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真真大喜,这一来,她的孤儿院,岂不是一下子有了三个老师?再加上小薇,偶尔自己还能客串一下。螺儿虽然学问也不错,可如今她身兼数职,实在不忍再让她来兼课。

四个常驻老师,带这么一个班,已经绰绰有余。即使往后孤儿院再有所扩充,师资力量也尽够了。待得巩凡的战事定下来,再让孟子惆派人教武术…

严真真迅速地盘算完后,兴奋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握住安容雅的手:“太好了,容雅,你可是解决了我的大难题。”

安容雅红着眼圈:“比起你所做的,我这个可不算什么你要找宅子的事儿,尽管交给我罢。好歹在临川也呆了这么久,里里外外的关系不说烂熟于心,也能说是胸有成竹。安置五十个人还不够,你想想看,几个月的功夫,你的孤儿院里便一下子多出来三十个人。不必多久,绝对不止五十个。”

严真真连连点头:“可不是?最好是能同时安置一百个人,还得宽裕着些。我跟你说五十个人的宅子,那是怕一时半会儿不易找,先过渡一下。”

“依着我看,一百个人的也不够”安容雅的心,却比她还要大,“真真,朝廷和临川已经打了起来,如今还只是小打小闹,日后战火连天,孤儿必然更多。到时候,恐怕你这一百个人的宅子,根本不敷用。”

“是啊…”严真真的心情沉重了起来,“如果是和平年代,那该多么好。只是王爷一定不肯听劝…”

安容雅却笑了:“为什么要王爷听劝呢?自古以来,总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的。况且,皇帝治下,并不靖平,倒不如由王爷来开创一个和平年代。战争,只是一种和平之前的预演,或者说是有端的手段。”

严真真讷讷:“可是王爷起兵,必将导致生灵涂炭…”

“就是王爷不起兵,天旻也已是积重难返。”安容雅毫不客气地说道。

“天旻王朝,已经开始走向没落了?可是当今的皇帝,也不像是个无为的昏君啊”严真真替皇帝辩护了两句。

“明君又能如何?在时机并不成熟的前提下,妄图削藩,以至邻国发难,说到底也是自找的。”安容雅对皇帝可没有什么好感。因为她的家园,便在十年前受到天旻军队的重创,而她本人也失去了公主的封号,而沦为贵女,最后被送至天旻和亲。

幸好,严真真和蔼可亲,孟子惆也儒雅温和。她虽然还想念着自己的青梅竹马,但也并不排斥临川王府的生活。

不知道有一天,孟子惆是否会把她放归草原…

她幻想着,手心里的绢帕上,是情人历经艰辛才托人送来的一幅字:守得云开见月明。这句话,把她渐渐温凉的心,一下子又捂得滚热。

那些早已灭得只剩下一点火烬子的死灰,在刹那之间又开始重又燃烧了起来。这些隐秘的愿意,早早地汇成了一个滚烫的名字,在每一个梦里再三地回味。

安容雅看向严真真的目光,更透着无尽的火热。她想,也许这个愿望,可以求助于严真真。

“好吧,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至少,我确实再没有负疚感了。”严真真笑道,神情放松,“有你大力支援,师资力量也已经足够。”

“这点事,不过举手之劳,只怕我的学问不够呢”安容雅掩嘴葫芦,甚是开心。

严真真笑嘻嘻道:“你也管着王府一大摊子事儿呢,又不让你全天留在孤儿院里面嘛再说,有些课你也教不了,我会挑年长一些的孩子下午去临川集团实习。唯有那些天资真正聪慧的孩子,我才会让他们专习六艺。”

安容雅对她的安排倒没有异议,只是喟然叹息:“是啊,真正能在科举上谋个出身的,又有几人?你这么做也对,至少让他们在成年以后,有门手艺可以吃饭,不至于饿死街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孤儿院的费用,我也资助一半罢。”

“那倒不用…”

“资助一部分也好,让我尽点心意。”安容雅诚恳地继续要求,“你也知道,我有丰厚的嫁妆,可一向没处花去。资助这些孤儿,比我去购买华服美裳,要有意义得多。再说,我好歹也是临川王的侧妃,这种善事,可不能让你专美于前。你是正妃,占个大头。我是侧妃,就占个三成罢。日后孤儿院日渐庞大,我也未必一直能资助得起。”

严真真哑然失笑:“好,依你便是。省了我的银子,难不成我还往外推去?”

