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招娣听段大嫂说,过些天刘萍带她对象回来,本以为怎么也得到十一月份。没想到刚进十月,刘萍就把人带回来了。

十月十一号,上午,宋招娣正在种韭菜,几个孩子趴在廊檐下写作业,听到自立说一句,“那是谁?”

宋招娣下意识看向自立,见自立一手端着瓷缸子,一手指着对面。顺着自立的手指看过去,宋招娣乐了:“你们刘萍姑姑的对象。”

“她丈夫?”大娃站在小板凳上,伸长脖子望去,“长得真好看。”

秋天到了,原本爬满竹篱笆上的藤本植物都枯萎了。没有密密麻麻的叶子挡住,刘家院里的情况,宋招娣能看得一清二楚:“跟你们刘萍姑姑般配吗?”

“什么是般配啊?娘。”二娃问。

宋招娣:“就是两人走在一块,一眼看过去就像一家人。比如我和你爸。”

“不般配。”二娃吐出三个字,“不像一家人。”

大娃不甚明白:“那刘萍姑姑干什么找他当丈夫?”

第74章大娃难受

宋招娣轻轻吐出四个字:“因为喜欢。”

“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二娃歪着头,看着宋招娣问。

宋招娣想一下:“是的。但是两个人如果要过一辈子,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不喜欢的话,也没法在一起啊。”自立想一下,“应该是喜欢最重要吧?娘。”

宋招娣觉得跟孩子谈“喜欢、不喜欢”有点不合适,又怕她的话误导孩子:“假如你以后遇到两个女生,有一点喜欢其中一个,非常喜欢另一个,但是你非常喜欢的那个人,她不喜欢我,你会跟哪个女孩子在一块?”

“她为什么不喜欢娘?”自立下意识问。

宋招娣:“不喜欢一个人的理由有很多。”洗洗手走到廊檐下,小声说,“比如我不喜欢陈大嫂,就因为她那个人虚伪,没别的原因。

“你非常非常喜欢的女孩子,有可能因为我黑,就不喜欢我,对我不尊重。另一个女生很孝顺,特别尊重长辈,你会选哪一个?”

“没有别的选项?”大娃好奇地问。

宋招娣笑了:“两个还不够?钟大娃,你想同时喜欢多少个女孩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娃认真想一下。

宋招娣摸摸他的脑袋:“以后你们长大了,遇到喜欢的女孩子,要先考虑一下她适不适合你们。”

“我们记住了,娘。”更生接道。

宋招娣想一下:“比如你爸和你妈,他俩的家世背景都差不多,但你妈就不是你爸爸的良缘。”

“我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自立若有所思道,“爸爸要是能遇到娘就好了。”

宋招娣笑道:“你爸爸看不上我。我是农村人,父母也是农民,跟你爸爸的差距太大。”伸出两只手比划一下,“起码有三娃这么高。”

“娘,我长高了。”三娃突然开口。

宋招娣差点呛着:“我知道。”

“娘,你们在说什么?”大娃看看宋招娣,又看看自立和更生,“我怎么听不懂啊。

宋招娣:“说自立的爸爸和妈妈。你不需要懂,又不是说你爸和我。”

“不想告诉我就直接说么。”钟大娃哼一声,“我还不想知道呢。”从板凳上跳下来,猛地想到他为什么站在板凳上,“娘,二娃刚才说刘萍姑姑和她对象不像一家人,那他俩还会结婚吗?”

宋招娣肯定道:“会的。”

“娘说的不像一家人也是指他俩不合适?”自立不明白,“那他俩要是结了婚,能过好吗?”

宋招娣:“这得看他俩想不想把日子过好。”

“什么意思啊?”大娃皱眉,“娘,说话别说一半呀。”

宋招娣:“你爸知道我做饭做衣服很累,我叫他洗衣服和刷碗,你爸有时候不想干,但最后都做了。如果你爸不做,我很生气,我俩就会吵架。我俩如果天天吵架,咱家的日子还能过好吗?”

“你和爸爸是天天吵架。”钟大娃提醒她。

宋招娣噎了一下,咬牙道:“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吵架。”

“不用,不用。”钟大娃连忙抱住宋招娣的胳膊,“我知道,自立和更生,还有二娃和三娃也知道,你跟我爸闹着玩呢。从来没吵过架。”

宋招娣点点他的额头:“现在明白了吗?”

“你们娘几个说什么呢?”钟建国今儿不忙,便自己从营区走回来。到门口喊一声大娃开门,没人搭理他。钟建国便自己翻进来,“研究晌午吃什么?”

