颤颤伏下身子,道:“当年臣曾无偷偷撞见太后亲自誊写了一张药方给秦院使,让他按这方子为先帝开药,而后不管煎药、喂药都亲自侍奉先帝服用。臣见先帝的病情不减反重,便想着是不是药不对症,劝说秦院使换几味药材,却都被秦院使给驳斥回来。后来…”他眼中露出恐惧神色,似是用了极大的力气才说出口,“后来我又仔细查看了那张药方,发现其中的乌头、半夏这两味药材若配在一起服用,则会药性相克,用得久了…和毒药无异!”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用最后的力气嘶吼而出,随后伏在地上痛哭起来。殿内顿时静的令人发慌,无论是公主还是赵衍都十分默契地没有立即开口。太后觉得脑中一片晕眩,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站起来指着那院判用尖锐的声音喝道:“你胡说!是谁指使你来陷害哀家,是她吗?是她指使你的?”她恶狠狠指向一直带着冷笑听那院判指证的安康公主,随后又瞪着双目,疾走几步到那院判身旁,抬脚狠踢了他一下,道:“就算你说得是真的。你当年不过一个小小的御医,哪里有资格窥得这些御前秘辛,就算我和秦院使有何谋划,又怎么可能被你撞见!”

“太后这说得可就不对了!”安康公主突然冷冷出声,也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与她对视着道:“可是你自己在大庭广众下承认得,这院判是秦院使身边的亲信,当年曾与秦院使一同诊治先帝病情,几乎日日守在先帝的榻前,怎么现在又不作数了,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角色了。依本宫看,太后你只怕是做贼心虚吧…”她最后几个音咬得又重又硬,仿佛将整座宫殿都震得嗡嗡作响。

太后被她说得怔住,随后流露出惊恐的表情,转头望向赵衍道:“这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她又猛地转身指着安康公主,凄声喊道:“是她!是她使了毒计要害母后,衍儿,你一定要为母后做主啊!天地良心,母后绝对不可能去害你父皇啊!”

赵衍长叹一声,面上露出极其痛苦的神情,他慢慢从龙案上拿起那张虎皮笺,颤声道:“孩儿也不想相信,可是这张药方是由母后你亲自誊写,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孩儿就是想保您,也不知如何能保啊!”

夏太后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张纸笺,终于想起那曾是先帝诱使她亲手誊写过的药方,她那时笃定秦院使是她的人,如何能想到这药方会有问题。她更不可能想到,自己相处多年的枕边人,竟会以如此决绝的方式来置自己于死地!

她感到脑中被塞了许多东西,几乎疼地要炸裂开来,朝后踉跄几步,终于软软载到在地上,在一片混沌中她只捉住最后一个念头:“大哥呢!我要见大哥!”

赵衍从未见过母后如此绝望无助的模样,眼中有一丝悲悯转瞬而逝,而后便立即冲到太后身旁,将她一把扶住,露出痛心的表情道:“夏相今日恰好去了城外办公,一天之内只怕是赶不回来了。母后,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如果有,只管和孩儿说啊!”

“陛下”安康公主冷冷望着眼前的这一幕,突然开口道:“夏太后伙同秦风趁皇兄病重时蓄意下毒谋害,害得他不治身亡,其心可怖,其罪当诛!太后虽是你的母亲,但她害死的确是你的父亲,更是大穆的天子!到了现在,陛下若还想徇私包庇,本宫可第一个不会答应。”

赵衍的身子一僵,扶住太后的手忍不住颤抖起来,随后又带着痛苦不忍的表情重重低下了头,却是默认了长公主的说法。太后缓缓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眼前两人一搭一和,突然间彻底明白了过来,她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窖,指甲狠狠嵌入赵衍的肉中,用微弱的声音道:“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故意煽动周济涵参奏夏明远,再故意她重提当年之事,安排一颗注定被牺牲的棋子进来,逼死公主的爱子。公主被她害得名誉扫地、几乎家破人亡,怎能不恨她,这时若恰好被公主发现一件能将她整死的证据,自然无论如何都要与她清算。而唯一知道真相的秦风早就死了,那被她亲口承认的院判,就成了当年之事最重要的证人,这计策环环相扣,相当于是让她自己将自己逼上绝路。

