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建国有些许不自在:“是他太大惊小怪,我觉得挺有趣才逗他。还有啊,明明自己就在洗衣服,还跟我装。”

“你啊,越来越无聊了。”宋招娣打五个鸡蛋,掐一把葱叶,洗净切碎后倒鸡蛋里面,搅匀后倒入热锅里。一张金灿灿的鸡蛋饼瞬间成行。

钟建国吸吸鼻子:“真香!”

“不如你老老实实,认认真真跟我学做饭,然后继续碾压?”宋招娣问。

钟建国动了动嘴,险些脱口而出,好啊。话到喉咙眼及时刹住,“今儿战况有点惨烈,连续炮击的话,我怕他撑不住,做饭的事呢,过段时间再说。”

“德行。”宋招娣白他一眼。

钟建国笑眯眯道:“挺好。”

“要不要脸啊。”宋招娣顿时觉得无语又好笑,“把菜端出去。”

钟建国接过盘子,忍不住说:“小宋老师,你觉得沈团长的爱人会做饭吗?我怀疑他洗好衣服还得做饭。”

“他妈还在呢。”宋招娣提醒他。

钟建国摇了摇头:“老太太年龄大了,沈团长若是心疼他妈,肯定不会让他妈动手。”不等宋招娣回答,一边端着鸡蛋饼往外走,一边说,“改天我得探探他的口风。”

宋招娣端着一锅粥跟在后面:“沈团长若是会做饭,你就跟我学做饭?”

“不学。”钟建国脱口而出,“我不学也能碾压他。”

“你简直比三娃还幼稚。”宋招娣放下锅,转身去厨房拿碗筷。

钟建国哼哼两声:“你管我啊。”到门口喊儿子们刷牙洗脸吃饭。

沈宣城一听钟家都吃饭了,连忙把衣服捞出来。因为衣服布料全是棉麻,拧干水的话,衣服干了会皱巴巴的。所以,无论是钟建国还是沈宣城,都是捞出来直接把衣服甩绳上。

外面衣服滴哩哩跟下雨似的,沈家厨房里噼里啪啦跟爆炸似的。

沈宣城擦擦手钻进厨房,连忙拿走妻子手里的锅铲:“我来炒吧。”

“让她炒。”沈母皱眉道,“好几年还没学会炒菜,等我死了,你们吃什么?!”

沈宣城尴尬笑笑:“娘,你的身体好着呢。别整天说死啊死的。”

“不是我说你。”沈母叹气道,“我教你媳妇学做饭,你护着,我教她学洗衣服,你还护着。赶明儿我不能动弹,你,你出去打仗,一去十天半个月不回来,她娘仨怎么过?”

沈宣城:“这,这以后再说啊。”

“得得得,我不说了,省得遭人烦。”沈母转身出去,走到门口突然想到,“刚才跟谁说话?是钟团长吗?”

沈宣城眼中一喜:“是呀。我来的时候听说钟团长是城里人,还是大学生,以为跟咱们村的举人老爷似的,没想到洗衣服比我还利索。”

沈母皱眉,看向儿子:“他媳妇呢?”

“屋里做饭呢。”沈宣城道,“跟咱们家一样。一个洗衣服,一个做饭。”

沈母若有所思道:“是吗?”

“是的,是的。”沈宣城道,“他们家都吃饭了。”

沈母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到楼上打开箱子,翻出一个巴掌大的纸包,揣在衣袖里面,感觉藏严实了才下楼。

到钟家门口,沈母瞧着钟家大门敞开着,看一眼自己家,怕她一出声把她儿子招出来,想一下,直接走进去。

钟建国正在给几个儿子分鸡蛋饼,抬头一看门口多出一人,吓一跳。张嘴就想骂,一个个都他妈跟谁学的臭毛病,来他家从不敲门,周淑芬是这样,刘婶是这样,沈宣城他妈也是这样。