宋招娣:“今儿吃青菜粥。”

“当我没问。”钟建国眼角余光注意到刘家的压水井旁边有个年轻人,下意识问,“刘苇回来了?”

宋招娣不答反说:“你仔细看看。”

钟建国转过身,压水的男人直起腰,拎着水进屋:“哪来的小白脸?”

“刘萍姑姑的对象。”大娃道。

钟建国一时没反应过来:“刘萍?”

刘萍的皮肤有点黑,长得像刘师长,刘师长单眼皮,细长脸,五官没什么特色,可以说其貌不扬。他这幅样貌放在刘萍身上只能称之为清秀。偏偏刘萍的身高又像她妈,一米六左右的样子。

刚才拎水的男人,瘦瘦高高,至少一米七五,浓眉大眼跟钟建国一样,不同的是钟建国四方脸,标准的爷们脸。刘萍的对象的脸不大,白白净净,看起来文质彬彬,两人站一块差距很明显,可以说跟刘萍根本就不是一类人。

钟建国便问:“你们没搞错吧?别乱说。”

“婶子说的。”宋招娣道,“前些天婶子喊我去杭城买东西,就是为了款待她的这个未来女婿。”

钟建国走到廊檐下,面对着刘家小院,不禁皱眉:“这也太,太不靠谱了吧?”顿了顿,“找对象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哪个水灵挑哪一个。找人家的时候,也得掂量掂量自己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宋招娣道,“就算两人结婚以后天天吵架,这个男人短时间内也不敢随随便便说离婚。”

钟建国点头:“这倒也是。虽然军部管不到地方上,凭刘叔是师长,地方上的领导也得给刘叔三分薄面。”

“是的。”宋招娣见刘萍出来,便收回视线,“晌午吃什么?”

钟大娃脱口道:“铁锅炖大鹅。”

“信不信鹅咬你。”宋招娣朝他脸上拧一把,“今年除夕就把鹅杀了。”

一九七一年的春节,钟大娃并没能吃上铁锅炖大鹅,盖因刘萍的婚事定在正月初八。、

段大嫂把她家唯一一只公鸡给宋招娣,把大娃养了的大鹅拿走,留着刘萍回门那日,用大鹅招待左右邻居以及刘师长的战友。

正月初六,段大嫂来抓鹅的时候,钟大娃险些哭了。

宋招娣见孩子很难受,硬憋着眼泪,当天下午就把段大嫂给的公鸡宰了和土豆一块炖,做满满两盆菜,大娃吃的肚儿圆,心里才算好受些。

刘师长是刘洋的亲叔叔,刘萍也是刘洋唯一的堂妹。刘萍的婚事刚定下来,刘师长就叫宋招娣给刘洋写信,请他们一家来参加刘萍的婚礼。

宋家大姐不想给妹妹添麻烦,给宋招娣回信的时候便说他们初七到岛上。

宋招娣看信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在身边。当时宋招娣顺口说,等刘洋一家来了,就把几只公鸭全杀了。

钟大娃吃饱了也没忘记这件事:“娘,大力明天就到了,咱们还杀鸭子吗?”

“大娃,你还没吃饱吗?”钟建国就纳闷了,他儿子上辈子是个什么玩意,天天惦记着吃。

钟大娃:“饱了。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觉得得再吃一个鸭腿才能好。”

“信不信我给你一巴掌?”钟建国扬起手。

钟大娃:“是娘要把鸭子杀了,又不是我叫娘杀鸭子。”

“杀两只留一只,留到端午节再杀。”宋招娣道,“大娃,过两天刘萍结婚,你刘奶奶也会叫咱们去他们家吃饭,到时候还能吃到你的鹅。”

钟大娃:“刘奶奶来逮鹅的时候说,咱家的鹅大,可以做六盆菜。娘,六盆菜啊。”伸出小手指,“我感觉我能分到我的手指这么大一块鹅肉。”

“那我去找她要回来?”宋招娣说。

钟大娃摇了摇头:“别要啦,咱们都把人家的小公鸡给吃了。”

“好吃吗?”宋招娣问。

钟大娃点头:“挺好吃的。”

“晚上吃的这么好,是不是该起来运动一下?”宋招娣问。

钟大娃摆摆手:“暂时不想出去玩。”

“你想多了,大娃。”更生道,“娘的意思把桌子收拾收拾拿厨房里,留着爸爸刷。”

钟建国笑道:“既然知道我是爸爸,你们几个就不能孝顺一次?”