太后望着这个她一向以为懦弱听话的儿子,突然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起来,她瞪大了眼拼命朝后退着,谁知赵衍却将她一把抱住,外人看来,他脸上全是痛苦不忍的泪水,可只有太后听见,赵衍用极轻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了一声:“对不起,母后!”

夏太后喉中发出一声极痛苦的哀嚎声,她怎么也想不到,最后将她逼到这条绝路的竟是自己的夫婿和亲子,她歇斯底里地哭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水一字一句对赵衍道:“你不愧是我和他的儿子,够狠够冷血,你果然成了一个再合格不过的帝王!”哪怕最后一刻,他也要维护自己温和贤善的美名,绝不愿背上弑母的恶名,这就是他将公主卷入此事的目的,而他不介意为此会牺牲掉公主最疼爱的儿子。

赵衍几不可闻的轻叹一声,轻声道:“这可是您教我的,这是朕的江山,决不允许任何人染指。”随后,他抬起头高声下旨道:“太后伙同太医院前院使弑害先帝,先将其褫夺太后封号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太后眼中露出绝望神色,她绝不会进冷宫,她是夏家的人,哪怕是死,也要顶着太后的名号去死!于是她摘下头上金钗,正要插入喉中,却被赵衍一把打掉,他痛哭着将她紧紧抱住,却贴在她耳边道:“母后你还不能死,你若死了,后面的戏可就演不下去了!”

第113章 小番外:争宠记

五年后,青州城内,萧渡穿了一身崭新的墨绿洒金直缀,扶了扶头上的玉冠,突然对着正在替他整理衣角的小春道:“你觉得爷帅吗?”

小春听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了,也不知道这位爷今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想起来问这个问题,可他还是装作十分认真地赔笑道:“帅!”

萧渡挑了挑眉,又问道:“你觉得爷是从前比较帅,还是现在比较帅。”

小春喉中咕咚一声,感觉这问题怎么回答都有些危险,可他一身拍马屁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立即笑眯眯回道:“爷什么时候都帅。”

萧渡轻哼一声,却是比较满意这个答案,于是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小春。他望了望铜镜里那个依旧猿臂蜂腰的自己,在心里十分不服气地嘀咕着:“明明没有变丑变老,为何娘子宁愿对着那个又脏又臭的小毛头也不对着我。”

也不怪他如此自怨自艾,自从几个月前,元夕终于诞下他们的儿子萧慕以后,萧渡便从初时的狂喜渐渐变为失落。只因为元夕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孩子,实在是爱到了心坎里,成天抱着小萧慕不愿撒手,样样事都亲力亲为,几乎不让其他人插手。

于是萧渡这个相公就被彻底冷落了下来。他本以为熬过十月怀胎就能好好与元夕温存一番,谁知儿子生出来,每晚都离不开娘,元夕也不愿找奶娘去奶孩子,于是,萧渡只能每晚哀怨地望着自家儿子吃饱喝足,靠在元夕怀里睡去,自己却是转辗反侧,十分的寂寞空虚。

一想到这几个月来的悲惨境遇,萧渡便恨得压根发痒,发誓今晚一定要将那臭小子丢到李嬷嬷房里,不能任由他霸占自己媳妇儿了,那小手那身子那怀抱明明就应该是属于自己的。

他于是怀着这个坚定的信念推开卧房的门,谁知还未来得及开口,元夕已经冲到他面前,道:“你来得正好,慕儿又尿了,我刚替他将尿布换下。你先哄他一会儿,我拿去给李嬷嬷洗一洗,再找身干净衣服过来。”然后她便一阵风似得跑了出去。