“婶子有事吗?”宋招娣了解钟建国,一见他皱眉,连忙出声,“快进来。”

沈母刚进院就看到绳上挂满衣服,还在滴水。进屋看到钟家正在吃饭,确定她儿子这次没骗她:“没什么事。钟团长太客气了,给我们家那么多蔬菜。我们大老远过来,也没带什么东西,这包苦丁茶,请你们一定要收下。”

“谢谢婶子。”宋招娣接过来,“婶子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母摆摆手:“谢谢宋老师,我们家也做好了。”说着话就往外走,一见宋招娣跟出来,连忙说,“别送了,大家都是邻居,又不是外人。”

“行,婶子慢点。”宋招娣停下来,看到她出了大门才转身回去。

大娃翻开纸包,扑哧乐了:“爸爸,昨儿说什么来着?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昨儿说我今天想揍你。”钟建国沉下脸,“脸痒了还是屁股痒了?”

宋招娣拿走纸包重新包好:“钟坚强同学,不要取笑你爸,咱们收了人家的茶,麻烦事在后面呢。”

“茶会有什么麻烦?”二娃好奇道。

宋招娣:“你们还没发现问题?无论是昨天的椰奶糖,还是今天的茶,出面的都是沈家母子。人情来往是女主人的事。可你们见着沈团长的爱人长什么样了吗?”

“小宋老师,吃饭,吃饭。”钟建国道,“我相信无论是洪水猛兽,你都能应付自如。”

宋招娣白他一眼:“少给我戴高帽。”

“不是。”钟建国一本正经道,“我实话实说。等等,我怎么听到有人喊我?不会又是沈家人吧。”

自立跑出去看一眼:“爸爸,是邮递员叔叔。我过去看看什么事?”

“快去。”宋招娣道,“但愿不是什么不好的事。”

钟建国咽下嘴里的粥:“信里面的事,就算不是什么好事,也不会是什么大事。”话音落下,见自立回来,冲自立伸出手,随后拆开信,“大姐夫的信,信上说你大姐怀孕了。”

“噗!”宋招娣连忙捂住嘴,“怀,怀孕了?大姐都三十多了。”

钟建国:“大姐夫下面写了,说咱们家五个小子,他们家两个男娃,刘萍也生个儿子,好几家都没闺女,决定拼一把,试试能不能生个闺女。”

“胡闹!”宋招娣皱眉,“你大哥俩闺女,我二姐一个闺女,这不都是女的?谁的主意?”

钟建国继续往下看,笑道:“也不是谁的主意。大姐夫说不小心怀上的。医生说你姐年龄大了,打胎对身体不好,这才决定生下来。反正现在的日子比早几年好过了,也能养起孩子。年前刚查出来,预产期是农历八月底。”

“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宋招娣皱眉,“打胎伤身体,生孩子更伤身体。”

钟建国咳嗽两声:“你自己看。”

“还有?”宋招娣拿过来,定睛一看,他姐夫问钟建国怎么避孕,顿时一脑门黑线,再一看信封,上面写着“钟建国收”,瞬间明白邮递员以前都喊她,今儿怎么突然喊钟建国,“他们,他们,叫我说什么好啊。”

钟建国:“什么都别说。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刘婶找你要三娃小时候的衣服给刘萍的孩子穿,你不想给么。正好,都寄给你姐。”

“可是我不想给啊。”三娃突然开口。

钟建国:“不给别人,给你大力哥,也不想给?”

“大力哥哥啊?”三娃仔细回想一下,“那就给他吧。大力哥哥可以给。”

宋招娣摸摸三娃打脑袋:“赶明儿再给你做新衣服。”

“给我做吗?”二娃连忙问。

宋招娣摇头:“你哥的衣服你可以穿。”

“哥的衣服都破了。”二娃道,“我也要新衣服。”

宋招娣反问:“破了不更好吗?省得你找别人借剪刀,咔擦咔擦把衣服剪破。”

第100章鸡汤诱人

钟二娃噎了一下,随即可怜巴巴望着宋招娣:“娘,我要哭了啊。”

“大娃,去把毛巾拿过来,给你弟弟擦眼泪。”钟建国接道。

二娃顿时想打人:“爸爸!”