“娘做饭,我烧的火。”二娃大声说,恐怕他爸听不见。

自立喊钟建国爸,喊宋招娣娘,喊了好几个月,每天这么喊,就不由自主地把两人当成爹妈。在这个家里说话,也不像先前顾及这顾及那,“爸,我刮的土豆皮。”

“我有帮娘一起脱鸡毛。”更生说。

钟建国点头:“你们一个个都是好样的,只有我什么都没干啊。”

“是的,爸爸。”三娃脱口而出。

钟建国气乐了:“你干什么了?”

“我,我搬板凳。”三娃仔细回想,“和二哥拉桌子。”

宋招娣提醒:“还有拿筷子。”

“对的。”二娃道,“是我把馒头从厨房里端出来的。”

钟大娃指着筷子和碗:“我现在就把这些送厨房里。”

钟建国叹了一口气:“你爸我每天累死累活,回到家还得刷锅洗碗,这事要是传出去,全岛的人都得说你娘不贤惠,你们不懂事。”

“爸爸,你不知道吗?全岛的人都知道你做家务。”钟大娃出来,走到自立身后才说。

钟建国猛地停下来:“谁说的?”

“你早上洗衣服,从咱们家门口过的人踮起脚就能看见啊。”钟大娃道,“林中的妈妈还问过娘,怎么可以叫你洗衣服啊,你不但是个男人,还是军官。娘说你喜欢做家务。不但洗衣服,还喜欢刷锅洗碗。”

钟建国变脸:“宋招娣?!”

第75章夫妻斗贫

宋招娣揉揉额角:“你不用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你还头痛呢。咱们家的事,你为什么要往外说?”钟建国很生气,“打今儿起,我还就不刷锅洗碗了。我,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大娃见他爸真生气了,连忙说:“爸爸不刷我刷,以后我刷锅洗碗。”

“我也刷。”自立瞧着不对,借机离远点,跟大娃一块跑向厨房。

宋招娣笑道:“满意不?钟团长。”

“不满意。”钟建国没好气道,“又不是你刷锅洗碗。”

宋招娣叹气:“林中的妈故意问我,我总不能说我逼着你做家务吧。那样讲的话,岛上的人会以为你媳妇我是个懒货,连洗衣都不洗。”

“那你这么说的时候,有想过他们会怎么看我吗?”钟建国反问。

宋招娣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我说这话有大半年了,别人有怎么着你?”

钟建国卡住,仔细一想:“怎么没有了。去年夏天很多人见着我就说,钟团长,你的兴趣挺广啊。我当时不知道什么意思,就点一下头说还行。现在想起来,他们是揶揄我做家务呢。”

“他们揶揄你,你没懂他们的那个点,说明他们没能揶揄你。”宋招娣道,“赶明儿别人再问你,你就说我做饭、带孩子和上课非常辛苦,你应该多帮帮我。别人就不说你做家务,会觉得钟建国是个好丈夫。”

钟建国乐了:“你他妈少给我灌迷魂汤。我当初就是太相信你的鬼话,才没能及时发现你表里不一。”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宋招娣白一眼他。

更生好奇:“爸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跟你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给我装乡下妹。”钟建国道,“我潜意识认为农村姑娘,勤劳贤惠,憨厚老实……”

把他和宋招娣初次见面的整过程大致说一遍,就对几个孩子说,“你们长大后,找对象的时候一定要多处处。多处处才能发现对方的真面目。否则就像你妈这样在家里耀武扬威,我都得听她的话。”

“我娘这样挺好啊。”更生道。

钟建国噎住:“你娘是特例,一百年也出不了一个。”

“那爸爸你真幸运。”更生脱口而出。

钟建国噎了一下:“更生,你也想挨揍是不是?”

更生起身跑去厨房,边跑边说:“哥,我帮你们洗碗。”

宋招娣坐到钟建国身边:“别郁闷了。大不了回头我跟那些女人嘚瑟,我们家老钟啊,为了我早上能多睡会儿,天不亮就起来洗衣服。怕我累着,回到家就劈柴火,打扫鸡圈鸭圈。

“她们羡慕嫉妒我,就会唠叨自家男人不做家务。她们的男人嫌她们事儿逼,两口子就得叨叨起来。”顿了顿,“别人家为了做家务这点小事天天吵个没完,你心里是不是舒坦点?”

钟建国设想一下,挺舒服的:“真的?”