于是萧渡就被悲催地晾在了房里,陪着床上那个正愉快地吮着手指、眼珠提溜乱转的小鬼头。他十分不甘愿地坐在床边,望着包被里那个圆滚滚的小肉球:胖乎乎的小脸带着红润,莲藕一样的小手朝空中胡乱抓着,正好奇地瞪着眼睛看他。萧渡轻哼一声,嫌弃地道:“长得这么丑,一点都不像你爹。”

那小婴孩似是听懂了这话,嘴里咕噜噜了半天,竟吐出一大口口水。那口水黏黏嗒嗒顺着唇角流了下来,眼看就要滴到脖子上。萧渡忙手忙脚乱地找了帕子给他擦干,又愤愤地戳着他的肉脸道:“生的又丑又脏兮兮的,哪及你爹半分潇洒。你说,你娘为啥就只愿看你,都不多看我一眼了。”

萧慕黝黑的瞳仁转了转,似是对脸上戳着他的那手指感到十分不满,于是张开小嘴“哇哇哇”地哭了出来。萧渡吓了一跳,连忙一边伸手去捂他的嘴,一边笨拙地哄道:“别哭,别哭,不然你娘又觉得我欺负你了。”可这奶娃娃一哭起来哪止得住,眼看自己的嘴又要被捂住,更是歇斯底里地哭了个震天响。

元夕远远就听到哭声,连忙一路小跑着推门进来,然后便看见宝贝儿子正哭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将小脸蛋糊成了个大花脸,旁边的萧渡正围着床乱窜,手足无措地又哄又怕。她连忙冲过去将小萧慕抱起来,埋怨地对萧渡道:“你看你怎么当爹的,才这么会儿就把儿子惹哭了!”

萧渡顿时觉得十分委屈,他也没做什么,不就是说了两句实话嘛。可经过了这番折腾,方才在屋外攒起的底气全不见了,他张了张嘴,见元夕丝毫没有想搭理他的意思,只得垂着头郁闷地朝外走。在门前转过头,见方才还嗷嗷大哭的儿子已经笑开了花,正得意洋洋地在娘亲怀里又蹭又亲,忍不住在心里愤愤道:“小小年纪城府就这么深,看你爹怎么收拾你。”

过了几日,萧渡将几个食盒送到元夕面前,笑得十分神秘让她打开来看。元夕好奇地将食盒打开,才发现里面竟是她在京城时最爱吃的几样糕点,芙蓉糕、蒸酥酪、翠玉豆糕…满满当当地装了整盒,让她忍不住兴奋地直搓手,脸颊都泛红起来。

她随萧渡到青州这些年,别的事倒还算习惯,就是特别怀念京中的美食。青州不及京城物资丰富,也做不出那样精致软糯的糕点,可她总觉得怀念吃食有些矫情,便将这遗憾收在了心里,谁知萧渡竟看透她的心思,特地将这些糕点千里迢迢从京城运了过来。

想到此处,她心中又甜又暖,连忙夹了一块放在口中,感觉久违的清香沁了满口,于是满足地闭上了眼。萧渡见她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只觉得比自己吃到口还要欢喜,又邀功一般道:“为了这糕点能保持新鲜,食盒外都用了冰块包裹,又用几匹快马日夜不停地换着才运来得。”元夕听了便觉得有些心疼道:“就为了几盒糕点费这么多周章,小心人家知道了会觉得你太过奢侈。”萧渡无所谓地笑道:“只要能让你开心,别人怎么说又有什么要紧。”

他看见元夕那张明艳的笑靥,又道:“你这些日子带慕儿实在辛苦,让为夫替你推按一下,也可以解解疲乏。”