“娘和爸爸逗你呢。”自立好笑道,“娘无论是做新衣服还是新鞋,每次都是做五份,有三娃的就有咱们的。”

二娃仔细一想:“对哦。”转向宋招娣和钟建国,哼哼道,“全天下最坏的爸和娘。”

“不是我们坏,是你笨。”钟建国道,“别噘嘴不服气,三个哥哥都没上当。”

宋招娣笑道:“这就叫关心则乱,或者心虚胆怯。”说着话看向三个大儿子,“明白什么意思了吧。”

自立、大娃和更生连连点头。

“我不明白。”二娃大声说。

三娃放下勺子,老气横秋:“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宋招娣苦笑:“看来以后这句话不能说了。”

“是不能说了。”钟建国越过宋招娣,捏捏三娃的脸,“咱家的小崽子很不高兴呐。”

三娃睨了他爸一眼:“我不是今天才不高兴噢。”

“是是是,爸爸错了,爸爸应该早点注意到。”钟建国道,“快吃饭吧,我送你们去学校。”

三娃眼珠一转:“爸爸抱着我吗?”

“抱你。”几个孩子很少撒娇,包括最小的三娃。难得有一次,钟建国也不想拒绝儿子,反正他去营区也得经过学校。

饭后,宋招娣把孩子们赶上楼收拾书包,就和钟建国一起刷锅洗碗,。

孩子不在跟前,宋招娣想到什么问什么:“钟团长,隔壁的那位大家闺秀你了解多少?”

“怎么突然提起她?”钟建国好奇。

宋招娣:“沈宣城的妈给咱们一包茶,我认为是想跟咱们搞好关系。可她这么大年龄,说句难听话,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你跟沈宣城又是平级,不需要讨好咱们,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她儿媳妇。”

“我知道啊。”钟建国道,“不过,我不明白找咱们有什么用。”

宋招娣想一下:“我也不明白,所以说以后可能会很麻烦。”

“能帮就帮,不能帮就拒绝。反正他沈宣城一个‘外来户’不敢找我麻烦。”钟建国舀一瓢热水倒盆里,“别想那么多了,先刷碗。”

宋招娣点点头:“你说得对。”随即把盆推到钟建国面前,“你跟沈宣城说的,我刷锅,你洗碗。”指着炒菜的地锅,“我刷好了。”

“煮粥的钢筋锅没刷。”钟建国道。

宋招娣:“锅里有粥,晌午喝完了再刷。”擦擦手,挥挥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钟建国顿时气得想骂人,可惜,不敢。

七点半左右,一家人出发。

四个大儿子穿着一样的衣服,背着碎布头拼接而成的书包走在前头。宋招娣拎着布包,钟建国抱着三娃走在后面。

坐在主位的沈母看到这一幕,抬手拍拍儿子:“你看看人家宋老师。”

沈宣城勾头往外看,颇为羡慕:“五个儿子——”

“我说的不是儿子。”沈母皱眉,“我说的是宋老师。”

沈宣城不禁眨一下眼:“宋老师怎么了?”