“我最了解女人。”宋招娣信誓旦旦地说,“你就等着瞧好吧。”

钟建国瞥她一眼:“你了解女人,可我不了解你。”

“想吵架是不是?”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

钟建国今儿吃的挺舒坦,不想明天的生活水平急剧下降:“谁想跟你吵架了?我是在跟你讨论,怎么才能把你男人的面子捡回来。既然你有主意,那就没必要讨论下去。我去倒水洗脸洗脚,待会儿睡觉。”

“爸爸,你们不吵啦?”三娃睁大眼,“我还没听够呢。”

钟建国的身体一趔趄,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居高临下看着三娃:“我和你娘吵架很好玩?”

“很好看。”三娃实话实说,“就像,就像小鸡啄菜,叨叨叨叨,特好听。”

钟建国伸出手:“啪啪啪揍人的声音也好听,想不想听?”

“娘……”三娃连忙钻进宋招娣怀里,不明白他说错什么,“爸爸打我。”

宋招娣把他搂在怀里,捏捏他的小脸:“你也是找揍。”感觉到手黏糊糊,对着灯光一看,“钟建国,赶紧打水,三娃脸上和嘴上全是油。”

“我已经看到了。”钟建国指着长椅一角,昏昏欲睡的二娃,“你看看他脸上,比三娃脸上还多。”

钟家每天九点多睡觉,这会儿才八点,按理来说二娃不该犯困。

宋招娣稍稍想一下便猜到孩子吃太饱了:“他们五个吃饭的时候跟老虎似的,怎么不见长肉啊。”

“咱家一个月吃一到两顿猪肉,两三个月才吃一顿鸡肉或者鸭肉,平时除了鱼就是青菜,吃再多也不会胖。”钟建国道,“更何况这几个孩子整天到处跑,想吃胖也难。不过,比以前好多了。”

宋招娣:“当然。你也不看看他们的娘是谁。”

“是小宋老师,是全岛最能干的小宋老师。”钟建国撇撇嘴,“记得把客房收拾出来,你姐和你姐夫明儿上午到。”

大娃和自立拎着半桶脏水出来,听到钟建国的话。大娃忙问:“上午就到了?”

“对的。”钟建国道,“大力和刘根睡你们屋里。”

钟大娃道:“没问题。待会儿我们就把那张空床上面的东西收拾出来。”

自立和更生也去过小宋村,在小宋村的那段时间,自立和更生还穿过大力的棉衣和棉鞋。大力非但没意见,得知自立没厚棉鞋,还要把他的鞋送给自立。

自立对大力的印象挺好,跟大娃合力把锅水倒掉,洗漱干净,就帮大娃一起铺床。末了,还问大娃:“床上没有枕头,咱们帮大力和刘根做一个?”

“不用做,枕自己的棉衣就行了。”钟大娃摆摆手,“自立,你跟更生睡,我不和你睡了。”

自立脸色微变:“为什么?”

“你太高了。”钟大娃嫌弃,“跟你睡挤得慌。二娃又矮又小,我跟他睡。”

自立以为大娃讨厌他,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无语:“更生、二娃和三娃,三个人睡刚刚好。我跟他俩睡,我们也挤得慌。”

“赶明儿再做一张双层床。”钟建国抱着二娃上来,“一人一张,谁都不挤谁。”

大娃提醒道:“三娃跟谁睡?”

“三娃睡这张空床。”钟建国道。

钟三娃大声道:“我不要,我要新床,这个是旧床。”

钟建国的脑壳痛,万分后悔生这么多孩子:“那我把这张旧床搬客房里,给你一人做一张双层床,你想睡上面睡上面,想睡下面睡下面,可好?”

“好的。”三娃点一下头,“爸爸,我困了,帮我脱衣服吧。”

钟建国哼一声:“叫你哥给你脱。”把二娃的鞋和棉衣撤掉,把孩子塞被窝里,就拉着宋招娣回房。也不管几个孩子今晚怎么睡。

过些天就有新床,大娃也没再嫌弃跟他同床共枕一年多的自立。

翌日早上,宋招娣和钟建国还没起来就听到门砰砰响。

钟建国拉开门,看到大娃穿戴齐整,脑壳又痛了:“才六点钟,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吃饭啊。”钟大娃道,“吃好饭,我们去码头接大力和刘根。”

钟建国满心无力:“他们就算赶最早的火车,到咱们这边也得十一点。”

“这样啊。”钟大娃的眼珠转一下,“那我再去睡个回笼觉。”

钟建国睡不着了,回屋穿上衣服。见宋招娣睁着眼,“你也起来吧。”停顿一下,忍不住念叨,“钟大娃个皮孩子,怎么还没小时候一半懂事啊。人家的孩子越大越懂事,咱家的孩子越大越皮。”

“因为什么,你比我清楚。”宋招娣坐起来,“钟建国,凭这一点,甭说叫你洗衣服刷碗,你帮我端洗脚水,也是应该的。”

钟建国哼一声:“说得好像昨晚的洗脚水不是我端到你面前似的。对了,前些日子你不是嫌我拿回来的茶叶不甚好么。今儿就煮茶叶蛋吧。你大姐一家若是来早了,就先吃点鸡蛋垫一下,到晌午再做饭。”

“我早就想煮茶叶蛋了。”宋招娣道,“你说茶叶是新来的警卫员自家做的,我就没好意思提这事。话说回来,新来的那个小郭怎么样?”