元夕从来不知他还会推按手法,于是带着几分好奇趴在榻上,感觉到他温热有力的手掌开始在肩颈处游移,力度拿捏的刚好,让元夕觉得十分受用,忍不住舒服地轻哼出声。谁知那手按着按着就开始往不该去的地方去,萧渡别有用心地用手指顺着光洁的背脊一路往下,一边摩挲一边轻轻划着圈,随后又溜进裙摆内,坏心地捏揉挑捻,元夕刚生完孩子的身子本就有些敏感,再被如此按着便感到小腹中一股热流涌动。她脸上腾地红了起来,咬牙忍住快要出口的呻·吟,突然想起儿子还在身边睡着,连忙转过头就看见萧慕正啃着大拇指瞪大了眼望着他们,忙慌张地拉出他的手道:“不行,孩子还看着呢!”

萧渡俯身在她耳边吹着气,带了几分委屈道:“娘子…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元夕脸上更红,她明白这次确实是让他憋得太久,心中有些不忍,可还是有些犹豫道:“可慕儿还小,总得有人带着。”

萧渡等得就是这句,连忙接道:“今晚将他送到李嬷嬷那里,再找位奶娘先喂养着。反正我也不忍见你每晚喂奶这么辛苦。”

元夕忙摇头道:“可我不想让奶娘来,我想亲自喂大我们的孩子。”

萧渡苦着脸央求道:“那就今日晚上,让他先睡到李嬷嬷那里,若是他要吵了,再让他回来吃奶。”

元夕受不住他这样的软声哀求,觉得她这段时日也确实冷落了相公,于是轻叹了一声,带着不舍道:“好吧,但只能是今晚。”

萧慕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此刻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命运,连忙放开手指咧开嘴放声大哭起来。元夕顿时心软,萧渡却一把将萧慕抱起,道:“我来哄他。”随后背过身去,对儿子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

于是到了晚上萧慕便被送到了李嬷嬷房里,李嬷嬷也是过来人,立即明白了这夫妻俩的意思,连忙笑着接过萧慕并保证一定会带好小世子,让他们尽管放心。

萧渡筹谋了许久的心愿得偿,连忙命人在屋内点了元夕最爱苏合香,又将屋内的被褥更换一新,甚至铺上了蔷薇花瓣,做足了万全的准备。元夕刚踏进房还未来得及惊叹,就被萧渡迫不及待地往床上扯,元夕对他这副猴急模样感觉有些好笑,还未来得及揶揄他几句,唇舌已被他狠狠堵住纠缠,又发了狂似地在她口中舔舐索取,直到将元夕亲得浑浑噩噩,软软瘫在他怀中。

待元夕从晕眩中抽离时,已经被他放倒在了床上,大手探进微散的衣襟,轻车熟路地挑动着她所有的敏感,元夕觉得一股酥麻感从他手掌处蔓延开来,瞬间烧得全身燥热难耐,口中忍不住发出黯哑的吟哦声。这声音彻底摧毁了萧渡的理智,他俯身自她光洁的脖颈处轻轻啃咬,正待扯去她身上最后的障碍,突然听见门外传来歇斯底里的啼哭声。

这声音将两人吓得一个激灵,幸好李嬷嬷只是在门外喊道:“小世子哭个不停,可能是要吃奶,夫人要不要出来看看。”元夕连忙想要起身,却被眼中欲望窜动的萧渡一把按住,这时,让两人始料不及的事情发生了,元夕听着那啼哭声,胸前竟不自觉湿了一大片,她连忙羞愧地捂住脸道:“不行!我要去喂奶!”