两人相视而笑,只觉得直到此时,关系才真正的密切起来,而不是之前所想的相互利用。

解决了孤儿院的选址问题,严真真才放心地携小琪前往金陵。

秦淮烟雨,一如昨日。繁华记忆,还似旧朝。严真真悄悄地掀着车帘子,车驾缓缓驶过闹市区,停在秦淮可畔。

李庄谐的旧居已被草草修葺,按着严真真的意思,并没有作太大的改动,保持着李庄谐离开的旧貌。只是寝具焕然一新,严真真很是满意。

“王妃来得这样早,奴婢得了丫环的禀报才知道的。”螺儿赶来时,气喘咻咻。

严真真正拆了碧柳一大早替她梳的云髻,改编成两根乌油油的大辫子。闻言抬头,妆境里果然印出螺儿宜喜宜嗔的脸。

“你手头有事,何必赶来?”她用头绳在发梢系住,方转头笑道。

“是冰荒差了人过来的。”螺儿莞尔,“这不,还把铺子里的事儿给处理完全了才赶过来的。”

“其实我只带小琪来便可,偏是冰荒不肯,又选了十来个侍卫同行。李庄谐的这间屋子又不甚大,哪里住得了这么多人嘛”严真真忍不住抱怨。

螺儿忍笑上来见了礼,才道:“王爷可被王妃屡屡遇刺的事儿给吓着了,不把王妃护得跟水桶似的,如何肯放得下心?”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当家常便饭了。你既来了,咱们去戏园子看戏去。金陵的昆戏,做得比京城的好。”严真真兴致勃勃,携了两个侍女的手,“不过,你们俩打扮得比我还光鲜一些,我当你们的跟班儿罢。”

正是秋海棠盛放的季节,戏园子里仿佛成了花海。冰荒对于严真真突如其来的想法无可奈何,只得让侍卫们四散护卫。看着严真真兴味盎然地看着戏台,他转开头去,一个旦角正扬着水袖,千娇百媚,千愁万恨地唱。

这种戏有什么好看?不外乎才子佳人,经历了两地相思,一处闲愁,历经艰辛,终究欢欢喜喜地大结局。

冰荒觉得索然无味,却又不敢放松警惕。跟在孟子惆身边这样的久,还是头一次见他对一个女人如此在意。偏生严真真身上,又似乎总能引些事端。

他稍一走神,便见有两三个公子模样的人走向严真真的那一张桌子。这还了得?冰荒急忙走过去,却见严真真喜笑晏晏地与人说话。定睛一看,竟是陈家的二公子陈思雨。看起来,两人也是熟识。

冰荒不敢走远,掩在一旁的海棠树下。戏园子是露天的,阳光正好,头顶上却遮着伞盖。

“早些儿听说姑娘在巩凡,那里战火未熄,不想竟有闲功夫在这里看戏。”陈思雨素襦白衫,玉簪束发,正是翩翩佳公子。

他见严真真不着盛装,便知她并不想人知道她的身份,因此也只是以姑娘相称。

严真真喜他知情识趣,也就笑语相迎。原来他身边的两位,也是金陵的著名公子,最喜走马章台的。一位姓刘,在家里行二,虽有大名,众人却只以刘二称之。另一位也是金陵的大姓,姓马,行三。这两人说起戏来,倒是入木三分。品评旦角,更是尖酸刻薄,偏是言语风趣,屡逗人发笑。

“可惜这戏本子有点老旧,总听这几出,唱得再好亦觉索然。”马三公子叹道。

“那怎么不写些戏本?”严真真是难得听戏的,因此倒还听得兴味盎然。不过,戏本子本身,也着实寡淡,哪里及得上后世的《游园惊梦》?杜丽娘婉转妩媚的唱腔,更让昆曲在现代仍大放异彩。

“写戏的也就那么几个糟老头子…”刘二叹息,“我倒是想写,只是写出来也没有人肯唱。”

陈思雨骂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情节比这些旧戏还要烂熟,谁人肯唱?便是戏子,也是要点身份的。”

严真真忍俊不禁,倒觉得这刘二直白得可爱。

这三人在家族中都非长子,不掌家族大权,因此寄情山水,游戏人生。

陈思雨忽地站起来,对着严真真长辑至地:“前日得罪了姑娘,还请大量莫怪。”

“这是你哥哥的主意,与你无干,上回是我迁怒了。”严真真诚恳地摇头,“二公子怎的不在扬州,又至金陵?”