“人家宋老师做一家七口的饭,还得去学校上课。”沈母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便点到为止。

沈宣城轻咳一声:“宋老师是农村人,干家务活干习惯了。”

“我怎么听说宋老师还是个大学生,知识分子呢。”沈母说着,留意着儿媳妇的表情。看到儿媳妇抬起头,沈母拿起筷子夹菜。

沈宣城张了张嘴,看看他妻子又看了看他妈,揉揉鼻子:“宋老师挺厉害的。”

沈母的手停顿一下:“很厉害吧?我觉得当人儿媳妇的就该像宋老师这样。”

“娘!”沈宣城知道他妈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宋招娣,小心应对依然掉进他妈刨的坑里,很是无奈,“人和人不一样,你不能这么要求。”顿了顿,“翁洲岛这么大,也只有一个宋老师,以后别再说了。我吃好了,去营区。”说着,放下筷子。

沈母深吸一口气,等儿子走远,才转向她儿媳妇。可是一看到儿媳妇低下头,一副随便你怎么说,我就这样的模样,沈母顿时懒得说了。

椰奶糖和苦丁茶以及沈宣城洗衣服,让宋招娣看出外面传沈家夫妻感情不好,问题出在沈宣城的妻子孙宛如身上的可能性较大。

宋招娣本以为沈母会跟孙宛如叨叨,然而,正月过完了,宋招娣非但没听到隔壁吵架,也没看见过孙宛如。

先前跟钟建国聊起沈家的事,宋招娣就做好帮沈家解决小麻烦的准备,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愣是不知隔壁邻居是人是鬼……纵然宋招娣讨厌麻烦,不喜欢管闲事,二月二早上,钟建国烧火的时候,宋招娣还是忍不住问:“孙宛如还在岛上吗?”

“在啊。”钟建国道,“我昨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从沈家门口路过,还看到沈团长的爱人在屋里坐着。等等,你没见过她?”

宋招娣咂咂嘴:“说出来你都不信,我一次没见过。”

“夸张了啊。”钟建国道。

宋招娣认真道:“确实没有。哎,钟团长,跟我说说那位大家闺秀呗。”

钟建国张嘴想说,话到嘴边停下来,打量她一番,“小宋同志,你不是这么八婆的人啊。老实说,又憋着什么坏呢。”

宋招娣:“你刚跟我说沈宣城的妻子是大家闺秀的时候,我脑袋里就闪出一句话。”

“继续。”钟建国道。

宋招娣:“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顿了顿,“我虽然会画点东西,但只会素描,还是闲来无事学的,教不了二娃多少。我们那个时候无论是画图还是修改效果图,都是用电脑。

“这个年代没有电脑,也没有布料给二娃练手,二娃走设计这条路,势必得在纸上来回修改妥当拿去做,争取一次成型。这就要求二娃必须学会画画,而且还得画的很好。如果孙宛如能指点一下二娃,咱家二娃以后设计衣服的时候会轻松许多。”

“你想的挺多啊。”钟建国诧异,“那你有没有想过孙宛如不搭理你?”

宋招娣点头:“想过啊。我还想过,只要沈家找我求助,我就问孙宛如会不会画画。沈宣城他妈找我一次,我就去找孙宛如一次。

“可问题关键是,我都想好怎么跟大家闺秀聊天了,她却一直在屋里,不给我摸清敌情的机会,就太过分了。”

钟建国:“这样不正好么?反正你也不想掺和沈家的事。”

“可是不弄清楚,又收了沈家的东西,我心里面总感觉有个事没做啊。”宋招娣道,“早点弄清楚,早点教咱们二娃,一举两得不更好么。”

“你的算盘打得真好。”钟建国算是服了,“沈宣城他妈要是知道你打这个主意,人家都不送你那什么苦丁茶。”

宋招娣哼一声:“我是为了你儿子,你搞清楚。”

“也是你儿子。”钟建国不容她开口,又说,“别说不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也是你儿子。”

宋招娣噎了一下:“甭废话,帮我把人弄出来。”

“我可没办法。”钟建国摆摆手,“你有什么招,尽管使出来。我绝不拦着你。”

宋照挑了挑眉:“真要我出手?”