萧渡目瞪口呆地望着元夕胸前越来越湿,这下是怎么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得不甘地放元夕将萧慕抱进来喂奶,李嬷嬷见他面色铁青,心中更是愧疚,等萧慕吃完奶靠在母亲的怀里满足睡去后,连忙将他抱回了房里。

元夕系好了里衣,见萧渡一脸别扭地坐在床上,突然觉得方才的情形十分好笑,忍不住捂着嘴大笑起来,这一笑让萧渡越发觉得自己一番心意受了嘲讽,于是扭过头气得躺倒在床上。元夕笑着趴在他身上,轻轻戳了戳他的胸,又贴在他耳边柔柔道:“别气了,我答应你,今天我们多试几样。”

萧渡听得心痒难耐,翻过身将她压在身下,转眼间又将元夕弄得娇喘连连,萧渡眸间聚了浓黑,正要沉身下去,突然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萧渡此刻的心情几乎要用来崩溃形容,忍不住大声咆哮道:“是谁!不想活了!快滚!”

门外似乎静了静,随后又传来一个十分委屈的声音,“大哥大嫂,是我啊!”

元夕和萧渡同时一惊,萱儿这个时候跑来,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两人连忙慌乱地整好衣衫去开门,刚一开门,萧芷萱就哭倒在元夕怀中道:“大嫂,那个姓夏的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

元夕有些傻眼,连忙将她迎进来,又吩咐下人倒了杯茶来让她慢慢说,待萧芷萱一口气控诉完,萧渡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道:“你就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千里迢迢跑到青州来,还大半夜敲我们的门。”

萧芷萱抹了把眼泪道:“这才成亲五年,他就敢这么对我。再说,我也是想你们了才来看你们,大哥你若不收留我,萱儿可真是无依无靠了。”

萧渡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觉得自家妹子这些年想必让那姓夏也吃了不少苦头,被惯的当了娘还如此娇纵。元夕连忙示意萧渡不要再刺激她,又握住萧芷萱的手道:“萱儿你今晚就和我睡,有什么话我们好好聊聊。”

萧芷萱破涕为笑,一把抱住元夕道:“太好了,大嫂我好想你,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元夕见萧渡的脸已经拧得狰狞,连忙又道:“你让李嬷嬷把孩子抱过来吧,慕儿从没离开过我们,我怕他又会哭。”

萧渡咬了咬牙,道:“你陪萱儿好好谈心,今晚慕儿和我睡。”

于是,这一晚,萧渡悲催地从抱媳妇变成了抱孩子。他望着他看着怀中睡得正香的儿子,叹了口气哀怨道:“臭小子,你娘为了你连你爹都不要了,你以后可以要好好对她,一定要好好孝顺她,懂吗。”他好像想到了什么,语气软了下来,继续道:“你娘挺不容易得,陪爹到了这么远的地方,一呆就是五年,这些年还好有她。”他低头笑了笑,又道:“你这臭小子从小就有爹娘疼,你娘小时候可没你幸福,不过,还好她碰上了你爹爹。”

是啊,多幸运,还好他们能遇见彼此。

第114章 056

“太后夏氏勾结前太医暗中毒害先帝,操纵外戚专权误国,被今上褫夺太后封号,囚于掖庭。”这个消息如生了双翼般,在一夜之间飞过宫墙,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夏太后竟会在一夜之间从高位跌入深渊,着实让许多人大吃一惊。这消息一传入民间,就如冷水泼入滚油一般,瞬时就激起沸腾的回响。那些痛恨了夏氏多年的百姓们,虽不敢当面庆贺,却都在背地里奔走相告,甚至暗自替今上有了扬眉吐气之感。而许多对局势十分敏感的有心人,却在心中默默盘算着:这朝中的风向,看来是彻底要变了!

果然,过了几日,今上便扶起曾经的太子少师、吏部尚书吴岳坐上了右相之位。吴岳匍一上任,就立即呈上一本奏疏,怒斥当今左相夏明远多年来染指皇权、结党营私、贪墨侵占共十项罪名。洋洋洒洒数千字的檄文,字句铿锵地直指夏明远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夏明远正处在亲妹被囚的悲痛之中,一时间竟被质问得哑口无言。他气急攻心,试图反驳,谁知竟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便捂着胸口倒地不起,殿上顿时乱作一团,今上只得下令将他先抬回府内医治,随后夏明远便称病躲在府中再也没有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