正文 第360章 精诚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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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0章 精诚合作

“我原本便要经常往来金陵与扬州的。”陈思雨含蓄微笑。

“他在扬州不能多呆,若不然老大会有意见。这就是我们这些老2老三的悲哀,你当我们真的就想要日日走马章台呢”刘二快人快语,让严真真立刻明白了陈思雨的为难。

“其实,陈氏打下来的江山,还不是思雨打下来的么?如今过了河便想拆桥,你家老大做得可不大地道。”马三公子也忍不住替他打起了抱不平,“也就是思雨好说话,若是换个人来,手里拽着的商铺,至少要留下一多半。”

“陈家的产业,原该是我大哥的。”陈思雨摇头苦笑,“现在,只是物归原主。再者,金陵这边,仍旧是我管着,也不算完全把我架空。”

“这还不算?”刘二怪叫,“金陵那些大铺子也叫你家老大给抢了过去,只剩下些二三等的小铺子给你,能混个温饱罢了。”

陈思雨依旧含笑:“有个温饱也不错了。”

马三公子冷冷一笑:“那几间铺子,可是思雨自己名下的。他们家老大做得过火,陈家的东西,连一样儿都没给思雨留下。”

“那原该是他的东西,我贪图来做什么?”面对两位替他大打不平的好友,陈思雨的态度,却始终温润如玉,瞧不见一点火气,“是自己的,别人抢不走。不是自己的,要来无用。我倒是觉得,手里这些铺子,才真真切切是我自个儿的,拿着心里踏实。你们是我的好朋友,不用再劝了。让陈氏因为兄弟阎墙而分崩离析,并非我的所愿。”

刘二和马三俱沉默以对。

严真真却了然:“如此,你也能求仁得仁,求义得义。至少在自己心里,已经无愧于陈氏。”

陈思雨的目光带着欣赏与感激,看着她吟吟含笑。

“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我不相信,大名鼎鼎,纵横商海的陈二公子,会守着几间小铺子混个温饱。当二世祖,并非你的理想。”严真真继续追问,语气里甚至含着两分急切。

“我想去风华走走。”陈思雨淡淡地说道。

风华位于天旻西南方,国境线与天旻接壤处达三分之二。只是风华国多山陵,地势险恶。天旻历代皇帝虽不乏野心勃勃之辈,但对于把风华纳入自己的版图,还是敬谢不敏。

“去那里做什么?”严真真心中一动,问道。

“听说那里有几个土著民族盛产药材,对天旻来说百遇而不可一求,但在风华却是随处可见。若是能从那里运送一批药材回来售卖,我的小铺子,兴许便能变成大铺子。当然,这其间的危险也很大,一个不好,便会血本无归。”

刘二和马三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思雨,你的生意,可不能忘了我们。虽说本钱不多,也要加个份子。”

严真真微微一笑,她看得出来,这两人其实对于风华国的药材生意,并无奢望。恐怕他们表示要加入,更多的是朋友意气。大家都是在家里不受重视的儿子,眼见继承家产无望,只能在青楼楚馆找到自身的价值。

这样的友谊,有时候比利益的纽带更值得尊重。

“我也要加入一份,而且要占个大头。”严真真的表态,让三人齐齐地把目光投向她。

螺儿紧张得捏了捏严真真的衣角:“风华国的人很野蛮的,别说做生意,便是偶尔路过,都会被抢进寨子里去。”

严真真看向陈思雨,见他面如冠玉,忍不住好笑地想,也许那些苗人,还真会把他抢回去当压寨相公。

“放心,以陈二公子的绝代风华,苗女们是舍不得难为他的。”她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答螺儿。这句话,说的却不轻,对面的三位公子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朗笑出声。

“好,姑娘既有这等魄力,难道我们三个大男人,还不如她们么?”刘二慨然道,“不如咱们三个往风华走一趟,以前也并非没有风华的药材流入天旻过。别人能带回来的东西,莫非咱们带不回来?”