“想出手就出手。”钟建国看着她笑着说,“你以前说过,即便我不同意,整天不着家,想阻止你也没法阻止。”

宋招娣:“那我就不客气了。”

“容我提醒你一句。”钟建国道,“这个邻居跟上一个不一样。”

宋招娣:“我知道。”

小宋老师是个行动派,说干就干。

今儿是二月二,龙抬头,不是什么大日子,也是个小节日。上午从学校回来,宋招娣做好晌午饭,就杀两只母鸡,名曰今儿过节。

大娃放学回来,就盯着死的不能再死的小母鸡咽口水:“娘,两只全炖了吗?”

“全炖了。”宋招娣道,“别看了,过来吃饭。等你们下午去上学的时候我再炖,放学回来正好可以吃。回头再用鸡汤给你们做鸡汤面条。”

大娃舔舔嘴唇:“都不想去学校了。”

“你敢!”宋招娣瞪着眼睛看着他。

大娃打了个哆嗦:“不敢,不敢。我这就去洗手。”

三点多,宋招娣把炉子搬到廊檐下,洗的干干净净的两只母鸡放到钢筋锅里,扔一把香菇和几片姜,宋招娣就去干自己的事。

四点左右,宋招娣在楼上给几个孩子补衣服的时候,闻到一股浓香,心下好奇,哪来的香味?突然想到是她自己干的好事。

钢筋锅不是高压锅,家里的母鸡快五年了,半个多小时肯定炖不烂。宋招娣也就没下去看,继续在楼上缝缝补补。

半点的时候,客厅里的自鸣钟会响一下,宋招娣听到响声,知道四点半了,鸡肉也差不多了,便揉揉发酸的脖子,伸个懒腰,活动活动筋骨,慢悠悠往楼下去。

甫一出现在院里,宋招娣就听到有人喊她。宋招娣下意识往西边看。

“小宋,这边。”

宋招娣转过头:“婶子啊,有事吗?”

“你炖的什么?”段大嫂指着廊檐下的炉子,“我闻着怎么跟鸡肉似的。”

宋招娣走到篱笆墙边:“就是鸡肉。”

“那怎么这么香?”段大嫂纳闷。

宋招娣:“因为是母鸡啊。”

段大嫂瞪大眼,不敢置信:“你,你怎么把下蛋的母鸡给杀了?”

“我们家现在有十来只母鸡,下的蛋又没法卖,自己也吃不完。”宋招娣道,“我想着有四只母鸡的年龄也大了,就先杀两只,等八月十五的时候再杀两只。”顿了顿,“省得以后病死了,不能吃,扔掉又可惜。”

段大嫂:“是你到岛上的那一年养的?”

“对的。”宋招娣道,“婶子,去拿个盆,我给你盛盆鸡汤,留你们晚上下面条。”

段大嫂不跟宋招娣客气,拿着个铝盆到钟家,就说:“听你刚才那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我家有几只母鸡快七年了。赶明儿我也得把它们宰了。”

“刘萍坐月子的时候,你没拿去给刘萍吃?”宋招娣奇怪。

段大嫂:“怎么没拿,拿了四只。可是我有一次帮她抱孩子,她嫌我不会抱,我一生气剩下的几只就没拿过去。”提起刘萍的事,段大嫂就生气,“没良心的东西,给她吃都不如喂狗。”

宋招娣笑笑,没接她的话茬。

掀开锅盖看到上面飘一层油,宋招娣便说:“婶子,我给你多盛点油,下面条的时候就不用放油了。”

“随便你。”段大嫂道,“但是别盛肉,留着给几个孩子吃。”

宋招娣笑道:“我知道。那几个皮孩子中午就分好了,一人一个鸡腿。仗着三娃年龄小,争不过他们,给三娃两个鸡翅。我和建国一人一个鸡翅和鸡头。”

“大娃分的?”段大嫂肯定道。

宋招娣笑道:“是啊。我们家的五个孩子,自立和更生懂事,二娃不在乎吃的,只有大娃个厚脸皮敢这么分。”

“老话说脸皮厚吃块肉。”段大嫂道,“你家大娃这样——姨,我怎么听到有孩子哭啊。”