钟建国:“我们身边的这些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错不了。”说着,打个哈欠,“我去洗衣服,清醒清醒。”

宋招娣楞了一下,意识到他说什么,顿时哭笑不得。

到厨房里,宋招娣就把炉子打开煮茶叶蛋。随后出去洗漱,看到钟建国当真在洗衣服,走到他身边,“老钟同志,你觉得我把咱们家的大门打开怎么样?”

“不怎么样。”钟建国瞪一眼她,“你还真想所有人都看到我一大清早洗衣服?天亮了,别做梦了。”

宋招娣啧一声:“小气鬼。”咳嗽两声,清清嗓子,就唱,“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

“宋老师还会唱戏呢?”

宋招娣回过头,看到隔壁院里的陈大嫂,笑吟吟道:“不会,都不在调上,瞎胡唱。陈大嫂今儿怎么起这么早?”

“起来洗衣服,待会儿还得做饭。”陈大嫂叹气道,“我啊,一辈子劳碌命,没法跟宋老师你比。你早起一会儿,晚起一会儿都没关系,你不做,钟团长会做。”

钟建国的手停顿一下,竖起耳朵听。

“是呀。”宋招娣回头看一眼钟建国,感慨道,“这辈子能嫁给建国,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全世界人民。”

第76章家中来客

陈大嫂噎住。

钟建国身体一趔趄,险些一脑袋扎进水盆里,连忙扶着水盆坐稳:“招娣,该做饭了。”

“啊?我还没刷牙。”宋招娣朝陈大嫂笑笑,举起牙刷塞嘴里,示意没法跟她聊天了。

陈大嫂转身想走,注意到宋招娣的牙刷上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敛下眉眼,想一会儿:“小宋刷牙是用的牙膏?”

宋老师点了点头,拿出牙刷:“刷牙不用牙膏用什么?”突然想到段大嫂以前曾说过,她们那代人都是用碱水或者盐水刷牙,顿时明白陈大嫂为何这样问。宋招娣便故意问,“难道陈大嫂都不刷牙?”

“刷牙!”陈大嫂脱口而出。意识到她说得太快,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欲盖弥彰,“不过,没用过你用的那种牙膏。”

宋招娣乐了,这时候的牙膏又没别的颜色,市面上的牙膏也只有一种,不像后世,有蓝色的有绿色的,有美国的有英国的,五花八门:“那嫂子用什么刷牙?盐水或者碱水。”

陈大嫂自以为是,认为宋招娣会问她用什么样的牙膏,也已经想好怎么胡诌。宋招娣话音落下,陈大嫂险些一秃噜嘴说出来。

“盐水、碱水”四个字让陈大嫂及时刹住,也错过最佳反驳时机,有些尴尬又有些心虚:“我不喜欢牙膏的味,偶尔用一下,平时都是用碱水。”怕宋招娣觉得她不舍得用牙膏,连忙说,“段大嫂也是用碱水。”潜意思不是我一个人这样用。

面对自家人,或者外人把她惹毛了,宋招娣说话的时候有些咄咄逼人。其他时候,宋招娣都是知书达理且宽厚的宋老师,钟建国的贤妻。

清晨朝阳初升,空气清新,突然碰到个说话阴阳怪气的女人,宋招娣觉得堵得慌。这人竟然还扯出段大嫂,宋招娣不高兴了:“段大嫂?嫂子说刘婶啊,刘婶早就不用碱水刷牙,现在都是用牙膏。”

“牙,牙膏?”陈大嫂不相信。

宋招娣吐掉嘴里的牙膏,笑了,露出两排大白牙,笑容比阳光还灿烂:“对的。跟我一起买的,中华牙膏,你值得拥有。”举一下牙刷,喝口水漱漱嘴,转身往屋里去。

钟建国离得远,看不清陈大嫂的表情,也能猜出她的脸色很难看,不禁腹诽,招惹谁不好,非给小宋老师添堵。这么好的天气,干么跟自己过不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