“如果时间能安排得过来,我与你们一同去。”严真真一语未竟,螺儿和碧柳已一左一右拦住了话头:

“去不得”

严真真对苗族的巫蛊之术也确实有点发怵,陈思雨也肃容道:“这种地方,去之九死一生,姑娘万万不可涉险。”

“呃…”严真真想到孟子惆,恐怕此行终究不能成功,便不再坚持,只说道,“从前家母曾留给我一些书,我见过关于风华国的见闻。这两天我留在金陵,寻隙把相关内容给你们摘抄出来。”

刘二和马三犹自罢了,陈思雨却是知道她身份的,她的母亲不就是严夫人么?当年严夫人学究天人,能够给爱女遗下的,自然不是凡品,因此喜不自胜。

“如此,便多谢姑娘了。”

他炽热地看向严真真,知道此语一出,他们之间曾经爱过的误会,便烟消云散,心里堵着的一块大石头轻轻落了地,心情当真畅美无比。

戏园散场之后,严真真回到李庄谐的旧屋,把螺儿和小琪都打发去了铺子,便闪进空间,把自己在前世所知的苗人风俗,详详细细地写了下来。至于巫蛊之说,一直未有一论。她想了想,还是在最后添了一笔,并加了一行小小的圈圈:未经证实,但凶险异常,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看你绞尽脑汁,又写又涂的,什么事这样为难?”小黄鸢轻轻落在她的宣纸上,恶作剧似地还沾了墨,留下一串鸟脚印。

严真真欲哭无泪,这只千年老鸟,居然还像个孩子似的,玩心大起。

“看看,我又要重抄了”严真真怒瞪了它一眼。

“你写的这些…是苗族啊…”小黄鸢饶有兴趣地趴了下来,“要不要我告诉你一点,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里你也敢去啊”严真真惊奇地叫。

“没事儿去玩过…”

不过想想小黄鸢漫长的生命,对它偶尔去苗族聚集地转悠一两年,也就不足为奇了。

“好吧,你还有什么可补充的?反正被你踏花了,不如干脆当草稿纸,一会儿我再整理一遍。兴许以后我有机会会去苗族,听陈思雨说,那里的药材铺天盖地,随便采几株植在空间,我便可以舒舒服服地躺着数银子啦”

小黄鸢抢白:“你现在便可以躺着数银子,螺儿那丫头反正会替你卖命的。我看你即使有了戒指空间,真正做的事还不如她多。”

“我做的是脑力运动,懂不懂”严真真送它一个白眼,然后拿起毛笔,“快说,关于风华国,还有什么好补充的?”

“你不是对陈家不感冒么?怎么又帮起陈思雨来了?”

“他现在不主事,准备自己单干。我看他虽然说的云淡风轻,但难免没有怨气。恐怕此次去风华国,也是想富贵显中求,不让陈氏小觑的意思。毕竟,陈氏能有今天,他也功不可没。更何况,他原本也只是为了辅佐他大哥。谁知陈大公子忒也心狠,竟连一点残羹冷炙都不曾留给他。是个圣人,也会有火气罢?况且,我可不觉得圣人是这个世界上存在的人物。陈思雨虽然看着有点仙气,但我觉得还不如桑子岷呢”

“哦,那个病鬼啊”小黄鸢不以为然。

“只是身子弱些…”严真真有点苦恼,“那是娘胎里带来的毛病,紫参效果虽好,又怕他身子禁不住。兴许陈思雨能从苗疆带回来一些草药,正对他的症候呢”

“你倒真会瞎操心。”小黄鸢咕哝,不过还是把苗人的习俗讲述了出来。严真真运笔如飞,笔走龙蛇,很快写了厚厚的十几页纸。她托了托手腕,感慨万千:“小黄鸟,我发现你简直就是一部活生生的百科全书,太不简单了。”

“你现在才知道?”小黄鸢很遗憾地叹了口气,看着自己浑身的羽毛,又叹了口气。

“我检讨,无比深刻的。”严真真半真半假,“我现在再重新抄写一份儿,这份草稿得放着,以后说不定有用呢”

“有什么用?”

“比如哪一天被人追得走投无路,便得躲进苗人的聚居地。”严真真头也不抬地随口说道。

“何必舍近求远?躲进空间,不就万事大吉”小黄鸢没好气地打断了她的异想天开。

“也对…”严真真干笑,头也不抬,让小黄鸢觉得好生无趣。它拍拍翅膀,站到严真真的肩上,她却只是右肩微微一沉,手里却不含糊,一手行草继续风雪卷残云。

当她把《苗疆注意纲要》交给陈思雨的时候,还顺带着交给了他一部薄薄的小册子。

“这是什么?”陈思雨满怀感激地把厚厚十几张纸的苗族资料收了起来,才疑惑捧着小册子问。

“昨儿看戏的时候,不是说那些戏故事老套么?我抄资料的时候写顺了手,顺带着便写了个剧本子出来。”