宋招娣停下来,仔细听:“好像是隔壁。”

“沈团长家?”段大嫂指一下西边。

宋招娣点点头:“咱们后面的人家没小孩子,前面是路,只有沈家的孩子小。”说着,突然想到,“婶子,刘叔有没有跟你说过沈团长家的事?我问建国,他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好奇,沈宣城娶那么一个婆娘,怎么还能到一线。”段大嫂道,“你刘叔说沈宣城参加过越战,好像还立了大功。部队论功奖赏的时候,沈宣城主动要求去南海舰队,说是离他家近。

“因为打仗,耽误了娶亲。他到南海舰队,部队领导就要给他介绍对象。沈宣城直接拒接了,说他有未婚妻。”

宋招娣下意识往西面看一眼:“不会就是他现在的媳妇吧?”

“听我慢慢说。”段大嫂道,“你和小钟结婚的时候,部队没怎么查,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你是小钟的表妹,你家是贫农。沈宣城的婆娘是富家小姐,部队查的特别仔细。

“孙家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良田不知道有多少亩。后来打土豪分田地的时候,孙家的地就被分走了,其中就有人沈宣城他们家。”

宋招娣不禁睁大眼:“那孙宛如还不恨死沈宣城?”

“分孙家的地的人多着呢。她想恨也恨不过来。”段大嫂道,“孙家老爷子会做人,地没了,钱财还在,就拿出钱接济周围的穷人。早几年革命闹的轰轰烈烈的时候,孙老爷子被拉出来游街,也没人骂他,朝他扔臭鸡蛋什么的。

“但也不是每个乡邻都知恩报恩。听说有几个瞎字不识的农民就趁机要娶孙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孙宛如。听你刘叔的意思那几家是瞧着孙家大小姐知书达理,识文断字,将来能教好孩子。孙老爷子觉得那几家不是良配,就一边拖一边给孙宛如找对象。”

宋招娣接道:“然后找到沈家?”

“没有。”段大嫂道,“六六年夏天,沈宣城听说他老家那边也开始闹革命,九月份吧,向部队请了假回家探亲,其实去看看孙家有没有出事。

“我刚才说沈宣城跟部队领导说他有未婚妻,就是这个孙宛如。他惦记孙家大小姐,以为军功在身,回去能娶到人家,才这么跟领导说。可惜,孙宛如看不上他。”

宋招娣好奇:“那后来怎么嫁了?”

“孙老爷子拍板同意的。”段大嫂道,“听说结婚那天是孙家老爷子亲自把闺女送上门。”

宋招娣啧一声:“难怪沈宣城的娘不喜欢这个儿媳妇,也没听老太太吵吵过,原来是儿子太喜欢人家。对了,部队领导那一关怎么过的?”

“孙家老太爷,也就是孙宛如的爷爷很仗义。”段大嫂道,“老太爷以前帮助过革命军,孙宛如的一个远方叔叔还牺牲了。部队领导查到这一点,才同意沈宣城和孙宛如的婚事。”

宋招娣不禁感慨:“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

“是啊。”段大嫂说着,一顿,“那孩子怎么还在哭?沈宣城的娘是不是不在家?”

宋招娣不懂:“跟她在不在家有什么关系吗?”

“我买菜的时候碰到过沈宣城的娘。”段大嫂道,“我问怎么不是儿媳妇出来买菜,老太太摇头叹气,说儿媳妇什么都不会干。我怀疑那个孙宛如也不会照顾孩子。”顿了顿,“孩子哭好长一会儿,老太太要是在家,肯定把孩子哄好了。”

宋招娣眉头一挑:“婶子,咱们过去看看。”

“别去了。”段大嫂想也没想,“那种女人,咱们去了,还会觉得咱们多管闲事。”

宋招娣笑道:“也不一定啊。婶子,咱们就过去看看。她要是不识好歹,咱们以后不跟她家走动就是了。”