“你还能写剧本子?”陈思雨惊愕。倒不是说戏本需要多深的文学功底,而是一般的文人不屑于写这类的东西,因此这个时代的戏文,除了老套还是老套。

“我有相熟的戏班子,不妨先演两出试试。”严真真笑道,“不过,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每一次演这出戏之前,开场便要先说明是临川集团提供的本子。”

陈思雨愕然半晌,才瞠目道:“你这是打广告无所不用其极啊”

正文 第361章 风靡金陵的两大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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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1章 风靡金陵的两大话题

《牡丹亭》上演三天以来,场场爆满,竟然出现了一票难求的盛况。对于日渐萧条的梨园,这个现象无疑是一针强心剂,唤起了梨园人的热情。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这句台词,在金陵几乎妇孺皆知。与此同时,每演一场,特别指明的剧本由“临川集团”提供的广告词,更让以联华超市和璀璨珠宝领衔的集团,在金陵人的心目中,成了购物的首选。

螺儿干脆每天都吃住在铺子,还嫌每天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太浪费,恨不能眼睛不眨地处理各项事务。

对于这样的盛况,严真真也有些始料不及。春淮河上飘来的昆曲段子,十有八九唱的是杜丽娘和柳梦梅。

不会唱昆曲的ji家,哪怕长得再柔媚动人,也门庭冷落。

“不过是一部戏而已,怎么会让人如痴如狂?”严真真站在秦淮河边自言自语。唯一跟她来的侍女小琪,最近两天也被螺儿拖去,忙得天昏地暗。璀璨珠宝的存货,甚至有告罄之虞。

螺儿欲从临川紧急调货,谁知抱冬送来的情报让她们又喜又忧。临川集团的生意空前火爆,别说调不出货至金陵,就是临川本店,也有部分款式卖到了断货。

严真真当机立断:“崔大师他们就算日夜不歇,也制不出卖方所需的首饰。螺儿,你且在店堂发布声明,临川集团存货即将售罄,先到先得,售完即止。下一批货,将于半月后上架。”

“那要不要提高售价?”螺儿忧虑地问。

“不能。”严真真摇头,“我们的标价,不能因为向卖方市场倾斜而提高。临川集团在金陵的地位,已经得到了稳固,现在我们要做的,是维护临川集团的声誉。”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一句昆腔唱出来,虽然并不缠绵悱恻,却另有一种韵味。

严真真回头看去,酒楼里走进来的,竟是陈思雨。他面上的神色,很复杂,仿佛是欣慰,又仿佛敬佩,又仿佛…太多的感情混杂在一起,让严真真竟无法看得清道得明。

“你也会唱昆戏?”她笑问。

“每天听上百十遍,你说我还能不会唱么?不过,打小也没练过基本功,唱出来总嫌不是字正腔圆。”陈思雨微笑,脸上又显得温文尔雅。

“是啊,没想到此曲一出,竟红成这样。”严真真苦笑地摇头。早知道,她应该把货备足,再把《牡丹亭》推出。

“如今有落第的秀才专写昆剧,兴许这个剧种又会有一个辉煌的时期。”陈思雨在她的对面坐下,侧头看向螺儿,“这位螺儿姑娘如今可是金陵商圈的新宠,跺跺脚便能让金陵城抖三分。”

螺儿的脸红了:“是王妃所赐。”

严真真奇怪地问:“你今儿过来,不是特特地为了来表扬我们的罢?”

陈思雨垂首:“我明日便要动身前往风华国,你等我的好消息。”

“明天就要走?”严真真意外地问,“你不要做些准备工作么?仅仅凭着纸上谈兵的一点信息,并不足够让你躲避。”

“我知道,准备的东西,我已让家人去采购,足有一大马车。再说,一路南行,还会夜宿城池,还差些什么,到时候继续添购也是一样的。”

严真真点头:“那好吧,你和你的两位朋友,一切小心。”

“会的。”陈思雨莞尔,“放心,我手里的资金,有一半是你投入的本钱。就算我可以接受血本无归,也不能让你承受这样的结局。”

“银子再多,也只身外物。重要的,还是人,你们都要保重,血本无归不要紧,下次连本带利还能赚回来。可若是人没了伤了,却是再没办法扭亏为盈。”

“我明白。”陈思雨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温暖而和善。

也许世界上唯有严真真这一个商人,会把人的安危看得比金钱更重要。陈思雨虽然曾经并不喜欢商海,但因为家族的关系,自幼便在商海沉浮,就是自问一百遍,恐怕也做到像严真真那样,重人命而轻银子。

严真真看着他的背影,没入金陵城繁华的街头,怅然出神。

他们因劫人而相识,甚而相知。虽然因为陈大公子的狠辣出手,而致两人之间曾经一度有误会,但严真真仍然相信,在人性里,陈思雨更接近于为善的一面。

螺儿叹息:“奴婢真是觉得奇怪,为什么陈氏选择下一任继承人的时候,不选择陈二公子,反倒选择他哥哥呢?要知道,一般人身患残疾,便失去了继承人的资格,除非没有第二个人选。可是陈二公子怎么看,都是处处优秀的人啊”

严真真怔了半刻,才苦笑道:“陈思雨虽然诡计也算多端,但唯一的弱点,便是心肠嫌软。比如像火烧临川别院这种事,估计即使到万不得已,他也做不出来。况且,他还有一种名士风范,这种风范并非指外表,而是从骨子里表现出来的。那次他欲与王爷谈合作事宜,因此把我劫持了,但并未对我失礼。”

“王妃是说,他是个真君子?”

“应该勉强可以算。”严真真点头,“他能把历年来的心血一股脑儿地交还给陈大公子,自己甚至连一个后手都没有准备,可见他的为人,确实可以称得上光明磊落这四个字。虽然,他的手段,有时候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光明。”

螺儿叹息:“王妃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若是他执掌陈氏,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

“他这个人野心不是很大,其实更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严真真脱口而出,忽又喃喃自语,“若是陈大公子死了,那…”

“王妃有所不知,看上去病恹恹的人,往往不会那么轻易言死的。”螺儿失笑,“况且,陈大公子对自个儿的身子,可是注重得很呢”

“意外死亡可不分强壮与虚弱的”严真真瞪了她一眼。

螺儿瞪大了眸子:“王妃是想…”

“我倒是不介意用一点小手段,可说实在的,那位陈大公子据说确实惜命得很,我还真没有办法呢”严真真泄气。

其实她可以投毒,让小黄鸢出手,应该有五成以上的把握。不过,她不知道,投下去的毒,最终是吃到谁的胃里,头一个暴毙的,恐怕绝不会是陈大公子。

难怪做个恶徒往往可以无往而不利,因为像她这样生长在红旗下的现代人,对于生命的敬畏,远非这个时代的人可比。

所以每一条无辜的生命,在她看来都值得尊重。

“算了,让他多活一点时间。至少,在目前,王爷还需要他的协助。”严真真颓然地撑住了下巴,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一天,临川也会有这样的繁华。

“良辰美景奈何天…这曲子上口缠绵,这词儿品一百遍仍觉颊有余香。”另一个包厢里的客人长长叹息,“这临川集团不会是临川王的产业罢?竟生生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如今铺天盖地除了牡丹亭和杜丽娘,便是临川集团。什么时候,这个所谓的集团一下子在金陵有这么多的铺面?”

“联华超市知不知道?还有璀璨珠宝?这两间店,在京城的生意也是好得很呢”另一个客人笑道,“听说临川王妃不但是首屈一指的才女,还是少有的商业奇才。临川集团,一下子串了十来间铺子,真亏她怎么想得出来”

“这主意好啊,一间铺子好,其他的铺子也跟着沾光。”

“可不是?你看看金陵的街头,但凡冠上临川集团的铺子,那个生意啊…好得不得了。”

……

螺儿听得喜笑颜开:“先前儿奴婢还觉得临川集团组建得太麻烦,没想到会产生这么巨大的效益”

“那是当然。而且这么一来,管理起来也方便。要不然,往后再开几个铺子,你一个人马不停蹄的,也不够赶的呀”严真真脸有得色。

这可是在后世经过了检验的组织形式,怎么可能会不经济实惠呢?

严真真没赶上为陈思雨送行,他和刘二马三天麻麻亮的时候便出发了。东西带了不少,足有一大马车。到底是公子哥儿,出行就得讲个排场。若是像自己,肯定是一个双肩背包——呃,在这个时代,也就是一个包袱了事。

“但愿陈二公子能带回苗疆的药材…能够开辟出一条新的药材运输线。”螺儿幽幽地叹气。

“那没问题。”严真真笑得很开心。只要有一个样本,她就有办法在空间里种出一大片,而且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王妃什么时候启程回临川?”螺儿反问,“王妃来金陵这么几天,把金陵城搅得满城风雨。最近茶楼里,除了杜丽娘,便是临川集团,再没第三个话题。再这样下去,王妃可要小心背后的黑手。那些商人虽然大多胆小,但被逼得急了,兔子还要跳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